贛、鄂壤接的“淩霞峰”下,連接著一道流掛自十太絕崖之頂的垂瀑,有一片建在斜坡上的偉宏莊院。這裏,即是“鐵狼堡”的總壇了。


    當牟漢平抵達“鐵狼堡”總壇之際,業已是他誅除郝孚等人的第四天黃昏,在漫天的夕照紅霞中,他已進入莊院的拱形大門。


    江湖爾虞我詐,牟漢平在這一陣裏,已深得個中三味,他雖然滿懷怒火而來,但並未失江湖之禮,遞上拜帖,說明來意後,鐵狼堡執事請他稍待,另一個便奔往正麵的那座大廳之內傳報去了。


    牟漢平等待中,目光隨意流覽四周的景致——這是一條進入莊門內便直通當前那座高聳堂皇大廳的青石板道,打掃得十分潔淨,這旁用紅磚砌成鏤空矮欄,裏麵則放滿各式各樣的花,紫綠朱黃,爭豔鬥奇。大廳兩側及後麵,可見飛簷重角、楞東雕梁的其他各式樓閣,相當的華美精雅,金青輝煌,以一個武林中的門派來說,有這種氣勢講究的,業已不多見了。


    牟漢平是第一次拜堡,雖然是黃昏了,但視覺上的感觸,已經多少明白了點“鐵狼堡”哪來這麽大的氣派了!


    他等候中,朝旁邊那名“鐵狼堡”的弟子道:“小兄弟,你們郝壇主在家麽?”


    那名大漢正肅立於側,聞言之外脫口回答:“不在。”


    他突然間,又想起了什麽,警覺的急忙改口道:“呃,我不知道。”


    牟漢平點點頭,已差不多明白了,他笑笑道:“這幾天,堡裏比較冷清了些吧?”


    大漢疑惑著看看牟漢平,木然道:“我不知道。”


    牟漢平淡淡地道:“別猜疑,我青龍幫和你們鐵狼堡素無怨隙,牟某對鐵狼堡更是早有仰慕之心,莫不成還有其他不良意圖?小兄弟,你也未免太迂了!”


    紅巾大漢有些尷尬的撫了一下衣角,呐呐的道:“我……我不知道……”


    牟漢平斜了對方一眼,道:“可是你大堡主吩咐下來過,若是有陌生人或類似我這樣形容打扮的人,問到你們什麽問題,一概有‘不知道’三字為答。”


    那大漢臉孔一熱,發窘道:“我,我不……”


    牟漢平一搖手,道:“又不知道,算了,希望你一直這樣的天真純樸下去,連你老婆將來偷漢子的事,你也不用知道。”


    “什麽?”大漢一下子冒火了,怒衝衝地道:“你怎可用這種話來汙辱我?”


    牟漢平笑笑道:“我不知道。”


    紅巾大漢悻悻地嘟嚷道:“真是見鬼,糊裏糊塗便觸了這麽個黴頭……”


    牟漢平冷冷道:“恐怕待會兒你們還要觸更大的黴頭呢!”


    這人頓時睜大兩眼,又驚又怒地問道:“你說什麽?”


    不待牟漢平答複,大廳中業已有四五個人奔了出來,牟漢平凝目注視,嗯,最前麵那位禿頂瘦削,麵容清臒深沉,而雙臂特長特粗的人,即是他這次來會晤的正主兒“鐵甲潛龍”鐵叔同了。


    鐵叔同一睹牟漢平,神色不禁一變,但那也隻是一瞬間,很難被人察覺,他城府很深的人,立即哈哈大笑,道:“牟老弟,是什麽風把你吹來了?鐵狼堡真可是蓬壁生輝!”


    牟漢平迎上幾步,也似真似假地笑道:“事情有點曲折,累及鐵堡主親迎,罪過罪過。”


    鐵叔同微微一怔,來至近前低聲問道:“有曲折,莫非老弟發生什麽變故?”


    牟漢平道:“事情是很曲折,但那群未開眼的卻未能得逞,殺人者反被人殺。”


    鐵叔同趕抱拳,笑道:“恕罪恕罪,我真是老糊塗了。啊!牟老弟是何許人,我這顧慮簡直多餘!”


    這時“鐵狼堡”的兩位壇主——赤麵肥軀的“英冠壇”壇主“擒龍手”彭少山,與尖嘴縮肋、黃毛茸茸的“勇冠壇”壇主“聖猿”杜彥才,與“執法老五”矮胖圓臉,一副和氣生財的模樣的“潑風棍”徐昆等人全上來與牟漢平笑嘻嘻的見過了。


    於是,他們一行五人,開始往大廳的方向行去,緩緩走著。鐵叔同笑問牟漢平道:“老弟,方才見麵,你說事情發生曲折,是什麽樣的曲折呢?”


    牟漢平一笑道:“此次牟某前來拜堡,順便查訪毀幫殺父仇家,殊不知途中遭遇許多名家,先是‘黑樓’、‘鬼刀’侯子通,繼之是貴堡的兩位‘金狼’級人物,‘大鉤爪’魏朋、‘三步奪魂’朱清,‘十全派’的十全之一‘雌雄劍’潘俊,這股力量真是相當堅強的了……”


    鐵叔同輕歎了一聲,道:“實不相瞞,牟少幫主,家門不幸,魏朋與朱清這兩個孽障,已於一年前叛堡投入‘黑樓’旗下,叔同無能,幾番圍堵截殺,以正堡規,均被其兔脫,而且都有‘黑樓’黨羽環伺於側,唯恐弄個兩敗俱傷,得不償失,因此每次都悵然而返,少幫主卻莫太過護及屬下逾分呢……”


    牟漢平似笑非笑的勾動了一下嘴角,道:“鐵堡主也無須說得這樣客氣,牟某如今是失群之雁、人海孤雛,幫毀徒散,殊不知尚有人以千兩黃金代價買下牟某項上人頭,寧非奇事!”


