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玨問道:“超然大師所得的又是什麽異寶?”


    知客彌明苦笑了笑,搖搖頭道:“小施主初涉江湖,這些不問也罷!”


    杜玨見人家不肯明說,即不再追問,曉霞卻冷笑道:“大和尚太多心了,我們都是名門正派,又豈能強奪令師的寶物?何必掩掩藏藏,說不定我們還能略助貴寺一臂之力呢!”


    彌明臉色一變,卻又勉強按下怒意,冷笑道:“現在此寶已引起許多魔頭覬覦,小僧並無掩蔽之意,武林中知道這個消息的人已經不少,就說與小施主們聽,又有何妨。隻是這些魔頭都來頭不小,家師已盡了應變的準備,而且已有兩位絕世高人,答應化解此劫……”


    曉霞冷冷道:“那你們又為什麽怕成這個樣子?”


    彌明濃眉上揚,意氣衝霄,朗笑道:“別說家師不把來人放在眼裹,就是小僧也想見識見識這些邪派的一等一好手,小僧隻是不願施主們卷入漩渦。”


    曉霞更加不服,一拍桌子嬌聲喝道:“快說,我偏要管管這一檔子事,我要鬥鬥這些魔頭!”她又喝問道:“都是些什麽家夥?諒也不會比九幽姥姥、石鍾山魔、璿宮頭子小幽靈這些人還厲害吧?”


    知客彌明忍不住便要發作,忽又冷笑哼聲道:“這位女施主性子太傲了點,小僧對於璿宮頭子小幽靈,尚未行所聞,石鍾老怪、九幽姥姥,倒也算二三十年前叱吒風雲的厲害人物,想來小施主們會過他們了。女施主既知九幽姥姥重現武林,想必也知道玄宮這一批魔頭了!”


    曉霞也嗯了一聲,得意洋洋道:“杜玨他就親自闖過玄宮,且又單掌鬥過九幽姥姥,我們豈止知道玄宮這座魔窟,便是真正的璿宮,我們也找著了它。”


    杜玨因和幽靈仙子訂有諾言,忙施個眼色,示意曉霞不要再說下去,曉霞也自悔失言,忙把話頭刹住。


    知客彌明改顏道:“這位杜小施主獨鬥九幽姥姥,真是武林罕見的英才,女施主為什麽不講下去?”


    曉霞撇撤嘴道:“你自己為什麽不說實話?你先說說超然大師得的是什麽寶物,什麽魔頭前來找碴吧!我想你也未必肯信我的話。”


    知客彌明目光急轉,突又改換了一種神態,道:“兩位施主既有伸助敞寺的俠骨義氣,小僧又何必將事隱瞞,家師所得之寶,不過是一冊武林先賢的秘笈。”他又緩緩吐出“二儀秘錄”四個字來。


    杜玨和曉霞四目相覷,一時都茫然怔住。


    杜玨心說:“奇怪,二儀秘錄竟然還有副本流傳武林?”


    曉霞已騰口嚷道:“奇怪之至,怎麽又出現了一部二儀神-秘錄?”


    知客彌明也驚詫不已,心想:“憑你們兩個後生小子,又會見過二儀秘錄不成?”他心裏疑惑,麵上卻極為不屑的道:“不久以前,赤城仙館金發班禪門下四尊者中的天雷尊者,前來敞寺,麵索二儀秘錄,被家師喝阻,以‘淩虛飛虹’掌,把他驚退。天雷尊者臨走時,說了許多狠話,約定今夜了斷這件公案,此外,西荒六怪和北冥南郭老怪,也都派人來過敞寺,聲言強討秘錄,家師就約他們今夜同時了斷。”


    杜玨一聽,正是赤城仙館的群魔,另外西荒六怪、北冥南郭魔頭,他卻一無所悉,茫然搖搖頭又道:“南郭魔頭究是什麽樣人物?金發班禪這一批魔頭,我也是最近才聽一位前輩提及,在下等正是前往天台山赤城仙館,向他要那還魂草的。”


    知客彌明奇異的目光,又投向他們臉上。的確,以這麽大點兩個少年,竟敢去冒犯武林怪魔金發班禪,想來必有所恃了。但是從他們身上卻看不出有絕頂內功的跡象,無怪彌明和尚大為駭然了。知客彌明麵上神色遽變,不測他們是何來意,勉強陪笑道:“北冥無敵魔君南郭冥,原來隻是個草莽江湖小賊,被昆侖五子懲戒之後,二十年埋頭北冥杭愛山不知學了些什麽詭異邪功,自號無敵魔君,在武林中不過剛出現兩三次,長白、燕山兩派高手,竟都敗在他的手下,所以他的來曆非常神秘。”


    彌明又道:“赤城門下天雷尊者落敗逃走時,也許信口敷衍麵子,金發班禪性情十分古怪,未必就肯親自出山。”


    杜玨問道:“那又是什麽原故?”


