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時不遠的山石後,一個人影矯捷地露出頭來,他喃喃低語,夾著劇烈的喘息聲:“嗨,那人好厲害的身法,我一口氣奔了百餘裏路才算又繞回來而沒讓他發現。可惜那人帶著人皮麵罩,否則——”


    “聽他們對話的口氣,蛇形令主||也就是那天全教主,正和這怪人有密切之關係,看來天全教還要受這人的節製哪!”


    月光照在他的臉上,正是一劍雙奪震神州喬汝安。


    大雪鋪滿了原野,村落中偶而還有幾個人耐著酷寒在外麵有走,西北的初春,比起柳垂鶯啼的江南,真有天壤之別。


    慕天雕駕了一部馬車,正在官道上趕著。


    仍是月前在會用縣時的打扮,但是,他的內心卻沒有往日的平靜。因為,他忽然知道,自己竟有個未過門的妻子,她……喬汝明,


    以前,慕天雕渴於想杳畫這三個字的主人,他想由此找出自己的身世,但是,現在他真希望自己沒有遇到喬汝明。


    其實,她那如雲的秀發,櫻唇粉鼻,秋水寒星似的雙眼……沒有一處不是代表著絕世的美。


    在華山初見她的時候,他有一個直覺,認為她是神仙的化身,而且到今天,他並未改初衷。


    可是,慕天雕隻能對她歉然了,因為,在千裏之外的伏波堡中,已有一個癡情的少女,竊去了那顆秉性忠厚的心,於是,他又悄悄地離開了喬汝明。


    離開了她,到那裏去呢?他右手一揚,清脆的鞭聲,便劃空而發。馬兒拚力地奔馳著,地上不斷地增加了點點蹄痕,眼前,便有一個不大的集子。


    馬兒望見前麵有了人煙,一聲歡嘶,愈發奔得快了。


    正在這時,兩乘快騎,由後麵飛奔而來,掠過慕天雕車邊。


    馬上一人回首瞥他一眼,大聲對另一人道:“老大,真是踏破鐵鞋無覓處,得來全不費功夫,你瞧,這廝是誰?”


    慕天雕聞言,甚為耳熟,抬頭一瞧一亮是鐵筆秀士和追雲狒何通宇兩人。


    武林三英中的神拳金剛白元仲被慕天雕殺了之後,三英剩了兩個,聲望自然失色不少,江湖中也稱不上英雄好漢了。


    慕天雕當他是架梁子來的,自己心煩的很,此時實在不願節外生枝,正在想避開算了。


    不料鐵筆秀士一勒座騎,長笑道:“姓慕的別來可無恙乎?”


    放緩了腳力,追雲狒道:“老大別再客套,趕辦正經事要緊”


    慕天雕聽他們口氣甚為友善,知道自己會錯了意,不禁赧然,但一時又不知道如何說才好。


    隻因他平時出言呐呐,不善交際,他不禁暗暗著急,心想:要是仇三弟在身邊就好了,


    他們兩人何等江湖,那有不知慕天鵬心中所思之理,但自己既然不是存心尋碴一子來的,而當年華山一戰,誤會已是澄清,豈能一味錯怪他人,忙接口道:“蛇形令主已下書華山派雙龍劍王振飛,慕少俠可有意思來淌這趟渾水?”


    若依照四個月前的心情,慕天雕真是求之不得,但現在,他不願再去湊興。


    他永遠不會忘了那一幕——當他強使自己忘卻喬汝明那淒幽的眼光,而舍她狂奔而去。他甚至連仇摩都沒通知,他隻想永遠離開世界,甚至包括他私下慕念的婉兒,


    因此,他斷然地搖了搖頭。


    武林二秀大出意外,“鐵筆秀±”曾綽還沉得住氣。


    “追雲狒”何通宇年紀較輕,手中馬鞭猛地一揚,冷冷地哼了一聲道:“大哥,走吧,人家可是天下第一的大俠列!”


    慕天鵬知道他們誤會了,但他還沒來得及說話,二人已策騎飛奔而去。


    不過,就是他有機會解釋,他也不能說出苦衷,因為天下無人能相信,全真門下的弟子會處處躲避一個女子,而遠走天涯。


    因此,他隻是苦笑地揚起馬鞭,繼續他那漫無目的的路程。


    這時尚是午後不久,所以武林二英並沒在村中歇腳,但慕天雕可不然,因為他本無所為,所以故意停了馬,免得再碰上武林二英。


    一宿無話,第二日早上,慕天雕打那唯一的小客棧中出來,正要套車上路,在他低頭細綁馬肚帶的時候,無意中瞧見牆腳離地半尺處,有人以刀尖粗略地刻了一枝寶劍的圖案。


    這圖案的手法,對他何等的熟悉,他不假思索便知,這是仇摩和他所特有的暗號,而且是緊急的信號。


    他躊躇了,他想仇摩可能遇險了,而他不知道自己應否去援助仇摩。


    他木然地在雪花中默立了半晌,良久,理智終於戰勝了情感,他長歎了一口氣。他一立下決心,便驅車順著劍尖的方向而進。


    一路上,他在一塊積雪的井欄上發現了第二度的信號,手法更是潦草,然後是在入山路旁的一塊巨石上,仇摩用利劍削去了一大塊青石,錯非積雪的形狀如此怪異,慕天雕還真不易發現他的信號呢。