    鐵叔同幹笑幾聲,道:“少幫主這樣說那是菲薄自己,誰不知老弟已得‘神拳鐵腿’兩位奇人真傳,道上有幾句歌訣不是這樣說的麽:‘生死有道橋,拳出閻王笑,斷劍不飲血,羞刀難回鞘!’老弟,可真將兩位奇人的手段形容得淋漓盡致了……”


    牟漢平淡淡地道:“有些好事之徒每喜誇大渲染,其實家師遊戲風塵,做事都有其一定的準則,認為不必一定要解決的人,往往施予薄懲,也就留下對方一命。”


    鐵叔同連連點頭,道:“當然,當然,兩位前輩嫉惡如仇,此乃無可諱言之事實,如今年頭變了,人心也差了,往昔那種俠義精神現在也淪喪殆盡,沒剩下多少了,那種見利忘義,發了財就將信譽丟到腦後的人可是太多太多了,如果沒有挺身維護,武林才真是狐鼠橫行哩……”


    這時,他們已進入了這座陳設豪奢,擺置華麗的大廳,分賓主坐定後,已有兩名紅巾大漢獻上茶來,牟漢平當然不去沾唇,他們賓主坐定,鐵叔同舉杯敬茶,道:“老弟,來,嚐嚐我這‘雨前毛尖’。”


    牟漢平端起了杯子,虛虛一晃,用唇在杯蓋邊緣佯沾了沾,故意咂咂舌尖,“嘖嘖”有聲的讚道:“嗯,不錯,好茶,是好茶!”


    他放下杯子,舉目四瞧,忽然笑道:“對了,鐵堡主,有件事我覺得納罕……”


    鐵叔同迷惑地道:“哦,是什麽事呢?”


    牟漢平道:“先父在世,曾搜集武林名人繪製成的‘英雄譜’,堡主麾下的幾位得力臂助,如彭少山彭壇主、杜彥才杜壇主、徐昆徐執法均列英雄譜,就隻有另一位壇主迄今懸著,莫非那位壇主是素不露麵的?”


    鐵叔同麵不改色的笑笑,平靜的道:“原來老弟說的這件事,還幾乎嚇了我的一跳,以為是發生了什麽大事呢!是這樣的,本堡之下分三壇,乃為‘英冠壇’、‘忠冠壇’、‘勇冠壇’;少山掌‘英冠壇’,彥才掌‘勇冠壇’,程吉掌‘忠冠壇’,少山與彥才兩人,如今與與少幫主當麵,程吉在老弟來此前夕,恰巧因事奉派在外,所以未能與老弟見上一麵。如今,他正到十裏遠的宵雲集處理他壇下一宗細故去了,約莫過個把時辰即可回來,回來之後,我自會叫他前來拜謁老弟……啊!怎麽?,你似乎對程吉很感興趣?”


    牟漢平凝視對方,卻怎麽也看不出人家一點破綻來,表情上是那麽從容,安詳鎮定,沒有絲毫虛心詐或急躁不寧模樣,說得就和真的一樣——他也但願這是真的,他笑笑道:“貴堡‘忠冠壇’的壇主,不是叫郝孚吧?”


    鐵叔同似乎十分意外,一派茫然地問道:“郝孚,誰是郝孚?”


    他搖搖頭,又移目瞧向他的三個手下,道:“你們誰聽過這個名字麽?”


    彭少山、杜彥才、徐昆三人也齊齊搖頭,彭少山猶道:“從不曉得有這麽一個人,牟兄,可有什麽事情不對?還是你聽說了什麽?這姓郝的又是什麽人?”


    牟漢平揉揉臉頰,道:“沒有什麽,各位既是不知此人,也就罷了,約莫我一時記錯了,還以為貴堡‘忠冠壇’的壇主是這叫什麽郝孚的人呢……”


    鐵叔同又加重語氣的道:“說真的,老弟,我是確實不知此人……”


    他頓了頓,又低聲道:“老弟,你該不是對我們有什麽誤會吧?”


    牟漢平木然道:“沒有什麽誤會。”


    鐵叔同又道:“那……是不是聽了什麽風言風語?”


    牟漢平搖搖頭,道:“也沒有,我這人一向隻重事實,不論謠傳!”


    鐵叔同手撫胸口,歎道:“很好,這樣我就放心了,唉!當今江湖道上人心日益險詐,各種陰毒詭謀層出不窮。老弟,你我素無怨隙,可別中了某些奸歹之徒的挑撥離間之計啊……”


    牟漢平淡然道:“我也不算生嫩了,鐵堡主,挑弄亦非易事!”


    鐵叔同連連頷道,道:“這個當然,強將手下無弱兵,兩位奇人調教出來的,還能差到哪裏!”


    一直沉默著的“聖猿”杜彥才話聲尖細的開了口道:“我說牟少幫主,你也不想一想,就算真有人居中惡言離間吧,我‘鐵狼堡’也會愚蠢到與貴幫結仇麽?說真的,自從貴幫不幸消息傳出,堡主還真個傷心了一陣子,歎江湖仇殺,冤冤相報,何時終了。少幫主,如果你真的聽到什麽,或有人講什麽,那也全屬子虛,沒有半點事實根據,我們向你保證——我們是朋友!”


