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麵眾人已經悄悄聚集在了這地牢門口,吳舟望著眼前那一片花園,略微猶豫,喃喃道:“這真是一個地牢麽?怎麽連半個看守的陰兵鬼將都沒有?”


    蘇慕轉頭望著那飛簷橫廊齊聚,富貴雅致並佳的城主府,略微估算了一下大概位置,“若不是那清流子誆騙了我們的話,那地牢應當就在這花園下邊。”


    鬼母仔仔細細觀察了這花園一周,道:“可也沒有見到有任何的通道啊,難不成是有機關?”


    蘇慕正欲提點兩句之時,忽而聽見江漓漓冷聲道:“莫做聲,有人來了。”


    鬼母便連忙布下了一個遮掩氣息的小迷陣,眾人便將自己的身形掩藏在樹枝灌木背後,靜靜注意著周圍的動勢。


    不多時,就望見有一列氣息龐大的陰兵手持長槍,邁著整齊的步伐緩緩走到了那處花園前方,忽而猛地轉過頭來左右觀望了一眼,確定這裏沒有旁人之後才緩緩蹲下身,扒拉扒拉了草葉子,便露出來了一塊青色的石磚。一把按下,就聽見一聲轟隆隆的聲響,那花園緩緩上升,連帶著一截山石也跟著升起,而這山石所對著江漓漓一行人的方向便有一個洞口,想必這就是進入那地牢的大門。


    這一列陰兵緩緩走入其中之後,便又聽見轟隆隆的聲響,那扇門就隨著花園而緩緩落下,最終沉入了地底之中。


    一切歸於沉寂,好像萬事都未曾發生過一般。


    蘇慕略微皺眉,轉過身來看著眾人,慎重道:“想必這件事我們應當是要重新商議一番了。”


    吳舟的麵色同樣有些低沉,“沒錯,這裏的事態出乎了我們的意料。原以為這無人作惡的小幽城之中看守地牢的獄卒應當沒有多少的本事,可方才這一列走過的陰兵鬼將盡數都是第四山的修為,且身上煞氣極重,想必是久經沙場之輩!”


    江漓漓笑了一聲,“那正好,咱們就不用摻和這趟渾水了,就由著他們自生自滅罷!”


    說著江漓漓就要離去,吳舟極為無奈地看了蘇慕一眼。


    蘇慕眼神示意吳舟莫要擔心,就隻輕聲道:“難不成你是被那一夥陰兵給嚇到了?”


    江漓漓眉頭一挑,原本就要落下去的腳停在了空中,轉過頭來眯著眼睛看著蘇慕,“你說我怕了?”


    “難道不是麽?”蘇慕回道:“方才咱們說要來這地牢救成如是與囫圇子,你是不是沒有說什麽?這會兒遇見這幾個陰兵之後就立馬轉身離開,這不是怕還是什麽?”


    江漓漓嗤之以鼻,“好笑,老子天不怕地不怕,難不成還會怕這幾個陰兵?”


    “這可不一定。”蘇慕笑道:“若是你真不怕這幾個陰兵,你就。。。誒,算了算了,不說也罷,你且回去吧,我們幾人無妨的!”


    江漓漓麵色冷冽,“你這是什麽意思?你當真以為我怕了?那好,你且等著吧,我這就衝進這地牢之中給你提幾個陰兵的腦袋出來!”


    蘇慕正準備叫住江漓漓,可江漓漓不聞不聽,走到了先前那一夥陰兵所站的地方,找出了那塊青磚,一腳踩下。


    便見那道黑漆漆的大門緩緩升起,江漓漓回頭瞥了眾人一眼,緩緩走入其中。


    蘇慕有些愕然,指著江漓漓的身形道:“他就這麽進去了?都不仔細商量一下進入之後的事宜?”


