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春的夜,突如其來的降臨在了這座北直隸的小城之中,街頭巷尾隻餘下寥寥幾個匆匆趕路的行人,大多數的高陽人已經吃過了晚飯,收拾好了碗筷,女人們灑掃完了床榻,喊著自家的娃子們趕緊睡下;小聲地催促自己的漢子趕緊洗腳,不然的話不許上床。


    李赤心感覺自己方寸已亂,甚至連孫家那位年輕的公子,什麽時候帶走了那個古怪靈精的小丫頭,自己都毫無察覺。


    一個人苦悶不如父子兩個分擔,可是如何對兒子談及母親的死,是一件極其殘忍的事情,如今要不要麵對、如何麵對,都不容拖遝了,需要自己當機立斷。


    他一邊有一搭無一搭地與兒子說著話,一邊緊張地琢磨如何開口,“兒子,爹哪裏壞了?”


    李赤心此時倒是覺得,還是再晚一些再說吧;晚一些,再讓從來沒有過幸福時光的孩子明白,死有多麽地沉重,或許是最仁慈的。


    “這個世界上的每個人都不容易,既然隻有接受一條路,你們能夠選擇暫時逃避的,還是暫且逃開的好,掩耳盜鈴其實是聰明人最無奈的抉擇”,他想著,拍打了一下自己發疼的腦袋。


    “李過,你腦子裏的‘浪’是幹啥的,不是給你自己治過箭傷嗎?”被敷衍的小男孩也是有自尊的,李來亨跳躍的思維裏,忽然憶起了父親曾經的壞,“為什麽不用‘浪’去給誌玲姐療傷,誌玲姐可總是將最多的肉湯、最好的帳篷,留給咱們兩個;哪怕誌玲姐每天晚上都要學小鳥一樣在樹梢上睡覺……”


    李來亨這隨口的質問,卻讓苦悶不堪的李赤心目瞪口呆,“是啊!自己竟然沒有想到,‘浪潮’係統可是會療傷啊!”


    “啪!”又是一計脆生生的耳光,這個世界上能夠罰酒三杯者有,可是為了懲罰自己的過失,連揍自己幾個耳光的真不多見。


    響亮的耳光驚得李來亨都為之牙酸,“親爹對自己太狠啦!”


    要不是今天親眼所見,李來亨還總是懷疑,能夠經常不顧誌玲姐阻攔,狠狠懲戒自己的李過,肯定不是自己的親爹!眼下著一巴掌讓李來亨明白了,親爹有多麽嚴於律己寬以待人,不信你看,李過為了揍疼他自己竟然使上了內力。


    李赤心合著血,將一顆剛剛長出來的智齒,吞到了肚子裏。他狠聲地對‘浪潮’發令道:“救活誌玲姐,不惜一切代價,哪怕你毀滅……”


    不容李赤心的命令下達完畢,‘浪潮’忽然湧現出一團團的亂碼,緊接著四k顯示屏上,便出現了一串初號的宋體標題字符:“本係統隻限大明朝一級通緝犯——劇寇——‘李赤心’,及其直係血親中的第一順位繼承人(李來亨)使用;如果宿主再次不尊重‘浪潮’,我將立馬滾蛋,爺還不伺候啦!”


    李赤心一臉詫異地盯著初號的標題字符,他完全不敢相信,一向將自己視為上帝的‘浪潮’,服務態度竟然會如此惡劣,“這小脾氣可是不能慣!”。


    “我要投訴!”李赤心虎吼了一聲。


    “這個‘浪’到不知天高地厚的東西”,他簡直怒不可遏,瞬間爆燃的怒火,燒得懷中的李來亨連忙脫掉了最後的一件肚兜。


    “李過會不會爆炸吖?”眼見著親爹的肚皮猛然鼓了起來,簡直比自己在夏日荷塘裏見到的蛤蟆肚皮,都要大上幾分。


    “雖然你是老板,可是我也有自己的尊嚴!”‘浪潮’雖然叫浪潮,可是身為‘浪潮’也是有尊嚴的。


    “大明朝慣匪李赤心!如果你再逼我‘浪’,我‘浪潮’現在就遞交辭職報告!”浪潮閃現出來的初號標題字符,一再加粗、加紅,宛若一條騰空欲飛的眉毛。


    李赤心顯然沒有料到‘浪潮’如此不會說話,簡直就是談判終結者。


    三百年後,哪怕是一個小小的網絡寫手,都明白談判不過是一門相互妥協的藝術,彼此惺惺作態就是討價還價的砝碼,更不不涉及珍愛臉皮與關懷心理……


    “你還能不能好好談判啦?”李赤心很厭惡完全不具備談判藝術的對手,很顯然,對手不妥協,那麽就隻有自己妥協。


    “你可以辭退我,也可以毀滅我,但是不可以侮辱一顆有良心、有追求的中央處理器!”‘浪潮’顯然已經出離了憤怒,不過經過李赤心麵紅耳赤的散熱,‘浪潮’還是恢複了正常運轉,“還有!李來亨是吧,不要以為自己是二代,就可以瞧不起打工者,我全名叫‘浪潮’不是浪!”


    父子兩個一下子安靜了下來,李赤心剛剛的悲風傷月、什麽積蓄悲情,立刻被名叫‘浪潮’的一通數落給趕散了。


    崇禎十一年,二月。


    夜風已經不是很冷,不過夜風可以將各有歸屬的人們分得很清。


    京師紫禁城,崇禎皇帝又是宵衣旰食地處理著龐雜的國事,年輕人的鬢邊,已經開始染上了白霜。二月初一戌時三刻,朱由檢掐著腰從龍椅上站了起來,慢慢挪動著略顯沉重的腳步,來到冬暖閣的禦榻之上和衣臥下;侍衛五常之首的常喜,輕輕地為皇爺保健著酸脹的腰腎,他的動作輕柔到位,顯然是得到了此中高人的指點傳授。


    被拿捏得渾身舒泰的朱由檢,像是夢遊一般地問常喜道:“女飛賊拿到了沒有?”


    常喜苦著臉,低低的聲音答道,“……又被女賊同夥,傷……人,逃掉了。不過禦馬監奉禦常戎已經綴下去了,據悉確為闖賊一夥賊人所為……”


    “命,督師洪承疇、陝西巡撫孫傳庭合力進剿,勿使匪人逃脫!”崇禎在常喜的服侍下昏昏欲睡。


    伏牛山的星空中月朗星稀,山間一處不出名的小寨內,點點燈火將被李自成用作老營的韓家祠堂,照的是燈火通明。


    伏牛山外已經可以看到間或一現的綠意,而此中的山間人家,卻依舊感覺春寒料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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