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隻早起的蒼鷹,尖鳴地在山峰掠過。


    張大哥聞聲,雙目微張,婉兒覺得那尖銳的眼光,仿佛告訴她,他已洞穿了她的心意。於是,她羞澀地低下頭去。


    張大哥令人莫測地笑了笑,又閉起眼睛說:“那知我正在心神恍惚的時候,忽然,對河的林子裏,傳來一聲:‘老僧了一,有謝足下。”我猛然一驚,原來這梵唱者竟是少林派的了一大師”


    婉兒忍不住問道:“張大哥,這了一大師是誰呀?”


    張大哥安祥地說:“他當時還未被尊為天下第二高手,是因全真派的鳩夷真人比他高了一輩,而功力也強些,直到鳩夷子的首徒白鶴道長掌了全真門戶,他們二人才稱雄於世。


    我當時的內心是十分激動的,因為自從三世租力克八大宗派,兩敗俱傷,雖以險勝得了武林所共注目的秘圖,卻又猜不透其中奧妙。


    其後堡中弟子就不準輕易離堡。


    我從十歲拜師,到四十歲為止,竟足不出黛步,偶爾間接能取得一些消息,也不過一麟片爪而已。


    那料到頭一次出門,便遇見了一大師這等高手,不過依我看來,師父要不是因守祖訓,足可和了一大師一拚,天下第一高手的名號,我伏波堡大可染指。


    了一大師這等身手,竟會受困於此,其對手之強,也就可知的了,我不禁暗暗納罕,莫非是全真高手盡出不成?


    我那按捺得住,便緩步過橋,走入林中。


    一走到這竹林,就發覺內有玄虛,不過我伏波堡以機關布置聞名,這等明為八卦陣,其實內合武候八陣圖的架勢,那唬得住我。


    我心中有了計較,便從容不迫地步入陣中。


    才走得四轉,眼前便景物一新。


    隻見林中有一塊巨石,想是陣心,上麵端坐著一個慈祥而令人肅穆的老和尚,想來便是了一大師了。


    這陣中,又偏不合八卦之勢,以五有之數,有五枝碗口粗細的巨竹根,上麵各坐了一個黃色服裝的老人,卻以梅花形繞著這石頭。


    我這一顯身陣中,他們竟似未覺,我仔細一看,原來了一大師和這五個怪漢大概在此已耗了很久。


    這五個怪人想來是布陣之人,卻被了一大師占了上風,搶了陣心之位,無可奈何,隻有逼他離開主位才能運轉陣圖。


    了一大師以一敵五,又陷身陣中,自然不願輕舉妄動,這種對耗之勢,全以內力施為,不餓死也得拖死。


    而雙方正在全神貫注,作生死及英名的搏鬥,又那能分心旁顧?


    方才那陣子寂靜,想是酣鬥之後,雙方都迫急得須要休息,待得大家都喘了口氣,不免又對峙起來。


    如此長久下去,對於了一大師自為不利,不過看情形,這五個怪人也不敢大意,所以一時大家都討不了好。


    背對我的黃衣人忽喝道:‘追雲乘風’。其聲如金鐵交鳴,飛鳥為之落地,遊魚為之下沉。另外四個黃衣人齊聲應道:‘魔教五雄’。”


    婉兒驚叫一聲:她的夢想完了,因為五雄都嘮不了那老和尚,她還有望麽?她想:怪不得張大哥敢輕視五雄了。


    但是,她不願流露出任何奇特的表情,她是一個少女,而少女心中的秘密,又怎能讓其他任何一個人分享迷毫呢?


    張大哥看她一眼,婉兒覺得,他又看穿了她的計劃。


    因為,她正在想:我勝不了他,哥哥或者可以,而慕大哥一定能,因為,他是全真高徒呀,全真派每一代可說是武林之宗。


    張大哥微微地笑了一笑,婉兒蘋果般的臉兒染上了朵朵的紅暈,她失敗了,尤其在自我克製這方麵。


    又閉起雙眼,張大哥道:“這魔教五雄我也曾聽過,其實根本沒有魔教這名堂,這五個老頭子老是瘋瘋顛顛,功力高得出奇,脾氣也希奇古怪,也不知那天起,就自封做了‘魔教頭子’。”


    婉兒雖和五雄名為異性兄妹,其實彼此漠不相知,被張大哥這一說,倒一逗的噗嗤一聲輕笑起來。


    張大哥反一本正經道:“你這五位義兄,說好也不好,說壞也不壞,是五個是非不明,黑白不清的老糊塗。”


    細心一想許多事,也倒不差,婉兒知道說他不過,忙淺笑道:“張大哥,你掌故還沒有說完呢?”


    張大哥那不知她在護犢,微微搖頭道:“我當時倒反怔在一旁,怎會第一次出門,便遇到六個絕頂高手?