    牟漢平點點頭道:“很好,我也一直希望如此!”


    鐵叔同又舉杯,道:“來,老弟,再喝口茶,聊以當酒,預祝貴幫在老弟領導之下,重振雄風。”


    於是,彭少山、杜彥才、徐昆也一起舉杯,彭少山更笑道:“現在稍委曲少幫主一下,稍下再痛飲百杯,慶賀貴我雙方,今後相交無間。”


    說著,以鐵叔同為首的四個齊齊喝下一大口茶,但牟漢平卻依然謹慎無比,他照樣以嘴唇碰碰杯盞,算是意思過了,卻半點茶液不沾。


    幾乎不易察覺地,彭少山向鐵叔同使了個無可奈何的眼色,鐵叔同放下茶杯,笑道:“老弟,誤會已清,請到後進,咱們再把酒論交。”


    牟漢平道:“牟某一時魯莽,冒昧來訪,得罪之處,已感不安,怎敢再奢言騷擾。”


    鐵叔同站了起來,道:“如此一說,老弟你就太見外了,是否仍存芥蒂?”


    牟漢平道:“堡主言重!”


    兩人把臂前走,牟漢平望了望彭少山等人,道:“三位不去?”


    彭少山笑道:“牟少幫主與堡主先移駕,稍時我等即來,屆時不醉不散。”


    牟漢平不再多說,偕同鐵叔同快步穿過大廳便門,繞經一條回廓,進一間寬闊的秘室之中。


    牟漢平略一打量,秘室是回廓盡頭的一個獨立單間建築物,全為巨大的大麻石塊砌造,用石灰粉摻合糯米汁、草渣等揉和,隻有一個窗開在這間呈三角形的屋頂,連門也是雙層黑漆檜木製成,一旦關上,可以說又隱密又清雅,且絕對隔音,在這裏談論機密大事,乃是最恰當不過的了。


    室中隻有一張烏光泛亮的獸腿長幾,幾張描金雌花矮腳圓椅,以及一隻形式奇古的青銅香爐鼎之外,別無其他陳設。


    進室之後,鐵叔同小心的回身關門上閂,然後含笑伸手朝牟漢平落坐。


    牟漢平也不客氣的坐下,但是他卻絕不疏忽,斷劍仍然用手握著斜倚胸前,同時目光尖銳的四掃。


    銑叔同笑道:“老弟,這是老夫議事秘室,我之所以請你來此,而且遣走他們三人,就是要告訴你令尊遇害的一些線索……”


    話至此,鐵叔同抬頭察看嵌有鐵柵的天窗,狀甚小心,然後,他走到左麵牆壁,傾耳細聽。


    牟漢平笑了笑,道:“牆壁如此堅厚,鐵堡主,你能聽見什麽?同時在這裏說話又有誰能聽得見?你也太過慎重了……”


    鐵叔同正色的道:“小心駛得萬年船,老弟,任何事都大意不得——縱然那原是萬無一失的。”


    說著,他索性耳朵貼牆壁,邊低聲道:“容我再探察一了,我對任何人都是保持戒備的,你全稍待會兒……你若無聊,不防先鑒賞一下那隻青銅香爐,可是七百年前的珍罕古物呢……


    牟漢平笑著搖搖著頭,雙目自然的投注向這邊角隅處的那隻青銅器香爐上,而就在他目光移轉的瞬息,鐵叔同以最快的動作將身體往牆壁上一靠——怪事發生了,他靠上去的那片牆壁部分,竟然是一道製造得天衣無縫的暗門,他借身體靠壓之力,這道可以活動的暗門便“嘩”後朝外轉出,鐵叔同身形隨轉,立即逸至室外,同時那扇暗門又已在一轉之下回旋合攏。


    當牟漢平甫覺聲音有異,急速側首察視之際,卻隻來得及看見鐵叔同貼著暗門旋出室外的一抹側影,他立即暴叱一聲,猛揮左拳擊出,但是卻已慢了一線,暗門聚合,“砰”一聲,拳勁撞擊在石牆之上,激起一蓬石屑,未及傷到鐵叔同分毫。


    他原本步步為營,想不到依然中了鐵叔同的圈套,他緩緩站起,不由咬牙道:“鐵叔同,果然是你!”


    他走到牆邊,伸手在壁上細細探索,同時用力向那幾乎看不出的暗門部分推撞,但是,那扇原可旋轉的暗門,如今卻像生了根一樣堅固可靠,紋風不動了。


    “鐵叔同,我將使你死無葬身之地!”


    牟漢平咒罵著,開始迅速在秘室中尋找出路,他首先過去推動門扉,卻令他赫然發覺,那原是雙層的檜木門,竟然是外包檜木的生鐵門了,他又招頭打量著天窗,這一看,更使他咬牙切齒,那天窗——娘的沒,本來足有人頭寬窄的的,現在也縮小了,竟在這刹那時間,改變得異常巧妙,僅隻縮小半寸而已,就這半寸,就穿越不出,若非細看,誰會想到這天窗竟縮不到了這麽一點點規格呢?


    他在石牆四周敲打著,終於,他是完全失望了,除了那扇暗門,全是實心厚壁,而壁厚近尺,俱為堅硬的大石砌就,不啻的鐵網,就算那扇暗門,可也是尺厚的大麻石啊!外麵不下閂鎖,那是扇門,閂鎖落定,便已封死,則和任何一部分石壁又有什麽不同?


    牟漢平懶洋洋的坐回那張描金圓椅上,將兩腳交叉擱上了長幾,默默沉思起來,如今,該怎麽辦呢?”