    這種類似的留信,幾乎有十多起,慕天雕意味到,仇摩一定是遇到了罕見紮手的強敵,否則絕不會如此。


    因此他心急了,他一咬嘴唇,俊目滴溜溜地一轉,便躍下了車子,把馬兒解下來,拍拍她道:“馬兒,不是我存心要拋棄你在這冰天雪地之中,隻是事情急了,下山去吧”


    話落猛地在馬上抽了一鞭,那馬兒長嘶了一聲,不知是為了膚肌之痛,還是為了要遠別主人?


    望著她奔下山去,慕天雕口裏喃哺念道:“她是一匹良駒”話落,信手一揮,把那破車推入山穀之中。


    這時他既沒了牽掛,眼前又是一片銀白色的琉璃世界。他忽然回想到馬車夫時代的生活,心胸中一陣翻滾,一股無名的熱氣在喉中盤旋著,於是,他不能自製了,他發出了一聲驚天動地的長嘯,


    遠處的山穀中,傳來冷冷不絕的回想,但此時他早已展開了驚世駭俗的全真輕功,身形已在半裏以外。


    他這聲孕育著正派的精華的長嘯,仿佛是春風驟臨,喚醒了連綿數千裏的深山大澤。


    在山腰的樹林裏,那兀自豎立在寒風中的常青樹下,這時正有兩位女道士,坐在那裏奕棋。


    她們應該聽到了長嘯,但是又恍若末聞。


    這凜烈朔風,非但吹不動這兩個女道士,但何以竟連那區區棋子,也迷毫不能移動?仔細一瞧,這一老一少所奕的棋,竟全是精鋼所鑄,而更奇怪的是,兩人所用的棋子竟一模一樣,迷毫不差……”


    隻見年輕的那個,正舉起一子,卻又決定不下放在何處,兀自還在猶豫著。年老的那個見她久未有動靜,便抬起頭來,冷靜地飄了她一眼,這銳利的目光一亮像利刀似地,使人不能仰視。


    於是,那年輕的道姑垂下臉去,她呐呐地說:“師叔,有人來了。”那道姑也不回答,隻冷酷地望著嘯聲起處。


    她的師侄忙把手中一子往盤上一放道:“吃!”


    老道姑連棋盤都不看一眼,仍是不動聲色地道:“真兒,該去練功啦,明早再下。”


    叫作真兒的青年道姑,很迅速地察覺出她的師叔的怒意,於是她惶恐了,她說:“師叔,您……”


    但是,老道姑比她更快,她早就知道師侄是要為來人求情,她冷冷地打斷了小道姑的話頭道:“你管不著”


    真兒的臉上,一陣青,一陣紅,她忙跪倒在地道:“師叔,人家不過是路經此地,您老人家又何必為難?”


    老道姑一頓足道:“你是指前次那崆峒派的小子是不是?”


    真兒大膽勸道:“您老人家表麵上是為了他一路上跟蹤我而生氣,其實還不是為那書生在言語上衝撞了您。”


    惱羞成怒,手中龍頭杖猛地一敲,老道姑道:“誰叫他看不起咱們武當派,便是你師父——掌門師兄來,我也不理他那麽多,我老婆子活了這一把年紀,還要受這種小孩子的氣!”


    毅然地抬起頭,真兒道:“師父要弟子來勸師叔出山,共同探尋玄真師伯的生死之迷。這事關係武林十多年來的疑案,須要各大派統力合作,師叔,您已和崆峒結下了梁子,豈可再敢爭端?何況您被那天全教的暗算,雙腿不便。”


    原來這老道姑正是當今武當掌門玄相道長的師抹玄妙真人,脾氣最是古怪,那會聽她師侄的言語。


    當下也不發作,隻是冷聲說道:“你還不扶我回到觀裏去!”真兒忙收拾棋子,她想:“希望那人不要走到這裏來就好了。”


    她那知道慕天雕是沿著仇摩的記訊而來的……並不是令她擔憂的那崆峒弟子仇摩。


    她無可奈何輕歎了一口氣,信手折下了一枝鬆枝,拍去了雪花,緩緩地扶著老道姑走出林子,那步步蓮足,在雪地上印了朵朵腳印,煞是好看。


    這時慕天雕也正在察看一枝鬆枝……原來他正奔到一個稍為寬廣的所在,隻見地上積雪盈尺,仇三弟的痕跡早已被大雪蓋了個透,如何能尋出一迷一毫的痕跡?


    他正在束手無策的時候,忽然見到地上斜斜地插了一枝鬆枝。從它截頭的地方可知,是被人用寶劍削下來的。


    他忙拔出那鬆枝一看,這是枝粗如手腕的樹枝,在盡頭的地方,竟有人用手指刻了幾個歪歪斜斜的字,字跡十分潦草,不像仇摩平日手筆,但他忽覺自己十分熟悉這筆跡,心中更是奇怪。


    從稱謂上看來,又非是仇摩不可,慕天鵬心中十分焦急,也無暇多想,隻是暗暗記於心中,隻見上麵刻著:“二哥,密切注意老道婆”


    慕天雕心想奇了,附近那有什麽老道婆?


