世界上從來就沒有無緣無故的善與惡,有的是難以捉摸的人心。


    這句話是張九齡曾經說過的一句話。


    迎春巷子裏邊的人與苦水巷子裏邊的人互相看不慣,苦水巷子裏邊的人看不慣迎春巷子裏邊人的顯擺,而迎春巷子就隻將苦水巷子裏邊的人當做是泥腿子,冷眼想看。


    於是時常有的罵架、打架是少不了的。罵架的一般都是閑在家裏做針線活的婦人,打架的一般都是胡亂玩耍的孩子。


    自詡高人一等的爭鬥在這個小鎮子裏邊展現得淋漓盡致。


    範家是迎春巷子裏邊的一個蠻有名的人家,出名不是因為他家的漢子是有多能幹,而是因為範家的媳婦是一等一的罵架能手,在迎春巷子與苦水巷子裏邊的人沒有不怕這個人的。


    範家的媳婦名字叫做翠蓮,姓什麽我不知道,隻知道旁人經常當麵稱她為翠蓮妹子,背地裏偷偷叫她範長舌。範家媳婦將一戶人家堵在屋子裏罵上一上午是時常有的事兒。


    範家有兩個孩子,都是女孩。一個年長些的叫翠花,去年這個時候已經嫁人了,好像是嫁到了迎春巷子裏邊的一戶有些錢財的人家做了小妾。年紀小的叫蓮花,今年才隻是七八歲的樣子就已經將她老媽罵人的本事學了五六分了。


    這天小魚穿著一件紅色的新衣捧著一手的杏仁從私塾興致勃勃地往家裏走,今天先生說她很聰明,穿的衣服很好看,還給了她一把杏仁。小魚很高興,高興地都敢用自己的衣袖來擦擦汗。


    這些杏仁分成三份,最多的給自己的奶奶,然後自己和那個哥哥一半一半。


    小魚是這樣想的。


    “喲,小幺,今天怎麽穿上了新衣服了?不是你又去哪家偷的吧!”轉角處傳來一聲冷嘲熱諷,小魚轉過頭來,看見的是蓮花。喊了一聲姐姐,小魚怯生生地回答說:“衣服不是我偷的。。”


    聲音越來越小。


    蓮花一聲冷笑,伸出手扯了扯自己新買的紗巾,慢慢走了過來,“衣服不是你偷得?我不信,誰不知道你是你娘偷人偷出來的?你看你跟你娘也學了蠻多的本事,一個偷人一個偷衣裳。喲,還有杏仁呢!這些杏仁是不是從我家偷的?”


    小魚癟著嘴,沒敢抬頭,隻是眼睛朝著上瞟著蓮花的下巴,輕輕搖了搖頭。


    “是不是我家的杏仁,我嚐嚐就知道!”蓮花伸出手去,看到小魚捧著杏仁的手微微縮了縮,又罵道:“你個小丫頭片子,還說不是偷得我家的杏仁?連嚐嚐都不敢給我嚐,生怕給我發現了是吧!哼哼,別以為我不知道,上次你去偷田家的黃瓜被人家捉了一個正著,喲,現在臉上還有巴掌印呢!”


    “我沒有偷!”小魚抬起頭來,聲音稍微大了一些,“是田家叔叔叫我去摘的!”


    “屁!你這個克死爹娘的賤種還會狡辯了是吧?若真的是田二那個慫貨叫你去摘的,那人家媳婦會打你?”


    小魚低下了頭,沒有說話。


    哼,蓮花冷笑了一聲,將手伸了過去,直接從小魚的手裏抓了一大把杏仁,小魚手上沒剩下幾粒了。


    丟了一顆杏仁丟進嘴裏,蓮花呸了一聲,“果然不是我家的,我家的杏仁比這好吃多了!這麽難吃的杏仁,還吃一個什麽勁?”說著蓮花直接將手裏的一把杏仁丟在了地上,還踩了兩腳。


    小魚眼淚汪汪,沒敢說些什麽反駁的話,癟著嘴隻敢稍稍蹲下來將落在自己身旁的幾粒杏仁撿起來。


    瞅著小魚這一副可憐兮兮的樣子,蓮花更加惱火,直接一腳將紅袖踢翻,“哼,真是一個狐狸精,真是一個賤種。我娘都給我說了,你娘原先也是一副裝可憐的賤樣,這不,你娘克死了你爹,現在你又克死了你娘,哈哈,真是不是一家人,不進一家門!都是報應!”