    彌明道:“金發班禪三十年的誓期未滿,他又正苦心練他夢想的一種奇功,在沒有練成氣候以前,絕不敢貿然出世的。”


    彌明又笑道:“就是他親自來敝寺亂鬧,隻要二位蓋世高人如言蒞臨,他也自會鍛羽而去呢!”


    曉霞卻已忍不住了,說道:“大和尚,我們要見見超然大師。”


    彌明臉色一變,道:“女施主既不認識家師,何事要謁見他?可否說出來由小僧代為轉達?”


    曉霞笑道:“沒什麽要緊的事,不過我想看看他所獲得的那一冊二儀秘錄,看看和我們所練的是不是一樣法訣?”


    曉霞這句話,說得彌明和尚神色大震,他瞪著一雙虎目,厲聲喝道:“什麽?二儀秘錄神功,你們也曾練過?”


    杜玨想阻止曉霞,已自不及,曉霞點點頭道:“那有什麽稀奇,我們這三個月來,正是一同……”


    杜玨急急推了曉霞一把,道:“曉霞,用不著和大和尚鬥口,我們是好意幫助他的。”


    知客彌明濃眉一揚,嗬嗬大笑說道:“不錯,二儀秘錄似分為上下二卷,家師雖得了這一冊秘錄,卻無從著手練它,那麽小施主們一定也有一部二儀秘錄的上冊,施主們請少坐,小僧要失陪一下。”


    彌明神色倏變,倏地一個縱步,縱出房外,急急奔去。


    杜玨埋怨道:“曉霞,二儀神-乃武林不傳之秘,他們所得的未必就是真本,這不是給自己多添麻煩!”


    曉霞噘起嘴來嗔道:“奇怪,你膽量又變得這樣小,諒這廟裏和尚,還不敢動我們的念頭!我們練成神-,正要在武林中震服群雄,立威揚名呢!”


    杜玨急急道:“身懷寶物,卻故意炫耀於人前,超然大師如若起了貪心,豈不使正派之間,自相殘殺,惹起無窮後患?”杜玨又想起武當三風等,追躡著他,也何嚐不是為了這一部二儀秘錄,所以他才這麽說。


    曉霞仍然不服道:“怕什麽呢,我們早已把它練成,我正想試試二儀神-究有多大威力呢!石鍾山魔等早已看出我們的鬥路,早晚怕不騰傳武林,想瞞人也是無用了。”


    他們正互相吵鬧之際,隻聽見一陣眾人急促腳步聲,走入這座淨院。


    杜玨搶先拉開房門,向外望去。


    隻見自角門裏走進來一群老少不一的和尚。


    前麵兩個小沙彌,打著琉璃罩孔明燈前行,為首的是一位白眉老僧,麵貌奇昂,儀態莊嚴,麵色十分凝重。


    知客彌明和另外三個中年和尚,昂然在後隨行。


    曉霞已一頭撞了出來,厲聲一指老和尚喝道:“你諒就是超然方丈了,看你來勢洶洶,莫非要搶奪我們的二儀秘錄?”


    白眉老僧聞言不由一怔,略一停步,麵上卻泛起一片慈和的笑容,口宣佛號道:“不錯,老衲就是此寺方丈超然,女施主太多心了。”


    杜玨怕激起事端,忙拱手施禮道:“超然前輩,請勿誤會,在下峨嵋杜玨,這位是武當玄風門下張姑娘,在下等絕無懷疑前輩之意。”


    超然大師微笑著點點頭道:“杜小施主不必多加解釋,老衲急急來此,自難免引起這位女施主的疑心,老衲是來奉勸二位早些離開敞寺的。”


    曉霞冷笑道:“那你是一番好意了?”


    超然大師長歎一聲,道:“群魔不久必來,老衲決心和他們一拚,雖然王屋雙隱預先允諾來此施援,但老衲不願驚動他們二位前輩的仙駕,業已婉言辭謝,隻要二儀秘錄不落入邪魔之手,老衲早將生死置之度外了。二位小施主,不巧又也身懷秘笈,何苦留在敝寺和他們糾纏,女施主剛才想一閱二儀秘錄……”


    曉霞欣然笑道:“老和尚,你為人很正派,是我自己誤會了,請你不要介意,大師真肯以所得秘錄見示,讓我們參考一下麽?”


    超然大師搖搖頭道:“若小施主們一月以前來此,老衲還可將秘錄出借二位一閱,現在卻辦不到了。”


    曉霞忍不住問道:“怎麽?難道秘錄業已被人奪走?”