    莫非也是有路走過的?


    但一想又不對,因為仇摩一路上都留下緊急記號,他豈會早就預料到此地有個老道婆?反過來說,如果早有此強敵,仇摩為什麽不早就留下暗記,說有個老道婆?


    他左想不對,右想也不對,這時見到路旁有一株百年古鬆,心想:上樹去看看也不錯。他一蹬腳,便上了樹。


    他四處一望,便見西方的山腰上,隱隱約約地有個道觀,心中大喜,知道十有九不離譜,忙下了樹,逕往那處奔去。


    他心中暗暗盤算,現下仇三弟行蹤不明,還是不要惹翻老道婆,免得節外生枝,反正自己辦完這事,便要遠走塞外,不問世事了。


    他並沒有忘卻明年和五雄之戰,但至少,他這幾個月中,他不願再在江湖中廝混,一來要精練武功,二來聽說白鶴道長曾在塞北現身,他想去找他,告訴他自身的窘狀——婉兒和他的未婚妻喬汝明!想到她們,他更心煩了,於是他暗暗對自己說:“還是想些別的吧!”


    於是他想到鬆枝上的筆跡,那熟悉的字跡……:忽然,他記起了,他在懷中摸出了一卷發黃的紙兒。


    這卷紙是他初入江湖假冒仇摩,和群雄大鬧伏波堡時,一個蒙麵的黑衣人暗中遞給他的,紙中指示他伏波堡中的連絡暗號。


    現在,他知道這頑皮的黑衣人,便是仇摩,因為,鬆枝上的“刃”字,和紙卷上的“切”字,真是一模一樣,迷毫不差。


    於是,這個“假仇摩”歎了口氣,自覺好笑地搖了搖頭道:“仇摩,仇三弟!你瞞得我好苦。”


    而他足下更加用力,往那道觀奔去。


    “蓬”,“蓬”,慕天雕敲了敲門,觀門呀然而開,慕天雕隻覺眼前一亮,原來開門的是個妙齡美貌的道姑。


    慕天雕打第一眼起,便有一個異樣的感覺襲遍全身,那道姑秋水傳神的眸子,挺直的鼻梁,都給他一種莫名的親切之感,似乎,他們曾見過的,在那遙遠的昔日裏……小道姑也呆呆地望著慕天鵬,一這時裏麵傳來一聲蒼老之音:“真兒,是那小子麽?”年輕的女道士答道:“師叔,是過路的客人哩。”


    蒼老的聲音:“真兒告訴客人,咱們這道觀,不便讓男客歇腳,請客人別處去吧。”


    女道士抬起那雙清澈的大眼睛,望了望慕天雕,像是溫柔地說:“你走吧,真對不起。”


    慕天雕點了點頭,心中卻似感到有什麽話想說而沒有說出的感覺,但是他仔細想了一想,沒有什麽事啊……


    於是他把望著足尖的眼光抬起,和那雙美麗的大眼睛接觸了一下,轉身走開了。


    他走得很慢,但是每走一步就令他覺得像是失去了什麽,就像是每一步的移動使他更遠離了一個至親至親的人。


    他不解地搖了搖頭,這種感覺他從未有過,像是有什麽東西塞在他的喉頭,他快步走了幾步,又慢步走了幾步,最後停了下來。


    他想:“這道觀毫無異樣,也許仇三弟不是指此……”


    他轉過身來,遙望了望那傘隱在竹林中的屋角,忽然之間,一條人影躍上了鄙道觀的屋頂,接著又跳了下去。


    他吃了一驚,暗想:“什麽人光天化日之下,越牆而入女道觀?莫非是強盜?”


    他一念及此,立刻給了自己最好的理由,他在心中朗聲對自己說:“若是強人打卻,我豈能見而不救?”


    於是他飛快地奔向道觀,正當他奔到門前,隻聽得觀內那蒼老的女人道:“真兒,扶我起來,讓老尼看看這後生毛賊究竟有多大的道有”


    年輕女道士的聲音:“師叔,您不要動,弟子足夠應付的。”


    卻聽一個粗聲粗氣的嗓門兒:“瞧不出你這嫩芽般兒的妞兒,卻能夠應付大爺哩。”


    慕天雕一聽,頓時怒火中燒,一躍而入磚牆。


    這時觀內左角,一個年約七旬的老道姑,以手扶著那女道士的肩,巍顫顫地站了起來,她指著那邊持刀的大漢道:“那天晚上你在內麽?”


    大漢笑道:“怎麽沒有,俺親眼看見那天咱們洪護法點中你公孫穴,哈,你問這幹什麽?難道替俺相親麽?”


