長達一分鍾的安靜。


    蕭老爺子問:“你還要不要臉?”


    蕭則行沒說話。


    棋盤上, 勝負已分。


    白子輸的一敗塗地。


    蕭老爺子氣的站起來,直接把棋盤掀了:“你一個做長輩的,怎麽能有這麽齷齪的念頭?啊?”


    劈裏啪啦, 黑白棋子在地上亂跳。


    桌子上,地毯上, 凳子上,落的到處都是,有幾枚甚至跳到蕭則行鞋子上, 彈的褲腳晃了一下。


    蕭老爺子臉都漲紅了, 聲音洪亮,指著他罵:“你都多大了?柚柚才多大?那麽小的姑娘你都能下手?”


    蕭則行從容不迫:“隻是差了八歲而已。”


    蕭老爺子倒吸一口冷氣,捂著胸口,聲音顫抖:“你碰過柚柚了?”


    “沒有, ”蕭則行微笑,頰邊酒窩淺淺,“她什麽都不知道。”


    蕭老爺子後退兩步,跌坐在椅子上, 手指死死捏著椅子的把手。


    蕭則行俯身,將腳邊的幾枚棋子撿起來, 有白有黑,拋入相對應的棋盒中。


    “我就知道你當初沒安好心,”蕭老爺子目光陰鬱,“沒想到你做了這樣的打算。”


    蕭則行站起來,為他倒了一杯熱茶, 雙手奉上:“父親,您喝茶。”


    “別想著讓我安排你和柚柚結婚!”蕭老爺子盯著他看了半天,最終仍舊不情願地接過來,也不喝,就那麽端著,氣憤地罵他,“我臉皮還沒那麽厚!我還要點臉麵!”


    “我說這些也不是讓您再犯錯,”蕭則行笑,“不用再強迫柚柚,隻要您點頭同意柚柚和維景解除婚約,剩下的事情,不勞您費心。”


    蕭老爺子氣的不肯喝,腮邊肉劇烈抖了抖,閉一閉眼,長歎:“我真對不起老棠,說出來都叫人笑話,你竟然看上了小輩……”


    他沉沉看了眼蕭則行,將茶杯重重放在桌子上,濺出兩滴茶水來:“你先回去,讓我好好想想。”


    棠柚早早地就坐在餐桌前等候蕭則行。


    往常都是她先吃飯,但今天有些不同。


    蕭則行傍晚時候打過電話,說晚上去見老爺子,或許會晚點回來。


    他說會幫她說清楚。


    為了這件事,棠柚緊張到連午覺都沒有睡,原本下午定了的拍攝計劃也往後拖了兩天。


    終於聽到腳步聲,沉穩傳來,棠柚立刻激動地站起來,推開椅子跑過去迎接:“二叔!”


    門打開,男人神情略有錯愕。


    進來的卻是蕭維景。


    蕭維景的手仍放在門把上,頗有些不自然地看著她,笑了笑:“棠柚。”


    棠柚:“哦。”


    她挪著步子,麵無表情地走到餐桌旁邊,坐下繼續等。


    房間裏裝的是暖黃色燈光,棠糊糊趴在主人腳邊,他擁有了自己的小毛毯,上麵繡著好幾個爪子印。


    是蕭則行讓人送來的。


    蕭維景走到她對麵,拉開椅子坐下來。


    棠柚沒看他,仿佛他隻是空氣。


    安靜下來的她真的很好看,頭發紮了個小丸子,發繩上墜了兩個小小的透明圓球;蕭維景認不出具體材質,隻覺著像極了糖果,幹淨又甜。


    耳旁額前都有幾小撮毛絨絨的、細碎的發,有點討人喜歡的孩子氣。


    蕭維景咳了一聲,不自覺放緩聲音:“抱歉,這麽長時間……你受委屈了。”


    此話一出,棠柚眼皮一跳,警惕地看他:“你什麽意思?”


    蕭維景該不會改主意、不打算退婚了吧?


    別啊。


    蕭維景第一次嚐試向她解釋:“我和文靈並非你想象中的那樣,以前她救——”


    “我不關心你們倆之間的關係,”棠柚打斷他,沒有笑,冷靜的讓蕭維景有點無措,“我已經和蕭爺爺說過啦,我們兩個真的可能不合適。”


    蕭維景還想再說什麽,聞聽門響,他轉身,看到蕭則行緩步走來。


    蕭維景叫:“二叔。”


    蕭則行鬆了鬆領帶,淡淡瞥他一眼:“今天怎麽回來這麽早?”