    小魚慢慢坐起來抹著眼淚。


    蓮花原先覺得心裏有些快意,可是現在卻感覺心裏又冒出了一團無名火,“賤人,指不定又是從哪裏偷來的新衣服,老娘給你撕了!”說著蹲下身子手扯著小魚的衣服,想要將那件紅衣剮下來。


    “不是我偷的,不是!”小魚拚命掙紮,可是卻絲毫敵不過年長自己五六歲的蓮花,隻能眼睜睜看著自己第一次穿上的衣服在地上磨得髒兮兮,眼睜睜看著一寸一寸被蓮花從自己身上扒下來。


    這時候遠處傳來了一聲喊話,是一個麵相憨厚的中年男子,他喝道:“做什麽?兩個小孩子打什麽架?”


    蓮花先是皺眉,轉過頭來看見來人之後便冷哼了一聲,“田老三,你來管什麽閑事兒?!”


    那被稱作田老三的中年男子被蓮花這一聲喊話嚇住了,半晌之後撓撓頭甕聲甕氣地撓撓頭道:“這不是怪我管閑事兒,既然看見了,那就。。。。”


    “那就怎麽了?難不成你還敢對我動手不成?”蓮花冷笑一聲,走過去罵道:“沒有本事的男人,還不如一個死太監!也不曉得你媳婦是怎麽看上你的,倒不如嫁給一頭豬也比嫁給你強!”


    田老二沒吭聲。


    “呸!玩意兒!”蓮花朝著地上吐了一口唾沫,轉頭看著小魚,冷聲道:“這次就先放過你,下次若是再叫我逮到你偷東西的話肯定要將你的衣服全部扒光,然後丟到街上叫他們看看小偷的嘴臉!”


    小魚一隻手緊緊捏著杏仁,一隻手拽著自己的衣裳,低低抽涕。


    蓮花趾高氣揚地走遠了。


    田老二慢慢走到小魚的身邊,一時之間不曉得說什麽話才好,便蹲下來將地上的杏仁盡數撿起來放在了小魚的手裏。


    “謝謝田叔叔。”小魚擦擦眼淚。


    田老二笑了笑,又道:“田叔叔沒本事,看不住自己婆娘,是田叔叔對不住你,明日我偷偷摘一根黃瓜送給你。”


    “沒事的。”小魚朝著田老二露出一個笑臉。


    小魚將幾枚未曾掉落在地上的杏仁遞給了田老二,又說了一聲謝謝田叔叔,走開了。


    田老二歎了一口氣,他愚笨的腦子總是想不通透,為什麽這世上總是好人被人欺負。


    其實很簡單,既然是好人,怎麽會欺負別人呢?


    對不對?


    。。。。。。


    泥瓶巷子裏有一間還算氣派的屋子,屋子裏邊卻沒有剩下多少家具,隻有一張破板凳,一個破衣櫃,一張缺了一條腿用磚頭墊起來的床,床上躺著一個麵容枯槁的老太太。


    屋子外邊是一個不大的院落,同其他屋子一樣,這個院落裏邊種著一棵柳樹。


    這棵柳樹是中等大,卻隻剩下零零散散的幾片葉子,每被風吹落一片就要讓小魚心疼好久。


    小魚就坐在柳樹邊上洗著自己被弄髒的紅衣服。


    這件衣服有些厚,對於才隻四歲的小魚來說實在是有些強人所難,小魚的臉上滿是汗水,兩隻手早就酸得抬不起來。


    但是小魚還是很賣力地在用力地搓著衣裳,要是明天能夠出一個大太陽能將衣服幹就好了,小魚這樣想。


    “小幺,小幺!”屋子裏邊傳來了一聲嘶啞的呼聲。


    “誒,誒!”小魚將手在身上擦了擦,趕緊跑進屋子,“奶奶,怎麽啦?”


    床上躺著的一個老人迷迷糊糊地睜開了眼睛,顫抖地伸出手,手上有幾枚杏仁,“小幺,你將這幾枚杏仁吃了吧,奶奶咬不動了。”


    小魚想了半響,還是伸出手去接了過來,又轉身將這些杏仁放進了櫃子上的一個鐵盒子裏邊,這個盒子裏邊還有不少的杏仁。


    那老太太笑了,“小幺,你吃唄,留著就要生潮的。”


    小魚搖搖頭,“我吃過了,等會給些杏仁給別人。”


    “是給隔壁的張嬸子?”


