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玨和曉霞慌忙一同望去,隻見正是武昌城外怪船上那兩位功力絕高的左右雙丞,各各手捧一支象牙笏板。


    甬道寬僅丈餘,左右雙丞一眼就看見了他倆。石洞內雖有突出的石筍,但終掩遮不住身形,彼此全都“呀”了一聲。


    左丞老人獰笑道:“原來還是你這乳臭小子!上次東陽峰花蕊地府中,被你和東嶽小隱兔脫逃生,竟然遠敢來石鍾穀送死!”


    右丞老人也用象笏一指曉霞,喝道:“小丫頭,看你身背武當派寶劍,你究是何人門下?”


    杜玨朗聲回叱道:“你這兩個老怪物,東嶽小隱當時沒有把你們劈於掌下,你們隻知鑽入叢林夾尾逃命,現在還神氣什麽?”


    曉霞也冷笑回喝道:“不錯,我就是武當掌門之徒,你待怎樣?”


    右丞嘿嘿冷笑道:“沒有什麽,偷聽花蕊宮和此洞主人的秘密,理應一——律——處——死!”最後四個字一字一頓,沉重有力。


    四人正相對喝叱之際,早又花搖柳拂一般,自岩洞內分兩排走出來四個綠友少女,俏麗輕盈,分立左右。


    一刹那間,又有兩位女子,並肩而出。


    左麵正是武昌城外綠色怪船上麵那位花蕊宮主,鳳髻雲鬢,宮妝裒衣,綠得如同一朵出水菌萏,原來這位花蕊宮主豔麗苗佻,年紀不過二十七八。那夜杜玨他們並未仔細看清,這時就在對麵兩丈左右之處。


    曉霞也驚訝花蕊宮主,原來如此嬌媚。


    右麵的是位身材窈窕頎長的女子,體態十分輕盈曼妙,白衣如雪,而麵上卻深深罩覆著一層白紗。


    隔著白紗,此女一雙妙目,隱隱射出一派寒光,掃向杜玨和曉霞身上,一瞥之後,哼了一聲,“咯咯”嬌笑道:“宮主認識他們?這小子年紀尚幼,可能就是……”


    花蕊宮主也把秀目向杜玨瞄去,同樣綻出一疊銀鈴般的嬌笑,道:“不錯,我和這小子已是第三次碰頭了。”


    左右雙丞,綠袍閃勤,各秉象笏向花蕊宮主躬身說道:“請示宮主和尤姑娘,這兩個奸細如何發落?”


    白衣少女邁前一步說道:“待我先問問他們,若果就是他……”


    突向杜玨一指,嬌叱道:“小子,你是否峨嵋派下的杜玨?”


    杜玨不想白衣少女一眼就看出他的來曆,而且直呼己名,不由怔了一怔,傲然回答道:“我就是杜玨。你是什麽人,為何遮上一層麵紗,不敢把真麵目示人?”


    白衣少女又“咯-”嬌笑道:“我嘛,你不必多間,反正我認得你就是了。”


    杜玨怒喝道:“認得就好!武當淳風掌門,被你等囚禁此洞,淩虐至死,不用說你就是璿宮主人了。我問你,把本派掌門師伯劫往何處?”


    白衣少女又響起一串嬌笑聲,她眼中兩道寒光,宛如一柄利刃,刺向杜玨麵上,冷冷道:“璿宮?璿宮會在這石鍾穀?真是天大笑話!至於會元老禿頭,性情非常執拗,別人已饒過了他,他還賴著不肯返回峨嵋。杜玨,今天看在你的分上,連武當派這小丫頭,我一並放過,快些走吧!”


    她突又厲聲喝道:“杜玨,記住,你們不許向任何人泄漏石鍾山洞的所在!”


    白衣少女眼中寒光似水,似乎有一種不可抗拒的力量,她以命令的口吻,吩附著他。


    杜玨正待回聲反駁,曉霞已大聲叱道:“快把石鍾山魔交出來,他害死了我淳風師伯,我要把他宰了,為本派複仇雪恨!”