    “沒什麽事,就先過來了,”蕭維景問:“我聽助理說,爺爺今天見你了?”


    蕭則行漫不經心:“下了幾局。”


    說話間,棠糊糊站起來,噠噠噠跑到蕭則行麵前,圍著他搖尾巴。


    快要吃飯了,蕭則行也沒碰棠糊糊;但這並不妨礙大狗的熱情,棠糊糊繞著他歡樂地轉圈圈,蕭則行微微屈身,仔細看著棠糊糊,笑著對棠柚說:“你看看,糊糊好像又胖了。”


    聞言,棠柚立刻過來,蹲下,仔細地看了看:“好像還真是。”


    “似乎絕育後的狗都會發胖?”


    “好像是哎,糊糊太胖了不好吧。”


    “那就該多帶他出去鍛煉,你不放心,可以讓他去樓下花園裏玩。”


    “真的嗎?您太好了……”


    ……


    蕭維景聽著他們兩個愉快地討論著棠糊糊,突然察覺自己完全插不進話。


    好像被……排擠了?


    有那麽一個瞬間,蕭維景產生一種錯覺——


    蕭則行和棠柚就像是一對在討論小孩子學習成績的家長,而他就是那個叛逆期胡作非為被逐出家門的逆子。


    蕭維景咳了一聲,試圖融入話題:“為什麽要給他做絕育?不覺著殘忍麽?”


    棠柚臉上的笑容消失的無影無蹤,她站起來,直腰,對蕭維景說:“因為他隱睾,有一個蛋蛋在體內,不做手術的話對身體不好。況且,狗狗也不會像人一樣能從性中獲取快感,閹割狗狗和閹割人不是同一種概念,你不用以己度狗。”


    蕭維景完全沒有想到棠柚能夠這麽坦然地說出這種話。


    在他認知中,棠柚應該是那種一談到某些事情甚至器官就會臉紅心熱、捂住耳朵軟綿綿說“不要再說了啊”這種女孩。


    而不是這樣無所顧忌地和他講狗和人在性上的區別。


    現在她這麽坦然直白地說出來,蕭維景十分不自在,紅了耳朵:“……原來如此。”


    他不知道自己為什麽突然心跳加速。


    以前文靈不是沒有開過那方麵玩笑,但蕭維景潛意識裏把她當作兄弟、同性,也沒覺著尷尬。


    畢竟不開黃腔的男人真的少,不管文靈的黃色笑話和梗再色情,蕭維景聽著也毫無波動,頂多笑笑。


    現在棠柚認真的一句科普,倒是把他給弄的臉紅心熱。


    蕭維景感覺自己此時的狀態有些不太正常。


    實在太不正常了。


    吃飯過程中,蕭維景忍不住頻頻抬頭看向棠柚。


    他發現棠柚在吃飯時候也很好看。


    她牙齒很整齊,咬東西時候也很可愛,一塊稍大的肉就能把嘴巴填滿,腮上鼓出一小塊,吃東西速度雖然不快,但吃的好像還不少……


    正看直了眼,冷不丁聽見蕭則行的聲音:“維景。”


    蕭維景醒過神:“怎麽了?”


    蕭則行轉了轉筷子,笑的溫柔:“你今天吃的很少,是不是上火了?食欲不振?下次讓人給你多做些苦瓜吃,敗火。”


    棠柚沒在意這兩人的對話,她在小口小口地喝著湯。


    也不知道蕭則行從哪裏找來的廚師,做的每一道菜都好符合她的心意呀。


    滿足地喝完一小碗湯,她偷偷地看了眼蕭則行,而後者正好也在看他。


    蕭則行笑了笑。


    棠柚窺探著他的神情,終於放下心來。


    礙著蕭維景在,她不好多問;但看著蕭則行的樣子,應該是沒問題了吧。


    二叔真棒!


    依照著蕭則行的建議,棠柚決定去拜訪奶奶。


    棠柚知道她行程忙,破天荒第一次五點鍾掙紮著擺脫被窩的封印。


    下樓時,卻遇見晨練回來的蕭則行。


    他終於不再穿襯衫,黑t黑褲,正在拿毛巾擦汗,瞧見她下樓,一愣,笑了:“今天怎麽醒這麽早?”


    還沒有徹底降溫,還是短袖,小臂上隱隱有青筋。


    他太高了,棠柚站在比他高兩個台階的地方,勉強和他保持平視。


    棠柚扶著樓梯扶手,回答:“去見奶奶。”


    蕭則行應一聲,問:“不吃早餐了?”