    突然,一聲清脆的“卟察”聲響起,娘的,原來那扇雙料生鐵門拉開了一個小孔,一個隻有拳頭大的小孔。


    嗯,不出所料,鐵叔同那張陰冷的麵孔,現露出一部分在小孔外,但是,那卻不是一張充滿得意的麵孔。


    鐵叔同重重一“哼”,首先開了口道:“牟漢平,天堂有路你不走,你卻自尋死路,跑到我‘鐵狼堡’來……”


    牟漢平神色一變,急著問道:“郝孚與那六個蒙麵人,果然是你派出的了?”


    鐵叔同蠻橫的道:“不錯,是我派出去的!”


    牟漢平點點頭,道:“很好,我也料到是你派去的,但是,我想知道我‘青龍幫’與你‘鐵狼堡’素來河井不犯,為什麽竟伺機下手對付我‘青龍幫’?”


    鐵叔同道:“我便與你實說了吧!也好叫你死而甘心,那七個蒙麵乃以本門‘忠冠壇’壇主‘大蟒鞭’郝孚為首,率領他壇下三名香主及‘鐵狼級’三名,合共是七人之數,以他們為主力去對付你。另外,我尚派有‘勇冠壇’壇主‘聖猿’杜彥才以及他手下的首席香主‘滿天砂’陳宣十分隱伏接應,但天不助我,讓你幸存,除了杜彥才得身免之外,其餘人等竟全遭你的毒手……”


    牟漢平“呸”了一聲,叱道:“滿口扯淡,郝孚可是被你們自己人殺了滅口的!”


    鐵叔同道:“不管如何,郝孚之死,起因在你,你怎麽說也無以卸其咎,至於對付你‘青龍幫’,我們跟‘黑樓’同樣是拿人錢財,為人消災,正主兒可不是我們,為了什麽,隻有去問馮禹了!”


    牟漢平陰沉地道:“你別以為我身陷絕地,我姓牟的可不是那麽好吃的!”


    鐵叔同道:“隻是?你還有什麽可以賣狂之處?”


    牟漢平睨視對方,冷然道:“別得意,老小子,還沒到時候呢!誰也不知道誰會身陷絕地——就如你派去暗算我的幾個廢物,他們自以為能栽倒我,但最後,誰栽倒了誰?”


    鐵叔同厲叱一聲,怪叫道:“你別得意,野種,這並非你有什麽不得了,隻是我們估計錯誤!”


    牟漢平冷冷地道:“那在暗裏使‘毒綠星’的人就是‘聖猿’杜彥才吧?”


    鐵叔同悍厲的道:“是他,可惜陳宣卻死在你手裏!”


    牟漢平哼了哼,輕蔑的道:“陳宣大概就是那用‘多淩鐵砂’暗算人的野種子,他該死!”


    鐵叔同咆哮道:“你不要得意,我們會為死者報仇!”


    牟漢平嗤之以鼻道:“做你娘的美夢!”


    人在氣頭上,什麽話都說得出來,牟漢平也開始汙言穢語了。


    鐵叔同狠毒的道:“牟漢平,你也不用再橫行霸道了,你雖然逃過了我們的第一步策謀,卻逃不過我們設計的第二道策劃,我們早已預備了第一步計策失敗後的第二道補救之道,我們等你前來,等你自投羅網,如今,你果然就投進來了!”


    牟漢平平淡淡地道:“我勸你也不要得意太早,隔著你的目的,還差上好遠一截呢……”


    他頓了頓,舒適的轉動了一下坐姿,道:“第一,當‘大鉤爪’的魏朋與‘三步奪魂’朱清出現,我已察覺你們不大對勁了。第二,我如今雖說身入囹圄,但仍有攻擊力量,諒你們也沒有人膽敢來侵犯,我可以與你耗上一段長時間,而在這段時間裏,我就會盡量想法出困。第三,一個如此為你賣命豁力的手下,到了緊要關頭你非但不拖他一把,反而借機除掉以求自保,姓鐵的,今後你再帶人就難啦……”


    鐵叔同大吼一聲,怪叫道:“閉住你娘那張臭嘴,你竟敢胡言挑撥,不錯,郝孚死得冤枉,但為了維護大局,隻有忍痛作此犧牲,我們不能為了一個人的生命而危及全體的生命,何況,我們也會為他報仇,姓牟的,你等著受吧!”


    牟漢平鎮定的道:“好的,我就等著。”


    這時,在鐵門小口之旁又響起了另一個聲音——彭少山的聲音,道:“堡主,昨天來的那幾位朋友方才就催著要人啦!他們不耐煩久等的……”


    接著,“嘩啦”一聲,小孔已被掩隱,又留下一室的寂靜。


    牟漢平站起來,在室中靜靜思忖:“看樣子,對方就要開始‘整治’我了,但是,用什麽方法整治我呢?”


    時間緩緩地過去,牟漢平的不安也隨著增加,他四周查看,卻找不出這間石砌室中有什麽花樣……


    當他突然覺得腦中有些暈眩,呼吸覺出異味的時候,也是他發覺屋角那隻青銅香爐飄散出一股淡淡灰色霧煙的時候,他立刻閉住呼吸,急步超前,雙手握住銅爐邊緣,奮力拉扯——“崩”的一聲,這隻沉重的香爐業已被他拖離一尺,原來,有條細細鋼管自室外鑿壁而過的鋼線小洞中通進,連接在這隻青銅香爐底部,那股毒霧,即是由室外管中透入香爐散發。


    “好卑鄙齷齪的東西!”