    但是,我伏波堡雖格於祖訓卜我當時卻是年輕氣燥。因此,我反走近幾步,也運氣吐聲道:‘四海推全真’,‘伏波震八宗’。


    這是當年三世祖威震天不時,武林中最流有的兩句口頭禪,雖時隔五六十年,像這等老輩高手豈會不知?


    果然,那背著我的黃衣老人冷冷地嗤了一聲道:‘我當是誰有這麽大膽,敢破我五雄的好事,諒來你伏波堡的小子,也不自量力,想插一手不成?’


    我雖弄不清楚他們之中的恩怨,但少林素以仁義著稱,了一大師又是得道高僧,焉會理虧?便不理他們,向了一大師長揖道:‘大師世外高人,又何必與俗子計較?’


    那知話才出口,麵對著我的那個黃衣怪人,後來我知道是五雄中的老四,人屠任厲,聞言大怒,重重地哼了一聲道:‘伏波震八宗,看五魔來教訓教訓伏波堡的小子。”


    另外四人忙同聲道:‘老四休得放過正點兒。”隻因這任厲和我一過招,那合圍之勢便要冰治瓦解,而了一大師自然能夠脫身了。


    他們不提也罷,如此我豈不知其中奧妙,忽聽了一大師稽首念道:‘五位施主不要誤會了”真怕你這陣勢,貧僧不過不願破你們數十年心血而已,這位拖主也不必為貧僧結怨武林中人,老僧自能應付。”


    那白麵的黃衣人大笑道:‘老和尚少貧嘴,幹坐了三天,兀自還一籌莫展你還有多大能為?’


    我暗吃一驚,他們竟對耗了三天之久,可不知為何要結恨如此之深,但此時此地那能多加追究,隻有先挫挫這五個魔頭的銳氣。


    我不待大師再言,忙激將那任厲道:‘你這個怪物,隻會吹噓,大師說得不錯,要是我早就把你們一這些酒囊飯袋給打發了,看你還再說我們伏波堡的長短?’


    這任厲最是火性,那受得住言語,連聲怪叫,左掌拍地,身形不變,竟騰空而起,右手向我壓到。


    我一生之中,還是第二次和別人交手,不禁心中有點發慌,而這任厲的功力也實在太強,所以竟使我有點手足失措了。


    我本想用‘坐雙托掌’之勢,硬拚他一下,也讓這魔頭嚐嚐我祝融神君嫡傳的‘火焰掌’,但正要施全力而為的時候,猛聽得了一大師喝道:“回頭是岸”


    我恍然大悟,忙一低身,雙掌一齊向上側擊在空中的他,同時雙足一蹬,從他身下竄過,竟坐上了他原先的位置。


    這下五雄合圍之勢頓破。我心中更是佩服大師,隻因方才我即使能力敵那任厲,但於事無補,徒然兩傷。而現在陣心已被大師所占,而‘五有’中的‘火門’,又被我所奪,這陣勢就不足畏了。


    我這下大出五雄意料之外,尤其是任厲,兀自呆在一旁,剛才那股雄風,頓時損了不少


    那老大風老頭長歎一聲道:“為山九刃,功虧一簣,伏波堡的小子,咱們這梁子可結定了。哥兒們,走!”


    他們這五個老貨倒是心心相通,早已同時飛身而出。我倒反給迷糊了,這天大的幹戈,竟如此輕易地化為烏有,豈非笑話?


    但我心中又急,因為給堡中惹下了這場禍水,又如何對得起師父,我忙運氣大聲道:‘張天有隨時候教,但伏波聖地卻不能容你亂來。”


    林外傳來那風倫的長笑道:‘你那破柴寨,有啥稀奇,請我,我都不去。隻要你這張天有敢出門一步,我便有你好看。”我不由鬆了一口氣。”


    婉兒聽得出神,情不自禁地拍著手,裝個鬼臉說:“我知道了,張大哥還是怕五雄。”


    張大哥緩緩地張開眼睛,他那半帶哀傷的眼神,掃向無底的深淵,仿佛曆曆往事,都置身眼前。


    憂傷地長歎了一聲,張大哥低唱道:“山前江水流浩浩,山上蒼蒼鬆柏老,舟中有客去紛紛,古今換易如秋草。”


    婉兒木然了,她知道這是蘇東坡“留題仙都觀”的詩句,但張大哥的心境難道竟會如此多感觸麽?


    從她牙牙學語起,她就覺得這位張大哥是冷漠的,而今日他的一言一語,又恰巧相反,她想:“他心中有難言之隱,我一定要弄出個究竟。”


    是的,張天有是個看得開的人,三十多年的靜養,減去了多少的火氣,心靜自然涼,也難怪他以八十高齡,望之仍如五十許了:


    但是,他並非沒有遺憾的事,他隻不過是不願提,而每當觸及這般痛史的時候,感觸是在所不免的,這是人之常情呀!