    吳舟拍了拍蘇慕的肩膀,“他就是這副自作主張的性子,習慣了就好。”


    站起身來跟著江漓漓的腳步往地牢之中走去,五六步之後吳舟忽而又轉過頭來看著蘇慕道:“你方才的激將法用得太過了一些,你就隻是說第一句,等到他反問你的時候不再做聲,隻是笑,他便那你沒轍,便隻能生悶氣,就不會率先一頭撞入這地牢之中了。”


    蘇慕恍然大悟,深以為然。


    才隻是剛剛走到這地牢門口,便感覺一股陰冷之氣從地牢之中傳來,緊接著便是微微有些刺鼻的血腥味道以及若隱若現的哀嚎之聲。


    左右看了一眼,蘇慕注意到這牆壁之上有一個突兀冒出來的石塊,小心按下,就聽見轟隆隆的聲音,感覺自己腳下有些失重,便曉得這地牢的大門已經降下去了,放下心來。就又極為小心地往前張望了一眼,卻沒有看見江漓漓的身形,愣了愣,“人呢?”


    吳舟聳聳肩,“不曉得跑到哪裏去了,不過應當不會出什麽岔子。”


    末了吳舟就又轉過頭來衝著蘇慕道:“你發覺這裏的不尋常了嗎?”


    蘇慕麵色凝重點了點頭,“這小幽城之中一番平和之相,按理來說是不會有那等窮凶極惡的鬼魅作祟,甚至這地牢應當都是空置的。可先前竟然有那麽一撥實力不弱的陰兵走入其中,著實古怪。”


    “不僅如此。”吳舟道:“你或許沒有注意到,這空氣之中飄著若有若無的血腥味道。雖然在一個牢獄之中這種味道是再尋常不過的了,可要曉得,咱們現在可是在這小幽城之中。任何在牢


    獄之中的尋常便成了異常!你聽是不是還有哀嚎之聲?這處地牢之中個果真是看押著一些鬼魅罷!”


    幾人極為警惕地順著台階往下走,不多時,就已經真正邁入了地牢之中。可是眼前竟然是有兩條通道,幾人停下了腳步麵麵相覷,一時之間不曉得該如何是好。


    若是這地牢之中並無多少危險的話就隻管分頭行事,可方才見識過那麽一夥陰兵之後便不敢不懷疑這地牢之中是不是還有龍象境的牢頭!可若是一齊走的話唯一的糟心點就是江漓漓了,方才江漓漓先他們一步入了這地牢,走得極快沒見蹤跡,如今哪裏曉得江漓漓是從哪處通道走的?


    猶豫了片刻之後吳舟取了一個折中的辦法,自己與蘇慕從右邊的通道走,鬼母一人從左邊的通道走。若是鬼母在左邊的通道遇上了江漓漓那邊再好不過,若是沒遇上,以鬼母的實力必定也不會出什麽意外。


    商定之後,三人分成了兩撥正欲行時,忽而聽見了一聲極為重的哀嚎之聲,幾人愣了愣,蘇慕猶猶豫豫道:“該不會是江漓漓惹出來的動靜罷?”


    吳舟搖搖頭,“你放心,他性子雖然是衝動了一些,可也不是那種蠢人,否則也不至於能活到現在!”


    蘇慕便轉頭提醒了鬼母一句萬事小心之後緩緩進入了通道之中。


    這個岔路口一片寂靜。


    。。。。。。


    在說完那麽一番情深意重的話之後,成如是死命擠了擠自己的眼睛,便又有一滴眼淚從眼角滑落,連自己都有那麽一丁點兒的感動。可是偷偷瞥了一眼華采之後卻發現華采臉上乃是一臉譏笑,成如是愣住了。


    “說啊,接著說啊?怎麽不說了?”華采冷哼一聲,“來來來,今日本小姐就叫你隻管盯著本小姐看,本小姐倒是要看看你的眼睛什麽時候能夠看瞎!”


    成如是訕訕笑了一聲,訕訕道:“哪裏能看瞎呢?你美貌如天仙,我是看一百年、兩百年、一萬年都看不夠,若是看瞎了可不就是虧大發了嘛?”


    華采嘴角泛出一絲冷笑,“你以為本小姐乃是那種不諳世事的蠢女人嗎?告訴你,本小姐機靈得很,少將你糊弄小姑娘的那一套搬到本姑娘的身上,行不通!”


    末了華采轉身,“阿大,將他給我扛出去,抗到廣場中心斬首示眾!”