    心中咒罵著,牟漢平運起“撼天神拳”猛然擊出,“蓬”的一聲,那條穿自室外的鋼管立時散裂倒縮回去,甚至連大麻石的厚壁也被擊得石屑粉飛。


    這一用力牟漢平已經吸入一絲毒霧,感到腦袋十分沉重,雙目暈眩了,他知道幸而自己發覺得早,所以中毒並不算深,但是,這毒霧卻好厲害,就隻吸入了一點,竟已有如此效果了。


    牟漢平坐在牆角運功調息,以一口丹田真氣將吸入體內的毒氣逼出,他剛剛坐下不及片刻,天窗頂上已“呼嚕”一響,一團巴掌大的綠色火球已自鐵柵間空隙落下,恰巧掉在室中長幾上——僅隻一團綠火而已。


    “狗東西,這又是什麽玩意?”


    牟漢平咕噥著,將目光投注過去,這一看,卻看得他大吃一驚——原來,那張表麵上瞧去烏光黑亮的獸腿長幾的幾麵,經這團綠火一燒一烤,桌麵上的烏黑亮光立即溶化,變成了一團漸次由小而大的紅粉斑暈,而這斑暈竟是由極細微的粒子所形成,這些細微也馬上在熱力之下形成煙霧浮蕩幾麵,即將騰升。


    牟漢平反應是敏捷無比的,飛閃上前,一腳將長幾踢翻,腳在地上用力磨熄煙燼,同時一個轉身,提起一邊的青銅香爐,“咚”地扣住了那團滾動不滅的熒熒綠火。


    這時,就僅僅沾吸了一點點這種煙氣,牟漢平方才用以踢翻長幾的腳上,已經感到了麻木浮腫。


    “乖乖,好厲害的毒!”


    他小心戒備,再也不敢坐下調息了,一邊努力運氣貫通全身六脈筋絡,一邊使勁扭動左腳以令其不致僵木。


    牟漢平心中雪亮,對方下一步將有更厲害的詭異毒技,因此,他唯一求生的方法便是出困。


    談到出困,也就難了,尺多厚的大麻石牆壁,雙料的生鐵門合起來怕也有五寸厚,天窗開在斜角的尖頂上難以發力,搖撼不說,便是弄斷了窗間的鐵柵也一樣出不去,那窗口根本狹窄得不容人身通過,他非常明白,這可真是生死關頭了,出不出得去,也就等於生命是否得以延續。


    牟漢平咬牙四顧,突然間,他的視線投注在一個地方,一個他現在才注意到的地方——那隻覆倒地上的沉重青銅香爐上。


    他眸瞳中頓時閃映著一片喜悅的光采,同時一抹微笑地浮上了他的唇角,他在注意到那隻沉重青銅香爐之際,業已思悟出一個可能幫他出困的有效辦法來——那就是,從地上拋擲青銅香爐撞擊天窗,一次又一次連續不斷的拋撞,那樣一來,那鐵柵就會因衝撞而崩開了。


    牟漢平不再遲疑,立刻行動,他將斷劍掛好,默默運功,猛的一把提起地上的青銅香爐,盡力往室頂斜角度的天窗擲去。


    “砰咚”——石屑紛飛中香爐落下,牟漢平動作如電,他迅速接住又猛然再次拋擲上去。


    青銅香爐與天窗猛然撞擊的聲響有若連串震撼的密雷,那麽急,又那麽宏亮,在這一片“轟轟”然的巨響聲中,整座石室全在震動,屑粉石糜灑落如雨,牟漢平雖然已是滿頭大汗,卻越發動作加速,沉重的青銅香爐起落如風,團團轉的衝上,又團團轉的落下,以致牟漢平的兩臂也幾乎承擔不起了。


    就在此刻——鐵門上的小孔“嚓”的拉開,露出彭少山那張驚怒的部分胖臉來。


    “你在搞什麽鬼?”


    突然間,彭少山看清了牟漢平正在做什麽,他像吞了耗子藥似的怪聲尖吼起來道:“不好了,快來人呀,姓牟的要砸破秘室天窗啦,快去稟報堡主,快去向‘淩雲崖’的朋友示警,快,快,快……”


    牟漢平獰笑一聲,這次傾以全身之力,狠命再將青銅香爐拋砸過去,於是隻聽得“嘩啦”一聲暴響,室頂天窗已被砸開一個洞口,嵌在上麵的鐵柵邊歪扭的雜同部分石塊往外崩裂而出,同時,青銅香爐也摔成片片。


    牟漢平籲了一口氣,喃喃自語道:“不錯,這隻青銅香爐確是七百年前的珍品!”


    鐵門小孔中,彭少山的一張臉孔全變了,他聲嘶力竭的吼叫道:“壞了……壞了……姓牟的要從天窗口逃出來啦……堡主呢?快,你們快去稟報呀!他就要出來啦……”


    牟漢平轉過身注視彭少山,而彭少山的目光甫如與他接觸,業已像被蛇咬了一口似的驟然縮回,同時驚慌無已的盡快將小孔閉上。


    牟漢平哈哈一笑,道:“外麵見吧,好朋友。”


    笑聲中,牟漢平身形倏然彈起,縮成一團,快得不可言喻,“呼”一聲,自裂破天窗口中一蓮蓬亮品晶的短矢已激射而來。


    牟漢平淩空的身子突然滾動,就那麽奇妙的,像一股旋風般整個轉變了一個方向卷到一邊,於是,漫天的箭矢就全落了空。


    藍汪汪的刃鋒帶著淒厲宛如鬼嘯也似的尖銳破空之聲響起,十幾顆散布四周的“鐵狼堡”弟子的頭顱便互為起落的離開了那些人的脖頸,在一片腥赤的血水噴濺裏,蔚成一幅怵目驚心的可怕圖案。


    牟漢平的腳剛剛沾地,兩名紅巾大漢已瘋虎也似揮舞著樸刀撲來,瞬息間的注視不禁令牟漢平嗟歎,這兩位仁兄撲過來算是幹什麽?若說想攔截他,未免太可笑吧!