    超然大師似有什麽難言之隱,沉吟著尚未回答。


    突然夜空中一疊桀桀怪笑聲,震空而來。


    粗濁的老年人怪聲怪氣,喝道:“超然老禿頭,不要賣乖!西荒六怪早已在此守候多時了,不管那小小娃兒身上二儀秘錄是真是假,你們統統都給我獻出來了事,否前,哼!爾等全寺生靈和那兩個小娃兒,一個也休想活命!”


    超然大師驚覺喝道:“原來是西荒朋友來此,佛門清淨之地,休得怪聲吵鬧,有什麽話,衝著老衲來吧!老衲正要會會你們西荒六位好手。”


    曉霞和杜玨也神情一震。


    杜玨細心望去,隻見西麵一帶山牆上,已一排站著三個瘦骨支離、麵貌猙獰的老叟,一色淡黃色的長衫,隨風飄動。


    距離在十丈以外,藉著孔明燈光線,略能辨出三人麵貌。


    的確西荒六怪的相貌、神態凶惡已極。


    曉霞卻已大叱一聲道:“你們就是西荒六怪麽?快快報上名來,我們好用二儀神-送你們上西天去!”


    中間一位老叟嘿嘿冷笑道:“無知的丫頭,還敢逞口舌之利,立刻教爾等骨肉化為飛灰!”又向超然大師叱道:“老和尚,大家先談談條件好麽?”


    超然大師冷笑道:“西荒朋友,不必多說,老衲從不接受別人條件!”


    超然大師又指著三怪,告訴杜玨和曉霞道:“這三位就是六丁魔君丁亞、六辛魔君圖魯巴、六己魔君祀子奇。”


    原來圖魯巴乃新疆畏吾兒族人,剛才發話的人,正是六丁魔君丁亞。


    左邊的六己魔君怒喝道:“老禿頭,不要不識抬舉,西荒六怪向來言出必行,從沒有人敢打我們的回票。但是也不能白要你的寶物及秘錄,所以才客氣一番,如待齊大哥趕來之後,西荒六怪依照以往的規矩,便隻有讓你淨土寺中雞犬不留!”


    超然大師宣了一聲佛號,道:“西荒朋友,不要軟硬兼施,老衲絕不受爾等威脅利誘,要老衲陪你們見見真章是可以,交出二儀秘錄至死也難從命!”


    說時,北麵屋頂一聲怪嘯,刺耳如雷。


    嘯音清越淩厲,黑夜中宛似鬼哭神嚎,蕩人魂魄。


    嘯音婉轉昂揚,聲震四野,直響了一盞茶頃。


    曉霞已被嘯音驚擾得心煩意亂,發出憤怒的腔口道:“杜玨,又是什麽魔頭鬼叫,你看見是什麽家夥?”


    杜玨凝神掃視,發覺北麵屋頂站著一條淡淡的暗影。


    此人一身黑紗衣衫,夜風中翩翩飛舞,活像一頭惡鬼、夜遊神,但北麵房屋在另一座淨院之中,相距更遠,所以無法看清發嘯之人的麵貌。


    杜玨從那嘯音判斷,其丹田內力之厚,已非同泛泛。


    超然大師神色黯然,暗自歎息了一聲道:“無敵魔君也來了,很好,當著群魔,一齊了斷吧!”


    知客彌明等四個中年和尚,都“嗖嗖”各拔出一把薄刃戒刀,刀鋒似雪,寒光閃閃,看去那戒刀都非凡鐵所鑄,鋒利無比。


    彌明躬身低聲道:“啟稟師尊,南郭魔君現在方丈室屋頂,這邊又有西荒三怪,恐怕需要分頭迎敵,師父,你老人家請回內禪院吧,這裏的事,交由弟子等打發他們。”


    超然大師慨然一歎,搖搖頭,緩緩地道:“彌明,任何一方,都非爾等所能應付得下的。”


    正說時,北麵屋頂那條身影,宛如一縷黑煙,掠空急飄,星流丸瀉一般,轉眼已飄來這座淨院的牆頭。


    其人身材雄偉,而麵上卻罩了一層黑紗。


    黑衣人正是北冥無敵魔君南郭冥!


    黑衣人怪聲大笑,叱道:“超然老和尚,我以為你已躲起來不敢迎接我北魔冥君,本想把你那些徒子徒孫抓來問一下,順便和他們結結善緣,苦於老朽二次行道預先立下重誓,絕不殺戮不會武技之人,不想你還是一條硬漢,沒有逃走!”


    黑衣人又向西牆頭三怪,一招手道:“西荒朋友,今夜大家不約而同,不期而遇,請問這一冊二儀秘錄,如何處置?”