    阿大應了一聲,一把將成如是綁著成如是的那個十字架扛在了自己的肩膀之上,一腳踹飛了鐵柵門。


    成如是哭喪道:“小姐?華采大小姐?大美人?不就是一條魚麽?吃了也就吃了唄,我賠給你成不成?就算我身上沒有這麽多的錢兩我給你做牛做馬也成啊!華采大小姐?!”


    “聒噪!將他的嘴給我縫上!”


    看著阿大緩緩掏出一根粗大的銀針,成如是極為不爭氣地閉上了嘴,不再做聲。


    就見華采眯著眼睛衝著囫圇子笑了一聲,將囫圇子抱在懷裏,任由那隻血色鬼魈跟在自己後頭,緩緩朝前走。


    先前成如是還以為自己方才的所在的牢房乃是頂頂糟糕的了,可從牢房之中出來繞過一個拐角之後成如是才發現自己先前所在的牢房是有多幹淨。


    就見身邊的牢房乃是滿地的鮮血,皮肉、屍骨亂七八糟地散落在地板之上,數隻眼睛通紅、身形極大的老鼠在地板之上快速爬行,啃食著血肉屍骨,更是有不少麵容慘白、身形淒異的陰魂在這牢房上空緩緩飄蕩。


    又過了半晌之後,成如是便聽見一聲淒慘的哀嚎,轉頭看去,就看見一個血肉模糊的人影被釘在了一個相同的十字架之上,腹部已經被刨開,一大堆血淋淋的腸子就任由垂落在地,任由那些怪異的老鼠啃食!


    “妖女,妖女!你殺了我!殺了我罷!”那人瘋狂衝著華采怒吼,“有本事你就殺了我,我做鬼也不會放過你的!”


    華采冷哼一聲,轉頭衝著成如是道:“這是一個陽世之人,數月前曾冒犯於我,如今便成了這麽一番下場!哼,做鬼也不會放過我?你隻需禱告自己死後直接魂飛魄散,否則便叫你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成如是眼神微懼。


    就又走了兩步,又看見身邊的牢房中的十字架上釘著一個身形虛晃的人影,身形無力地垂著,不見任何動作,不見任何神色,似乎早就已經身死,又或者早就已經麻木。


    望見華采之後,這人眼神之中忽而閃過一抹怨毒,張開嘴,便見嘴裏射出了一隻紅箭,朝著華采迅捷而來!


    華采未曾有動作,便見阿大一步踏上前,揮起手中的十字架將這紅箭斬落。


    被綁在十字架上的成如是心驚肉跳,“斯文一點兒,斯文一點兒,我還在上邊呢!”


    “吞了眼睛,吃了舌頭!”


    便見華采身後的那雪色鬼魈歡呼了一聲,身形化作一抹青煙飄入牢房之後聚集成了一隻一人高的凶獸,渾身雪白,眼睛通紅,做人立而站。


    鬼魈猛地竄到那鬼修麵前,雙手抓住了那人的腦袋,猛地一口咬下去,便見那鬼修臉上大半血肉便被鬼魈吞在了嘴裏,又抓住那鬼修的下顎將其嘴巴掰開,另一手直接扯下這鬼修的舌頭,一口吞下。


    鬼修淒厲哀嚎,旁人一聽隻覺得心中發毛,不寒而栗。


    “鬼修已無肉身,所謂練就而成的鬼身也隻是一副皮肉罷了,或有痛感,但也隻是與常人無異。而若是傷其陰身的話,傷的便是他的魂魄,其痛苦要比尋常猛烈百倍不住!”說著華采轉頭看著成如是一笑,“這麽同你說吧,若是我在你魂魄上輕輕劃上一刀,便好比用十根竹簽插入你的十指之中,在用鐵錘將其一根根砸碎!”


    成如是咽了一口口水。


    鬼魈已經重新化作了一隻白色的小狗,正靠著華采的腿撒嬌,華采看著鬼魈笑道:“你又貪嘴了,我隻是叫你吃掉他的眼睛和舌頭,可沒叫你順帶將他的鼻子也一齊吃掉!下次你若是再敢如此的話,可莫要怪我不客氣了!”


