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宸破開幻境,恢複清醒,然而現實中的處境其實和幻境裏也差不了太多,上百隻水鬼密密麻麻地圍在了他的四麵八方。


    唯一不同的是,那些水鬼在攻擊的不是他,而是他身旁不遠處的一個黃裙姑娘,正是在他幻境中遇到的那個溺死的女子。


    那黃裙姑娘本領不小,躲在一條幻化而出的腹魚肚中,憑借元氣死死抵抗著四麵八方的水鬼撕咬。


    隻是現在她已經元力告竭,幻化出的腹魚已經漸漸透明,開始逐漸潰散。一旦破滅,即使她不被水鬼殺死,也逃不過被水溺亡的下場。


    天宸再看自己,黑麟還在背後,並沒有被他取出。可懷裏的草書卻已不見,被他拋到了腦後漂浮著。


    水鬼們之所以沒有攻擊他,就是因為懼怕這張老畫師隨手揮灑出的墨跡,所以動用幻術,迷惑他扔掉這張草書,這樣水鬼們就不再懼怕他了。


    而此刻那草書已不在他手上,水鬼們早已按捺不住那顆蠢蠢欲動之心了。


    看著蜂擁而來的水鬼們,天宸的臉色陰寒之極,竟然被一群如此低劣的鬼物狠狠戲耍了一番,這讓內心高傲的他感覺受到了極大的羞辱。


    天宸憤怒了,他一把捏碎竹筒取出黑麟,如旋風般回旋一圈。這回可不再是虛假的幻境了,但凡被黑麟削到的水鬼們,頓時想著了火似的鬼哭狼嚎起來。


    黑麟所過,如若無物,一瞬間,周圍飄滿了水鬼的殘肢斷尾。


    黑麟雖然克製水鬼,但奈何水鬼數量太多,天宸不敢戀戰。而且那個黃裙姑娘此刻已經堅持不住了,幻化之物徹底崩潰,他必須速戰速決。


    揮手砍倒幾個攔路的水鬼,天宸一躍而起抓向漂浮的後方的草書。水鬼們豈能讓他如願,紛紛前來阻攔。


    這時一隻明顯不同於其他同類的水鬼,以更快的速度向天宸衝來。天宸定睛一看,好不眼熟,這不正是幻境裏開始出現的那隻水鬼嗎?


    它的實力明顯要強於同類,見它一衝上來,其它水鬼都紛紛退開。如果沒猜錯,這隻水鬼應該正是這群水鬼的頭領。那想必迷惑他的,也就是這個家夥了!


    天宸心裏暗恨,對著衝他而來的水鬼頭目一記飛踹。水鬼頭目也隻是身形微微一頓,而天宸則被反震之力撞得向後倒射而去。


    天宸接著這股衝力臨空一個後翻,一把抓住在他身後沉浮不定的草書。回轉身子,一把拍在再次衝到他麵前的水鬼頭目的臉上。


    老畫師那句話怎麽說來著?看到麵目可憎的鬼東西,就拿這個呼他個大嘴巴子!


    草書上的墨跡突然爆發出刺目金光,水鬼頭目還沒來得及慘叫,就已消融殆盡,不複存在。近處的水鬼也難逃厄運,仿佛慘嚎著灰飛煙滅。


    離得較遠的水鬼們立馬放棄即將到手的黃裙姑娘,嚇得倉皇而逃,消失無蹤。


    天宸立刻趕到那黃裙姑娘的身邊。此刻的她已經灌下了一肚子的江水,漸漸失去了意識。


    小黑魚遊到她身邊,吐出了一個泡泡,和天宸先前一樣,泡泡罩住了姑娘的頭。可能這姑娘溺水的時間太長了,她沒有蘇醒的跡象。


    天宸歪著腦袋想了想,一拳打在她的肚子上。


    噗——


    姑娘不由自主地噴出了一大口水來,身體已經有些意識反應了。


    不錯,有效果!天宸再接再厲,又是一拳下去。


    噗——


    又是一大口水噴了出來,姑娘眼皮子顫動。天宸再次舉起了拳頭……拳頭被人抱住了。


    “別……別……別在打了……再打就不是吐水……是吐血了。”


    張筱言心中淚崩,同樣是英雄救美,為什麽現實和話本裏的差距這麽的大呢?


    話本裏,英俊瀟灑的英雄為了救醒貌美如花的溺水姑娘,他們通常是用那溫柔而纏綿的吻喚醒的姑娘。姑娘醒後,一見傾心,以身相許,兩人從此過上沒羞沒臊的幸福生活……


    可現實中,同樣是英俊瀟灑的少年英雄,同樣是為了救醒她自己這個貌美如花的溺水姑娘,但不同的是,手段粗暴之極,一點也不溫柔,一點也不美麗!


    張筱言揉揉自己痛到抽搐的肚子,一臉欲哭無淚,“果然,爹爹說的沒錯,童話裏都是騙人的!”


    天宸哪裏知道張筱言此刻正在心裏痛訴著他,即使知道他也絲毫不在乎。要不是老畫師把他丟下來,他才不會下來救人呢!