    六丁魔君丁亞嘿嘿奸笑道:“朋友,原來你想拿你那無敵魔君的臭旗號嚇退西荒六怪,咱兄弟們可沒把你放在眼裏,隻是……”


    南郭冥語氣變得更為冷峭狂傲,喝道:“隻是什麽,快說下去!在老朽麵前,爾等可要自己留心一點,不要說出衝犯老朽的難聽話來,自己找死!”


    其餘二怪同聲怒吼道:“南郭冥,江湖小賊,小人得誌,休得猖狂!那個怕你這跳梁小醜!”


    六丁魔君卻一攔二怪,示意他們不要火拚。他又向黑衣人厲聲道:“隻是咱雙方互相火拚,反而便宜了超然老禿頭,讓他坐收漁人之利不成!剛才想跟老禿頭談談條件,也就是為了這種關係。南郭朋友既已到場,那咱兄弟也不妨直說,就讓超然老禿頭把秘錄公諸咱們雙方,各自照抄一份,利益均沾!”


    他話音未了,南郭冥大吼一聲道:“呸!好個不要臉的西荒六怪!二儀秘錄老朽是要定了,任何人若想染指,那是他自取滅亡!”


    超然大師朗聲長嘯,聲震虛空,嘯罷方厲聲喝道:“南郭朋友、西荒朋友一齊聽著,今夜來敞寺找我的還有赤城仙館的四尊者,老衲早有決心一齊把你們接下來。不過,不如略待片刻,待四尊者到齊之後,一同去寺外平靜之處,方丈崖頂,同時了斷,老衲隻求施主們二件事。”


    南郭冥點點頭道:“老和尚,你說吧,隻要把秘錄獻出,無不答應你的。”


    超然大師道:“第一,朋友們目的不過是二儀秘錄,由老衲一身承當,與敞寺一幹僧侶無涉,施主們萬勿對敞寺僧侶濫施殺戮。”


    西荒三怪嘿嘿怪笑,喝道:“老禿頭,你自身難保,還想包庇你這些徒子徒孫,豈非癡人說夢!”


    超然大師並未因三怪之首立即激怒,他仍心平氣和的說道:“第二,請施主們放過這二位小施主,不要為難他們。”


    西荒三怪同時大喝道:“這更是妄想!這兩個娃兒也身懷二儀秘錄武林稀世之寶,二寶合一,方可成為完璧,咱兄弟可不能放棄這天賜良機!”


    南郭冥目光強烈如電,一掃杜玨和曉霞,嘻嘻笑道:“老和尚,那好極了,也請他們把他們的秘錄同時交出,想不到老朽洪福齊天,二儀秘錄竟同時歸我所有了!”他得意非凡,幾乎手舞足蹈起來。


    曉霞看不慣他們的醜態,忍不住嬌聲大叱道:“黑衣怪物,不要猖狂,那個敢打我們的主意,我們立刻叫他去閻王殿報到,就是超然大師這檔子事,我們也管定了!”


    南郭冥又哈哈狂笑道:“看不出小丫頭還有這麽大膽量,老衲本想乘興去武當教訓教訓你武當一派的道士,卻因為二儀秘錄最為寶貴,不得不先來蘇州一行。有膽量的就陪老朽見見真章,也讓你小娃兒們知道人外有人,天外有天!”


    杜玨一拉曉霞,勸道:“曉霞,不必和他們鬥嘴,聽憑超然大師選定較量地點,我們既不能置身事外,就順便替老禪師效點勞,打發這一幹惡鬼凶魔就是了。”


    超然大師慈眉緊皺,向他們走近兩步,低聲勸道:“小施主們何苦以卵擊石,自尋煩惱,老朽正是為了小施主們的安全,才把他們一齊邀出寺外,小施主正好乘機……”


    曉霞急聲嚷道:“不行,我就是看不順眼這些怪物,非收拾他們不可!”


    超然大師搖搖頭歎息道:“施主們既然執意相助老衲,老衲不勝感激,動手之際,小施主們千萬注意南郭冥那一身魅影邪功。”


    又遙遙一指西荒三怪道:“幸而六怪尚未到齊,他們尚無法施展六六天羅攝神邪功,憑實在本領,老衲原不懼怯他們的。”


    六丁魔君已仰天狂笑道:“老禿頭,你休想打如意算盤。等赤城仙館什麽四尊者來到,妄想以毒攻毒,讓我們三起兒自相火拚。你的心思再巧也無用,西荒六怪是說幹就幹,兩個小娃兒,爾等一個也跑不脫,連老禿頭你那幾個徒弟也算進去,一齊受死吧!”