    太陽已經高過半天,澈骨的山風迷毫不減,他們兩個無聲無息地坐在巨石上,群峰皆在腳下,鬆濤四起,仿佛置身畫境。


    良久,張大哥開口了:“當時我本就奇怪,為何了一大師在任厲襲擊我的時候,不像五雄和我所料的一樣,獨身突圍,而“定要我反占任厲所居的‘火門’,來破這五有陣。後來當五雄保證不上我堡搗亂後,我心情一鬆,竟然又忘了回頭看看。


    一直過了半盞茶的時間,我才能安定下紊亂的心神,我說不出那刻是悲傷還是高興,應當歡欣的是能打跑了這麽強大的對手,但更使人悲傷的是,大丈夫空學得一身本事,竟用來逼死了最親近的小師弟”


    婉兒惶恐地望著他那充血的臉,紅紅地,這不是內家高手應有的臉容呀!她驚叫道:“張大哥!”


    張大哥有如觸電似的抖動了一下,然後,理智又克服了衝動的情感,他喟然地長歎了一聲:“唉!古今換易如秋草,真一點兒也不錯。


    那時當我覺得古怪的時候,忙回身一看,大師竟然不聲不響地坐在那石頭上。我忙上前細看,已然氣息甚微,


    你想,和這五大高手輪番拚鬥了三天三夜,功力已是通達神化的人,就像了一老和尚這般,也難能撐得住,方才我插手的時候,大師想來已快油盡燈枯了,也怪不得五雄自認坊虧一簣,而心甘退讓。


    因為他們雖以五對一,但真力也耗得差不多了,不然任厲再不濟,又那會被我一招之內就搶了他的位置。


    大凡人在爭鬥的時候,都能集中意誌,等到鬆了一口氣,又不能支撐得住了,所以老和尚在這片刻之中,竟已垮倒。


    我既心存救危,豈可棄重傷的老和尚於冰天雪地之中,但是,堡中的事情也不容易應付,我伏波堡祖宗百多年的心血更不能輕易白發。


    我考慮了片刻,一咬牙,抱起老和尚,想在附近找個人家;因為大師主要是傷在真力虛脫,隻要靜心調養,無人打擾,過個把月也能自好。


    但在恢複之前,尤其是當時,是完全失去了抵抗能力,雖三尺童子,也可加害大師,所以目前緊要的是找個能避風雨的地方,最好能托給山中的獵戶,這樣便可兩方麵都無妨礙,而我也能及時趕回堡了。,那知天不從心,事與願違,偏偏這五雄斫居的山穀中,竟沒有其他人家。而這豫魯交界的山區,千裏罕人煙的地方可真多,便是這山穀外的諸峰上,也不一定能找到山居的人。


    我放下了一大師,躍上了一枝竹子,縱目遠眺,隻見這方圓百多丈的山穀裏那還有半迷人煙?


    我隻得又抱起了《老和尚,找到了五雄斫居的茅屋,幸好屋中日用品倒一應俱全,我便以”己的內力,用心為大師療傷,這樣最快也化了三天三夜,到我再趕回堡中,已是人事全非,尚可告慰的是寶圖未失,我伏波堡的威名方能不墜。”


    信手抹弄裙角,婉兒半帶好奇地問道:“到底是什麽寶圖,弄得天下武林都結怨於哥哥?”


    她心裏確是費解,因為以慕大哥這般耿介的人,也想染指,不知世故的她,又那能捉摸出這些事的前因後果呢?


    張大哥微笑道:“到時候,你哥哥自然會告訴你的。”


    婉兒薄嗔道:“不來了,人家已經十六歲出頭了,還當人家是小孩子看。”


    看她一付人小鬼大的樣子,張大哥不禁大笑道:“少年那知世事艱,你還太小,譬如說你那五個拜兄的怪招,你偏捧得像個寶。”


    一半兒賭氣,一半兒也有點不服氣,婉兒說:“那和尚要不是大哥你插上手,天下第一的名號早就換人啦”


    明知她在鬥氣,張大哥故意逗她道:“你練了快三個月的邪功夫,咱們就較量較量看。


    婉兒那肯上當,曉得他連五雄都有點不放在眼裏,自己跟他鬥了,可不是穩輸,到時候便說不過他,忙搖手道:“氣老前輩’怎能以大欺小,咱們還是評評理,你先說五雄的招數有什麽不對?”


    存心開導她,見已到了主題,張大哥忙飲容正顏道:“天下的事物,沒有一件不是正反相合的。假如武林中絕大多數的人都是正,那麽便有人專門以怪招來破各派的正宗武功,這便是反,就好像……:”


    婉兒搶著道:“五雄”搖搖頭,張大哥說:“不對,我所親眼看過的,隻有‘蛇形令主’一人。”“那麽,五雄是正宗的了。”“不對。”


    “那麽五雄是合正反於一家這還不好?”