    小魚愣了愣,猶豫了半響點了點頭。


    老太太的臉色變了。


    “小幺,你不會撒謊的!你說說看,你是不是想將這些杏仁送給那個給你買衣服的那人?”


    小魚咬緊了嘴唇,兩隻手搓著衣角,低著頭不說話。


    老太太的臉色愈發嚴厲了起來,“我早就跟你說過,不要同外人來往!我活了這麽久,就沒有見過一個外人是個好人!七八年前有一個人來到了咱們鎮子,說是南朝的商人,遇上了風浪,請人來幫忙去打撈。沒人願意幫他,也就是你爹那個蠢貨要去,我勸了他半天他都不聽!結果呢?就又遇上了風浪,你爹差點沒回來!而那人卻帶上了自己的貨物跑了!還有,十幾年前也有一個人來到了咱們鎮子上,說他是朝廷派下來的官員,是來帶領咱們發財的,說地裏的糧食與魚類都能轉手賣給他!後來怎麽了?最開始他還給錢,後來說自己的錢兩在路上,馬上就運回來,叫咱們將貨物先給他。結果他帶著貨物跑了,那一年餓死了幾十人!這就是活生生的例子,你會被騙的!”


    小魚抬起頭辯解道:“大哥哥是個好人,還有周長老不也是一個好人嗎?”


    “你曉得什麽?周長老是神仙人物,是在仙門之中修了多少年的真正神仙人物,菩薩心腸!我們鎮子裏邊的人這才會相信他!可那個外人不同,他是菩薩人物嗎?他這個人我從來就沒有聽說過,他憑什麽給你買衣服?憑什麽對你好?你想想看,鎮子上這麽多人有誰對你好了?”


    “我娘說過,好人是有很多的!”


    說到這裏,老太太更加激動了,上半身抬了起來,“你娘?你娘她知道些什麽!你娘說田二是個好人,結果沒過幾天你爹就被田二害死在了回龍江裏!你。。咳咳。。”


    “奶奶!”小魚趕緊走上前去拍著老太太的背,眼神裏邊滿是擔憂。


    捂著嘴咳嗽了一陣子,老太太瞅了瞅手心裏邊的一抹渾紅,不留痕跡地握緊了手,歎了一口氣,“小幺啊,不是奶奶不相信你,是奶奶真的活不了多久了,留下你一個人在這世上,奶奶擔心啊!”


    小魚癟著嘴,抱住那老太太的肩膀,將頭埋進老太太的胸口低聲抽涕。


    小魚今年才四歲,她爹在她一歲的時候死在了回龍江裏,她娘在她三歲的時候勞累過度,就在幫人背木材的時候倒在了地上沒有再起來。小魚隻剩下了一個奶奶,可是奶奶還需要小魚來照顧。


    若是奶奶也沒了,那麽小魚該怎麽過呢?


    小魚才四歲啊!誰來可憐可憐小魚?


    聽過周長老的話之後裴長風心情有些低落,他總以為自己這一輩子有多苦有多難,可他走出去之後,他才曉得,他自己身上的苦對於某些人來說無非就是九牛一毛罷了。


    他這才曉得自己是多麽的幸運,他這才曉得自己活得有多好。


    因為人總是有的,總是希望自己能夠更好。因此人總是看見的是自己身上的優點,看不見自己身上的缺點。人總是看到自己的不順,卻看不見自己的幸福。


    於是這個時候就需要一麵鏡子,你才能夠看清楚自己。


    裴長風勉強笑,人不該是要將自己的眼睛放在頭上的,你站在山巔之上便要看眼前飄揚的雲與風,不該看頭頂上的日和月。


    野心人人都有,這不是什麽稀奇事兒,而更加珍貴的應該是知足。


    可是第二天在梅花鎮子外邊卻沒有碰見小魚,第三天仍舊是如此。


    小魚沒來上學。


    第四天,裴長風第二次走進了梅花鎮子中,在鎮子裏邊逛了有些久,到了一個小廣場之上,聽了蠻久的破事兒。


    這個小廣場中間有一顆柳樹,柳樹下坐著七八個老漢與媳婦閨女兒正在聊天,一個老漢說著滿口的葷話惹得未出閣的姑娘家羞紅了臉,又惹得已為人婦的婆娘破口大罵老不正經。


    太陽半斜地倚靠在紫水宗門內的青山上,那麵是東方。


    一個抽著旱煙的老頭眉心不展,“如今這收成是越來越慘淡了些,你們不曉得,昨天我地兒裏邊的秧苗兒幹巴巴的,活脫脫就是要死的樣子,愁啊!”