    “喝了杯奶,”棠柚往下走了兩個台階,笑,“二叔再見。”


    一口一個二叔,她現在的確越叫越順口。


    棠柚自己也認真地想了想,倘若沒有蕭維景在中間,她其實更應該叫蕭則行一聲哥哥,畢竟他年紀也不算大。


    晃晃腦袋,棠柚重新把思緒集中在奶奶身上。


    ——既然蕭則行說了奶奶會見她,那應該不會有錯吧。


    孟雲秋的別墅離這裏並不遠,不過五分鍾的距離,仍舊是那個嚴肅臉的人把她請進去,還是在上次的地方等。


    棠柚道謝之後,規規矩矩地坐著。


    這一次,她隻等了不到兩分鍾,就聽見了奶奶的笑聲:“柚柚,你總算是想通了。”


    棠柚站起來。


    下一刻,她看到千鳥格套裙的奶奶走了進來。


    孟雲秋今年剛過六十,頭發已然花白,精神卻很好;她胳膊裏抱了一隻純白藍眼睛的貓,稍稍一示意,旁邊人立刻小心翼翼把貓接過去。


    棠柚恭恭敬敬地叫:“奶奶。”


    “坐,”孟雲秋坐在主位上,示意她坐下,放緩和聲音,“要不是則行說,我還不知道你竟然存著這樣的心思。我還以為你和你媽媽一樣,撞破南牆也不肯回頭呢。”


    棠柚怔住:“您認識二叔?”


    孟雲秋端了杯子過來,放在唇邊,吹了吹,將喝未喝的時候,因為她的稱呼一頓,複又放回桌子上,笑:“你還管他叫二叔?”


    棠柚理解錯了,有些窘迫:“叫順口了。”


    孟雲秋不以為意,右腿翹起,疊在左腿上,慈愛地看著她:“好孩子,具體的事情,則行已經和我說了。既然你自己有這個覺悟,那我就幫你一把。”


    棠柚不知道奶奶和蕭則行私下關係竟好到這種地步,卻也因為奶奶的鬆口而重重地放下心來。


    “等我看看行程安排,”孟雲秋笑,“這是大事,不能再拖了。”


    孟雲秋招了助理進來,助理兢兢業業地匯報著她的行程。


    匯報完畢,孟雲秋吩咐助理:“替我打電話給蕭老先生,邀請他今晚八點一起吃飯,我有要緊事和他商量。”


    助理答應著,出去了。


    棠柚完全不明白為什麽孟雲秋如今的態度來了個一百八十度大轉彎,還在愣神間,孟雲秋拉過她的手,捏了捏她的臉頰,柔聲問:“你在則行那邊住的還習慣麽?”


    “挺好的,”棠柚想了想,回答她,“二叔挺照顧我的。”


    “有多照顧?”


    棠柚努力回憶,細數:“二叔特意修了衣帽間,給我安排的房間也很大……”


    “就這些?”孟雲秋問,“其他方麵呢?”


    棠柚有點懵:“您是指哪裏?”


    看著她茫然不知所錯的模樣,孟雲秋噙著笑,意味不明地說:“倒是能沉得住氣。”


    她拍了拍棠柚的手:“你放心回去等著,這事就包在我身上了。”


    孟雲秋工作上很忙,當年她直接分走棠老爺子一半家產,並且能依靠這一半家產越做越大,最終成為行業內龍頭,足以證明她的實力和手腕都不容小覷。


    棠柚懷著對奶奶的敬仰之心,跟隨她一同赴了晚上的邀約。


    地點設在頗有曆史感的中餐廳中,據聞這家餐廳比棠柚的年紀還大。


    現在的這個,已經是第三次翻新了。


    隻不過老人們需要單獨講話,不肯讓她進去聽,反倒是又讓棠柚和蕭則行兩人坐在了一起。


    兩個房間緊緊挨著,連接的牆上鑲嵌了一麵巨大的鏡子,映襯著整個房間愈發光亮;而棠柚此時無暇研究房間內的陳設,滿心眼裏都在奶奶和蕭老爺子此時的談話上。


    老人家說話也不許她聽,現在就像是查高考成績的前一小時,等待著既定的結果,抓心撓肺的焦急,卻又毫無辦法。


    棠柚十分不安,小聲問:“二叔,您怎麽這麽篤定我奶奶能成功說服蕭爺爺啊?”


