唐風體內本有傷患,是在與韓石的交手中留下的,但在唐漁打入他體內一道元力後,傷勢頓時好轉了大半,此刻,他的修為已然恢複到巔峰時的九成。


    “韓石此人,滅絕人性,喪盡天良,殺我唐氏族人無數,今日,老夫將以此人的頭顱,來祭奠逝去之人,此人之師,助紂為虐,自當一並殺之!”


    唐風行走間,殺機滾滾如大浪滔天,其眼底卻藏著一股不著痕跡的殘忍笑意。


    “老夫不為己甚,此事隻因韓石一人而起,與玄陽門無關,但凡是願與韓石恩斷義絕之人,老夫保其性命。”


    “但,無論何人,隻要有袒護韓石之意,便與韓石同罪,老夫必滅其身,碎其魂,讓其死無葬身之地。”


    唐風停下腳步,負手而立,頭發無風自動,目光中透出陰森,掃向眾人。


    唐漁嘴角有一抹淡淡的笑意掠過,唐風這個外侄,他是從小看到大的,唐風的脾性,他極為了解,此言半真半假,看似留了一條生路,其實卻是一場貓捉老鼠的遊戲。


    那些當真要與韓石斷恩絕義之人,不僅不能保全性命,而且,還要在死前,遭受悔恨與屈辱,當然,那些敢當眾站在韓石一邊之人,唐風自然會毫不遲疑地出手。


    看著老鼠抱著活命的希望,最終卻在痛苦中死去,這才是貓的遊戲。


    今日,玄陽門上上下下,除了極少的幾人外,全都要死。


    唐雲天與唐雲封兩人傷勢雖重,但在唐漁親自出手下,早已蘇醒,此刻兩人眼中同時有一股殘酷笑意隱現,猶如毒蛇之目,兩人皆是對韓石恨之入骨,沒有親眼看到此人死亡,兩人實難心安。


    其中唐雲封的目光,更是落在不遠處,一道白色的倩影上。


    死一般的沉默,死一般的寂靜,死一般的壓力。


    少頃,從飛天峰弟子中,走出一人。


    與此同時,玄陽門弟子中,也有一人走出。


    兩人緩緩走到韓石身前,互視一眼,微微點頭,這短短的一瞬,兩人都從彼此的眼中,看到了堅決之意。


    昔日的恩怨,在這一刻,皆被兩人放下,兩人的目光,落在陷入昏迷的周逸和韓石兩人身上。


    許久,李辰抬頭,緩緩說道:“今日一別,你若未死,請將此刀葬於飛天峰上,來生,自當再與你試刀。”


    韓羽淡然一笑,“敢不從命!”


    李辰長吸一口氣,抬頭望天,這將是他最後一次遙望這藍天白雲。


    師尊與齊雲柏之死,全了師父與弟子之間的恩義,這也讓他心中那何為刀之問,有了更深層次的領悟。


    隻有手中刀鋒所指,與義的方向相同之時,刀,才是刀!


    義之所在,刀之所在,更是道之所在!


    刀者,道也!


    李辰在這一刻明悟,他心中一片通透,一道名為刀的意境,從虛無中隱現,令他渾身上下,有一種說不出的味道,遠遠看去,恍然如一尊戰仙。


    隻是,如此短暫的時間,李辰的修為,無法有太多的提升。


    “玄陽門李辰,以此刀銘誌,當與玄陽門……同生共死!”


    李辰仰天狂笑間,直撲唐風,他的身影憑空化為一道近百丈的刀影,朝著唐風狠狠斬落。


    唐風麵色陰沉至極,這股刀意看似磅礴,但遠比不上韓石對他的威脅大,隻是,李辰此舉,卻是讓他在失算之餘,心中更是極為不爽。


    他不願玄陽門之人,在轟轟烈烈中死去,要死,也必須在極度的屈辱中,死去。


    唐風大袖一揮,頓時那百丈刀影的四周,出現大量的霧氣,將刀影籠罩其中,同時,那刀影的斬落之勢,也隨之不斷減緩。


    唐風眼中冷漠,雙手一分之下,那霧氣頓時四分開來,四股強烈至極的撕扯之力,使得那刀影轟然崩潰,化作一片血雨,淋濕了地麵。


    隻剩下一柄傷痕累累的鬼頭刀,從空中落下,斜插在地麵上,沾滿血跡的刀柄,微微晃動間,似乎還有李辰的餘溫。


    李辰,以刀銘誌,以命銘道,終不墜玄陽門之名。


    韓羽眼中的悲傷濃鬱,他抬起手中三尺青鋒,百餘年來,他與李辰之間恩怨糾葛不在少數,但從未有過真正的生死仇怨,彼此間更是各有勝負,雖說韓羽勝出之時更多,但卻從未有掉以輕心之時,如今回想起來,兩人之間的恩怨,對兩人來說,都是一種鞭策,你追我趕之下,使得兩人的修為,始終都保持在玄陽門弟子中最前列的幾位。


    如今,這份糾葛,至此而終。


    韓羽手中劍鋒微鳴,一股至極的冰寒,彌漫在劍身上,代替了劍刃之利,化作一道寒芒,微一揮動,便有一道白芒破空而現,這是虛空被凍結的跡象。


    韓羽的心中,燃起一團焚天之火,似乎要將他的心燒穿,但同時,他的身體四周,已然有凍結萬物之寒。


    心越燙,身越寒。


    “玄陽門韓羽,以此劍銘誌,當與玄陽門……同生共死!”