    “怕是你家地不成吧,你這副老弱的身板,隻怕是自家的田地已經是很久沒有犁過了吧!要不要咱們幫幫你?!哈哈!”


    “沒大沒小的玩意兒!也敢在老子頭上開葷話,老子是你二爺!”


    “嘿嘿,說著玩的嘛!”這漢子嘿嘿笑。


    “其實地裏的收成不算是什麽,”一個偏為幹淨一些的男子笑道:“若是能有遭一日進了那紫水宗做一個修仙子弟就好了。到時候就名揚天下,再也不用為這田地之事發愁!”


    “三嬸你家的孩子不是在那紫水宗裏邊讀書嗎?”一個未曾出嫁的女子斜眼看著一個婦人道。


    “那是。”那婦人有些得意。


    “那算什麽?”另一個婦人嗤笑道:“我看啊,還是讀書能讀出去才好!那紫水宗我看也就是這樣,隻要是一個人就能在裏邊讀書,有神秘好得意的?你們不曉得麽,苦水巷子裏邊都有幾個哈哈直能去讀書。”


    話音剛落,一個薄嘴唇的婦人冷笑著說:“就是,裏邊什麽阿貓阿狗都有!我就曉得有一個人,姓餘的那戶人家你們曉得吧,就是娶了一個狐狸精克死全家的那一戶人家。他們家裏的那個小丫頭片子


    也能進裏邊讀書,想來那紫水宗也不是什麽好地方!”潤了潤嘴,這婦人接著說道:“前些日子那小丫頭片子竟然在我家的菜園偷黃瓜,被老娘發現了,一個巴掌甩在她臉上,抽得她倒在地上半天起不來,還給老娘眼淚汪汪裝可憐,我呸!”


    一個麵貌憨厚的男人小心翼翼地說:“人家小姑娘隻是摘一根黃瓜吃,你打人家做什麽。”


    聽聞這話,那婦人瞪著眼睛冷嘲熱諷道:“喲,你是不是還心疼了?我知道,那小丫頭片子的賤爹不就是在回龍江救過你一命嗎,你還真當他真是好心好意救你啊!哼哼,若是你真知道報恩,怎麽不去娶了那個丫頭片子癱在床上的奶奶做媳婦呢?”


    男人說不出什麽話來,隻好蹲在地上默默嚼著柳葉子。


    那婦人又冷笑一聲,“瞧你這慫樣,老娘真真是瞎了眼做你的媳婦!”


    一個男人調笑道:“春花妹子啊,若是不喜歡田二,我來給你做露水夫妻啊!”


    婦人媚眼如絲,“成啊,今晚你來我家,老娘保證我家的房門是開的。”


    那男人又調笑道:“喂,田二,我睡你媳婦你沒有意見吧!”


    憨厚男人嚼著柳葉子,蹲在地上嗬嗬笑了兩聲沒有答話。


    “春花妹子啊,你家男人還真是一個孬種啊!”


    裴長風笑了笑,轉身走了,隻是在鎮子裏邊逛了一圈之後,仍然是沒有遇見小魚,又一連問了數人都說不曉得,走著走著便到了這處藥店。


    看著這藥店老板著實是風趣的程度上,裴長風便同劉老三閑聊了兩句,正準備問曉不曉得餘小幺的住所之時,便聽見門外傳來了敲門聲。再推開門,眼睛就紅了。


    小魚的奶奶死了,是前天夜裏發生的事兒。


    前天下午小魚的奶奶難得想要走出房間聞聞清新空氣,卻沒有想到剛剛還是陽光明媚的天空猝不及防地就下起了大雨,這個老人家可受不了這個折磨。換了一身衣服躺在床上之後就一直高燒不退,小魚急得眼睛通紅,熬了一碗湯藥給奶奶喝下去之後這位老人家就沉沉地睡了過去。


    睡下去之後就再也沒有醒過來。


    小魚的家裏沒剩下多少東西了,放在櫃子上的鐵盒子裏邊還有幾枚杏仁,蹩腳的床上有一床滿是異味的破爛被子,兩口放著野菜與清水的鍋,院子裏邊一株柳樹,三條板凳,一個錘衣服的木槌。


