燈火闌珊之處,裴長風一襲白衣黑發,飄飄如紅世仙人。也難怪在他九歲之時就有一個得道仙人尋上府邸,問裴長風有沒有興趣與他一道去修那長生妙法。就單憑裴長風這一副出塵之資,想必也有能登頂大道的可能。


    “沒想到這麽多年不見,你竟然也長高了不少。”裴長風衝著江漓漓笑道:“不過還是沒有我高。”


    江漓漓撇撇嘴,“那您可真是本事高哦!您既然這麽高的本事怎麽不飛上天?“


    裴長風啞然失笑,“沒想到這麽就沒見你還是這麽一副脾性,可要不得,出門之後要吃虧的。”


    “我倒是不信誰敢叫我吃虧。”


    “我也想看看誰能叫你吃虧。“


    “放心,總不能是你!”江漓漓甩了一個白眼。


    裴長風吃吃笑,“我自問沒那種心思,也全無那種本事。“


    這年江漓漓十六歲,裴長風十九。


    兩人相顧其實沒有多少話能說。


    打量了一番站在江漓漓身後的文人,裴長風道:“這是。。。”


    “我剛收的謀士!”江漓漓回道。


    陳文豪衝著裴長風抱拳行禮,“見過公子。”


    裴長風樂了,”沒想到三年沒見你這小子竟然還有這能耐,我猜猜看,你背後的那些小姑娘總不能是你的丫鬟吧!“


    “你胡說什麽呢!“宋大寶瞪著眼睛罵道:”你才是丫鬟。“


    “喲,還是一個小辣椒。”裴長風故作驚訝,又問江漓漓道:“素素呢?”


    “隻怕是覺得自己要遇見晦氣事,那丫頭早早就跑開了,沒想到還真是遇上了晦氣。”


    江漓漓的話語中盡皆是尖酸,可裴長風渾不在意,撫了撫白貓,“那還真是可惜了,我早就說過素素那丫頭以後是一個美人胚子,還想看看這會兒素素生得什麽模樣,竟然是遇不上。”末了又歎了一聲可惜,轉頭衝著站在身邊的豐盈侍女笑道:“可還是如了你的願。“


    “奴婢什麽願?”這侍女有些不知所以。


    裴長風道:“原先在揚州時候我就說過素素那丫頭哪樣兒都比你好,就是有一樣比不過你。現在沒見,你大可仍當做素素那丫頭比不過你,這不就如了願麽?”


    那侍女臉通紅。


    江漓漓滿臉不屑,“你少在我麵前說這些狗屁不通的話,比什麽比?等會她回來之後我領到你們前麵來不就曉得了麽?”


    裴長風有些驚訝,從上到下細細打量了江漓漓一眼,自顧自地發笑,“沒想到這麽久過去了,你竟然還是這麽一個什麽都不懂的雛兒,這三年你莫不是活在了狗身上?我十六歲的時候你可比我差遠了!”


    江漓漓不喜歡裴長風這副眼神,便有些惱,“老子比不過你?你少在我麵前說這種大話!你瞅瞅你那副小白臉的模樣,也好意思說比得過我?”


    裴長風摸了摸自己的臉,轉頭問身旁那侍女,“難道我生得難看麽?”


    “公子相貌乃是天下第一的。”


    “瞧見了吧!說其他的還好,若是比相貌,你可是差了我十萬八千條街呢!“裴長風哈哈笑,”這可不是我說的,這是旁人說的。“


    看著江漓漓滿臉尖酸的模樣,裴長風曉得江漓漓的嘴裏出不來什麽好詞兒,連忙擺手道:”打住打住,這段咱們先揭過成不成?若是在下有什麽做錯的地方還請大人海涵!“


    江漓漓這才將喉嚨裏邊的話壓了下去,又冷眼看著裴長風。


    裴長風道:“還有一件事兒我得給你賠不是,三年前我在揚州時候說好要請你去花船上賞花魁,吃花酒,我卻不告而別,這事兒是我做得不厚道,也沒什麽值得解釋的地方,若是你想聽一聽的話我倒是可以給你解釋解釋。”


    江漓漓還未說話裴長風就捂著頭道:“成成成,不想聽就不想聽,我也就懶得說。不過我從來就不相信這種口頭道歉的話有什麽誠意,這樣好嗎,今年三月初,我請你去揚州重新上一回花船,給你單獨點一個花魁陪酒成不成?”


