先前說大隋國如日中天,連帶大隋國的子民也硬氣了三分,更不用說市井小民也在大隋國的治理下過的比以往滋潤得多!


    老楊頭一輩子沒得多大的本事,僅僅隻是靠著祖宗傳下來的一個小店鋪子就活得美美滿滿,幾個孩子也有出息,老大進了國院,老二前些年拜入軍伍之中,竟然憑借著掃除流寇的時機也在軍中闖出了不小的名頭,剩下一個老三待字閨中,也讀了五六年的書,自視不比富家千金要遜色許多,況且人還長得水靈,沒能埋沒了她娘的姿色,想必不就之後也能嫁入一家富貴門楣!


    老楊頭自然認為家庭美滿,連帶著跟著一夥子老朋友吃酒打屁的時候都興致比以往高了幾分。隻是老友一個個都走了,剩下的三三兩兩也生了不大不小的病,隻怕是很難有以前一起喝酒時候的快意了。


    想到這裏老楊頭就不免唉聲歎氣,估摸了若是看到自家小女兒哪天出了嫁之後自己也夠時候下去陪老伴了。


    這天冷得很,在春意岸然的江南小鎮原本是很難見到這樣的春寒,街道上行人才三三兩兩,大多是裹著衣裳步履匆忙,根本就沒有幾個人來酒肆吃一碗酒。


    都說老人家悲秋,可隻是一場倒春寒老楊頭就傷得不行,甚至連幾位客人叫酒都沒能聽見。


    接連著喊了三四聲老楊頭才回過頭來,轉眼一瞧一張桌子上竟然是坐了一個同自己差不多大的老頭還有一個小女孩兒,連連致歉,趕緊送上一壺溫茶給兩位客人暖暖肚皮,才問兩位客官要些什麽。


    那老頭隻點了一壺溫酒,也沒說給小女孩兒點些什麽,惹得老楊頭不免有些腹議,隻是也沒能表現出來。無論是因為客人為大的道理還是自己方才沒能招待周到的這事兒,總歸是不大好的。老楊頭一個人打理這一家小店差不多接近了一輩子,總歸是有些眼力見兒的,隻是有些猜不透這時候天氣這麽冷,這兩人來自家小店就隻是為了吃一碗溫酒麽?


    心裏有了疑慮,就難免對這兩位客人有些留意。


    那老頭倒是一副平常家翁的模樣,也沒什麽與眾不同的,就隻是下顎的山羊胡子打理的還真是精致。那小女孩兒約莫十來歲的模樣,先一看沒多起眼,再仔細一瞧之後才發現這女孩兒生得還真是俊俏,隻是可惜被身上粗糙的布衣給遮住了光彩,走在路上竟然與鄰家的小妹子差不了許多。


    也沒發現什麽不尋常的地兒,老楊頭也沒再留意。可這時候那老頭兒說話了,“店家今日生意可不大好。”


    隻是尋常的拉家常罷了。


    老楊頭笑嗬嗬地說:“雖然說江南繁華,可我這小店兒就隻在最偏僻的偏僻地兒,哪裏能有多少客人,倒是靠著聖上精明圖治斂了一些銀子。更不用說這時候倒春寒,外頭可沒有幾個行人,這不就生意慘淡了麽?我方才還沒想到今日會有客人來吃酒,一時之間就怠慢了,還請客官擔待一些。”


    那老頭兒吃酒吃得慢,老楊頭這一句話說完他才隻喝了半杯酒,也是樂嗬嗬地笑,”也不曉得怎麽回事兒,以前還沒有這個壞毛病,可越老這個嘴兒就越是饞得很!實在是忍不了了就出來買一杯酒吃,原本還沒有找到酒肆,我孫女兒還說是這個時候哪裏有酒家開門呢?勸我打道回府!可我這人強,說走過這個彎若是沒有酒肆就回家,也沒想到還真讓我給遇見了!“


    低頭又吃了一杯酒,沒等老楊頭說話,這老頭兒又說:“店家若是沒有客人來,怎麽不早早關了鋪子回家躺在炕頭上呢?那可比這舒服多了!”


    老楊頭回道:“可不是,隻是做了大致四五十年的掌櫃,新年時候也就罷了,其他時候若是一天不開張就難免有些不舒心,生怕因為自己今日沒開門讓想吃茶吃酒的人落著了不痛快。嗬嗬,這可是一個老毛病,客官可不要見怪!”


    那老頭愣了半響,一杯酒吃完了,又給自己倒了一杯,“店家說的真是好道理!我比不上!”老楊頭正準備說幾句躬謙的話時,這老頭又說:“店家也別叫我客官了,你看我這寒磣模樣,哪裏稱得上是官呢?況且我的年紀跟店家你也差不多大,若是不嫌棄叫我一聲老哥也好。”


    老楊頭嗬嗬笑,搓了搓手沒說話。


    這老人也沒說話了,就隻是吃著酒,時不時拿著手指頭蘸著酒在桌子上寫寫畫畫,看得老楊頭有些愣神,“老哥你寫得是書法麽?”


    那吃酒老頭兒也是愣了,哈哈笑著說道:“哪裏是什麽書法,不過隻是一些詩詞罷了!”