    還有一個小魚。


    小魚哭慘了。


    這個藥店小魚來得次數不少,因為以前她時常要給她奶奶抓藥。隻是小魚沒錢,隻好每次過來抓藥的時候幫彭大叔做一些雜活。劉老漢原先是不待見這個小姑娘的,笑話,你來抓藥不給錢正當自己是活菩薩嗎?但是都說醫者父母心,劉老漢的心腸肯定是要比其他人軟一些的。最後也隻好由著這個小姑娘去了。


    小魚一直都記得這個長相八十多歲的大叔的好。


    隻是小魚實在是沒有辦法了,將家裏能賣的物件全都賤價賣了,剩下的那些東西沒有人會想要。小魚能賣出去的就隻有那件屋子了,可是平常人家沒有人想要買一間房子,而富貴人家沒有人想要在苦水巷這種地方買一間房子。況且要是將這間屋子賣出去的話小魚晚上住在哪裏呢?


    哦對了,小魚還有一件鮮豔的紅衣服,雖然這件衣服在前些日子被蓮花撕開了一個口子,直到現在還沒有補好。


    小魚舍不得賣出去這件衣服。


    可是小魚還差些錢請人抬棺材挖挖墳墓,小魚求了好多人啊!左鄰右舍乃至官家老爺都求遍了,額頭磕得通紅,眼眶哭得紅腫,走在路上還聽見小孩與刻薄的夫人說道,說她是一個專門克死自家人的妖怪。


    小魚抿著嘴走路,想要往自己的耳朵裏邊塞上兩個棉球,還想過自己是不是真的就是一個克人的妖怪,若是自己死了的話,說不定爹和娘還有自己的奶奶能夠多活些日子。


    隻是自己死得晚了些,就算是要死,小魚還得給自己奶奶安葬之後再死。


    奶奶可不能死後還沒有一處安穩的地方長眠。


    小魚隻好求到彭記藥店這裏來了,跪在門口壓著聲音哭,哭得壓抑,哭得沉悶。


    。。。。。。


    都說死了是一了百了的,可是找死真的不是一了百了的好事兒。小魚的娘死了,可是直到現在還有蠻多人路過她的墳墓麵前還會吐一口口水,還會指著小魚的背說她娘是一個克星,還會順道說小魚也是一個克星。


    小魚活得有些累,活得有些不明不白。


    才四歲的小魚早早就動過了自殺的念頭,若不是家裏還有一個躺在病床上的奶奶的話,世界上恐怕就沒有小魚這號人了。


    可是小魚還是幸運的,在奶奶去了之前,她遇上了周長老。在奶奶去了之後,她還有一個裴長風。


    隻是這個小幸運在命運麵前忽略不計,蒼白無力。


    看著自己奶奶的墓,墓碑上隻是刻著簡潔的張秀華之墓,小魚想咧開嘴笑。


    可是才剛咧開嘴小魚就在裴長風的懷裏哭得放肆。


    雨還是沒有停,陰沉沉的雲還是壓得讓人喘不來氣。


    裴長風撐著一把傘抱著小魚站在雨裏,看著新墳與老墓,又抬起頭看看愈加顯得醜惡的天空,聽著小魚的哭聲,他總覺得這個世界上有蠻多人欠了蠻多人的債,又或者是蠻多人受到了蠻多的不公。


    梅花鎮隻是一個縮影,隻是這個世界的一個縮影。可是一個縮影就有這麽糟糕的話,那麽這個世界還會有多麽的差勁。


    裴長風抱著小魚,聽著小魚終於慢慢平靜下來的哭聲,感受自己懷裏的小人的顫抖,裴長風說:“小魚,你覺得這個世界好嗎?”


    小魚的聲音沙啞,“我娘說這個世界很好。”


    裴長風歎了一口氣,“你娘說得沒錯,又說錯了。“沉默了半響,裴長風又笑著說:”小魚,你知道一句話麽?是在外麵很常聽的一句話,怎麽念的來著,你現在吃過的苦就是為了以後享的福。小魚啊,你將這一輩子的苦都吃了,以後肯定能享大福!“


    小魚不做聲。


    裴長風歎了一口氣,“小魚啊,你要活下去,還要活得很好,還要在旁人麵前揚眉吐氣,讓曾經那些看輕你的人後悔莫及。”


    小魚細著聲音,“我娘說這樣不好。”


    裴長風皺過眉頭又抿著嘴笑,”小魚啊!“


    吃過了苦頭之後,剩下的人就應該好好活下去,無論是為了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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