    “都不對。五雄以反為正,自己又反過來。譬如說,上次我在隴右安家,見到‘蛇形令主’以絕招破了‘鐵雕’陳鵬飛的‘顧此失彼’這一招,便是以反克正,而五雄所想的招術便是如何利用‘顧此失彼’,來使敵人發必然之怪招,然後又再破他這怪招,其收效比以正士不武功勝吝?自然是大得多。


    這在他們和了一大師以嘯聲相搏時,便可看出。


    所以是以反克反,但這種怪招如碰到對手以正宗武功,完全穩紮穩打,便無效了,所以我說他們是邪門,你服不服?”


    一想果然有理,婉兒道:“我偏不信,難道五雄沒遇到過正門武功的高手?”


    張大哥信手抓起一片碎石,隨手向上一丟,嗤的一聲,劃空而去,直落入山穀中。


    然後對薑婉笑道:“五雄本身正宗武功也都到了化境,所以才能信手成招,譬如學草書的人,一定要從楷書著手,船隨水漲,到時自會成功,像你這般練法,別‘走火入魔’了才好,就像這塊石頭,雖然先是向上,但終歸還得落得更低。”


    婉兒乘機道:“你口說無憑,也得讓我知道這些個中味道,我才能認清五雄的缺點來啊。”


    張大哥笑道:“你這娃子總想討巧,也好,我就教你一些。”


    那知婉兒反譏道:“喲,不是傳男不傳女嗎?”


    張大哥一怔道:“我教你,並非我伏波絕藝,而是了一大師傳給我的武技。”婉兒見有好處,也就收場。


    口口口口口口


    時間過得真快,轉眼又是一個月。


    在這短短三十天中,婉兒一方麵在張大哥調教下,苦練正宗玄功,另方麵也不時練些五雄的招式。


    這些招式雖然都是妙到極頂,但苦在招招不連,因為五雄自信隻要用上其中任何一招,對手就幾乎不可幸免了,所以才有這等絕事。


    有一天的黃昏,婉兒練過了坐功,便到山上各處走走。


    黃山雖大,她可最愛一個去處!


    原來此山素以崢嶸著名,山上怪石林立,但給婉兒發現了個更好的地方,一是個斷崖下麵,千丈絕壁之上,離頂不過三五丈處,有枝盤根巨鬆,那鬆樹頂也生得奇怪,雖然枝葉甚密,但中間凹下去一大塊,恰好能坐下一個人。


    這幾個月來,婉兒無事的時候,最喜歡坐在這裏,靜觀白雲蒼天,下視萬尋深淵,遠眺連峰諸山,可是她怕張大哥怪她涉險,同時也有個私心,要把這地方送給慕哥哥,所以沒告訴他。


    這天,婉兒仍坐在那裏,欣賞大自然的景色,隻見夕陽返照之下,大地一片紅色,遠處山上的鬆柏幾不可辨,但風兒過處,卻有片片波濤,歸巢的鳥兒,在腳下急飛,這等情趣,對久居堡中的她,是具有何等的誘惑!


    太陽終於無可奈何地落了西山,婉兒用手帕紮住了長長的秀發卜以免被山風吹敵。她想,要是石大哥和哥哥能不相打,而能一起欣賞這景色,該是多麽美妙啊!於是,她沉醉在周遭的美景中了。


    蔥然,斷崖上發出一聲幽幽的長歎,婉兒驚覺地抬起頭來,但黑漆漆的,看不出是什本東西。


    這人一定是個高手,因為以婉兒現在的功力,再分心也能辨出五丈之內的聲息,而此人竟不聲不響地已到丫頭上。


    婉兒初是一驚,再仔細咀嚼他那長歎聲,於是,她知道這是張大哥,她頑皮地打算著,要跳上去嚇他一下。


    但當地正要拔身而起的時候,張大哥又歎氣了,而這次,更長而且更為憂悶。


    婉兒遲疑了,因為,自從上次張大哥說起五雄的時候,她就覺得,這位大哥哥的心事實在是十分繁重啊!


    於是,她坐下來靜靜地聽,竭力緩緩地呼吸,以免他警覺到她的存在。山風益為淩厲了,山穀中已暗的不可見底。


    這時,張大哥說話了,但他是否在對山穀說話?從他那透過寒風而仍不散的聲音,婉兒益發覺他功力的不可測。


    那聲音是:“唉,整整三十九個年頭了,哈師弟你會奇怪,今年我怎沒在堡中祭你,其實人生如風雨中的浮萍,又有何處能長久寄身的呢?


    回想當初你進堡的時候,才不過十歲多,我叨長了二十年,慕二弟也才二十多,我們都把你當小弟弟看。


    我們三個都是孤兒,更是同病相憐,但曾幾何時,我們又聯手把你逼死在寒熱穀裏。


    這裏雖然不是寒熱穀,但也是天下名山,我想,與其在堡中找你的靈魂,還不如就此設祭,如果做了鬼還能選擇居所,你也一定願意住在這裏的。”


    他的聲調越來越悲愴,低沉的回晉更增加了氣氛,婉兒震動了,更是害怕,因為這些話竟會出之張大哥之口,莫非是在夢中?