    斷劍暴起似電,揮起瞠目的藍光閃處,兩記切肉聲落為一記,“刮”!兩顆腦袋分向左右分了開去。


    一條人影自斜刺裏掠來,就在牟漢平前麵兩丈之處——嗯,居然是鐵叔同趕到了!


    四周紅色頭巾大漢匆匆奔掠,步履聲噪雜緊湊,牟漢平縱眼梢看去,發覺“鐵狼堡”的人業已將他包圍在中間了。


    鐵叔同正在對麵,“擒龍手”彭少山在左,“聖猿”杜彥才在右,後麵則是“潑風棍”徐昆了,他們每人身邊,除了彭少山身邊多留兩名外,另尚立有幾名也算有兩手的角色,牟漢平判斷,十有八九便是屬於香主級的鐵狼人物了。


    對方應變速度可以說是相當快速的,牟漢平隻不過才脫困俄傾,業已在人家包圍圈中。


    牟漢平目光冷銳如刃般投注在鐵叔同的臉上,緩緩的道:“鐵大堡主,我出來了!”


    鐵叔同的眼皮急速的跳動了幾下,用力吸了口氣,嗓子竟有些沙啞的道:“不要得意……姓牟的,你出來不出來,全是一個結果,若你自己以為走得出去,就是大錯而特錯了!”


    牟漢平狠狠的道:“鐵叔同,我們便全睜大眼看仔細吧,是你們今天要栽,還是我姓牟的要栽?”


    他頓了頓,又道:“我能將你‘鐵狼堡’的好手收拾掉一半,現在,我相信這剩下的一半收拾起來也並不會太困難!”


    鐵叔同麵孔扭曲了一下,咬牙道:“牟漢平,你死在眼前,猶敢自誇,真是可憐亦複可笑,你以為天下之人,便隻容得你一個人橫行霸道,你想得太美了,憑你一人之力,要與我‘鐵狼堡’為敵,簡直是愚不可及!”


    牟漢平不屑的道:“鐵老狗,我就任你往那張又老又醜又奸邪的臉盤上貼金吧!待我一個一個用劍口割了你們的肉時,你就知道我們彼此之間是誰愚不可及了。”


    左邊的“擒龍手”彭少山色厲內荏的咆哮道:“好刁狡猾的東西,不用口舌逞能,有種你就試看你出不出得去!”


    牟漢平用手點了點對方,冷峻的道:“彭少山,你等著,你見過人是怎樣殺豬的麽?如你未曾見過,很快你就會深切領悟到了。”


    彭少山一張胖臉上的顏色由紫紅轉為青白,他怒不可遏,卻又驚恐難抑的舌尖打著結道:“姓牟的……隻……在今天……隻在眼前……你便劫數難逃……等著跟你老子見麵……到了那時,我看你……怎生個狂法!”


    牟漢平冷冷一哼,道:“是麽?我卻並不這麽以為……”


    突然間,後麵一個陰森森的,宛若不似出自人口般的冷酷聲響起:“牟漢平,我可以告訴你,你別不這麽以為,恐怕亦不能改變我們的意思。”


    牟漢平緩緩轉頭,漠然又生硬的瞧向那發話之人——在他的後麵三丈遠處,也就是回廊下麵,一字排列著四個怪異的人物,說話的那個,身材高大魁梧,黑麵無須,整張臉孔全是那麽平板,卻在平板中透出一股無可言喻的殘暴意味;這人身旁,是個瘦小枯幹,細眉深眼的角色;再過去,兩位仁兄竟是生成一個樣子,全是白淨淨的,文縐縐的像是孿生兄弟,四個人卻是一樣的穿著打扮——黑袍黑巾。


    牟漢平半側過身,沉緩的道:“聽說,‘淩雲崖’崖主‘黑狐’馮禹要見我?”


    高大的黑袍人陰沉的道:“不是要見你,牟漢平,是要擒你。”


    牟漢平冷靜的道:“四位一定就是馮禹派來‘擒’我的人了?”


    這人冷板的麵孔上毫無表情,道:“不錯!”


    牟漢平目光凝緊,神色嚴肅,道:“敢問大號大名?”


    這人緩緩的道:“‘淩雲崖’護法‘冷麵一尊’奚仁就是我,旁邊這位‘千裏一瞬’包朝錦,另兩位是‘雙幻影’章明、章光兄弟。”


    奚仁微一抬頭,又道:“憑我們四人,任你牟漢平分量再重,大約也可請得動了吧?”


    牟漢平淡漠地道:“這也很難說。”


    奚仁冷漠的道:“當然,如果你堅持要我們拿出點行動來,我們自亦樂意——有些人是要看過力量的顯示後,才肯合作的!”


    牟漢平舐舐唇,故意問道:“為什麽馮禹要追殺我?”


    奚仁眼角的皺紋扶了一下,冷板板的道:“我們隻是奉命行事,至於為什麽,我們也不必去追究,如果你一定要問,到地府問問你死鬼的父親就知道。”


    牟漢平微微摩挲著劍鞘,劍鞘是光滑又冷涼的,他低沉的道:“方才,我被困在那天殺的石室中,你們業已展現過了幾次你們傳統的家法了,現在,還有什麽手段?何妨一齊抖出來,也叫我見識見識!”