    他話音甫畢,三條長大身影,已淩空飄落。


    六丁魔君早已和二怪約好,他先發製人,撲向超然大師,六辛魔君則飄落彌明等眾僧頭頂,自空中騰身下撲。


    六辛魔君人在空中,震出的掌力,竟也淩厲非凡,“呼隆隆”卷起一蓬狂飆激流,向眾僧徒猛罩而下。


    六己魔君杞子奇,出其不意的逕向杜玨、曉霞飛身撲來。他雙掌淩空下拍,宛如騖濤駭浪一般,卷起陣陣寒飆。


    南郭冥身法更是快得出奇,他怒叱一聲道:“西荒六怪,妄想捷足先發,老朽又豈能讓爾等撿了便宜!”


    他自七八丈外,宛如一縷黑煙,電閃而降。


    南郭魔君所找的對象,正也是超然大師。


    超然大師猛自旋身縱步,閃開了兩方麵強敵不約而同飛來的一擊,隨即大袖飄揚,立時發掌還招。


    超然大師掌力雄厚,雙掌同時雙取南郭、六丁二個魔頭,掌風各各籠罩了二魔的周身,洪流浩浩,激起隆隆巨震。


    六丁魔君冷笑喝道:“老禿頭,算你有種,居然敢以一敵二,西荒六怪不叫你嚐點厲害手段,諒你至死也不回頭!”


    六丁魔君立以西荒六六邪功,猛推雙掌硬接上去。


    南郭冥卻似魅影飄忽,一縷黑影竟輕輕的閃出兩丈以外,他桀桀怪笑道:“老朽向不以多欺寡,西荒朋友,先看你的!”


    南郭冥人也不閑著,他卻突地身形晃動,飛向杜玨、曉霞這邊,杜玨和曉霞早已暗中戒備,兩人手心相抵。


    當六己魔君飛撲而來之際,杜玨已及時運功揮掌相迎。


    西荒三怪,同時飛襲,身法又捷如飄風,所以杜玨倉卒迎敵,二儀神-僅僅用上了七成真力,隻聽得“轟隆”一聲爆震。


    杜玨他們此時一掌之力,又較與石鍾山魔交手時威力強大數倍,雖隻輕輕一揮,力道已大得不可思議。


    以故雙方真力硬打硬接,接實之下,激得爆震之聲久久不絕,激蕩得勁風四溢,夾著一聲極刺耳淩厲的慘叫。


    那位六已魔君杞子奇,在六怪中功力最弱,已被震得拋飛出去五六丈遠,“咕咚”摔撞在山牆上麵,滾落地上。


    杞子奇滿口逆血,狂噴如箭,眼中金星飛射,昏了過去。


    杜玨和曉霞,隻衣袂紛紛飄動,竟連身形也沒晃動一下。


    杜玨和曉霞一掌劈得六怪之一的杞子奇成了重傷,這個驚人奇跡,把在場所有高手,一齊驚得呆呆停下了手。


    可是還是自那邊發出幾聲慘呼。


    六辛魔君心毒手辣,眾僧徒中已有兩人應聲倒地。


    六丁魔君向杜玨等驚疑地望著,憤恨無比的腔口叱道:“小娃兒,你等想是活得不耐煩了,竟敢傷了我六弟!圖魯巴,快過去急救六弟之傷,待愚兄先料理了這老禿頭,再鬥鬥這兩個小子!”


    超然大師心中了然,杜玨、曉霞內外家兩派門下,想必已合參雙修,練成了二儀神。


    老和街心中一寬,今夜本估料雙拳難敵四手,卻天幸來了這兩個功力不尋常的少年俠士,看來應付群魔,尚不至吃虧了。


    老和尚扭頭一瞟,地上倒下去的正是他的愛徒彌覺、彌智,老淚雙落,淒聲喝道:“彌明,爾等還不退回正殿,快把彌智、彌覺抬回去,看看傷勢如何,從速喂下大九轉輪回丹,尚能保住一命,你們留在這裏又有何用!”


    兩個小沙彌也被六辛魔君掌風掃中一絲,也都踉蹌倒地,這時方自緩緩掙紮爬起,又點了孔明燈,雙雙躲至角鬥鬥側,各貼牆而立,都嚇得麵無人色,噤聲不語。


    南郭冥見杜玨一舉手間就劈傷了杞子奇,心中也自駭然,他心裏暗自盤算道:“這小子莫非已練成了二儀神功?”