    他繼續說道:“當時你和師妹要好,師父並非不想成全你們,但你竟帶了那剛出生的小孩偷逃,害得師妹上了吊。”


    前個月婉兒還問起,為什麽堡中傳男不傳女,我又那能說都是你闖下的禍?”


    婉兒恍然大悟,一定那哈師兄闖的禍,才害得以後的女子都不傳授,心中不由暗暗恨起那哈師兄來,但可憐她那幼弱的心眼,又那會知道這人世上的許多罪惡事呢?


    張大哥又說:“你逃走了也就算了,偏要在外麵為非作歹,敗我伏波堡百十年的名聲,結果引起了天下武林的公憤,四十個各派的名武師在嶗山圍攻你,又被你殺了八個,傷了十多個,脫身而走,不過,你也沒得好處,自己也落了個重傷。”


    婉兒又覺得這哈師兄真了不起,竟有這麽大的本領,心想:可惜他死了,不然我倒要看看他長的是什麽樣子?


    深深歎了口氣,張大哥又道:“你這逃出堡去,慕二弟首當其衝,因他押你的監,隻讓你給騙了,師父因痛心愛女之死,竟將他麽了左手筋,趕出堡去。”婉兒心裏納罕,自己怎麽還有個沒見過麵的姊姊?


    那個“慕二弟”又到那裏去了?


    張大哥在崖上道:“等到你在嶗山大敗各派武師後,他們推了昆侖的蕭文宗,峨嵋的張清來見師父,要求我們自清門戶,否則便要遍請八大宗派的高手來圍剿你。


    師父是何等的人物,而你實在又太氣人,當然不讓那所謂的八大宗派來處決這事,恰好又碰到天外三魔來搶寶圖,便要我去執法。


    我上石門去找了慕二弟,和他一同去尋你。


    有一天,我們走到了五台山脈的一個小支脈,因為聽五台派的人說,你一月前曾在此現身,大家都料你必定北上出關去了,所以我們也急急趕路。


    那料到竟會相遇在寒熱穀中。


    記得那是一個晴朗的春晨,不像今天這樣的秋風刺骨,我和慕二弟從一個高山上走下坡來。


    慕二弟摘下一枝小樹枝,信手揮舞,隻因這山路太曲折迂回,不宜展開輕功,並且偶而有三樵子,高唱山歌而過,又怕驚嚇了他們,所以我們隻是如常人地走著。


    我們已走了一個多時辰,雖然和風拂麵,也想休息休息,並打聽路途,我是初次出門,幸好慕二弟已離堡多年,江湖經驗總多一點。


    我從山坡上望去,看到一個長方形的小山穀,知道有了人家,忙和二弟逕往那方走去,轉了個彎,才不過走了十步多,便遇到一個獵人,損了獵叉,上山去幹活。


    那人粗壯的腰上,插了一把短刀,二弟眼快,忙推了我一把,暗指那刀鞘,仔細一瞧便認出是我伏波堡的用物,我那時真希望你已遠走高飛。


    師弟啊師弟,也是天意如此,從那把刀上我們竟找到了你,原來你白天躲在山中療傷,晚上睡在這樵子家中過夜。


    我和慕二弟找到你時,你正好運功一周天完畢,見了我們,臉上閃過一片死灰般的絕望,雖然立刻你又恢複了強悍冷漠的神色。


    但是哈師弟,我知道,你心中是害怕極了,師弟師弟,咱們手足般的交情,幹麽你要自己作孽到這般地步?”


    張大哥的聲音剛落,但是山穀中的回響仍迷迷嫋繞不絕。


    “我忍住眼淚銳:‘師弟,咱們回去吧!’你‘嗆’地抽出了長劍,絕然在地上劃了一道,厲聲道:‘從此兄弟陌路人!”


    師弟,你雖然冷粉若冰,但是師兄是明白你的,你的嘴唇在顫抖著,那‘兄弟陌路人’的最後一字已低得令人聽不見。


    我還待勸說,你卻動手揮劍刺向慕二弟,慕二弟沒有防著,肩上登時讓你劃破一道,口子,我們再也沒有辦法了,兄弟血門是免不掉的事了……:”


    山風把張大哥充滿感情的聲音送在穀間,起伏蕩然,霎時山穀中像是四方都有人在傷感地低述了!


    “你邊逃邊打,最後退到絕穀的邊緣,於是你像瘋虎似的困獸之鬥,每一招都是兩敗俱傷的招式,你可曾想到那時我手上一招比一招重,心中也是一點一點地往下落……:最後你振劍長笑,垂手放下劍來,你笑聲未斷,但是那何曾有一迷笑意?