    強忍一口氣,老道姑嗯了一聲道:“你一個人又跑回來幹麽?”大漢輕佻地笑道:“你問小道姑就知了,俺和她私約今日相會的。”氣得滿臉通紅,小道姑嚇了一口,卻罵不出來。


    愈發得意,大漢大笑道:“老道婆,你別以為咱們凶霸霸的,其實俺倒長得很俏俊的。”


    老道姑點了點頭道:“嗯,屋裏太暗,我看不清楚,你走近一點。”


    大漢嘻嘻地走上前來,老道姑待他走到眼前,猛一伸掌,當頭蓋了下來。


    她雖雙腿不能動彈,但這一掌功力竟是深厚之極,大漢眼看躲避不及,驀地老道姑慘叫一聲,噗地跌到地上,


    冷笑一聲,大漢道:“在大爺麵上少弄這一套,俺瞧你這小妞兒生得俊,才手下留情,沒有賞你吃喂毒的。”年輕道姑叫道:“師叔,師叔,怎麽啦?”老道姑顫聲道:“他手上套有鋼針……”


    她的手掌心品字形三個孔,鮮血流了出來。


    老道姑心想若是平常,像這等角色便是十個上來也都宰了,這時竟然虎落平陽被犬欺,不禁氣得渾身發抖。


    大漢把刀一揚對小道姑獰笑道:“來,讓俺摸摸你的手。”


    忽然跪了下來,小道姑喃喃祝道:“師父,師父,您老人家曾說弟子身世奇慘,父母雙亡,但是隻有一個哥哥可能仍在世上,您說弟子生非吉相,此生應該避免與人兵歿相交,您又說有一天弟子若是被迫與人動手之時,即是弟子兄妹重逢之日……現在弟子隻得動劍了,望師父慈悲……”


    她喃喃禱完,站起身來,時一地抽出牆上長劍,驀然,“轟”的一聲,霎時灰塵揚起,西邊一壁土牆突然倒塌,慕天雕一躍而入,他指著大漢喝道:“嘿,又是天全教的敗類”原來他在觀外已聽到了這邊的對話,一時不得其門而入,便推塌了牆壁而入。大漢目冒凶焰,厲聲吼道:“你是什麽東西?”慕天雕冷笑道:“天全教的匪類個個都該死一百次”


    大漢一揚單刀,劈頭砍將下來,慕天雕看都不看,伸手一把就扣住大漢脈門,慕天雕長笑一聲,夾手就把那柄樸刀奪了過來,扔在地上。


    大漢仍不死心,一掌又對慕天雕打來,慕天雕翻手一架。


    老道姑大叫一聲道:“他手上有針,千萬碰不得”


    這老道姑人雖重傷,但內力仍是驚人,這一聲喝出,震得屋宇簌簌。


    慕天雕一怔,隔空掌空吐勁,但聞“哢喳”二聲,大漢慘叫一聲,一條胳膊齊腕而折。慕天雕冷冷地道:“放你回去告訴你們教主,全真弟子慕天雕在短期之內,必然要和他碰碰的!”


    大漢一聽到“慕天雕”兩字,嚇得魂不附體,也顧不到斷腕之痛,連忙奪牆而遁。


    美麗的女道士一聽到“慕天雕”兩字,也是渾身如觸電一般,“可”的一聲,她手中長劍墜在地上,淚水沿著臉頰流了下來。


    她喃喃低呼:“師父啊師父,您的讖語言中了……:慕天雕,大哥哥,親愛的大哥哥:霎時之間,慕天雕覺得整個世界在變了,變得那麽快,那麽突然,使他迷毫沒有準備。他覺得那“大哥哥,親愛的大哥哥”的聲音仿佛來自遙遠的地方,那些逝去的童年像是從腦中撥開了重重的煙霧,逐漸地出現,逐漸的清晰……


    於是,慕天雕的眼前出現了那柳曳花紅的江南大莊院,他的耳中出現了那悅耳的翠鳥春


    而他自己變成了一個年僅十歲的小童,在那簇簇錦錦的小徑上輕盈地走著,就在這時候,嬌嫩的嗓子從八角亭後麵傳來:“大哥哥,大哥哥……”


    是的,就是這聲音,就是這嗓兒,慕天鵬輕聲地回答著:“小真,小真,是你嗎?”


    亭子後跑出來一個小姑娘,她矮小的身軀在花叢中時隱時現,像是從花叢中鑽出似的,兩支翹向天的小辮子搖晃著,那如花的嬌臉,水晶的大眼睛。


    忽然,一陣煙霧從慕天雕的眼前升起,那嬌憨的小姑娘消失了,卻出現了那纖弱的女道姑。


    她睜著美麗的淚眼,一聲又一聲的輕喊:“大哥哥,是我,是我,我是小真……”


    慕天雕隻覺一切的幻景都消失了,眼前是真實的,真實的小真就站在眼前,那美麗的淚眼中還帶著昔日那熟悉的光采,正一步步向著自己走近。


    他的血液像煮開了一樣地沸騰,他茫然地張開了雙臂,那個長成了的小真閉上了淚淋淋的眼,倒伏在慕天鵬雄壯的胸膛上。


    慕天雕緊緊地抱著她,兩有熱淚不知覺地流了下來,也不知是悲傷多些還是喜歡多些?