    江漓漓沒做聲,裴長風就苦了臉,“大哥,您就當給小人賞個臉兒成不成?”


    沒有一絲哀求的成分,倒是像極了朋友之間的打鬧。


    江漓漓便笑了,“那成,大爺我就賞了你這個臉兒!“


    “好勒!”


    兩人望著對方各自笑了,半晌之後收了笑聲,裴長風左右張望了一會兒,“素素那丫頭還未回來麽?”


    ”哪個曉得她跑到哪裏去了?她反正成天就跟一個瘋婆娘一樣。“


    “那便算了,原本還想見見這丫頭如今出落得有多水靈呢。”


    江漓漓皺起了眉頭,“怎麽?你現在就要走了麽?”


    點點頭,裴長風道:”有些事兒需要安排一下,在成安呆不了多久,我得回西楚了。“


    聽到西楚這兩個字兒,蘇雙一等人盡皆瞪大了眼睛,連帶看向裴長風的眼神都有些別樣的意味。


    “什麽事兒這麽急?”江漓漓譏笑道:“難道是國家大事兒?”


    “是大事兒,但不是國家大事兒。“


    “那就就是急著回家生孩子?”


    含糊地嗯了一聲,又隨意給江漓漓說了幾句話之後裴長風道:”成了,我要連夜回西楚了。“


    “我還攔著你了?”


    曉得江漓漓的脾性,裴長風背過身去揮了揮手,不曉得想到了什麽忽而頓住腳步又轉過身來。


    “怎麽?還不走?”


    裴長風盯著陳文豪看了一眼,“聽說讀書人都是苦命人。”


    陳文豪愣了愣,又抱拳躬身,“是苦。十年寒窗苦。“


    “苦的不是十年寒窗,苦的就是命!”裴長風道:“我也認識一個讀書人,也挺苦。“


    陳文豪默不作聲。


    “你莫不是過來挖牆腳的?能不能快些滾蛋?少礙眼!“


    裴長風啞然失笑,轉過身去身形往擁擠的人群之中潛入,隻遠遠傳來一聲,“可莫忘了今年三月去揚州!”


    此時蘇雙這群少女走上前來,“大哥,那人是誰?”


    江漓漓撇撇嘴,滿臉不屑,“無非就是一個有錢的公子哥罷了,人傻錢多。”末了又嘟囔了一句,“總覺得自己兜裏的錢花不完還是怎麽回事?又準備花一大筆錢去看那沒屁股沒胸的花魁?”


    蘇雙臉就紅了。


    ——————


    最後是在街上閑遊的時候遇上了素素,江漓漓狠狠地將素素罵了一頓,說你這黃毛丫頭又滾到哪裏去了?當心叫刺客將你抓起來!


    素素毫不猶豫地還口罵道:“叫你管?小氣鬼!況且我現在哪裏是黃毛丫頭了?你看看我的頭發,你看看!”


    說著素素就將自己的頭發撩起來送到江漓漓麵前,江漓漓有些愣神,這會兒素素的頭發哪裏還有以前在揚州時候的略微泛黃了?早已烏黑濃密,猶如深夜。


    “看看看,我看個錘子!”意識到自己失態的江漓漓狠狠將素素的手掃開,又譏笑道:”說你是個黃毛丫頭你還不信,黃毛哪裏是說頭發,明明就是說你這個人又蠢又笨!“


    素素不服氣,噘著嘴道:“又蠢又笨怎麽了?那也不見你來管,小氣鬼!”


    說著素素狠狠退了一把江漓漓。隨後又一把衝進了王府裏邊,


    江漓漓剛準備開罵,哪曉得素素已然又不見了蹤跡,隻得恨恨罵了一聲丫頭,又冷眼瞥了正捂著嘴偷笑的蘇雙一眼,緊跟著走進了王府。


    還沒走多遠,前麵就有一個人站在燈火之下等待,是蘇錦。


    “有事兒?”江漓漓沒那麽多禮儀。


    蘇錦笑了笑,“哥,我娘親找你。”


    “司馬蘭?”江漓漓愣了愣,“她找我做什麽?”