    天宸見張筱言已經恢複了神智,於是一把摟住她,帶著她向岸上掠去。


    張筱言一下子就羞紅了臉。


    要知道,如今時值八月,天氣炎熱,穿著的衣物本來就少,而且還是在水下,兩人衣服早就濕透。這樣身體緊貼在一起,那觸感簡直和沒穿衣服一樣。


    天宸也覺察到了這樣不妥,身體都起了反應,臉皮厚實如他,都尷尬了起來。不過好在兩人很快就衝上了水麵,天宸借著那股衝勁,帶著張筱言一躍上岸。


    岸上的人群立刻發出歡呼聲和鼓掌聲。畢竟,英雄救美的橋段,話劇裏雖然常見,但現實裏可是很少見的。


    老畫師一臉微笑地看著上岸的兩人,最後把目光定在了天宸的身上。“小夥子,年輕氣盛是好,但這麽多人在呢,注意著點啊。”說著眼神向下示意了一下。


    天宸低頭往身下看了一眼,頓時臉紅的跟猴屁股似的,羞惱的恨不得鑽地洞裏。張筱言聞言也瞅了一眼,然後兩人都臊的沒臉見人。


    周圍的無聊觀眾轟然爆笑,可惡的是還有人在吹口哨,唱起了不堪入耳的葷段子。


    天宸低著頭跟老畫師拱了拱手,說了句“前輩,改日再去登門拜訪”,然後就一個縱身越過了圍觀人群,很快就跑的無影無蹤了。


    天宸狼狽逃竄的模樣,又是引得眾人哄堂大笑。


    嶽陽府外,大批護衛整裝待發,一旁處,華紹烽和李明廷正在依依惜別。


    “明廷,孔維邡是我老友,他有麻煩我必須得去幫他。此去嶽陽城,少則三五日,多則七八日。最近情勢詭異,我不在的時候,平陽郡可就靠你了。


    為了防止意外,你要牢記我暗中的布置,一旦情況不對,就依計實施。如此,當可保我平陽郡的周全。”


    李明廷苦笑道:“紹峰,你已叮囑多遍了,我早已倒背如流了。你安心去幫助孔大人解決嶽陽郡的麻煩,平陽郡這邊我來看護。


    雖說我不善軍事城防,但怎麽說我也在平陽郡做了五年多的郡守,這裏大大小小,方方麵麵,那一處是我不熟悉的?再加上你的布置,我要是還不能保證平陽郡的安危,那你親自來也比我好不到哪去。”


    “但願我的準備是多餘的……”


    華紹烽重重歎了口氣,和李明廷拱了拱手,就啟程離去了。


    平陽城內,一處經久失修,閑置多時的破屋子裏,一個男子麵對著牆麵,在一張殘破不堪的案桌前,奮筆疾書地寫著什麽。


    “華紹烽離開了嗎?”


    屋子裏不知何時進來了一個人,悄無聲息,沒有動靜。那男子似乎並不詫異,心若止水,穩若泰山,書寫字跡都不見有絲毫中斷。


    “走了。”男子頓了一下,似乎是要表示肯定。“我親眼所見。”


    “嗯,能確定就好。”來人點了點頭。如果陶琢在此,就能認出此人正是那隱藏於軍營之中,神秘莫測的王麻子。


    “要說這平陽郡城,就數這華紹烽最難對付。想他一介武夫,且不說他武道修為高深莫測,就連心眼都比常人要多一個,老奸巨猾,詭計多端,是個難啃的敵人。


    不過他離開了就好,他一走,其餘的人我還未曾放在眼裏,這麽一來,平陽郡就好對付多了。”


    男子終於停筆,也不待墨跡徹底風幹,便將所寫之物折起,交給來人。


    “這是我近來探知所得到的一切消息,包括嶽陽郡城的城防分布,兵力分配,以及馮紹峰私下隱藏的幾處後手,全都一一標注了出來。”


    “真的?”王麻子有些驚喜,打開來細細觀看,過了一會,他將紙張重新折好。“你如何確定你所得到消息的真假?”


    “華紹烽自以為做的天衣無縫,但他終究還是大意了,他沒有真正意識到什麽叫做無孔不入。他自以為保密工作做得很到位,殊不知他所做的一切,其實都在我眼皮子底下進行。對我來說,完全沒有任何秘密可言。”


    王麻子滿意地點了點頭,“這麽一來,拿下平陽郡城就已十拿九穩,如同探囊取物了。”


    說到這裏,王麻子頗為遺憾地咂嘴道:“可惜了,這華紹烽要是不去管那孔維邡,留下來坐鎮平陽城,說不定還有的一番爭鬥。


    他也不想想,孔維邡身邊都是我們的人,若不是我們故意為之,他又怎麽可能把訊息傳遞出來?目的,就是要將他引走,好讓我們方便行事。”


    “隻是這麽一來,嶽陽郡城那邊壓力就大了。”男子蹙眉。


    “嗬嗬,那就不是我要考慮的事情了。”王麻子冷笑。


    “你我雖各為其主,但雙方利益方向一致。牧州之地,幾處戰場,一處崩盤,全盤皆輸,我們這邊輕鬆得手,嶽陽那邊出了差錯,豈不是白忙活一場?”


    “你們黑山盜的人還真喜歡瞎操心。”王麻子嗤笑道:“幾處戰場,最重要之地就是嶽陽城。上麵的大人們都不是傻子,既然他們敢讓華紹烽過去,就說明他們完全有把握吃得下。所以你的擔憂完全是多餘的。”


    男子冷哼了一聲,“動手就在這兩日,你回去做好準備,到時候看我指示行動。”


    王麻子沒有多說,轉身又無聲無息的離開了。


    男子對著牆壁,負手而立,似乎在沉思這什麽。許久之後,他才慢慢轉過身來。一縷陽光透過殘破的木窗,照耀在他的身上,赫然露出了他的臉龐。


    此人竟是嶽陽郡守,李明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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