    白衣少女突然話音一變,她說出來的話音,變得宛如幽靈惡鬼,陰森森、悲淒淒的,使人驚魂蕩魄,她極不屑的掠了曉霞一眼道:“武當黃毛丫頭,憑你也配說複仇雪恨!石鍾老怪他也不是璿宮裹麵的正主兒,告訴你吧,石鍾老怪隻是替別人負責看守囚犯的人。少林、武當兩派,罪有應得,本應血洗真武觀和少林寺,若非……”


    白衣少女話到口邊,突似發覺不應泄漏機密,又咽回要說的話,她隻以極冷酷的笑聲,結束了她的話。


    白衣少女忽又暴發一股難聽的笑聲,震蕩得洞裏回聲如雷,顯露出她內力之深,超越一般武林好手之上。


    花蕊宮主笑向白衣少女道:“姑娘這樣輕輕放過他們。這小丫頭還不知感激,信口雌黃,豈不可恨。奇怪,以石鍾山魔的功力,怎會傷在這兩個毛孩子手下?要不讓本宮左右雙丞考驗一下他們的門路,按理說也應該略予薄懲,教訓教訓他們才是!”


    杜玨怒不可遏,叱道:“你說這裏不是璿宮?快把石鍾山魔交出,由張姑娘帶回武當,血祭她掌門師伯之靈,我也不和你們女人動手了。”


    白衣少女話音,突又轉得十分柔和嬌媚,道:“杜玨,你發什麽橫!我再答覆你一次,這就是石鍾山洞,並非璿宮,你早晚自己會送上門去,走入璿宮之門的。看樣子我交不出石鍾老怪,你是鬧個沒完了,那我隻有打發你走了。”


    左丞老人躬身道:“尤姑娘,待老夫管教管教他們!”


    白衣少女卻擺擺手道:“據石鍾老怪所說受傷情形,杜玨他們可能練就二儀神-,那就非我親自出手打發不可。至於貴宮的各種神毒妙用,對付他們自然不費吹灰之力,可是我要憑真功夫,讓這小子心服口服。”


    杜玨怒叱道:“住口!休憑巧辯,我認定璿宮頭子,就是你們這一幹妖孽,隻要杜某走出這條山穀,不久各派高手,一定踏平你這座璿宮!”


    白衣少女陰森森冷笑道:“好大口氣!好吧,洞裹地麵狹小,咱們到外麵穀中見個真章吧!傻孩子,不許再亂吵亂鬧,我要不是為了我師姊,一定讓你們一齊喪命當場!”


    杜玨聽她一口道破他練的是二儀神-,也心裹吃驚不已。杜玨又叱道:“你們一群女子,就是倚仗人多,杜某也不畏怯,我也劃出道兒,倘若在你手下落敗,絕不把今日之事,泄漏於八大正派。倘若你敗了,又當怎樣說法?”


    白衣少女雙目的寒光,一直盯在杜玨和曉霞兩人手心相交之處,她漫不在意的陰森森一笑,說道:“任憑你要求什麽,我幽靈仙子一定照辦。”


    杜玨朗聲長嘯,道:“原來你就是幽靈仙子!”


    白衣少女冷聲微哂道:“怎麽樣,你聽人說過我?”


    杜玨茫然搖搖頭道:“倒沒聽江湖武林中有你這一號人物,一言為定,我如勝了,沒別的,把石鍾山魔交由在下處置,另外還有本派會元掌門大師,也請以禮送回峨嵋本派法地。”


    白衣少女冷聲微呐道:“小子,你別做春夢了,我敗了一概照辦,絕不含糊!”她突又嘿嘿大笑道:“縱然你峨嵋派會元老禿頭,不能由我作主釋放,我也可以指引你一個地方,讓你會會他。好,外麵去較量較量,讓你小子開開眼界,看你兩個毛孩子,二儀神功還沒成氣候,竟敢狂妄到這種樣子,豈非自取其辱!”


    杜玨沒想少女又一語道破自己二儀神功未成氣候,不由又凜然一震。


    花蕊宮主竟浪聲嬌笑道:“姑娘既已和他劃下道兒,我是客人,當然是無話可說。不過這小子兩次窺探本宮隱私秘密,除過今天,以後隨時隨地碰上了,我還是不能饒他。”


    白友少女目光移向花蕊宮主,似乎出乎意外的樣子,說道:“宮主又打算如何處置這小子?”


    花蕊宮主笑得如同花枝亂顫,浪聲道:“姑娘不用多問,我也不難為他,隻是把他擒回巫山花蕊宮,另派用場。此中奧妙不可預泄,待會我再告訴仙子吧!”


    幽靈仙子目中寒光電轉,隨即一擺手道:“杜玨,那就到洞外去較量吧!我想那兩個老家夥,不會老是跟在你身旁保護你的。”又冷冷喝聲:“請!”