    你說:‘大師哥,給我一個痛快的。”


    我正在設想一套能說服你的說辭,忽然慕二弟大鳴道:‘師哥,小心”


    但是已經來不及了,你突起一掌打在我的肩胛骨上,啪的一聲,我的肩骨就碎了。哈師弟,我一點也不怪你,那時咱們原是在敵對的立場,何況你是為了逃生,我真的一點兒也不恨你……”


    藏身樹中的薑婉愈聽愈是驚奇,鬱鬱寡言的張大哥,想不到竟是個情感豐富如此的人,那麽他平日的冷漠都是裝出來的啦——


    輕風徐來,張大哥的聲音更低了一些:“慕二弟氣得暴叫:‘好賊,好賊!”踴身拚命向你攻去。


    你傷勢未愈,胡亂招架了幾下,就被慕二弟逼得手忙腳亂,眼看你、一寸寸被逼著退向崖邊,我想喊,但是卻喊不出。唉!哈師弟,你一定想不到你這個大師哥那時心如刀割的情形……


    可的一下,你的長劍被挑上空中,隻見一道銀光衝天而起,霎時落在雲霧茫茫的崖下,你閉上限挺胸往慕二弟的劍尖上碰過來,慕二弟反而收住了劍勢。


    那時你回頭望了望身後,那距腳跟不及半寸之處就是山崖的邊緣,你背著臉,雙肩上下抽動著,我不知道你是在喘息還是在哭泣……”


    婉兒聽到這裏,無端端忽然覺得害怕起來,張大哥的聲音變得像冰一樣,寒冷中帶著恐怖。、


    她伸出小手緊緊抱住一根樹幹,生像是那樹幹能給她保護似的。


    “你一轉過頭來,忽然大叫道:‘瞧,瞧,堡主來了”你的眼中露出駭人的神色,我和慕二弟一齊回頭去看,隻見來路鬆枝蕩蕩,那有半個人影?我們驚震回過頭時,正看到你踴身跳下山崖”


    薑婉幾乎驚叫出來,崖上張,大哥說到這裏,下麵的話越說越低,再也聽不清楚,婉兒悄悄低目下望,隻見穀深不知其底,心想這一跳下去還有命麽?


    這時候張大哥的聲音又提高起來:“師弟,師弟,一眨眼就是三十九個年頭了,老堡主早就過了世,生死異途,什麽怨恨也該消除了,做師哥的也沒有幾年好活的了,到時候,咱們黃泉相逢,再做好兄弟罷……”


    婉兒感情最是脆弱,聽到這裏忍不住輕歎了一聲。


    張大哥何等功力聞聲大喝,一聲:“什麽人?”


    接著呼的一掌向下打出,他的掌力渾厚之極,而且力道收發自如。這時他一掌劈出,力道雖猛,卻完全是一股推勁,中人亦不至舍對方受傷,原來逼來人現身之意,那知一掌推出,隻聽得一聲嬌呼:“呀——”


    一切複歸平靜。


    張大哥霎時間臉色變了,豆大的冷汗從他麵額上冒出,他喃喃道:“是婉兒?是婉兒的聲音?……”


    他大步縱到崖邊,大叫道:“婉兒!婉兒!”


    崖下不見回應,他的內功縱然深厚,但是崖下雲霧茫茫,何止數百千層,開合滾蕩之間,生像是把他的聲音都給吞了下去。


    “婉兒!婉兒……”


    莫聽穿林打葉聲,何妨吟嘯且徐有,竹杖芒鞋輕勝馬,誰怕,一蓑煙雨任平生。


    上麵所錄的,是大來蘇東坡學士所作的定風波詞的上半闋,想當年,也曾風靡過幾多人物?而今由又湮沒無聞了。


    塞北之地,真是“沙痕旁墟落,風色入牛羊。”古往今來,出過多少個的英雄豪傑?


    口口口口口口


    一個初秋的黃昏,有一位道冠峨服,風姿如仙的人,正自吟哦著那首定風波訶,獨自在塞外的大道上走著。


    他那瘦削的臉容上,刻滿了許多條的皺紋,象征著老去的年華,和珍貴的往事,但他那神采奕奕的雙睛,卻又流露出無比的毅力,和生命的意誌。


    這位風華絕世,望之即不似凡人的道長是誰?他便是白鶴道長——一個曾徑是天下第一的高手。


    塞上的風景是粗線條的,但渾然而有力,不過,他卻無視於此,因為他正被一個絕頂的難題所困擾著。


    問題是——天下武林都認為他是十年前塞北大戰的生還者,也就是“武林第一人”這封號的當然擁有人。


    但是,他自問一己尚不配得有此稱號,因為他未克參加大會,就見挫於魔教五雄,雖然以五對一,勝之不武,但是他沒參加大會,是不容改變的事實。


    那麽,究竟是誰勝了呢?


    他推想了一大師獲勝的機會較多,但其他與會者的實力也不容輕估,譬如白石師弟,武當的玄真道長等等,也都是一時之選。


    可是無論誰勝了,卻為何沒人出麵來昭告天下?這是武林有史來的第一遭。


    較合理的判斷是,兩敗俱傷。那麽下一步是,既然都死光了,又為何沒留下一迷一毫的痕跡?


