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自成身後是垂頭喪氣的中軍吳汝義,高氏夫人看著一行人從樹林中走出來,她看了一眼丈夫的臉色,李自成麵無表情地微微搖了搖頭,高氏的心裏一陣悸動,略微感覺自己的嗓子像是有什麽堵在其間。


    她聲音黯啞地對郝大勇說道:“搖旗,嫂子知道你是好漢子,知道闖字營裏沒有孬種,可是你們既然把眷屬交給我,就用不著你們爺們瞎操心!咱們老八隊的眷屬隨著丈夫起事,哪一個怕過,就是高傑的家眷都死活不跟那個雜種一起投降官軍!”


    樹林中忽然傳來一個婦人的痛哭聲,聲音不大卻是直紮人的心肺,高氏的眼圈也跟著紅了,她趁機扭頭擦了擦眼,對自己了兩個女兵說道:“去勸勸你們吳大嫂子吧!”


    跟著她又恨恨地對郝大勇說:“這些女人們哪一個用了你們爺們的照顧!”


    聽著這話,李自成的臉上也是一紅,緊跟著他用手中的劍鞘狠抽了一下自己的中軍,“快去查,不能再有眷屬……,你自己明白,快去!”


    吳汝義的眼裏已經充血,但他還是一聲不吭地扭頭跑向了樹林。


    郝大勇見中軍大將吳汝義轉身就跑,完全沒有往日的從容,他驚異地看向李自成“李哥?”


    李自成無奈地點點頭,“是……,已經沒救了。”在他的聲音裏透著迷茫,這讓從來不帶腦子出門的郝大勇極為詫異。


    見此情景,高氏索性衝著越來越多圍攏過來的人們說道:“這幾年隨著你們李哥出生入死,但是家眷們同樣什麽苦都吃過,也見過一些殺人出血的大陣仗……!”


    說到這裏不少人的眼裏都起了霧氣,“女人們平時替你們男子漢養兒育女,打仗時替你們裹傷敷藥,遇緊急時都會拿著兵器同敵拚命,為什麽今晚一遇搓著就先殺自己的老婆孩子?從這一點上看,你們哪一個比得上過兒,他是虎!是混!可是人家能夠一直護著自家的崽子不被官軍欺辱!”


    高氏哽咽著自己都有些說不下去了,周圍聚攏的人們已經泣不成聲,有一個潑辣的婦人帶頭罵道:“平日裏都說他‘一隻虎’彪,可是他的老婆、崽子在哪兒?比起替夫刺駕的紅氏,我們婦人家自己都臊的哄!”


    男女老幼你一嘴我一句,場麵十分的混亂,高氏輕咳了一聲,大家馬上安靜下來,她環顧一下人們激憤難平的臉,“我高氏雖是一介女流,可我敢再次立誓,讓所有眷屬集中到我這裏,如果我帶著他們衝不出去,大家臨時在馬上自盡不遲,你們爺們放心,男女老幼絕不會有一個活口落入賀字營的手裏,用不著你們未出師、先動手、殺死自己的親人!”


    不過老八隊的婦人們沒有想到,出來涿州過高碑店有一片極為寬闊的水麵,過了這個叫白洋澱的水麵,再往前麵不遠,就是保定府治下的高陽縣。


    時至晌午,崇禎十一年早春正月歲末。高陽縣城最繁華的鼓樓大街上,人們三三兩兩閑適的溜著彎,一輪紅彤彤的日頭在頂梁上高高掛在,使得外出的人們都少穿了一兩件衣服。


    出了筆直的鼓樓大街向右一拐,在高陽城北的犄角,有一處雜亂五章的車馬市,正值晌午這裏的交易的人們並不多,不過人喊牲口叫倒是十分的熱鬧。一個神色匆匆的中年人剛剛與人交易了一匹上好的大走騾,這時正腳步匆匆地躲閃著南來北往的行人,快步向不遠處的大車店了走去。


    “老王大叔,你可回來了!”老王推開大車店東廂一個小跨院的門,就聽到了劉二虎焦急聲音。


    “保定府的狗腿子真的不假,這裏人懂行事還不給高價,你知道……”被人稱為老王大叔的人朝在北屋一努嘴,抓這些付藥、還有那些挑費,這幾個錢可是不夠,他憤憤地衝劉二虎瞪了下眼睛。


    轉臉,老王大叔又焦急地問道:“現在怎麽樣,燒褪了些不?”


    劉二虎焦黃的臉上泛著難色,“醫生進去半天了,還是那位被孫家家主讚過醫術了得的老先生,那個路上撿的丫頭,剛才出來取了沸水……”


    老王看著劉二虎無奈的神情,心裏咯噔一下,主母紅氏刺駕那天,雖說沒有傷了狗皇帝,可是聽說幾個武功高強的內侍,都沒有在主母的鳶尾針下討得了好去;不過雙拳難敵四手,國手過招不過就在毫厘之間,電光石火的幾招交手,紅氏同樣吃了個暗虧.


    主母紅氏與自己和劉二虎逃出京師,若不是在半路上遇上了……他們兩個人還不知道紅氏在京師受了重傷,這一路之上一直都是硬咬著牙在苦苦支撐。


    好不容易三個人星夜趕路過了白洋澱,紅氏這才支持不住一頭栽倒在路旁,“三百多裏路啊,還有一場鏖戰,真不知道她是怎麽撐下來的,就是個強壯的男子都不一定……”


    劉二虎像是知道老王大叔想的什麽,小聲地說道“主母可不是尋常女子,這一身小巧的功夫那是得了真傳,就是李將爺都不一定成,在咱們十三家七十二營是數得著的大行家,要不是狗皇帝的大殿不湊手,豈能讓幾個閹人算計了……”


    兩個人在小院裏小聲地嘀嘀咕咕了好半天,才見一個鶴發童顏的老者,掀開門簾走了出來,一旁是個尚在垂髫之年的小丫頭,她一手提著沉重的紫檀嵌螺鈿的藥匣,一手攙扶著白發蒼蒼的醫生出到院中。


    老邁的醫生與兩人對望了一眼,微不可察地搖了搖頭,“我也不問幾位的來處,不過……”


    劉二虎上前抓住老先生的手,“您可不能見死不救,就孫家都稱先生是國醫聖手,如今我家夫人糟了匪寇的……”


    “傷前日我已經見了,雖說深可見骨,對於尋常醫士來說是回天乏術,可是對我來說隻要病人一息尚存,完全可以救治,但是,這一位……”醫生說著麵色很是難看,“這一位傷可醫,命難痊;恕老朽無能為力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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