    他的眼淚滴在她的臉上,隨著那美麗的麵頰流下,和她的淚水合成了一片,她輕輕地仰起頭,頭上的道冠跌落在地上,露出丫頭上如雲的秀發,不知怎地,慕天雕忽然覺得心中如絞割一般的一痛,他的雙臂更緊緊地抱著。


    抬起頭來,細細地看了看慕天雕的麵頰,小真輕輕地問道:“大哥哥,真是你,真是你!我們怎麽辦?”


    伸出右手,輕輕地撫摸著她的頭發;慕天雕忽然之間,一句遺忘了很久的話又想了起來——他總覺得他小時候常說這句話的,但是這些年來他始終記不清楚那是什麽話?


    “小真,啊,小真我們回家去!”


    他說出了這句話,渾身卻感到突然一震,“回家”,何處是家啊?


    小真聽了這句話,頓時好像失途的羔羊尋著了歸途,她輕鬆地噓了一口氣,就在慕天雕的胸前昏然睡去。


    慕天雕重複地對自己說:“我有一個親人,我有一個小妹妹……”


    他轉過頭來,隻見那玄妙道姑的臉上掛著兩顆晶瑩的淚珠。


    這時候,陽光普照在大地,道觀外那條黃土的小徑在翠竹叢篁之中有如一條黃色的緞帶兒。


    但是這時,這緞帶上出現一點一點殷紅的斑痕,一個踉艙的身形掙紮著到了這觀的門前,鮮紅的血液一滴一滴從他的肩上滴下來。


    他雪白的上齒緊咬下唇,他一手扶著欄杆,一手輕輕地敲了敲觀門,然後再也支撐不住,跌倒地上。


    道觀門呀然而開,隻見那冷峻的玄妙道姑伸出頭來,她吃驚地看著倒在地上的少年。等到她看清楚那人的麵孔時,她冷峻的臉孔露出了一種嚴厲的怒氣,但是當她看到那肩窩上淚汨而湧的鮮血,她的臉上又露出了無限的驚恐和憐憫。


    這時候,慕天雕也走了出來,他一看之下,猛可失聲鬥道:“啊,仇三弟,你怎麽啦——”


    地上的少年這時已被玄妙道姑止住了血,正在撒上刀創藥粉的時候,他悠悠醒了過來,睜眼第一看見的就是慕天雕,他大聲叫道:“二哥,二哥,怎麽你也到這兒來啦我……我被蛇形令主打傷……”


    聽得心中勃然大怒,慕天雕急切地問道:“蛇形令主?是他?好啊,他先惹咱們了……”


    像個孩子似的仇摩大聲道:“我發現蛇形令主的蹤跡,他穿著黑色衣衫,黑布蒙麵,我跟蹤他到了前麵,他忽然反轉臉來罵我不該探他陰私,結果就動上了手,在兩百招上,我被他刺了一劍……”


    慕天雕忽然覺得他和仇摩之間的感情已深如骨肉,他好像自己的身體被蛇形令主刺了一劍一般,怒不可遏。


    他回頭向觀內望了一眼,隻見小真正安祥地睡在楊上,於是他向玄妙道姑道:“請前輩照顧一下傷者,在下去去就回——”


    說到這裏,他忽然想到仇三弟和這玄妙真人之間似有點誤會,於是他連忙一揖道:“我這仇三弟年幼無知,如有衝撞前輩的地方,千萬請前輩多加包涵。”


    慕天雕也是剛烈無比的人,若是為了他自己,他是決不會低聲下氣賠禮的,但是為了仇摩,他便毫不加思索地賠罪有禮。


    玄妙道姑冷冷哼了一聲,她輿仇摩也無什麽大仇,隻不過前日仇摩追蹤到此時言語上衝撞了她一下。


    她這人貌似冷酷,其實心地慈祥,她見仇摩被人傷成這樣子,心中早已不記恨,隻是表麵上仍裝出冷漠的模樣。


    慕天雕對仇摩道:“三弟,你等我一下,我去去就回。”


    話落,一掌推開觀門,大踏步走出去,他摸了摸腰間的劍柄,驀然施展開全真派的絕世輕功,身形如飛箭一般,掠過竹林。


    沿著地上的血跡,他的身形愈跑愈快,兩旁的林木如飛向後倒去,而他的呼吸卻是越來,越均勻平靜。


    忽然之間,他無聲無息地停了下來,因為他看見前麵有一個全身黑衣的人。他立定身形提氣大聲喊道:“蛇形令主,給我站住”


    穿黑衣的人間聲停止前進,但是並沒有立刻轉過身來,他背對著冷冷地道:“什麽人?報上名來!”


    他的聲音顯得異常沙啞,聽不出是出自老年人或是青年人。


    慕天雕大聲道:“在下慕天鵬!”


    黑衣人似乎也為慕天鵬這三個字震動了一下,他停了一下才道:“可是你和萬俟護法交過手?”冷笑了一聲,慕天雕答道:“是又怎樣?”


    黑友人平靜地道:“那麽你竟敢來找本令主,膽子可真不小。


    慕天雕道:“我看你還是說本教主吧。”哈哈狂笑,蛇形令主道:“好,你知道啦,你還想要命麽?”