    韓羽話音未落,整個人突然化作一片薄薄的虛影,好似冰晶一般,瞬間便來到唐風身前,朝著他削割而來。


    尚未臨身,便有一股極度的嚴寒,將唐風四周籠罩,使得他的眉須間有了白色的冰霜。


    唐風冷哼一聲,再也無法按捺心頭的怒火,滔天的殺機衝天而起,玄陽門上下,除了韓石之外,便隻有羅鴻輝能讓他稍有忌憚,其餘之人,在他眼中,與螻蟻無異。


    唐漁常年閉關,不問世事,皇室上下,便是他唐風向來說一不二,威嚴極重。


    尋常之時,從來無人敢有半句反對之言,更勿論敢對他出手。


    若是韓石也倒罷了,畢竟此人一身詭異修為,幾近逆天,但唐風萬萬想不到,這些在他看來,必將被他玩弄於股掌之間的玄陽門一眾低賤之修,竟是拚了性命不要,也要對他展露獠牙。


    這,令唐風的憤怒殺機,幾近瘋狂。


    瞬間,一股雲的意境,帶著瘋狂的殺機,籠罩八方,韓羽隻覺得身子一緊,四麵八方的霧氣似乎在瞬間化為一道道鐵索,將他死死鎖住,不斷絞動間,無數道巨力傳來,使得他渾身上下劇痛中噴出血霧,幾近崩潰。


    想來,李辰便也是這般死去的。


    韓羽眼中沒有悲哀,隻有一絲眷戀,他從小便沒有爹娘,被村西的王婆婆收養,他自幼便對王婆婆敬重有加,更是存了滴水報湧泉之念,但尚未等到他長大成人,有報恩之力時,一夜,王婆婆在睡夢中故去。


    韓羽看得出,婆婆走得很安詳,或許,在睡夢中,婆婆遇到了那個讓她等了一生的人,或許,那份不舍,讓婆婆不願再醒來。


    婆婆的故去,讓韓羽隻剩下沉默,這份沉默,化為一份拒人於千裏之外的冰寒。


    冷了別人,更冷了自己。


    直到後來,遇到了韓遠山,遇到了韓石,遇到了玄陽子。


    遠山大叔將一身狩獵的本領,盡數傳給了韓羽,讓他有了生存下去的能力。


    而韓石的存在,則是讓韓羽有了奮進的目標,百年來,從未有變。


    但,最重要的人,還是他的師尊玄陽子,自從韓羽入玄陽門後,在這漫漫修道征程上,讓他堅定了道心,立下誌願之人,唯有玄陽子。


    劇痛中,韓羽意識漸漸有了模糊,死亡的氣息,瞬間臨近。


    驀然,一隻蒼老的手,按在韓羽的肩上,令他滑向深淵的意識,再度有了刹那的清醒。


    “韓羽,一定要活下去!”


    玄陽子的身影,出現在韓羽身前,他的闖入,令那蘊含著瘋狂殺機的雲霧中,有了一絲破綻,一股柔和的大力,推著韓羽,從那僅存的縫隙中穿出,離開了唐風的掌控。


    韓羽心神震蕩間,身影疾速飛退數千丈,摔落地麵的位置,有意無意間,距離驚雷宗眾人很近。


    “無天兄,拜托了……”一道靈念,徑直在贏無天心頭響起。


    玄陽子沒有回頭去看,他的身影,化作一道比韓羽的冰晶大出十倍的巨大冰棱,直奔唐風,與此同時,一股與大長老楊非相仿的毀滅性氣息,瞬間從他的丹田中,彌漫開來。


    “轟……”


    無比劇烈的元力波動,形成一片千丈方圓的風暴,無數道細小的冰棱穿梭其中,極速的碰撞,生出一道尖銳的呼嘯,此音所經之地,虛空竟有破碎之狀。


    唐風的身影,在千丈冰棱風暴之外,不到丈許之地出現,他麵色冰冷,滔天之怒已然被他完全按捺在心頭,待到這憤怒達到極致,便是他盡屠玄陽門上下之時。


    有了楊非的前車之鑒,玄陽子自爆元嬰沒有超乎唐風意料,也正因此他並未受到半點傷害,隻不過,此事讓他的憤怒更深了一層。


    不遠處的唐漁,麵色如常一指彈出,瞬時那千丈冰棱風暴化為烏有,隻剩下細碎的冰晶從半空中散落,在陽光下透出七彩光華,但轉眼間便徹底消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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