    全王府上下都曉得這個大殿下是最沒有規矩的,蘇錦自然是不例外。如今江漓漓直呼司馬蘭的姓名蘇錦雖然也有些不舒服,可也隻能無奈地搖搖頭,恭敬的回道:“我也不是很清楚,大致是兩年前你拜托我的那件事。”


    “我拜托你?”江漓漓納悶,隨即想了起來。兩年前蘇錦哭著喊著請江漓漓教他刀法,於是江漓漓就叫他為自己找趙嫻芝的下落作為交換。而這兩年內他跟著秦老去了外邊曆練,回來之後又遇上了不少的亂七八糟的事兒,就不自覺地將這件事兒擱置在了一旁。這會兒聽著蘇錦提起這件事兒,微微有些詫異,但是更多的是欣喜。


    恩了一聲之後江漓漓加快了步子朝著東院走去,走了兩步之後突然回過頭來,“這兩年你的刀法練得怎麽樣?”


    蘇錦愣了愣,隨後連忙抱拳行禮,“小弟雖然資質不如大哥,但是也絲毫不敢怠慢,苦練到現在已經有了第二山的境界!”


    江漓漓撇撇嘴,“兩年就這副氣象?怪不得是一個沒有本事的倒黴蛋,這刀法教給你還真是浪費了。”


    說著江漓漓擺擺手順著大道超前走去,“成了,也別呆在這兒了,趁早去練刀去。免得以後行走江湖的時候丟了我的臉麵!”


    行走江湖?蘇錦恍惚,隨後就激動了起來,他這一輩子就沒有一個人出過成安半步,心想什麽時候自己也能像自己大哥一樣,天下雖寬,我自仗刀行?


    。。。


    叫袁管事給陳文豪騰出了一間舒適幹淨的房間之後江漓漓便快步朝著司馬蘭的房間走去。


    才隻是剛走到司馬蘭的院子前邊就有一個丫鬟在等待,江漓漓與這丫鬟不熟,沒說過兩句話,就隻曉得這丫鬟是司馬蘭的貼身奴婢,名字叫做環兒。


    環兒望見江漓漓之後連忙朝著江漓漓行禮,“殿下請隨我來,王妃已經等待多時了。”


    便跟著環兒往院子裏邊走去。


    司馬蘭的院子極大,朱瓦高牆,曲徑通幽,腳下的石板路走起來格外舒坦,想必這路的曲折乃至石板的大小都是經過專人精巧設計的。


    暗道這娘們還真是豪奢,江漓漓還在打量周圍的環境之時環兒已經停下了腳步,衝著江漓漓又行禮道:“殿下,王妃就在這書房裏邊。王妃吩咐過了,若是殿下來了之後不必敲門,直接推門進去就好了。”


    江漓漓反問了一句:”你覺得我會敲門麽?“


    環兒未做回答。


    沒多理會這極有規矩的環兒,江漓漓走到房門前麵,推開門。


    “你來了?”司馬蘭坐在書桌前麵,背對著江漓漓,沒有回頭。


    江漓漓走了進去,左右掃視了一周之後抽了一張凳子自顧自地坐了下來,轉頭盯著司馬蘭,“說吧。“


    沒順著江漓漓的話頭往下說,司馬蘭輕笑道:”聽說你將尉遲家那丫頭惹毛了?這下可好,就連尉遲將軍隻怕也與你父王生出了間隙。”


    江漓漓皺著眉頭,“你想說什麽?”


    “沒什麽,就是想問問尉遲靜那丫頭到底哪裏不好了,你非說她配不上你,我覺得那丫頭雖然性子衝動了一些,可總歸還是極好的,更不用說她爹與你父王私交極好,若是親上加親豈不是。。”


    還未說完江漓漓就冷哼了一聲,“你少給我打馬虎眼,有事兒說事。”


    “若是沒事兒呢?”司馬蘭笑問道。


    江漓漓正欲道一聲“沒事老子就走”,可又想起了趙嫻芝,硬生生逼著自己將那句話咽下肚子,眼神就陰冷了下來,“你莫要消遣我!”


    司馬蘭又衝著江漓漓展開了一個笑顏,轉過頭端起一杯茶微微抿了一口,“你這孩子還真是心急,不好的。這會兒我不就曉得了那趙嫻芝對你極為重要不是?”