    杜玨也略一拱手,立即拉了曉霞,扭轉身大步走去。


    後麵香風招展,隨著六個女孩子,和左右雙丞。


    左丞老人走向花蕊宮主,附耳低聲嘀咕著。


    花蕊宮主似乎堅持不允,但話昔十分低弱,杜玨和曉霞也沒留心細聽,他們雙方轉眼走出了山洞。


    找了一塊平坦的地麵,樹木稀疏之處,相對而立。


    幽靈仙子點點頭道:“很好,就在這裏了斷吧!杜玨,隻要你接得下來我三掌,一切照你的話辦理。小子,接招吧!”


    幽靈仙子冷冰冰的,竟沒禮讓他先發招,她白衣飄飄起舞,身形宛如一條魅影,突然玉掌一翻,攻了過來。


    幽靈仙子這一出手,強風滾滾,匝地而起,飛沙走石,摧枝折木,湧卷過去一蓬呼呼旋轉不休的強大風柱,聲勢之猛,威力之大,出乎想像。而且她似不讓杜玨有運用二儀神-的機會,突發猛烈攻招,采取先發製人的手段。


    杜玨幸而這一陣,早已和曉霞二氣交流,默運玄功,仍然沒有把剛剛入門的二儀神-運足,畢竟他們火候太淺。


    杜玨讓曉霞閃到自己背後,他滿懷自信,奮力推出一掌迎去,杜玨因輕易勝了石鍾山魔,以為至少可以立於不敗之地,豈料這白衣少女,功力竟十分嚇人,震卷過來的風柱,竟如同一座山嶽,震天動地。


    杜玨無相神功雖已臻上乘,而曉霞的玄門內功,卻未成氣候,加以二儀神-功尚未純熟,威力自然未至上乘境界。


    隻聽得強風在空中激起了,一疊爆震,尖嘯連連,勁風四溢,空隆隆一陣巨響之下,杜玨立被震卷得向後倒退了丈餘。


    他隻覺五髒翻騰,逆血上湧,身軀搖擺不已。


    曉霞吃的苦頭較小,卻也被他帶得踉蹌倒退不已。


    那位幽靈仙子,卻隻略為退後兩步,即已身形站穩。


    眾少女都歡聲喝采,花蕊宮主“咯咯”媚笑道:“仙子功力蓋世,這小子居然能接下一掌,尤姑娘,斬草除根,勿留後患,千萬不要放掉這小子!”


    幽靈仙子雙目寒光頻閃,她似已決定了什麽。她突又大聲嬌叱道:“小子,拚了和我師姊反目。也不能留你小子將來和我幽靈一門並世稱雄。小子,再接我一掌試試!”


    她話音未了,全身白衣無風自飄,衣角獵獵有聲,她突又湧身而上,這次幽靈仙子竟用盡了全身奇功,雙掌齊推。


    杜玨喘息未定,幽靈仙子這第二招,已挾著翻山倒海之勢,疾卷而至,曉霞在他背後驚極尖叫道:“杜玨,如果打不過這丫頭,我們趕快走掉吧!”


    杜玨卻義氣幹雲,冷聲哼道:“既和人家約定三招分別高下,豈能虎頭蛇尾。我就不信接不下來,再厲害也不過和剛才一樣,還能把我們怎樣。”杜玨說著,也竭盡畢生之力,揮掌相迎。


    豈知二儀神-,陰陽剛柔兩種真力,二人功力差了一段距離,二儀神-的威力就減弱不少,而且他們剛才一招過後,真氣未複,曉霞心神慌亂,又不能全神貫注,以故這第二次內力相拚之下,杜玨不由一聲慘呼。


    他們一齊被震得卷飛而起,拋落七八丈外。


    這一下搖得杜玨眼中金星急射,周身骨節震得“嚓嚓”爆響,跌入一片鬆林之內,昏暈過去,曉霞也同樣震昏,不省人事。


    幽靈仙子一陣森森冷笑,喝道:“小子,今天把你們料理了,在這荒山幽穀之中,諒也沒人知曉,省卻以後不少麻煩,師姊她也無從怪罪於我。”


    幽靈仙子麵現殺機,一步步向他們跌落之處走去。


    那位花蕊宮主,卻不由“啊呀”一聲驚呼,緩步而前,她一拉幽靈仙子的手臂。失聲道:“尤姑娘,你真的要下煞手除掉他們?”


    幽靈仙子點點頭。冷笑道:“不除掉這小子,將來我豈不是留下後患?”


    花蕊宮主臉色一變,急急說道:“尤姑娘,你不是答應過我,由我帶他回本宮另行處置?”


    幽靈仙子冷笑道:“這小子既然蒙家師姊垂青,她豈不怪我?我既惹下了這件禍事,我就有膽量承當一切,況且……”幽靈仙子突又冷呐一聲,道:“宮主,你平日殺人如麻,怎麽今天成了菩薩心腸?”