    實在是太緊張了,棠柚現在吃飯也沒有胃口。


    草草吃了一點點,就放下筷子。


    怎麽都吃不下了。


    蕭則行隔著玻璃杯試了試奶的溫度,微笑:“老爺子曾經和孟女士有過婚約。”


    一句驚的棠柚睜大了眼睛。


    蕭則行推過牛奶杯過來,她下意識地摟在手中,暖著。


    像極了小倉鼠抱著瓜子不撒手。


    “事情沒有你想象中那麽複雜,也是長輩們隨口一提,不過孟女士拒絕家中安排,嫁給你爺爺;老爺子也另有心上人,原本的婚約也就此作廢,”蕭則行平緩地說,“你爺爺奶奶離婚,老爺子倒是為難了好一陣。一邊是生死之交,一邊是曾經的未婚妻,不知道該幫哪一個。”


    驚的棠柚喝了口奶。


    蕭則行順手叉了塊甜提,塞進她口中:“怎麽這個表情?”


    提子很甜,不知道是什麽品種,沒有核,皮很薄。


    棠柚咽下去之後,仍舊想不通,搖頭:“我不明白。”


    “哪裏不明白?”蕭則行又喂了一粒,手指撐著額頭,笑著看她吃東西,“因為婚約的事?”


    “對,”棠柚點頭,有些苦惱,“既然蕭爺爺也吃過這種苦頭,就不應該再強迫我和蕭維景結婚啊。長輩強硬安排的婚約,哪裏比得上自由戀愛呢?我想不通。”


    蕭則行不動聲色:“這麽說來,你比較喜歡自由戀愛?”


    “對啊,”棠柚奇怪地看他,反問,“難道你喜歡被人強迫安排婚約嗎?本來就是要和自己度過一生的伴侶,難道要別人指配嗎?”


    應該沒有人會喜歡被左右人生吧。


    還是說,蕭則行他不重色,連女友都懶得找嗎?所以他覺著被包辦婚姻很省時省力?


    “當然不,”蕭則行放下手中的東西,揉揉她頭發,站起來,“突然想起來有件事要告訴老爺子,你在這裏等我。”


    棠柚正好也在擔心裏麵的情況。


    她點頭,目送著他離開。


    啊……


    也不知道奶奶和棠爺爺現在聊的怎麽樣了。


    五分鍾後,蕭則行緩步走出,一瞧見她眼巴巴的模樣,像極了望眼欲穿想要啃蘿卜的小兔子。


    蕭則行說出了她最想聽到的話:“老爺子已經鬆口了。”


    棠柚推開椅子站起來,壓製不住的喜悅:“真的?”


    這件事情已經困擾了她很多年,從當初蕭維景和文靈越走越近開始,棠柚第一次萌生出退婚的念頭。


    到現在,已經四年多了。


    “老爺子說,明晚請了你父母一起吃飯,正式解除,”蕭則行拿起搭在椅背上的外套,笑,“他們還要繼續敘舊,你困不困?我先帶你回家休息。”


    棠柚已經完全地被驟然的狂喜衝昏頭腦,點頭:“好。”


    走路都有點輕飄飄了,跟在蕭則行身後,棠柚摸出手機,十分興奮地和苗佳溪分享著此時此刻的喜悅。


    棠柚:佳佳佳佳!我終於要解放啦!


    棠柚:老爺子這邊已經同意解除婚約啦!


    棠柚:不用再壓抑自己啦!


    正發的熱火朝天,蕭則行忽然停下。


    棠柚沒有注意,一頭撞上他的脊背,脆弱的鼻梁也撞上去,疼的她嗚了一聲,捂著額頭,微微彎著身體。


    手機啪嗒一聲,掉在地上。


    她腦子裏唯一的念頭——


    這大概就是傳說中的樂極生悲吧。


    鼻梁被撞的又酸又疼,額頭也疼,棠柚揉著鼻梁,含著淚的餘光中瞥見男人的衣角。


    蕭則行單膝蹲在她麵前,垂眸看她,蹙眉:“抱歉,我沒注意。很疼嗎?”


    棠柚捏著山根,揉了揉,吸氣:“還好,不疼了。”


    “讓我看看。”


    棠柚順從地抬了抬臉。


    離得太近了。


    近到她能清晰地看到蕭則行下巴上有一點點青色的胡茬。


    應該是漏網之魚,他沒有注意到。


    蕭則行撥開她的手,輕輕托著她下巴,仔細看了看,確認沒有大礙之後,才鬆口氣,無奈地笑:“怎麽一眼看不到就又傷著了?”