    慕天鵬道:“不隻我,天下人都知道啦。”


    蛇形令主忽然之間轉過身來,慕天鵬隻見他用黑布從頭頂蒙得緊緊,隻露出一雙陰森森的眼睛。


    慕天雕“嗆”的一聲抽出了長劍,緊緊地瞪著蛇形令主,蛇形令主不言不動,似乎在故意拖延時間。


    慕天雕正待開口,果然樹頂上一聲暴吼,一條人影跳了下來,那人大吼道:“哼!那裏來的野小子,老夫洪耀天在此”


    慕天雕目的是尋蛇形令主一拚,這時洪耀天出現,心中一急,猛可一拔身形,就如一隻大鳥一般飛過去。


    冷笑一聲,洪耀天道:“看打”


    他雙拳一抱,虛空向上一擊,一股內家真力直襲向慕天雕腹部。慕天雕旨在蛇形令主,他急切問一提真力,左掌向後猛發一掌,堪堪把洪耀天之拳力黏向左側,他的身形居然迷毫不受影響地前飛。


    洪耀天功力雖深,也不禁倒抽了一口冷氣,這時他已看清了慕天雕,不由精神一奮,也是一躍而起,迎著慕天雕一口氣發出七招。


    慕天雕身在空中,劍光連閃,洪耀天一連七招全落了空,但是慕天雕終因此一阻,落在地上。


    呼的一聲:“賽哪吒”洪耀天也落在地上。


    慕天雕切齒道:“天全教主,你可敢一戰?”


    蛇形令主冷笑道:“姓慕的,咱們遲早是要打一架的,隻是不是現在,洪護法,你陪他玩玩罷。”


    洪耀天和萬俟真同為天全教護法,他聽說萬俟真敗給了慕天雕,他心中想著能打敗慕天雕,便能在教中壓倒萬俟真。


    這時是戰戰兢兢,一上手便是十成功力,


    慕天雕心中急於要尋蛇形令主一戰,一麵揮劍,一麵注意那蛇形令主之動向,那知三招一過,他立覺敵勢逼體,險象-生——他心中一震,奮力攻出三劍,勉強持成平手。、他心中暗道:“這洪耀天武功另成一家,功力之深,竟不在萬俟真之下,我若讓他纏著如何脫身?”


    他退了四步,抖動長劍,展開了全真劍法中的守勢“大北鬥七式”,一麵苦思出奇製勝之策。


    洪耀天一雙空掌遠抓近拍,竟然比兵醜還厲害,他一連攻出十餘招,始終不見慕天雕反擊,不由膽氣一壯,長嘯一聲,雙掌暴伸暴揚?全成進手招勢。


    霎時間,漫空都是他的掌勢拳影,拳勁之厚,招式之奇,真不愧了“賽哪吒”三個字。但是洪耀天自己心內開始暗暗吃驚,因為他的攻勢雖然越來越強,但是慕天雕卻始終是那麽幾招,而他的百般攻勢直如碰著一片綿綿密密的劍幕,分毫不能得逞。


    當日慕天雕大戰萬俟真之時,慕天雕攻守兼施,方始戰成兩敗俱傷,而此時他竟輕鬆無比地擋住了洪耀天的瘋狂攻勢。


    這一方麵是由於慕天雕的功力和經驗都有了顯著的增加,而洪耀天是以空手對敵,另一方麵是他此刻所施的“大北鬥七式”乃是全真派無上防禦妙招,隻守不攻,卻能守得了無破綻。


    正在這時,忽然林上一長怪笑,又是一條人影飛快地縱了進來,那人虯髯葛衫,竟那天台魔君萬俟真。


    隻見他停下身來望了望戰局,冷冷笑道:“洪老大再加幾成功力也是枉然。”


    洪耀天聽得心頭火起,不禁重重地哼了一聲。


    大步走向天全教主,萬俟真慢慢地道:“信件交妥啦。”蛇形令主忙叫道:“萬俟護法來得正好,快上去和洪護法一齊把這小子解決了。”冷笑一聲,萬俟真道:“老夫一生不與人雙戰敵人。”


    天全教主怒道:“萬俟真,你敢不聽命令?”


    抬起眼來,冷冷瞪了天全教主一眼,萬俟真憤然道:“好吧,三年後咱們再算帳。”


    他一言不發,躍入戰圈,舉掌就拍向慕天雕,這天台魔君的是怪人,他說不打就不打,說打就絕不虛情假意,這一掌劈出,勁道十足,刮得慕天雕衣衫飄飄。


    慕天雕見萬俟真加入,當下雄心奮起,隻見他長笑一聲,劍氣陡盛,已是轉守為攻,全真劍法中最厲害的招式接睡而起,霎時戰圈擴大到數倍之外,五丈方圓內,無處不是慕天雕的劍光。


    萬俟真和洪耀天兩人一生還是頭一次與人聯手雙戰,兩人心中都有說不出的別扭,隻是在掌上愈加愈重。


    一漸漸慕天雕感到劍上滯力愈來愈大,他奮攻出三劍,這三劍全是最精妙的殺著,可惜他劍招略一滯留,良機已失,三招全落了空。


    那邊蛇形令主眼見快可得手,哈哈笑道:“兩位快快加力,千萬不可留這小子的活口!”