    要知道,天下武林十多年來,幾乎都拚全力在尋找參加那大會的本門前輩的下落,可是無人能尋出任何的蛛迷馬跡來。


    以白鶴大師如此過人的智力,尚且不能猜透個中奧妙,也就難怪武林中人要傳說紛紛了。


    他一雙芒布鞋,踏遍塞北各地,隻因塞外地子人稀,又隔了這麽多年,這些與會者所走途徑,也多半不可考。


    但根據十多年來,各方麵匯集的結果題不,可疑的場所有三,而最合理的地方是——大難灘,


    因為此地有天然的流沙,它能吞噬一切,不論善良或邪惡。也就是可以解釋為何竟無還跡可尋的真因。


    三個多月前,他首次發現了這地方,但一個突然出現的怪人,妨礙了他進一步的探討。


    在匆忙中,他認出了此人依稀像當年的“人屠”任厲。他至少在目前不願意和五雄朝相


    ,因此,他主動地離開了。這大違於當年不可一世的白鶴道長之道,但卻能充分代表了今日輿世無爭的白鶴道長。


    十多年來,他因重傷而失去的武功,複原得極慢,但意外地,他的涵養深進了。


    他已不是當年他師父鳩夷子口中所言的那個隻能練武的小道士,而是一個年已古稀的老道長!


    他邊想邊走,又趕了十多裏路,一適時天色已暗,子大的漠野中,更增加了幾分淒涼的氣氛。


    他這次來到塞北,已是第八次,以往他頂多每年來一次,今年可不,因為他自認為,已掌握塞北大戰之迷的第一鎖匙——大難灘。


    迎麵吹來一陣初秋的晚風,卻燥熱得刺人,但白鶴道長被那混雜在秋風中的聲息所吸引住了,那是百多不會武人的呼吸的聲音。


    這百多個有家大約在三裏開外處,他們的集會顯然與武林眼前的局麵有關,而且,他們似乎在等候某些人,因為他們隻是無聲地靜候著。


    白鶴道長躊躇了,他應不應該問這件事呢?


    但正在這時,背後二裏多處傳來一陣馬車趕路的聲音,從那馬兒神定氣昂的鼻氣聲可知,這是匹寶馬,而相開地也可知道這馬兒的主人也不是尋常的人。


    白鶴道長迅速地前後思考了一下,自言自語地說:“這人可能便是前麵那些人所等侯的領袖人物。”


    他縱步起身,施開驚駭天下的全真武功,也放步往那百多人處奔去,而那寶馬的腳程顯然還不如他,因為她的聲音已漸不可閑了。


    待到近頭,白鶴道長放眼一瞧,那百多人大約是在道左旁的一叢樹林裏,他忙一伏身,竄到那路旁的一棵大樹上,以林中這百多個成名的人物,竟沒有一人發現他的身形,也難怪人屠任厲在大難灘旁要一見心驚了。


    不多久,那馬車也趕到林邊,這林中早已走出一人工局聲道:“敢問可是合字上的朋友,在何處安身立櫃?”


    車門開處,走下一個老者,沉聲道:“老夫安德百。”


    其聲渾然,蒼勁而有力。


    那人忙躬身道:“在下翻天鷂吳仁參見安老當家。”話落高聲向林中諸人道:“安老當家到啦”眾人一聲歡呼,由那吳仁領路,安複言步入林中的廣場,與之一一見過禮了。白鶴道長聽那些人報的萬兒,差不多快甘兩省黑白二道的高手都到齊了,心中暗暗納罕,可不知這江湖上輕易不召開的武林大會,竟為何要在這兒緊急舉有?


    而又如此秘密,便連自己在一路上都沒聽說到任何消息。


    一頓熙攘之後,有一勁裝老漢站起道:“今日我快甘道上的朋友們在此相聚,由不才陳景人發起,全為的是新近橫有的蛇形令主。”


    眾人聽陳景人說過之後,又是一陣子交頭接耳。八寶金刀忙擊掌道:“諸位少安勿燥,還是請安老當家的說幾句話。”


    大家聽得是要請隴右大豪說話,便瞬時鴉雀無聲。


    隴右大豪安氏父子,本坐在陳景人的身邊。


    也不起身,安複言徐徐道:“蛇形令主已在快甘兩省,作下了四起滅門恤案,在座諸位可有什麽想法,值得大家參考的沒有?”