    說話間,他順手將掉在腳邊的手機撿起來。


    黑掉的手機屏幕重新亮起,是苗佳溪剛剛發來的消息——


    苗佳溪:哇!那你是不是可以肆無忌憚地泡帥弟弟吸小哥哥了?


    苗佳溪:嗚嗚嗚嗚黃心柚你終於可以和我一起自由自在地ghs了


    棠柚一個激靈,飛快地把手機從他手中拿走,訕訕地笑:“謝謝二叔。”


    蕭則行沒什麽反應,毫無波瀾,像是沒有看到。


    他站起來:“走吧。”


    棠柚原本還想跟在他後麵,走了沒兩步,卻被蕭則行隔著衣服扯住胳膊,往前拉了拉。


    男人扯的力道很輕微,像是怕捏壞了她。


    “站我旁邊,”蕭則行低頭看她,“別走丟了。”


    又不是七八歲的小孩,怎麽可能會走丟。


    棠柚原本想反駁他,話到唇邊又吞下去。


    算了算了,剛剛還被他看到那麽羞恥的消息……


    不過還好,他沒有提這件事,大概也是顧及到她這個小輩的顏麵吧。


    仰臉看他,蕭則行似是沒有注意到她的目光,薄唇緊抿,下頜線完美。


    二叔果然還是個正經長輩啊。


    棠柚從尷尬中回過神來,放下心,跟他上了車,規規矩矩坐在副駕駛上。


    剛剛扣好安全帶,猝不及防聽到蕭則行平靜地問:“黃心柚是什麽意思?怎麽這樣叫你?”


    棠柚盯著前方,毫不遲疑:“因為我是炎黃子孫,而且柚子裏麵黃心柚特別的甜,她誇我可愛,所以給我取名叫黃心柚……”


    “原來如此,”蕭則行笑:“那ghs呢?”


    棠柚目不轉睛,麵不改色:“ghs是‘幹好事’的縮寫啦。佳佳的意思是,解除婚約之後,我沒有了束縛,能夠更好地把精力都投注到做好事行義舉上麵去,走到群眾中去,為人民服務,為共同創建和諧美好社會添磚加瓦……”


    蕭則行極輕地笑了一聲:“你初中政治學的還挺不錯。”


    棠柚十分謙虛:“還是當初老師教的好。”


    蕭則行悠悠拋出三連問:“那泡帥弟弟呢?”


    “吸小哥哥呢?”


    “你喜歡和你年紀差不多的男人?”


    棠柚感受到了窒息。


    啊啊啊啊啊!這種東西難道他也看到了嗎?!


    在她耳朵臉頰脖子逐漸變紅的時候,蕭則行淡淡開口:“少年多愚蠢,魯莽,固執;瞧瞧維景,你就明白了。”


    棠柚壓根意識不到他在說什麽,埋頭:“嗯。”


    “你適合年紀大一些的男性,不過也應該謹慎一些,”蕭則行說:“男人可不如你想象中單純。”


    棠柚胡亂應了一聲,手指一下一下地摳著安全帶,亂了陣腳。


    瞧她六神無主的模樣,蕭則行笑:“果然還是孩子氣。”


    棠柚想要反駁他,自己已經快要大學畢業了,這些隻是和好友口嗨而已。


    又不是真的要去泡男生,她當然知道保護自己很重要。


    但一想到那兩條短信全被他看了個幹幹淨淨,頓時又覺著自尊被按在地上拚命摩擦,麵紅耳赤,什麽都說不出口。


    棠柚想要猛烈吹點彩虹屁,好讓他放過自己;深呼吸之後,她試圖轉移話題:“二叔,您現在真的是救了我的命啊。救命之恩無以為報,以後我一定給你當牛做馬,聽候您任意差遣!”


    蕭則行沒有看她:“救命之恩無以為報,下一句不是這個吧?”


    棠柚愣住了。


    蕭則行問:“不應該以身相許麽?”


    她僵硬地轉身,看向蕭則行。


    他的神色什麽都瞧不出來,看不出喜怒,淡然而平靜。


    並不明亮的光線中,眼底有些許細碎的光芒,遮住一片沉寂。


    蕭則行微微側臉,看她一眼,頰邊酒窩淺淺:“瞧你嚇的,開個玩笑而已。”


    收回視線,蕭則行笑:“既然這麽感激我,有時間給我下麵吃吧。”


    他補充:“麵條的麵。”


    ……當、當然隻可能是麵條的麵!