    六丁魔君略為一怔,又急急向超然大師猛攻上去。


    丁亞這第二次出手,方運足了他們的六六大荒邪功,雙目瑩碧,雙掌也泛起一層瑩如寶石的光彩,須髯怒舞,聲勢駭人。


    自他手掌心裏逼出的氣浪,顏色瞬息遽變,由白轉青,由青轉黃,由黃化綠,由綠化碧,湧起了滔天激流怒飆。


    丁亞雙掌如山,化為漫天異彩,繽紛奪目,一刹那間已把超然大師罩在彩色流漩之內,超然大師也雙掌齊發,湧出一身內功真力,罩護周身,長臂伸縮圈鉤,施展開他一身絕詭奇技。


    大荒六六邪功,眨眼間真力變幻了六種不同的異彩,但威力卻似並不十分強烈,老和尚仍能藉內家真力遏阻攻來的彩色旋飆。


    老和尚和六丁魔君近身過招,幾乎拳掌相接,隻要一方稍為疏忽,要害被人碰上一絲,立即一命難保。


    這一場惡鬥,雙方都如同瘋狂了的野獸,凶險無比。


    而這麵杜玨和曉霞,依然靜靜的立著。


    無敵魔君南郭冥,黑衣飄飄,全身微微晃動,似在運他的一身邪功“魅影奪魄功”,雙目灼灼凝視著杜玨。


    杜玨知道這魔頭顯然是要以全身功力,孤注一擲了。


    南郭冥既猜測他們練成二儀神-,所以如臨大敵,不敢輕易發難,南郭冥也聽武林高手講過,二儀神-有奪天地造化之妙,威力至大至剛,若正麵接招,硬拚硬接,他誠恐吃上大虧,所以還遲遲未敢輕易出手。


    曉霞已拉著杜玨的手,道:“杜玨,這黑怪物老是瞪著咱們,十分討厭,何必等他出手,快快一掌把他結果了事!”


    杜玨方待出手拍出,隻見無敵魔君南郭冥身形一閃,化為一縷魅影,閃晃飛馳,頓時似化成七八條身影,竟看不清他究在何方飛繞。


    而這魅影功施展開來,空中立刻四麵八方陰森森的卷來刺骨寒氣,杜玨無法確定這怪物的身形位置,心中一陣狐疑。


    設若他向右麵劈出神-落了空,南郭冥君正好乘虛而入,自左前後三方襲來,豈不失算,所以他隻以單掌徐揮。


    杜玨隻輕輕翻掌掃拂,很快的劃成一道弧形,把卷來的陰風寒氣蕩了開去,不肯以全力進撲,因二儀神-震出之際,耗費兩人真氣不少,不把握著克敵致果的良機,不如暫守不攻,方為上策。


    杜玨低聲道:“曉霞,待我摸清了這黑怪物的鬥路,再料理他,諒他也不能長此下去,閃晃不定,不敢現形的。”


    曉霞嬌歎道:“跟他耗些什麽!你不會把二儀神-功最後一式使出來?”


    杜玨訕訕笑道:“別急,我幾乎被他這一套古怪身法搞昏了頭,管他是在那一方,那一式‘彌綸六合’,正好破他這邪門魅影功!”他話音甫落。突然那一直晃閃無常的魅影。已自左右前後閃閃飛來。


    空中厲勁裂石,寒風激流,也如長江大河,滾滾不絕,宛似置身十八層地獄,四周魅影幢幢,張牙舞爪一齊撲來。


    而最令杜玨吃驚的是,四麵都有許多怪異的氣浪湧近身來。未至周身三尺之處,已使他渾身汗毛直豎,筋骨血脈一陣抽搐。


    他雖然疾疾翻掌揮掃,-竟此不上那魅影奪魄功侵襲之快,簡直如同水銀瀉地無孔不入,而且越來越快,瞬息已到眼前。


    曉霞嬌聲喝道:“啊呀!不好,我有些頭昏!”


    杜玨知道已刻不容緩,他自己也覺得心田如破冰水浸泡,突然一緊,雙目竟急冒一片金星,幾乎辨不清四周東西。


    他一咬牙,定了定神,慌忙運足二儀神。


    他掌心朝天,略一揉晃,使出了二儀神功最厲害的招式——“彌綸六合”。


    隻聽得“呼隆隆”爆震突然同時耀發,奇光迸射,以他作為輪軸,向四外輻射形,卷起了漫天勁流,疾射而出。


    杜玨剛一發出二儀神功絕招,隻聽得一聲悶哼。


    眼前已黑影杳然,失去了那急旋飄晃如同遊魂的南郭冥。


    他這一招也耗費了不少真力,忙自運功調息。


    四周陰風寒氣同時卷震得無影無蹤,他和曉霞心神鎮定下來,身上也恢複了原來的狀態,邪氣已被震散,不再有剛才頭昏目眩的煩擾了。


    卻緊接著“咕隆咚”,身後那間淨室,已柱倒屋傾,震塌下去,就是數丈外的超然大師和六丁魔君,也一齊被二儀神-震卷得立腳不定,暫時停下手來。這時北麵牆頭陰森森一疊厲嘯,聲音極為淒厲刺耳。


    嘯罷,南郭冥的怪腔口遙遙喝道:“姓杜的小娃兒,你二儀神-果然已成氣候,憑我二十多年苦練的魅影奪魄功,居然奈何不了你,真是奇事!”