    鬼魈嗚嗷一聲,似乎是有些懼怕,更加歡騰地撒起嬌來。


    華采沒再看鬼魈,又衝著成如是道:“不過你也別怕,我自然是不會如此對你。正如你自己所說的那樣,你無非就隻是吃了一條魚罷了,也不算是大罪過。但是如今的事態已經如此,我便隻斬了你的頭來樹立威嚴,不會叫你受到折磨。說不定你極為幸運化作了一隻陰魂,我還會好好照看你,助你成為一隻小鬼。也正如你自己所說的,你的家底不足以賠償這條鱗彩魚,便隻好為我做牛做馬來還了。”


    華采眯著眼睛笑了笑,又撓了撓懷中的囫圇子。


    可如今囫圇子哪裏還敢放“豪言”?畏畏縮縮不敢做聲。


    而此時成如是才曉得,這冥地之中的人哪裏會有良善之輩?就算是自小在長輩嗬護下長大的華采,也定然不會如江南水鄉的女子一般溫婉,耳濡目染之中也必定狠厲百倍。而此時成如是想起了最先前對華采的那麽一番評價,才恍然曉得這華采喜歡江南水鄉不假,才曉得這華采心中有詩文辭賦不假,可骨子裏頭還是一個冥土之人,骨子裏頭還是一個殺人不眨眼的鬼魅之流。


    正如先前那陽世之人所說的那般,妖女!


    一路行,便一路望見了一路的慘厲模樣。一路走,成如是心中便一路心驚肉跳。


    便一路走,成如是一路默默念著往生咒,一路便一路慈悲。


    終於在先前蘇慕來到的那處小岔路口麵前,華采緩緩從第三個通道口走出。


    這第三個通道口掩藏在黑暗角落的牆壁之中,乃是一處機關。


    花此案在這岔路口站了許久,望著另外兩處極為顯眼的通道看了很久,忽而轉頭衝著成如是笑道:“多少年來未曾見過有主動走入這處通道的人了,看來你的麵子還不算淺。”


    成如是默不作聲。


    華采隻以為成如是為再也見不到那淒慘場景而鬆了一口氣,便冷笑一聲,道:“你以為這地牢乃是真正的地獄,其實這地牢還隻是小兒手段罷了,若是你有朝一日能夠見識那無間之地,你便曉得什麽才算是真正的苦海!”


    成如是抬頭,盯著華采看了很久,竟然是笑了,“真的?”


    華采有些惱,無緣無故,“走!”


    緩緩走出這地牢之後,便隻是幾步就到了那花清池旁。


    華采果然在這小幽城之中極為名聲響亮,隻緩緩立在了當空之中,周遭便靜了下來。


    “昨日,有一無恥之徒竟然偷了本城主養在花清池供人欣賞的鱗彩魚,數十年來頭一遭!今日我將這罪魁禍首帶到了諸位麵前,斬首示眾,以正我小幽城之威,以震宵小之輩!”


    周圍鬼魅盡數叫好!


    囫圇子在華采懷裏極為不自然,想勸,卻又不敢勸。最後好不容易打定主意正欲開口,卻被華采冷冷的眼神給嚇住。


    “先叫此人為我鱗彩魚磕頭賠罪!”


    阿大便將成如是從十字架上解下來,一把將成如是按到在地,成如是頭上的帽子便掉落在地。


    華采微微眯眼,“和尚?”


    被強行按著衝著花清池磕了三個頭之後成如是竟不動聲色,最後盤腿坐在了花清池旁,閉上而來眼。


    “斬!”


    阿大抬起了刀,煞氣森森。


    囫圇子兩隻爪子蒙住了眼睛,不敢再看。


    成如是忽而抬起了眼睛,望著華采略微同情道:“世上終究少有良善之輩,多是惡人。可世上也多有善誘之輩,便桃花極盛。你立足苦海,心係江南,手持狼豪卻染血而書。或已入無間之獄,萬千冤魂而長,無人與之超生。”


    “停!”


    刀口落在了成如是脖子上。


    諸多鬼魅盡皆驚疑不定。


    華采轉身離去,臉色沉如潭水,隻在臨走之時道了一聲不殺了,我說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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