    幹嘛要特意說明啊!


    她才不會想到其他地方。


    棠柚捏著安全帶,心跳很快。


    二叔果然不是正經長輩!


    一切都如蕭則行預料的那樣。


    棠柚第二天睡的迷迷糊糊,接到了棠宵的電話。


    棠宵氣急敗壞,聲音都啞了,隔著電話都能感受到他的生氣和憤怒:“棠柚!你tm瘋了?腦子裏進水了?啊?你個死丫頭竟然敢跑去找老爺子要求解除婚約,多好的婚事你都不珍惜,你知不知道——”


    棠柚昨晚上睡的晚,本來就因為被吵醒而不樂意,此時聽棠宵斥責,直接毫不客氣地回懟:“好個屁的婚事,這婚我退定了!要嫁你去嫁,別來煩我!”


    棠柚往日裏都是一副乖巧花瓶狀,什麽時候這麽暴躁過?


    棠宵被她震住了。


    趁著這個空檔,棠柚掛斷電話,毫不客氣地拉黑棠宵的所有聯係方式;她裹好被子,繼續甜甜地睡。


    一覺睡到自然醒,神清氣爽。


    吃完飯,梳妝打扮,等到約定的時間到了,才悠哉悠哉地坐上去蕭家的車。


    今晚的家宴上,蕭老爺子將會正式宣布她和蕭維景的婚約作廢。


    當初訂婚時候隻是兩家人一起吃飯,今天解除婚約,也不會鬧的多麽大。


    棠柚無比愉悅地邁入了蕭家大門。


    她在正門前遇到了蕭維景。


    蕭維景站在台階之上,一身黑色的西裝,和當初訂婚時穿的別無二致,就連臉上的表情也如出一轍。


    唯獨眼神不同。


    蕭維景看著棠柚,恍然間有些失神。


    他當初險些溺水而亡,水沒過他口鼻,難受到窒息疼痛。


    瀕死邊緣,他恍惚間看到一尾紅色的人魚朝他遊了過來。


    意識模糊中,一個纖細的手拚命地拉著他、試圖托著他沉重的身體往上遊,他甚至能感受到那隻手一直在抖,卻始終沒有鬆開,隻是更用力地拽著。


    快要抵達岸邊時,他吐著水,聽到“人魚”嘀咕了一句:“可累死老子了。”


    蕭維景眼睛睜不開,看不清她的臉,隻把自己手串給了她;後來,也是憑借著那串手串認出了文靈。


    雖然文靈的長相和瀕死間看到的臉龐並不一致,但是蕭維景也知道,自己當初泡在水裏,眼睛根本就睜不開,不可能看清她的臉。


    那個美好而不清晰的臉龐,多半是他的幻想。


    是他把自己對未來伴侶的所有憧憬,融成那麽一張明豔的臉龐。


    而現在,幻想中那張明麗的臉,漸漸地具像化,和眼前的棠柚重疊在一起。


    棠柚就站在台階下,紅色的裙子襯的她腰肢纖細到不堪一握;肌膚透著溫潤幹淨的白,不再是那種楚楚可憐的妝容,而是明豔張揚。


    蕭維景從來沒有見過她穿這種顏色,更沒有見過她臉上有如此自信從容的表情。


    ……明明是同一張臉,此時卻像是注入了精神活力一般,明亮到令他失神,控製不住地想要靠近。


    紅裙雪膚烏發,說是傾倒眾生都不為過。


    人間絕色。


    棠柚完全沒有在意他,邁步上來,衝蕭維景笑了笑,眉眼彎彎,漂亮的眼睛裏沒有一點不舍或者愛意,隻有即將解脫的興奮。


    經過他身邊時,蕭維景清晰地聽到她無比愉悅的聲音——


    “再見了,小王八羔子。”


    作者有話要說:  對不起寶貝們,我盡力了,今天隻能寫這麽多。


    被榨幹了,一滴都沒有了。(擦眼淚)


    我爭取明天繼續粗長~


    驕傲挺平(不是)胸。


    ps:和二叔比起來,維景生活真的很順風順水。


    父母恩愛和諧,事業上又有長輩提攜。


    就連老婆都是老爺子給他看好的。


    可惜了,識人不清。


    還有,我覺著黃心柚不好吃,不如紅心的柚子甜。=v=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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