    眼看這江漓漓的臉色烏雲密布,司馬蘭連忙道:“我也沒說拿她來威脅你,就隻是給你說說為人處世的道理,你別擔心,我就是有這麽好心。你想想看,若是以後你與江湖人士勾心鬥角,一個不經意將自己的底牌泄露了出來不就別人抓到了把柄?也不說以後與誰談判流露出自己的心思就是輸,就算是與人砍價也會有一些不必要的麻煩不是?“


    江漓漓冷哼了一聲,沒回話。


    歎了一口氣,司馬蘭放下自己手中的茶杯,轉頭看著江漓漓:“罷了,那姨娘也就開門見山。你教了錦兒刀法姨娘自然心有感激,就算是你不相信我這番話也無關緊要,事實就是如此。既然心懷感激,姨娘也自然不會將你的事兒落下,這兩年來姨娘派了不少的密探在全國搜尋消息,就連你那伏龍山張家寨也去過不下十次。別擔心,姨娘自然不會拿王寡婦對你怎麽樣,也不會拿那王寡婦怎麽樣。”


    這時候江漓漓才舒展了眉頭。


    司馬蘭又笑了,“你這孩子什麽都好,就是未免也太不信任旁人了些。”


    江漓漓有點不耐煩,加重的語氣,“然後呢?”


    “一直搜尋了有兩年的時間,可從來就沒有找到任何蛛絲馬跡,就好像這個人就憑空消失了一樣。”


    聽著這話江漓漓捏緊了椅子上的扶手,好容易壓下了心頭的火氣,冷著聲音問道:“兩年時間你就告訴我這些?這些難道我不曉得,還用你來查?”


    “可也不能全部怪罪到我頭上不是?”司馬蘭解釋道:“我就隻曉得那女孩的姓名以及曉得她在伏龍山張家寨住過一段時間,其他的就都不曉得,身高,年齡,模樣,愛好,全都是一灘霧水。這兩年來找到的名叫趙嫻芝的女人不下有幾千個,可我們哪裏曉得這其中哪一個是你要找的趙嫻芝?你也得體諒我們的難處不是?”


    “我管你有什麽難處?既然咱們交換了,你就得給我安排好!”江漓漓回道:“我可懶得聽你有什麽難處,我就隻想曉得,你這兩年就隻是查到了這些東西?”


    司馬蘭看著江漓漓手背上暴起的青筋,若有所思,隨即回道:“自然也沒有這麽廢物,去年,嗯,,夏天,有密探回信說在那趙嫻芝住過的屋子,發現了一個東西。“


    “什麽東西?”江漓漓連忙問道。


    從抽屜裏邊拿出一個白色手帕包裹住的物件,打開包裹來,便看見了一個幽藍色的玉牌。


    江漓漓接過這麵玉牌,細細地查看,上邊刻寫著江漓漓根本看不懂的密文。


    “你是在哪裏找到的?”江漓漓問道。


    “距密探來報,實在那房間的床底下。”


    江漓漓細細摩挲著上邊的花紋,又問道:“你曉得上邊刻寫著什麽麽?”


    司馬蘭點點頭,”我花了大價錢請了一位通曉鬼文的術士將上邊的文字解讀了出來,,,“


    還未說完江漓漓就皺緊了眉頭,“鬼文?”


    “不然呢?”司馬蘭笑道:“姨娘可是花了大心思,原先以為上邊的文字是南朝的文字,請了三位大學士解讀,竟然沒有一個人曉得上邊的文字。又以為是盛洲仙文,又請了煉氣士,也沒解讀出來。後來有以為是陌洲、青州的文字。。。”


    “少說廢話,你說解讀了出來,上邊寫著什麽?”


    司馬蘭無奈地笑了笑,回道:”正麵寫著’悲寥碧落,遺世黃泉‘,背麵則隻是花紋,就連那術士也不曉得這究竟是何意。”


    江漓漓舔了舔嘴唇,沉默了良久,“就這些?”


    司馬蘭點點頭。


    江漓漓便不再久呆,轉身朝屋子外邊走去。


    司馬蘭忽而叫住了江漓漓,問道:“既然你看不上尉遲家的姑娘,要不要姨娘給你說一門親事?那姑娘是我的侄女兒,二八芳齡,知書達理,模樣可人,要不要找個時間見上一麵?”


    江漓漓沒轉過身,就隻是微微偏過頭來嗤笑道:“我難道就能看得上你司馬家的人了麽?”


    司馬蘭笑了笑,“真是心高氣傲。”又問道:“你說尉遲家的姑娘配不上你,司馬家的姑娘也同樣配不上你,那天底下誰能配上你?那趙嫻芝能不能?又或者說那趙嫻芝能配得上何方人物?“


    江漓漓沉默了片刻,說了一句話令司馬蘭失神良久,隨後離開了這間書房。


    他說:“她要是喜歡,誰也配得上。她要是不喜歡,誰也配不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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