說話間,李赤心就見年輕人肚腹間驟然一鬆,自家的那個不知天高地厚的小人兒,便如同開啟了彈射模式一般,倒退著回來。老碼頭王長順本就在少爺身前一步護衛,見狀像是上足了發條一樣,搶上前想接要住退回來的李來亨;李赤心搶前一步,嘴裏輕聲說著:“老王叔,還是讓我來吧!”


    說著閑庭信步一般,繞過了王長順,環手便將李來亨攬在自己的懷裏,如同爺倆個平日做遊戲時一般,攬住來亨悠了一圈,再隨手像是揣起心愛的物事一般,將暈頭漲腦的李來亨揣進到懷裏的軍袋中。


    旁人看到此景,隻是覺得李赤心驕縱孩子;不過他雜耍般行雲流水的動作,看得這裏的人們是眼花繚亂;不過在久曆江湖的王長順看來,卻是被驚出了一身冷汗。


    旁人看不出情形,他與劉體純都已經看出來;年輕書生看似輕鬆的放開來亨,實則是借力打力的上乘功法,後退回來的來亨似輕實重,一旦自己貿然上去接住來亨,小來亨不一定有事,自己的一雙手卻是很難保全了。


    “好!”孫氏大車店內的官差衙役們一陣叫好,也不知道是為李赤心行雲流水般的動作喊好;還是在為青年公子的大度而喝彩。


    轉過身來的李赤心凜然一笑,年輕公子的眼中也是厲芒一閃即逝。


    隻有仿佛不知天高地厚的小丫頭,在一旁跳著腳兒撫掌而笑道:“你們大人都那麽虛偽的麽?明明小沆子要摔死你兒子,你這個虛情假意的大個子卻是裝成毫不知情,羞也不羞?”


    說完,還蹦跳著用手指在臉上一刮。李赤心老臉一紅,年輕人更是被嗆得臉上咳嗽不止。


    “我說對了麽?果真是我說對了!”小小女童像是童言無忌的戳中了兩個人的那個點,逼得兩個人不得不重新打量起對方。


    “妖孽啊!”李赤心心中打鼓,可是臉上不能流露出來,他此時臉色不變,張開雙手像是要擁抱多年未見的老友一般,緩緩抬步上前……


    令人瞠目結舌的是,李赤心對麵的年輕人竟然也是同樣的動作,兩個人像是商量好了一樣雙手搭在了一起,四條臂膀同時抖動,在我認可了,這完全就是兩個人多年未見的好友,久別重逢的標準姿勢。


    李赤心與年輕公子兩個人知道其中的奧妙,不過他們誰也說不出話來,此處苦楚隻有他們自身知曉,就連王長順與劉二虎都以為兩個人目前勢均力敵,一時間難分輸贏勝敗。


    年輕的公子此刻心裏暗驚,“自己一身藝業已經深得老人家的精髓,此際交手已是施展出了八九分的功力,卻依然拿對方不下。”


    李赤心更是心驚,“孫氏豪傑真是不容小覷,自古高陽酒徒豈是浪得虛名之輩!”(文字為了對仗工整借用高陽酒徒酈食其之名,其實酈食其之高陽,為陳留縣高陽鄉如今在河南開封附近。)


    這時王長順、劉二虎發出看出不妙,兩個人手臂搭在了一起,筋脈賁張像是四條蟠龍攪在了一起。


    李赤心與孫之沆兩人同時暗暗叫苦不迭,兩人心智超過常人的豪傑,竟然被一個雉齡女童玩弄與鼓掌之間,讓他們自己都有些無言以對,四目相視之下,唯有苦苦支撐,隻要他們誰先放手,一個疏忽就將筋骨寸斷……


    “小妖女!虧得咱媽還救了你的命,這算不算是狼心狗肺,看我不用皮筋砸你個玻璃花!”同樣一個稚嫩的童音響起,讓在場的人們無不莞爾。


    “小賊,你敢!”


    “你等著,看我敢不敢?”


    “我不信!”


    “照打,小爺我讓你嘴硬!”


    全體觀眾,甚至場內動手的兩個人,都以為這是小兒女鬥嘴,哪個也沒有當成一回事,唯有黃毛小丫頭發了一聲喊,“小沆子,注……”


    後麵的哪個“意”字還沒有發出的時候,一個淺藍色的氣球乍現在李赤心的胸口處,隨著李來亨“噗”的一吹,杜蕾斯氣球飄飄蕩蕩飛向了與李赤心膠著的青年公子。


    一旁的衙役、差人,連同彎弓搭箭警惕院內動靜的巡檢司兵丁,同時被孩童的戲耍之舉逗得哄堂大笑,場內除了怒目圓睜的兩個人,哪還有一絲血濺五步的氣氛。


    不過小丫頭的警告顯然是有預見性的,當這個氣球飄到離青年公子半步的時候,李赤心的懷中倏然射出一根銀針,那個相當賦予喜感的杜蕾斯氣球瞬間爆裂開來……


    李赤心早已在氣球飄出的時候,就閉緊了口鼻,見到杜蕾斯飄搖到了對方麵前,更是閉起了雙眸,讓四周的人們看了煞是可笑。


    “叭!”一聲脆響,聲音不大效果非凡。


    年輕公子顯然被爆裂的氣球幹擾到了,他感覺出了金風一道,不過那顯然是小孩子過家家的把戲,無非用什麽物事戳破氣球,幹擾自己施為,不過杜蕾斯爆裂的一瞬間,他才醒悟過來,自己還是中計了。


    在場的人們目瞪口呆地看著滿臉白粉的李赤心與青年公子,一時間場麵無比的尷尬,人們尋思著“這是誰家小兒的惡作劇,家大人難道如此縱容不管?慈母多敗兒,如今讓人們看到了慈父亦敗兒的案例,人們紛紛鄙夷不止。”


    “咳咳咳!”隨著一連串難以抑製的咳嗽聲,年輕公子的嘴裏頓時咳出了鮮血,煞白的嘴唇殷紅的血絲,配合一臉的白粉,看起來竟是如此的妖豔。


    李赤心顯然未受影響,還因為杜蕾斯的奇效占了很大的便宜,人們爭先恐後譴責孽障不義之舉的同時,李赤心睜開了眼見,他神光湛然一現,卻又壓抑住胸中的惱怒,用單手一圈,右手一抹,抹去了青年公子臉上的狼狽。


    繼而他憨厚的一笑,抱歉地拱了拱手說道:“小兒頑劣,還望公子海涵!今日你我二人本就是遊戲之舉,亦無勝敗輸贏隻說,李赤心在此有禮了!”


    那位麵露尷尬的青年公子,顯然沒有預料到會有如此光景,一時愣在那裏,不知如何是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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