    奚仁頷首道:“不會叫你失望的,牟漢平。”


    牟漢平唇角露著一抹寒森森的笑意,以斷劍劍鞘往對方點了點,冷峻的道:“哪一位先上?”


    奚仁下頷微抬,道:“朝錦,你去收拾他。”


    那瘦小枯幹、細眉深眼的包朝錦回應一聲,身形動處,就好像飄在地麵上一樣行出。


    奚仁又想起什麽的叫道:“記住,死活不論。”


    包朝錦站住了,細聲細氣的道:“四哥放心,錯不了。”


    牟漢平笑了笑,道:“口氣倒不小,像是牟某人已成了你們囊中之物啦,喜歡怎樣擺弄就怎樣擺弄?”


    包朝錦上下打量了牟漢平一會,尖刻的道:“怎麽會,少幫主,你還當真你是個玩意?給你說些順耳的是叫你找個台階下,好跟著我們走,你不受抬舉,硬要充人王,那就沒有這麽多活捧你啦!”


    牟漢平瞪著他,陰森森的道:“你也別這麽似模似樣的強扮出一副狠像來,其實你什麽也不是,倒像隻逮過了的小雄雞!”


    包朝錦幹黃起皺的麵孔一緊,憤怒的吼叫道:“姓牟的,恐怕你有罪好受了!”


    牟漢平昂然道:“好的,我正骨頭癢得緊。”


    包朝錦就像流星曳落,隻見他身形微晃,人已到了牟漢平麵前,一雙手雞爪似的抓向牟漢平臉龐,另一支手卻神鬼莫測的劈向對方小腹。


    敵人來勢之快,也是牟漢平頗覺意外的,他狂風一樣往旁卷去,而包朝錦的身形卻好似影子般緊緊附隨,這兩人一來一往之間,包朝錦的雙掌已疾若翩鴻也似的閃電揮劈了九十一掌。


    是的,“淩雲崖”的高手,到底不同凡響。


    牟漢平在急速的回騰中,猛然定住,緊緊附隨進擊的包朝錦,反應之餘,無與倫比,他那飄飛追轉的勢子也突而掠回,就這一刹之間,藍汪汪的劍芒已像炸裂了一枚小晶球似的爆射四周——有如一蓬圓輪狀的參差光箭。


    包朝錦不愧有“千裏一瞬”之稱號,他尖嘯入雲,連連翻滾,他那翻滾的速度是那麽快,捷又連貫,以致看上去隻見一團黑影,在極目力所能追的角度中騰旋——這種輕功的修為,真是上乘了!


    牟漢平沒有追趕,他穩如山獲般站立原處,就在他注視著對方甫始淩空滾動的瞬息,包朝錦竟又不可置信的折返左邊,同時,一條粗長的黑影也怪蛇似的猛卷而來。


    牟漢平出劍的勁與狠是不必說了,他最能發揮的便是一個“快”字訣,近看卷來的粗長影子,斷劍奇幻的映起一片寒芒,寒芒方始逼向人頭,卻自另一個絕不可能的角度,閃射出真正的刃鋒,等到包朝錦察覺之際,業已來不及收回他的兵器“蛟鱗鞭”了。


    “刮”聲暴響,長有九尺的“蛟鱗鞭”頓時被硬生生斬掉了三尺長的一截,包朝錦驀地貼地撲落,鞭才揚起,隻剩六尺之殘鞭猛然又被斬斷一半。


    這一記絕活,乃是“馱雲劍法”——映日中的一式——“虛斬”。


    包朝錦心中這股子驚怒與羞愧就不用提了,他尖叫著倒射而起,猛將手中殘鞭拋向牟漢平,同時不分先後的運起“黑毒爪”功,以閃電般的手法扣向對方胸腹。


    現在,一瞬的滿足充滿了牟漢平的心頭,他就是要敵人這樣做,比對方更快的,他插劍向地上猛彈,人與劍溶成一道流光暴射,立即迎向包朝錦。


    這一刹間,奚仁驚怒的口音急切響起道:“側滾……”


    “滾”字剛剛飄揚在空氣中,包朝錦已令人毛發悚然的尖哮著與牟漢平交際而過,牟漢平以一個優美的身法站住,包朝錦卻一直飛出丈許,才一頭撞向地上——自胸口至小腹,全已被劃刮開來,血與肚腸拖扯了一路。


    頓時,四周鴉雀無聲,一片死寂,“淩雲崖”與“鐵狼堡”的每個人臉上全像蒙了一層白灰。


    牟漢平緩緩的將劍刃上的血漬拭在靴底,然後,又將劍抱回胸前,他冷沉的一笑,道:“現在,還有哪位?”


    奚仁一張黑臉上泛著白灰,他唇角抽搐了幾下,陰沉沉的道:“牟漢平,‘淩雲崖’不會放過你。”


    牟漢平瞅著對方,道:“彼此彼此,就像我不會放過你們一樣!”


    奚仁的雙目中,透露著無比憤怒之色,光芒如光,道:“牟漢平,‘淩雲崖’不是這麽容易被唬住的,而‘淩雲崖’更沒有仇恨的積結,因為我們立即便會報仇泄恨。”


    牟漢平平靜的道:“很好,和我的觀念不謀而同,你們原無須有保留,姓奚的,並沒有人在求你們慈悲。”


    奚仁緩緩往前踱去,他的目光越過牟漢平的肩頭,投注在對麵神色惶惶的鐵叔同臉上,他提高了嗓門道:“鐵堡主,我們是唇亡齒寒,利害攸關,我建議不如合你我雙方之力以除此獠。”


    鐵叔同急忙點頭,聲音裏透著極大的不安道:“當然,這個當然,我完全同意奚兄卓見!”