    南郭冥黑影三晃,遠遠又一揮手道:“小娃兒,二儀秘錄早晚你還是要乖乖獻出,老朽和你永遠沒完沒了,隻要家師肯下山一次,爾等休想活命!”


    杜玨朗聲回叱道:“南郭冥怪物,任憑你搬什麽人來,就是你那什麽怪物師父現形,杜某也一樣接著,要找場不妨黃山大會時再決個高下!”


    南郭冥淒厲一聲怪叫,嗬嗬狂笑道:“小娃兒有種,老朽就與你黃山再會!”


    北麵牆頭上黑影一閃,瞬息已失去蹤影。


    六丁魔君和超然大師,這一陣已惡鬥了三百餘招。


    六丁魔君功力怪異,招式奇詭,-也未能勝得一絲半招,他又見南郭冥找碴下台,鍛羽而去,隻剩下他孤身一人了。


    而杜玨兩小功力之高,顯然遠在超然大師之上。


    於是丁亞眼珠一轉,暗怪他那三位師兄弟,不曾同時到場,目下隻有暫時退去,待會合齊他們六怪方能對付杜玨、超然大師等,遂虛攻一招,猛地雙腳點地,斜斜飛上西麵山牆,扭頭喝道:“超然老和尚,還有兩個娃兒一起聽清楚,天明之後,西荒六怪再來收拾爾等,逃走的就不算英雄!”


    超然大師宣了一聲佛號,喘過一口大氣來,朗聲喝道:“西荒朋友,老衲就在寺裹侯上你三天三夜,豈能臨陣逃竄。但這兩位小施主,老衲卻是不能代你留住他們!”


    曉霞怒叱道:“西荒怪物,不要嘴硬,你既有種現在又逃走做什麽?我們正要鏟除爾等這些凶煞惡鬼,走了豈不便宜了你們!”


    六丁魔君怒吼一聲,叱道:“小丫頭休得逞狂,既然有膽子接著,大家不見不散,西荒六怪若天明之前怯場不到,從此江湖上永遠取消我六怪的旗號!”


    他說完,疾如飄風的翻身縱出寺外去了。


    超然大師走上前來,雙手合十道:“多謝兩位小施主拔刀相助,解了敝寺一場大劫。”


    杜玨忙躬身還禮道:“在下等理當效力,何敢當前輩言謝?”


    超然大師長歎一聲,道:“兩位小施主,果已練成二儀神-,殊令老衲欽佩之至,這院裹淨室已毀,請二位前往方丈室少敘片刻。”


    杜玨等欣然應諾。


    兩個小沙彌方才戰戰兢兢的走出來,打著孔明燈前導。


    超然大師讓他們進入方丈室中,知客彌明等也自外走來,向老和尚稟告救治兩個師弟彌覺、彌智的情形。


    彌覺、彌智二僧,內傷甚重,卻尚不至喪失性命,悉心調養,半個月後即可複原,超然大師略為寬慰。


    知客彌明此時方知杜玨等身懷絕藝,不由態度變得格外恭敬。超然大師眉峰依然未展,令小沙彌享茶款待。


    一麵說道:“杜小俠,天明之前,六怪一齊來到,必然還有一場惡戰,小俠們不妨略事休息,以便迎敵。”


    老和尚又歎了口氣道:“還有赤城仙館的四尊者,難道今夜爽約不來?”


    曉霞嬌笑道:“我也不累,索性把西荒六怪一齊打發掉再說。老師父,你替我們另外找間房子,怕什麽,就等上他們三天也不能走。”


    杜玨忙道:“在下等身無要事,正想會會赤城仙館的四尊者,如不遇見他們,還真不知道赤城仙館在那裏呢!”


    超然大師笑指雲床道:“何必另找房間,就請小俠們在此休息吧!至於赤城仙館的所在,老和尚稍知路徑,待明天群魔退去之後,老衲理應送二位一程,並把赤城山中情形詳細告知小俠們。西荒六怪,邪功詭異,老衲自問絕難抵敵,隻有仰仗二位大力了。”


    杜玨慌忙謙遜一陣。


    超然大師又請問他們二儀秘錄得自何人傳授?