    幽靈仙子雖被她挽住手臂,卻厲聲尖嘯,宛似神號鬼哭,另一隻手掌已遙遙震空向杜玨身上劈出。


    “呼隆隆”一蓬風柱,疾卷過去。


    花蕊宮主沒想幽靈仙子殺心頓起,依然推出她那雄渾無比的真力,攔阻已是不及,急得又花容失色,一聲尖叫。


    杜玨、曉霞已在略受內傷,昏迷倒地之後,又不能運功相抵,幽靈仙子這淩厲絕倫的一掌劈實,怕不立即雙雙一命嗚呼!


    豈料幽靈仙子一掌劈了過去,突然自林中湧出一蓬柔弱散漫的微風,緩緩自斜刺裹飄湧過來,把她遙遙發出的劈空掌力,迎個正著,幽靈仙子雖非全力施為,但這一掌也足能摧金裂石。


    不料那股柔風,敞開一片旃檀氣味,竟把她這一掌之力,融化消散得無影無蹤,幽靈仙子神情一變,喝道:“老尼婆,你為什麽又來管閑事?”


    林中慈祥的女人口音,嗬嗬笑道:“老身勸你不要一時衝動,傷天害地,你明知杜玨這孩子與令師姊和老身,都有一段淵源,卻還私心自用,你能對得起你師姊誨育之恩麽?”


    這幾句話說得幽靈仙子神情一怔,她一跺腳道:“是他自己找我拚鬥,才無心傷了他,我也不怕你搬弄是非。就是你把王屋雙隱搬來,他老人家也不能不支持我白隱師徒的。”


    林中人又歎息道:“我不怕你小幽靈嘴硬,王屋雙隱任何一位隻要一伸手,你還不是乖乖就範!你把我這不算同門的老大姊也頂撞起來了,勸你不要輕信諸葛妖女的花言巧語,你可知她的來曆麽?她正是我們上輩仇人的後裔,她們早晚要出賣你的。”


    林中人又長歎一聲,灰影閃動了一下,她已抱起杜玨和曉霞,淩空飛縱而起,幽靈仙子似乎有所顧忌,沒再出手,隻冷笑數聲。招呼花蕊宮主,重返石鍾岩洞。


    花蕊宮主笑問道:“林中那位,諒就是大雪山須彌尊尼吧?”


    幽靈仙子冷哼一聲,道:“除非是她,別人我豈能對他讓步,不過,一不作二不休,既已觸犯了我師姊,隻有……”她雙目寒光迅轉,似已作了什麽重大的決定。


    花蕊宮主也暗自盤算著如何把幽靈仙子激怒,使她永遠幫助自己,結為死黨。


    花蕊宮主又怕須彌尊尼識破她的行藏,自己一番計劃全部化為泡影,若被七隱踏上巫山東陽峰,更不堪設想,於是她們又相攜返回洞中,重作一番計議。


    吐玨悠悠醒轉,“哇”的口中噴出一口淤血。


    他隻覺渾身痛楚不堪,內髒逆血不斷上湧,背後命門穴上,卻有一股柔性熱力緩緩度入他的身上。


    杜玨睜開眼看時,自身卻平躺在一座昏暗不明的山洞之中,洞外暮色蒼茫,似已經過了大半天時間。


    他驚奇地扭頭望時,隻見那隻慈眉善目的須彌尊尼,正雙目垂臉,盤膝坐在他背後。右掌正在他命門穴上施功,助他恢複功力,療治內傷,他感激得啟齒叫道:“前輩,原來是您救了我,小子永遠感謝前輩大恩!”


    須彌尊尼頭上白氣蒸騰,似乎不便回答,隻把頭微點。


    杜玨忙伸手摸出玉盒,掐了兩片鴛鴦芝,吞下肚去。


    他俊臉漸漸由白轉紅,歉然道:“前輩,我求您寬恕,我離開大雪山時,曾帶了三葉鴛鴦芝,小子原是預備回家孝敬我爹爹的,但下山以後,卻因醫治許多人內傷,用去不少……”


    須彌尊尼行功已畢,低聲喝道:“不許多說,快快運起無相神功,你傷勢還須一段時間始能恢複,不可大意。鴛鴦芝原是你得來之物,老身並不怪你,目前武林群魔並起,浩劫翻覆,你藉它做些功果,正是仰體上蒼好生之德,老身又豈忍責怪於你。快些運功自療,老身還要救武當門下這小丫頭呢!”