    在座中人,與那四名被害的老武師,非親即故,或是門生晚輩,都悲憤地說道:“血債血報,尚請安老當家吩咐下來,我快甘道上的朋友決不敢有二百”


    點點頭,抹抹長須,安複言道:“現今八大宗派,都已派出高手追查此事,旁的不說,我快甘道上忝為地主,而各受害者又都是線上的朋友,豈能不稍加表示。”


    眾人都紛紛喊對。


    隴右大豪正顏道:“幸好現下已杏一出,那蛇形令主便是天全教的總瓢把子,便不虞他逃到那兒去,想那天全教初起之時,也沒什麽劣跡,現在教徒半係盲從,半係脅從,為讓他們能及時悔悟,現不定明年立春為期,我快甘道上的朋友們,屆時和他作個總清算。


    眾人紛紛點頭,允諾下來。


    安複言又道:“屆時,當另通知北五省的總瓢把子追雲劍客侯大俠和八大宗派的掌門人,並請伏波堡能人從旁協助,務必一舉直搗-南天全教的總鴕。”眾人歡呼不已。


    不料在白鶴道長對麵,也就是安複言身後不遠的林子裏,冷冷地傳來一聲梟笑省:“哼,就許你快甘道上的朋友們報仇,難道別人就不準複仇不成?”


    其聲可裂木石。


    眾人大驚,安公子聽得仔細,脫口而出道:“蛇形令主”


    “八寶金刀”陳景人一擰身便飛上了樹稍,但見林子裏一片漆黑,又那有蛇形令主的影眾人不料蛇形令主功力如此之高,一陣慌亂之後,都看向隴右大豪安複言。他知道眾人心意,雙眉高揚,雙目怒張道:“多有不義,必遭自斃,武林申還有正義二子。字,我安德百第一個向蛇形令主宣戰,誓與他勢不兩立!”


    他這幾句大義凜然,理直氣壯的話,使得眾人方才那股憂懼,一掃而空。


    白鶴道長心中暗道:“自反不縮,雖萬人吾亦敢敵”便悄然飄身而退了。


    口口口口口口


    三天之後,在綏遠省鹽池的地方,又發生了震驚武林的大事,


    鹽池又稱花馬池,正在長城腳下,已是漢蒙雜居的地域,來往客販,有如雲集,也是個發達的城鎮。


    塞上民風強悍,碰到不好的年頭,盜寇四起,花馬池既是有商的中心,所以鏢有的業務也十分興旺。


    城中執鏢有牛耳的是鎮遠鏢局,老鏢頭雷鎮遠綽號寶馬銀槍,成名已有四十多年,經曆過多少風浪,除了在嶗山大戰伏波門下之戰外,還沒掛過一迷彩,武林中誰不欽仰,現下早已退休,作老太爺了。


    不料這天早上竟被人發覺,寶馬銀槍雷鎮遠一家十六口,竟在一夜中死得幹幹淨淨。


    隻因雷老鏢頭早已絕意江湖,所以在城外的別莊裏,每逢朔望,下輩子孫在外的,都要集中到這別莊來探望他,那料到竟因此被一網打盡。


    這連警告都不事先提出的凶手是誰?他是——蛇形令主!


    不錯,正是那天下武林欲食其肉,寢其皮的公敵——蛇形令主!


    錯非他狂妄地在雷家別莊大堂的牆壁上,用被害者的鮮血寫上了“蛇形令主”四個大字,並揮上了使武林談虎色變的“蛇形令箭”。那麽四用唐家就會蒙上不白之冤,因為這十六人全是唐家所特有的暗器祈殺,這暗器是“毒蜂蛛”,一種沾上一滴便能使人致命的凶毒暗器。


    寶馬銀槍被害的消息,傳的比雷電還迅速,不多天後,南北武林中人,都知道蛇形令主又幹下了一件孽事。


    當然,在路上的白鶴道長也知悉了,他那輕易不起波瀾的心海中浮起一種奇特的感覺。


    江湖中人相互仇殺,本是司空見慣的事,但這蛇形令主可做的太絕,因為他不動手則已,否則必是劍劍誅絕,決不留下一迷後患。


    同時他祈找的對象,幾乎千遍一律地是年近古稀的老武師,他們多半早已退休,封刀歸隱。


    這已被害的十四個前輩人物,雖有享名五十年以上的,但就白鶴道長看來,武功並沒有什麽過入之處,可是沒一個不是俠義中人。


    這也就是為何天下武林要代他們複仇的原因了。


    白鶴道長的內心非常痛苦,因為,他已失去了逐鹿天下的資格,他功力的恢複不算慢——常人若受了五雄這一掌,不死已是奇跡。


    但是,他隻能拚力作戰三五招,而先天氣功更不能運用,他唯一可憑借是輕功,輕功雖不是致勝之唯一的條件,但至少可使他立於不敗之地,因為三十六計,走為上著。而三天前,白鶴道長已領略到蛇形令主的功力,從他那可裂木石的梟笑聲可知,蛇形令主已打通了任督二脈,也就是進入了武學的化境。


    在十多年前,白鶴大師自己又豈把區區蛇形令主放在眼內,但是負傷之後的丹田之氣,已不能運有自如,任督二脈雖通,好像廢舊的故道,又有何用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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