    杜玨心知超然大師乃武林正派前輩。遂不事隱瞞,把東嶽小隱贈與秘錄的情形,略述一遍。


    超然大師肅容道:“東嶽小隱周前輩,乃七隱最末的一位,功力超越常人,不過他行徑頗為孤傲,卻反而能和杜小俠合得來,也是緣分了。”


    正說時,知客彌明急步而入,回稟道:“師父,那次來寺裏滋鬧的天雷尊者,又率領了三個同伴,闖上大殿,吵鬧著要會你老人家,請問在何處……”


    超然大師麵色一變,站起身來一揮手道:“待老衲親自去打發他們,杜小俠們不妨就在此室稍侯。”


    超然大師不願事事都求助於這兩個後生少年,天台四尊者他已會過天雷尊者,有彌明等弟子相助,自忖尚不難應付,所以老和尚挺身而去。


    杜玨卻已搶著道:“超然前輩,在下等也正要會會四尊者,也可替前輩掠陣。”他一招手,曉霞立即會意,急急隨著走出方丈室來。


    他們隨著超然師徒身後,來至大雄寶殿廊前。


    佛燈黯淡,天上星移鬥轉,已過子正。


    隻見階下一排並肩而立,四個西藏喇嘛裝束的高大漢子,各各肩掛一柄金彩耀眼的降魔寶杵。


    四人濃眉橫目,態度倨傲異常,兩人穿著半掖一臂的紅袖僧袍,另外兩人穿著暗紫色僧袍。


    正是赤城仙館四尊者,天雷、天風、地水、地火,四尊者都是紮什倫布寺班禪帳下的侍者,原來的藏族名字進入中原以後,就不再使用,隻以四尊者自號了。當下天雷尊者獰笑舉手一指道:“超然老禿頭,本尊者如期赴約,你還有什麽話說,乖乖把二儀秘錄獻出,這一段梁子就此解消,否則,哼!”


    第二個漢子乃是天風尊者,他冷哼一聲道:“師兄,何必跟他多說廢話,料理了他怕他不交出二儀秘錄來!”四人不約而同,怒形於色,紛紛解下了降魔杵。


    四尊者來中原已久,都能說很流利的漢語。


    超然大師略一瞟視,早知杜玨等已跟來身後,更加放心,遂不慌不忙合十為禮,打個招呼道:“四尊者既然大駕光臨,不容老衲有解釋的餘地,老衲自當舍命奉陪,老衲決心衛道,二儀秘錄,老衲縱死在當場也絕難從命。”


    四尊者同時都怪吼一聲,紅影閃動,似欲立即動手。


    超然大師朗聲震喝道:“四位且慢動手!老衲已劃出道兒,絕不畏避,請四位移步寺後方丈屋頂,見個高下,老衲得會西藏絕學,殊為幸會。”


    地火尊者怒喝道:“老禿頭,我們就隻咱兄弟四人,你還有什麽幫手不妨找來一齊較量,連你這一幹小和尚都算進去也無不可!”


    超然大師含笑一指杜玨、曉霞道:“這是峨嵋少俠杜玨、武當弟子張姑娘,他兩位俠風義舉,自願相助,此外就是老衲一人奉陪,請勿多疑。”


    老和尚又一舉手喝聲:“請!”


    立有四個小沙彌,打起孔明燈、火把之類在前引導。


    四尊者昂首闊步,極不屑的掃了杜玨、曉霞兩眼。


    彌明意欲隨往助陣,超然大師卻擺擺手道:“彌明,杜小俠們慷慨相助,絕無問題,你可以站在遠處等侯,吩咐火工和尚,預備精致素齋,酬謝杜小俠們吧,你們不必上去了。”


    彌明唯唯應是。


    轉眼間穿過一片竹林,來至方丈崖頂。


    崖頂地麵不大,卻像刀斧削成,光平如鏡,青石交錯,隻四周邊緣略有一匝矮鬆疏杉,中間約有數畝方圓。


    小沙彌們各舉火把、孔明燈,四散開去,遠遠避身樹後。


    火把上熊熊火光照得這片崖頂,宛如白晝。


    杜玨和曉霞已暗自運起二儀神-,兩人緊緊貼身而立,手心相接,他們和超然大師一排站定。


    對麵就是天台四尊者,天雷尊者獰笑道:“就是這兩個免崽子麽?哈哈……奶臭小兒,也敢自來送死!”


    曉霞怒叱道:“一群蠻子,休得猖狂,隻怕是你們活得不耐煩呢!”


    曉霞話音未落。驀地——


    “噗噗噗”一陣練武人的衣袂帶風之聲,自遠而近。


    分自東、西、南三方,星飛丸瀉一般,縱上來六條身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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