    杜玨欣然應是,他慌忙依言運起無相禪功。他眼簾前灰影一閃,似見須彌尊尼已飄身而過,走向山洞深處,又聽見曉霞的聲音,嚶嚀一聲嬌呼。


    杜玨服下靈芝,又得須彌尊尼以內力相助,不消一個時辰,內髒震傷已完全複原,氣血通暢,身上舒適無比。


    他翻身坐起,隻見曉霞背向外,躺臥在山洞靠裏石壁之下,她身旁跌坐著那位須彌尊尼,正垂臉默默調息行功。


    杜玨等侯了片刻,遠遠望去,曉霞似在熟睡未醒。


    須彌尊尼行功已畢,睜目笑道:“杜玨,東嶽小隱贈你二儀秘錄,希望你為武林弭平浩劫,你為什麽不等二儀玄功做成火候,就輕易與人惡拚?”


    杜玨雙目垂淚道:“前輩,那小幽靈就是璿宮頭子,我怎能不向她質問掌門會元師伯的下落?況且武當淳風掌門也被她和石鍾山魔害得慘死石鍾山洞。前輩,我又怎能不和她們決一死拚?”


    老尼皺皺眉道:“可是,小幽靈並非璿宮頭子,石鍾岩洞也不是璿宮。”


    杜玨茫然怔住,反問道:“我不相信前輩的話,淳風道長怎麽會又被囚在石鍾岩洞?”


    須彌尊尼浩然一聲長歎,道:“杜玨,隻待黃山武林大會,一切真相就可大白。目下說穿了反而對你有損無益,自今天起,你就和這武當派小丫頭,合參雙修。把二儀神功築成根基,再行露麵和群魔周旋。切記務須在清明以前,前往赤城仙館采取還魂草,方能把武當一派受傷同門治愈,而且此行……”


    老尼突然收住話尾,搖搖頭道:“總之,前因後果,恩怨糾纏,唯有把王屋雙隱敦請出來,方能使群魔懾服,武林永保澄平,現在多說也無用。”


    杜玨肅然問道:“王屋雙隱,就是天倪大隱、玲瓏仙隱合籍雙修的兩位老前輩吧!至於赤城仙館究在何處,還望前輩示知。”


    老尼點點頭道:“當然就是七隱之首他們兩位老人家了,赤城仙館,就在天台山西麵赤城山中,那座古代仙人的遺址,赤城仙館已被二十八年前,西域一位怪魔盤據住,還魂草也就生在赤城仙館洞府裹麵。你和武當派這位姑娘,練成二儀神-,正好是那怪魔邪功的克星,所以你們合參雙修已刻不容緩了。”


    杜玨又請問盤據赤城仙館這位怪魔的來曆。


    須彌尊尼道:“此魔自號金發班禪,乃後藏一個回藏雜種私生子,第四班禪圓寂之後,預先指示轉世後身就是這個牧羊童子,他登上活佛寶座之後,卻因生了一頭金發,顯然血統不純,遂被幾位有權力的後藏法王,把他驅逐後藏。


    他遠遁印度,反而因禍得福,習成許多秘魔邪功。


    金發班禪初來東土,就先找王屋雙隱較量,想在中土做一番事業,爭奪武林盟主之尊,但卻被玲瓏仙隱大-盤神功,輕輕製服住他,他不得已發誓三十年內,不再出現武林,雙隱才饒恕了他,豈知他反而盤據了赤城仙館!”


    杜玨閃動著一雙俊目,道:“七隱為什麽又容忍他占據前人仙館?不把他除掉?”


    須彌尊尼道:“凡事都講的是一個‘緣’字,武林無數高手,經年累月,尋找不著的赤城仙館,卻被他幸運地遇上了,這不能說不是金發班禪一點福緣,七隱又豈能平白無故去難為他?再說,他自王屋鍛羽之後,又沒做過什麽惡事,金發班禪現在究竟性情是否仍和以前一樣乖繆暴戾,尚不可知呢!”


    杜玨道:“我明白了,七隱誨人向善,自然不會無端去除掉他了,我決心三個月後,去赤城仙館會會這位魔頭。隻要二儀神-有了成就,任何人我也不畏懼!”


    老尼含笑拍拍他的肩膀道:“杜玨,你有這樣大無畏的膽識,不枉我成全一番。那小丫頭內傷很輕,熟睡醒來以後就可和你同修二儀神功了。老身還有些瑣事待理,望你好自為之,不但替峨嵋一派放出異彩,也可替武林消弭不少殺劫了。”


    老尼話音甫畢,人已飄然飛出洞外。


    杜玨心中疑團未解,急急追出高叫道:“前輩,您還沒告訴我璿宮所在,前輩請留尊步!”