    老楊頭有些羨慕,“老哥也是讀過書的文人?”


    老頭兒笑了笑,“哪裏稱得上的文人?隻是年輕時候讀了一些書,結果屁本事沒學到,就隻是沾染上了窮酸文人的臭毛病。那一年有一個富家千金看上了我,派了下人來給我說親。那時候心裏隻曉得書生意氣,覺得自己怎麽能看上這等銅臭味兒的姑娘呢?現在想想,還真是想給自己一巴掌,否則我也不會落到今天這步田地!老弟你說說看,這讀書有什麽用?”


    “那也了不起了!”


    老頭兒笑了兩聲,突然用手指蘸了一絲酒水兒放進了那個小女孩兒的嘴裏。小女孩兒吃不得酒,當即就皺緊了眉頭呸呸兩聲,隨後瞪著大眼睛滿是惱火。


    老人哈哈大笑。


    老楊頭也樂了,說:“你這孫女兒生得還真是不錯,真是你孫女兒?”


    老人愣了愣,“你這是在說我長得磕磣吧!這你還別說,我年輕時候也算是風流倜儻,否則那個富家千金也不能看上我不是!”


    老楊頭點點頭。


    老人淡然笑了笑,“其實也沒什麽大不了的,說給你聽也無妨。其實我這一輩子無兒無女,這女孩兒是我撿到的。前些年不是兵荒馬亂麽,就打到了我們鎮子裏邊,那天軍伍呼嘯過去之後我尋思著是不是能去順一點酒喝。一走就走進了鎮子裏邊最富貴的人家裏邊,富貴人家的酒好啊,這都是常理兒不是。可是沒走幾步發現躲在一個木箱子裏頭還有一個女娃兒,大致才一兩歲,正哭呢!原本還想在這富貴人家裏邊找找有沒有活人,這女孩兒我一個沒養過孩子的糟老頭怎麽能照看好呢不是,可是走了一遭才發現這戶富貴人家裏頭還隻剩下這一個活人。沒辦法了,吃了人家的酒,也不好說不照看人家的孩子,就一直留在身邊帶著呢,這可不,長得白白胖胖,出落得還水靈!“


    說到這裏這老頭臉上滿是笑意。


    老楊頭現在才是打心眼裏兒崇拜這個老頭,一個人拉扯這個女孩兒都能養得這麽好,自己可比不上。


    這吃酒老人又歎了一口氣,“說起來還是時運不行,你看這女娃兒生得水靈,若是那戶富貴人家還在的話,想必現在也是一個千金姐兒,哪能像現在這樣跟我吃了這麽多的苦頭?”


    老楊頭原本還想點頭,可是一想自己二兒子還是靠著軍伍才混出頭的呢!一時之間也不曉得說什麽話兒才好。


    吃酒老人看出來了這人的顧慮,就笑著說:“想必你也能聽出來我不是大隋人,我能說這話兒你就別說了,免得咱們兩人都不痛快。“


    老楊頭這才點頭,“雖然國家大事兒我說不得幾句評點,可是這養家糊口的活計還是能說上一二的。說起來我還真是比不過老哥,年輕時候竟然是連私塾都沒有上過,一直就靠著老爹留下來的這家鋪子討生活,也沒什麽本事,更比不上老哥年輕時候拒絕富貴千金的風流事兒了,說起來還真是佩服!”


    吃酒老人哈哈笑,“都兩個一隻腳踏進棺材裏邊的人還說什麽佩服不是?可不是年輕時候了!況且一輩子平平穩穩才是福氣,你隻曉得我年輕時候有了一絲出息,可不想想現在我怎麽能落魄到這副田地?顛沛流離啊!“


    老楊頭撓撓頭沒說話了。


    就吃酒。


    一晃半個時辰就過去了,這老人有些醉醺醺的,一隻手搭在女孩兒肩上,惹得那個女孩兒一陣不快,“店家多少錢?”


    老楊頭道:“老哥也不容易,就不算錢了!”


    老人嘿嘿笑著說:“你就不怕我給你說的那些都是扯謊的?就隻是為了糊你一頓酒錢?”


    老楊頭嗬嗬笑,“沒事兒!”


    老人收起了笑臉,“既然店家這樣說我也懶得推辭了,祝店家生意興隆!”


    老人歪著身子踏出了門,老楊頭忽然喊了一聲,“老哥這時候去哪裏?”


    老人嗬嗬笑了一聲,抬頭看著外頭的天色,熏熏,“早十年一直都在南朝討活路,前些時候聽說大隋成安繁華得很,就帶著我這小孫女兒去成安又過了三四年的活,這會兒人老了,沒有力氣了,趁著自家還能活幾年,也趁著自己前十幾年攢下來的銀錢,就想著說能不能帶著孫女兒四處看看,也長長見識,免得再大一些被人叫做淺薄寡聞,就連出嫁也難!“


    老楊頭抿著嘴說:“你這孫女兒生得水靈,肯定能嫁一個好人家!”


    說到這兒,那老人朝著老楊頭眯了眯眼睛,“其實年輕時候屁事沒做成,這會兒我也想去看看這大好秀麗風景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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