    牟漢平不屑的笑了,道:“姓奚的,怎麽變成雜種了?也不怕你們馮大崖主回去罰你倒洗腳水麽?這可不大光彩呀,居然要求一個藉藉無名的小幫會插手相助……”


    “鐵狼堡”在江湖上的地位,一崖三堡並駕齊驅,如今被牟漢平譏諷為小幫會,鐵叔同心頭那份窩囊勁就不用提了。


    奚仁眼眉俱挑,冷森的道:“你激不動我,也別想挑撥,牟漢平,我們不會因為你這幾句話,便白白給你一個‘各個擊破’的機會,你的如意算盤敲錯了!”


    牟漢平一揚頭,淡淡的道:“在我來說,對你們這種死不要臉的做法,並不感到意外,你們原就是這類下三濫的材料,反正隨你們怎麽個打法全差不多。單輪戰與群毆虞哪一樣不比哪一樣來得更高明!”


    奚仁淩厲的道:“隨你說吧,姓牟的,我們隻問能不能達成目的,我們不管什麽手段,隻要擺平了你,任何方式我們全不去計較。”


    牟漢平道:“可以,我對付你們也便要不計較手段了——大家全豁上幹,也叫有來有往!”


    那邊,鐵叔同厲聲道:“奚兄,小心這家夥,他可比他老子歹毒得緊呢!”


    奚仁傲然道:“我們也不是善人,鐵堡主!”


    牟漢平惡狠狠的道:“快,不要在那裏裝人態了,姓奚的,別找著‘淩雲崖’那塊臭招牌在外麵招搖,其實拆穿了半文錢不值,你們除了巧取豪奪,你們還有個屁的本領?”


    奚仁厲烈的暴喝道:“姓牟的,你死定了!”


    牟漢平神色是凶暴又殘酷的,道:“我奇怪,你們還在等什麽?”


    一抹陰毒詭異的表情,掠過奚仁的雙瞳,他陰惻惻的道:“你已迫不及待了麽?”


    牟漢平斜眼看看他,輕蔑的道:“姓奚的,我是迫不及待了……我非常驚異於你的涵養,你原不該有這樣的涵養的。嗯,莫不成你們有所期待?”


    奚仁冷木的一笑,道:“你聰明的過分了!”


    牟漢平迅速轉動念頭,捉摸對方為何遲遲不肯動手的原因,他知道,奚仁先前之所以命令“千裏一瞬”包朝錦出麵與他相鬥,主要是想確實獲悉他本人所具有的功力火候如何,顯然奚仁業已得到答案了。但這答案卻是令奚仁驚愕憂慮的,所以他才不惜於尊降貴,以“淩雲崖”的聲譽做擔代,出言邀“鐵狼堡”合作——“鐵狼堡”利害相連,已經答允與他合作聯手了,可是,奚仁卻仍在拖延些什麽呢?


    突然,牟漢平想起了一件事——莫非奚仁在等待他“淩雲崖”的夥伴?


    思慮及此,牟漢平不禁有心理發毛了,他非常清楚“淩雲崖”所擁有的巨大力量,他更明白對方形成那種力量的若幹特性——那就是他們具備有許多邪異的人材,有雄厚的財富,更加以陰險毒辣的手段,和毫無道德觀念的思想去操縱這些特性,使其變成了一股洶湧浩大的洪流。


    牟漢平同時也知道,自己本身所能發揮的牽扯力有多大——他不但和任何一位“淩雲崖”的好手單挑獨鬥,這不含糊他們所能使用的任何詭謀,但是,他可以在“淩雲崖”力量分散的時候與其抗衛,卻斷然無法麵對麵應付整個“淩雲崖”那種雷霆萬鈞的優勢,他隻是一個人,就自是一個超人吧,亦總有其精疲力竭的極限啊!


    牟漢平打定了主意,不再猶豫了,他不能叫對方如了心願,不能叫敵人聚齊了力量,再來坑自己,如今,他唯一的芳法,也就是最正確的方法,先動手,先搏殺,先求勝,各個擊破,分批殘滅。


    這時,奚仁還在不落痕跡的往下拖延著,他故意沉吟道:“姓牟的,你以一己之力,居然就狂妄到要想與整個‘淩雲崖’挑戰,奢言報仇泄恨,這豈非是天大的笑話,要是你識時務,找個深山大澤藏起來,還能落個善終,為你姓牟的留下後繼的香煙……”


    牟漢平漠然的望著對方,道:“你說的廢話太多了,奚仁,在這種場合,你不覺得有點太過無聊麽?勝負是手底下分的,光憑著一張嘴便想壓下人家一頭,豈非癡人說夢麽?”


    奚仁冷峻的一笑,道:“直到如今,隻怕是你在癡人說夢吧!”


    牟漢平“呸”的吐了口唾沫,道:“那就拿出功夫來呀!站在那裏裝老態,算是什麽英雄好漢?”


    “漢”字不輕不重的,帶著幾分譏誚意味的自他唇縫中溜出,而就像是人眼眩花了一樣,牟漢平身形猛向奚仁撲去,斷劍翻掠,劍鞘已立擊“潑風棍”徐昆,徐昆慌忙躍閃中,牟漢平的斷劍已向奚仁電揮九九八十一劍,偏斜一側,幾乎連看也沒看清他的劍路子是怎麽個走法,站在徐昆身邊尚未轉過腦筋的那位“鐵狼堡”香主業已被透胸通穿出七步之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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