    須彌尊尼人已去遠,一聲震天清嘯,傳來一片慈祥笑聲道:“杜玨,不許多問,切記老身上次臨行的話,不必尋璿宮主人了。武當淳風道人業已死去,貴派會元掌門,不久也可安全返山,玄天邪敵、花蕊一宮,再加上赤城仙館的金發班禪,群魔亂舞,浩劫已經開端,這都是你應該擔承起來的重任。”


    須彌尊尼語短心長,似乎意猶未盡,轉眼間已走得沒了影子,杜玨不由心中升起一片悵惘,卻也傲然自負起來。


    他覺得東嶽小隱、須彌尊尼都對自己期望殷切,他練成二儀神功之後,更加深了信心,一定可把峨嵋恥辱伸雪,而且會元掌門也將由他自璿宮接回來,那時他將是武林頭一號風雲人物了。


    杜玨返回洞內,曉霞也自悠悠清醒過來。


    曉霞坐起來,茫然道:“杜玨,我們怎麽會來到這座山洞?那什麽幽靈仙子也不見得本領高強到那裏去,你看我們都還是好好的沒有受傷。”


    杜玨笑道:“可是我們畢竟落敗了!”


    途把須彌尊尼拯救他們的情形,說與曉霞聽。


    杜玨又沉重地道:“我們和幽靈仙子約定在先,無論如何暫時不能回武當,宣布石鍾穀之事。我們找個僻靜之處,把二儀神功練成,還是憑你我自己的本領,再我她報仇,並且絕不饒過那個可惡的石鍾山魔!”


    曉霞欣然應諾,道:“杜玨,告訴各派的人又有什麽用,少林三禪,連石鍾山魔也抵敵不住,我真擔心,本派同門都被渾沌魔音所製……”


    杜玨急急接口道:“這也非難事,須彌尊尼適才已指示我前往赤城山采取還魂草,我們趕快從頭練二儀神-才是。”


    兩人整天未進飲食,又累又餓,幸還帶有些幹糧,遂取出來一同吃下去,曉霞又咯咯嬌笑道:“杜玨,你是你,我是我,你老是我們我們的,我倆又不是一派門下呀!”她話已出口,想起我倆二字也有不妥,曉霞嬌靨,又驀然起了一陣紅暈。


    她為掩飾她的窘態,突似想起什麽,哼了一聲道:“杜玨,你不相信我的話,快把五燈法師交給你的盒兒,打開來看看內盛何物?”


    杜玨仍然疑信參半,他自懷中摸出那個圓形盒子,隻見圓盒牢牢密封。


    杜玨用力去掀,他手上加了幾分力道,仍然牢不可開,曉霞笑道:“杜玨,你急什麽,慢慢找它的機關才是呀!”


    杜玨怕握碎了圓盒,依言摸索看去,果見盒蓋上有一列梵文細字,細字中間有個奇特的小圓形紅鈕。


    杜玨用力一按,“卡砰”一聲響,小盒自動跳了開來。


    曉霞湊過來看,不由驚喜叫道:“杜玨,你可要佩服我見解不錯了。這不是貴派曆代掌門信物,無相寶鏡麽?”


    杜玨也驚喜得怔了一陣。


    盒中果然擺著一枚圓形古鏡,古鏡鼻鈕上刻著峨嵋信物無相寶鏡八個大字,杜玨心想:“本派規矩,執掌寶鏡的人就可代行掌門之權,五燈法師把此物交給自己,如果五燈法師就是會元師伯,已無異預定自己是峨嵋一派下一代掌門弟子了。”


    杜玨驚喜道:“五燈法師,他老人家又為何不肯承認是會元師伯呢?”


    曉霞也深皺雙眉,她也解答不出這個理由。


    杜玨恨不立即再去石鍾穀,把五燈法師救出來仔細問問明白,-憑本領絕非幽靈仙子敵手,空自抱恨無窮。


    他把寶鏡慎重收起,覺得自身所負重任,格外艱钜。


    同樣,曉霞也是悲憤填膺,眼中珠淚瑩然。


    她已找到了淳風道長,卻不能為師門伸報血仇,而且連掌門屍骨也未運出,武當一門許多人又橫遭玄宮惡煞蹂躪。


    她惟一希望,也隻有寄托在二儀神功上麵了。


    杜玨恨恨道:“我們且把這山洞位置附近情形勘查一遍,如果這地方適合,我們應該立即參修秘錄,然後一同……”


    曉霞嬌笑一聲道:“隻有依你去練習吧!老祖師他開恩允許我伴你下山,原來他老人家早有先見之明,幸而我也把璿宮所在找到,可以回山向師門交差了。”她這時更覺得麵前這位同年同月同日生的少年,在她生命中簡直一刻也不能離開了。