    這句話激起了慕天雕的豪氣,他揮袖擦了一下汗水,長嘯一聲,在劍尖上逼出了傲視天下的先天氣功!


    隻見慕天雕運劍如風,在兩大高手狂飆般的勁力之中,舉重若輕,兀自攻多守少,劍尖上先天氣功所指,敵勢立破,


    隻見十招一過,萬俟真和洪耀天已退到五丈圈外發招,那天全教主的雙眼從蒙中後射出了奇異的光芒。他喃喃自語著:“嘿,先天氣功,先天氣功”那聲音透出無比的欽佩和嫉妒。


    但是慕天雕的心中明白,他最多再能支持十招,那就是燈盡油枯的時候了。就在這時候,驀然一聲宏亮無比的吼聲,宛如晴空焦雷一般震撼林木:“嘿,那以多欺寡的家夥給我住手”


    隻見林中那邊走出一個身高體闊的大漢,他伸右手拔出了長劍,伸左手拔出了一對鋼奪,大踏步躍了過來。


    蛇形令主冷笑道:“喬汝安,不管你的事,你著手癢,本教主來陪你走幾路。”


    仰天哈哈大笑,喬汝安道:“我道是怎麽搞的,原來天全教教主護法全到齊了,全力對付姓慕的一人,姓慕的你的麵子可不小啊。”


    這一番話可把這三人全損慘了,好在蛇形令主的臉藏在黑布裏,他大步過來道:“姓喬的不要狂,別人怕你,本教主可要你死無葬身之地。一萬俟真道:“這廝倫聽到咱們的訊號,教主千萬不要放過他。”冷笑一聲,天全教主雙目鬥然射出殺氣,他一步步走近喬汝安?“嗆”的一聲,也抽出了長劍。


    喬汝安看似滿不在乎,其實早已全身功力遍布,一觸即發。


    那邊慕天雕隻劍雙戰天全教兩大護法,三十招後,已經逐漸力不從心。


    他忽然想起當年恩師白鶴道長竹枝山上以一挑五的情景來,他又想到即將到臨的魔教五雄之約。


    因此,他暗對自己道:“慕天雕啊!你必須鍛鐮以寡敵眾的本領,你這一生注定了要孤軍奮鬥的。”


    於是佳鼓足了餘力,把先天氣功聚到長劍尖上,奮力一劍刺出,隻見空中發出一聲怪異無比的長嘶!——


    萬俟真才發出一掌,忽見慕天雕的劍尖竟似沒事一般從自己的勁道中飛到,他一連拍出三掌,全是黏滯之勁,慕天雕的劍風竟然迷毫不為所動,依然筆直地刺到,他下意識地一聲暴吼,藏派的般若功已聚到雙掌上。


    但他的頭腦猛一清醒,他的般若功上次已和先天氣功碰過一次,這次怎敢再攫其鋒,隻見他雙腳一錯,退出半丈。


    賽哪吒洪耀天在萬俟真連發三掌失效時,已鼓足真力相輔拍出,豈料他的掌式才拍出,突然萬俟真躍身而退,慕天雕的刺勢如鑽濤破浪一般從自己掌式中鋒攻入,一縷寒風直襲喉頭,他大吃一驚,他連忙錯退了半丈。


    慕天雕一收長劍,也反手退了三丈,他以劍支地,不斷地喘息著,但是他終於從兩個不可一世的魔頭的聯手中脫出身來,


    而這時候——天全教主和一劍雙奪震神州已打得不可開交。


    天全教主一舉一動都充滿著神秘,隻見他一上來就是怪招疊起,一不是武當,一不是華山,有時上半招是丙家功力,下半招成了外家硬功,而且功力精純之極。


    喬汝安雖然身經百戰,卻也從未見過這等招式,真被打得無還手之力。


    那邊慕天雕先天氣功在空中卷起異嘯之時,這邊喬汝安也怒發神滅,隻見他舍命冒險施出名震神州的劍奪奇招,以攻還攻,這劍奪奇招威猛天下無雙,喬汝安功力深厚,劍奪齊施之下,端的是威風凜凜;氣吞山河。