    他們同仇敵愾,而且心意和協,無形中情誼又加深了一層,但是他們都還不明白,其中還含有愛的真諦。


    他們次日走出山洞,峰外就有村落,向人打聽時,方知這裏乃是長江南岸荊門山的盤龍峰。


    至於石鍾穀的位置方位,他們已摸不清究在何方。


    二人備辦了幹糧、火種,又隱入穀中。


    隆冬將盡,年關已屆,他們卻在朔風飛雪的氣候中,深藏穀內,潛心合參二儀神功,幸喜這一帶沒有武林人物出沒,既非名山勝境,遊人稀少,反而極為平靜,他們途得安心練習下去。


    口口口


    百日期滿,一男一女兩個少年神光煥發,沿著官道向東走去。


    杜玨的盤纏已所餘不多,沒有購買馬匹代步,遂搭了一艘下行的貨船,順流而下,直趨江陵府。


    他們衣衫破舊,也無法換新。


    陽春天氣,草長鶯飛,江南已是一片繁花如錦。


    他們像一對窮家半大孩子,船上梢公、水手們自不十分重視,這天船抵下關,他們付了船錢,踏上岸去。


    曉霞擔心地問他道:“杜玨,你身上錢快用光,這可怎麽好?”


    杜玨苦皺眉頭道:“全用完了,隻有破廟安身,野菜充饑,熬也不過熬上十天八天,回到溫州,見了我爹爹,我要好好款待你呢!”


    他突似想起什麽,彎曲著手指,道:“哦!明天已是三月初八,三月望日錢塘江邊還有人約我去會會她,正好順路一行,隻不知帶著你去惹不惹她生氣。”


    曉霞笑道:“莫非你是說那位樓船上的古怪女人,白大姊姊?她在武昌城外救了我和你,我還沒向她道謝呢,我很想見見她。”


    他們川資甚少,在京城不敢多留,住了一夜,就又沿運河向南疾馳。杜玨隨他父親北上時,記得這條路,實際上還有捷徑,他並不清楚,杜玨等腳程雖快,在官道上卻未便盡情施展,所以隻有在日落以後或日出之前,可以施展輕功奔馳。


    這天,漸漸走至虎丘山下,蘇州府城亦已在望。


    太陽已快下山,杜玨急急邁步飛馳,曉霞歎了口氣,拉了他一把道:“杜玨,慢點跑吧!”


    杜玨收住腳步,詫問道:“天都快黑了,還不趕進城去投店歇宿?”


    曉霞一嘟嘴道:“別廢話了,你我身無分文,難道白吃白住,第二天抹抹嘴就走不成?依我說,不如就在這虎丘山上找個廟院……”


    杜玨也長籲口氣,道:“可是,我沒有什麽,隻怕你受不慣這種苦。”


    曉霞道:“那又有什麽辦法,難不成折回真武觀去取盤費?我們忍耐幾天就過去了。”


    杜玨搖搖頭道:“不行,就是餐風宿露,也得把肚子填飽呀!”


    曉霞苦笑道:“和尚廟裏,也許能擾他們一頓素齋呢!”


    他們天真地互相商議著,走向虎丘山麓。


    遠遠一縷燈光,閃出林中,他們肚裏咕嚕咕嚕叫響,身體也更感覺疲倦,無奈向那燈光之處走去。


    果然那是一座氣派不算小的禪林,山門上泥金字區額是:“敕建淨土禪林”,他們不管是什麽地方,闖了進去。


    知客和尚迎了出來,擋住他們,合十問訊道:“兩位小施主,黃昏日暮,來小寺有何事情?”


    杜玨臉脹得通紅,呐呐道:“我兄妹趕路趕不上宿頭,特來貴寺借宿一宵,不知大和尚可能給個方便?”


    曉霞接著道:“杜玨,你說錯了,我是姊姊。”


    知客驚詫地望望他們,兩個半大孩子,風姿俊秀,口音不一,忽而自稱兄妹,女的又要自充姊姊,豈非怪事?


    知客以為是兩個頑童,笑笑道:“小施主們,不嫌小寺招待簡慢,空屋盡有,隻要不亂吵亂鬧,小僧可以作主留二位過夜的。”


    曉霞道:“光是住一夜麽?那可要把我們餓壞了。”


    知客心想:“原來竟是兩個小乞丐。”但看他們的衣著,卻還頗講究,隻略嫌破舊而已,杜玨滿口浙江官話,曉霞則帶些河南腔口。


    知客摸不透這兩個孩子,是何來曆,知客彌明畢竟有些涵養功夫,順口回答道:“隻要這位女施主不嫌敝寺素齋菲薄,理當款待二位。”


    曉霞笑著道:“那就很好。”她又望望杜玨,似乎告訴杜玨:“怎麽樣,我比你有江湖經驗吧!”


    知客僧在黑影裹,也沒有仔細打量這兩個孩子。


    他隨便走著領他們走入西邊禪院,打開一間破舊的淨室,點燃了室內油燈,把二人讓進去,室中蛛網塵封,昏暗無比。


    知客僧就燈下向他們仔細望去,突然失聲叫道:“啊呀!原來是兩位練有內功基礎的小俠士,小僧倒失禮了。”


    杜玨也已發覺這位知客和尚步履十分矯健。知客僧堆下笑臉,請問他們的姓名和師承。


    杜玨知道無法掩飾,朗聲答道:“我乃峨嵋派下弟子杜玨,這位姑娘是武當玄風道長高足,她姓張……”


    曉霞載住他的話題道:“杜玨,夠了,不要往下說了。”她不願把她的芳名,隨便告訴給不相幹的和尚。


    知客彌明卻似並不因為他們是兩大正派門下而改變態度,仍然隨口答道:“那小施主們都是正派高足了。假如兩位不懂武學,倒沒什麽關係,小施主們年紀尚小,不悉江湖凶險,小僧鬥膽說句話,今夜敞寺正有一場意外糾紛,無論夜中敝寺發生什麽事,或什麽響動,希望小施主們安靜就寢,不要過問。”


    曉霞冷笑道:“倘若讓我們知道是什麽事,也許能替你們伸手管管呢!”


    知客彌明仍然以輕視的目光,瞟瞟曉霞,忍耐著回答道:“今夜就是敞寺全體僧侶生死存亡的關頭,這隻是我們自己的事,任憑小施主們豪俠仗義,也不敢勞動二位。”


    杜玨急急問道:“大和尚,排難解紛,乃武林人的義氣本色,你何妨告訴我們,倘有用得著在下等幫助之處,我們絕不坐視。”


    知客彌明合十宣了一聲佛號,道:“若是貴兩派上輩人物來此,小僧自然不便相瞞,小施主們年紀尚輕,不必牽涉進這一淌渾水裹麵去。”


    曉霞有些不服,大聲叱道:“這是我們自願多管閑事,你又何必掩掩藏藏!”


    杜玨怕曉霞得罪了和尚,以溫和口氣道:“大和尚身在佛門,貴寺清淨禪林,與世無爭,怎麽又會惹了什麽禍事?這更使在下心中疑惑不解了。”


    彌明又苦笑了笑,道:“待貧僧先把素齋取來,然後再為奉告。”


    知客走後,杜玨埋怨道:“曉霞,你性子太急,說出話來也使人難堪,這知客和尚目光純正,他不願我們插手寺裹之事,也是一番好意。”


    曉霞卻嗔道:“杜玨,你管得著我,我是看不慣那和尚輕視人的樣子!”


    說時,知客彌明帶了個小沙彌,送來一條盤素齋。


    彌明又說聲:“簡慢!”就待抽身退出。


    曉霞卻嬌聲喝道:“回來,你寺裹究竟出了什麽事?怎不說給我們聽聽?”


    知客彌明歎息了一聲,停下腳步道:“敞寺方丈超然大師,兩位小施主想必也知悉他的名號。”


    超然大師號稱江左三絕之首,杜玨等也曾聽長輩們談及過,不過不曉得他駐錫虎丘淨土寺而已。


    超然大師年已古稀,功力卓絕,乃天目拙叟晚年的得意弟子,禪功精湛,與世無爭,從不參與武林恩怨紛爭。


    曉霞狂態稍斂,嬌笑道:“超然大師麽?他也去過武當真武觀,可是我沒見過他。”


    杜玨心說:“超然大師四十年前,即已名滿江南,你和我一般大,那時你還沒出生世上呢!”杜玨口裹卻應道:“超然前輩,江左三絕,在下聞名已久了。”


    曉霞又天真地問道:“和尚,你說話何必吞吞吐吐,以超然大師的聲名和功力,誰還敢來找他的麻煩?這就奇了!”


    知客彌陰搖搖頭道:“四十年來,敞寺與人無爭,各方各派的好手,也從沒人來過虎丘山,隻為家師二十年前偶然在運河地麵,得了一件異寶,當時原無一人知悉,不知何故近來突然傳遍江湖,惹得許多魔頭,都來敞寺尋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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