    這一戰全是以快打快,隻見喬汝安吼聲連連,劍如長空電擊,奪如雙龍戲水,那天全教主雖然招式詭奇無比,穩狠兼備,但是在喬汝安這輪攻勢之下,了無還擊之力。


    喬汝安逼套劍奪奇招共有九九八十一攻式,看來要等八十一招之後,天全教主才有機會反攻了。


    天全教主以蛇形令主之名在武林中造成了一個神秘恐怖煞星,他作案時神出鬼沒,手法幹淨狠辣,而且每次都是不同的手法,這些日子來,委實已到了武林中人談虎而色變的地步。


    一劍雙奪震神州喬汝安自十八歲劍挑魯南三霸起,十年來打遍大江南北,未逢敵手,這時兩大各自施出真功夫相拚。


    萬俟真、洪耀天和慕天雕都忘了交戰,一齊向戰場中注視。


    天全教主委實稱得上神秘兩字,此時雖則被迫采取守勢,但是出手怪異絕倫,輕鬆無比的動作之中,竟能抵抗喬汝安驚濤裂岸般的攻勢。


    這分明是以逸待勞,完全是太極門中的要訣,而且精純的程度,隻怕當今太極門的掌門入也不過如此。


    電光石火間,喬汝安已經連攻了八十一招,隻聽得天全教主大喝一聲,手中長劍施出一手古樸穩重的劍式來,霎時場中情勢一變,喬汝安一連退了數步。


    喬汝安功力深厚,他腕上一加勁,那柄長劍發出一陣簌簌異響,從天全教主的劍式之中硬生生反擋出來。


    但是天全教主冷笑一聲,一連兩劍刺出,隻見他劍式飄忽之中卻是極其穩重,儼然有一種典雅之氣。


    慕天雕再也耐不住,他提氣大喝道:“住手”


    戰場中原木緊張萬分,除了劍身破空之聲外,了無其他聲響,慕天雕這提氣一吼,宛如晴天一個大霹靂落下,天全教主的劍式不禁一滯——


    “當”一聲清越之響,喬汝安和蛇形令主雙劍相交,霎時內力泉湧,兩人竟是同時退後一步!


    慕天雕大聲道:“你這劍法是那裏倫來的?”


    天全教主冷冷道:“姓慕的胡說什麽?”


    仰天大笑,慕天雕道:“在別人麵前,你自可以如此混賴,可是在我姓慕的麵前你還不認賬麽?我問你,你方才那一連幾劍不是由我全真派偷去的麽?”


    此語一出,喬汝安和萬俟真、洪耀天都暗暗道:“方才那幾劍委實有幾分像出自全真武功之中。”


    天全教主冷笑道:“什麽全真全假,本教主可從來沒有聽說過。”


    慕天雕暗自對自己道:“武當、峨嵋,太極門……加上全真,一共已是五派啦,這人從何而得五門之秘?


    他的那幾招劍式雖然稍有出入,但是我敢斷定必是從全真武功中蛻出來的,咱們全真派武學可從沒有傳過外人啊,除非他是全真門人……”


    天全教主原想借萬俟真、洪耀天兩大護法之力把慕天雕斃在此地,他之所以與喬汝安動手,乃是怕他加入戰圈協助慕天雕。


    這時慕天雕竟從這兩大外門高手合力之中脫出身來,不由暗暗心驚。


    他一瞬時間,腦筋中已打了七八回主意,當下忽然大笑道:“喬大俠劍奪震神州,在下久聞大名,今旦會,敝人佩服之極,喬大俠若是不棄,肯加盟敝教,敝人願以教主之位相讓,哈哈!”


    他這一番話可謂妙極,一方麵緩和眼下劍拔弩跋之勢,扯開和慕天鵬的僵局,一方麵也在油腔滑舌中帶著試探喬汝安之意。


    就算喬汝安嚴辭相拒,甚至破口大罵,他也不失體麵,而且可以乘勢好好調侃喬汝安幾句,真是稱得上機倫已極。


    喬汝安十八歲起闖蕩江湖,江湖徑曆全是從刀光劍影之中磨練出來的,那有不知蛇形令主用意之理,他隻不屑地冷笑一聲,不予回答。


    蛇形令主幹笑兩聲。


    慕天雕走上前來,他一麵下意識地走著,一麵暗中苦思:“這廝究竟從什麽地方得到咱們全真的心法?難道師父以前曾傳授過什麽外人麽?不可能的啊……”


    喬汝安站在兩丈之外,慕天雕的前麵不及一丈站的是天全教主,在他的側麵不及半丈立著天全教兩大護法,這五人都是一等一的高手,任何一人的略微舉動就會引起對方的全神戒備。


    慕天雕這時一步步向這邊走來,天全教的三人全都提氣凝神,不知他是何用意。


    慕天雕隻覺這問題困惑著他的全部精神,他忘了身在強敵環繞之中,眼前隻看到天全教主黑色蒙中後麵露出的那兩隻神秘的眼睛,他一步步地走近,他想一把扯下那蒙中來,瞧瞧這廝究竟是什麽人?


    慕天雕的左側正在不及半丈的地方站著洪耀天,他隻要一伸掌就能襲擊,但是慕天雕的功力給他們一種深不可測的感覺,他不知道慕天雕此學究是何意,於是他隻凝神戒備,卻不敢妄動。


    那邊的喬汝安卻看出了不對勁,他似乎有點神情恍惚的模樣,但是因為大家的身份也卻不便大聲阻止,何況他站在伏波堡的立場和慕天雕還有未了之事在。


    喬汝安俠骨義膽的好漢,當下朗聲道:“姓慕的,伏波堡的事情還沒有了結啊你可不要跑——”


    他這話是暗暗點醒慕天雕,那知慕天雕宛如未聞,仍然一步步向天全教主走去——天全教主看見時機成熟,猛向右麵一施眼色,賽哪吒暴吼一聲,猛然伸掌向慕天雕打到。他距慕天雕不及半丈,這時驟起發難,掌力有如排山倒海一般推將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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