話說,於仲通帶人追擊楊玉弗一路往嶽州而來,“駕,駕,駕!”“紫鵑,快停下馬車,聽到沒有?你家姑娘為了出逃,不顧一切快馬加鞭,怎的你也糊塗了?再追下去,怕是要出人命了!”於仲通厲聲叫喚,邊勸邊喝。


    紫鵑邊駕著馬車,邊對車內的楊玉弗細聲問到,“姑娘,於三哥一路勸了這麽久了,咱們到底怎麽辦呐?”“別管他,快點離開他們的視線,快!”楊玉弗倒是平靜如常,意誌堅定。


    天空陰晴不定,不一會兒,便烏雲籠罩,看來是要下雨了。馬車簾外,臨湖大道處,綠草如茵,煙柳依依,湖上煙波渺渺,氤氳似霧,嵐氣蒸騰。


    “楊姐姐!楊姐姐!”小鳳郎追於二者身後,大聲呼喊,“我來幫你來了!”話未落音,伴隨著“篤篤”的馬蹄聲,已快速追上“風揚劍客”於仲通,拔劍便朝這邊刺來。


    於仲通側身躲過,兩人在馬上刀劍相接,迅速打了起來,隻見他出手飄逸如練,銀光乍閃,幻化無窮,又夾雜著一股強大的勁風,直撲撲地扇在小鳳郎的臉上,小鳳郎哪裏經得住這些,勉強抵擋幾招,退了幾圈,稍作喘息。


    於仲通二話不說,又一根筋地駕馬企圖追上楊玉弗主仆,小鳳郎隻得快馬加鞭,繞到他前麵,遠遠地橫在兩人中間,再作周旋,“你這小子莫非不要命了不成?”於仲通喟然而笑,“放心吧,我頂多抓你楊姐姐回去,不會傷了她!”


    “那可不成!”小鳳郎斷然拒絕道,“好歹楊姐姐叫你一聲於三哥呢,怎的這麽不通人情?”眼神傲嬌稚氣,不肯退讓絲毫。於仲通無奈,隻想著擺脫糾纏,撇下他不管,自行先去追擊楊玉弗等人。


    又過了三四裏,小祝榮尋著宮華等人半追貪狼半到了此處,不久,楊忠國帶著樊少翁也陸續趕到,緊接著是何湘姑、武頌、石濤師徒一行人等紛紛來時,隻聽那寬闊的臨湖草地間,亂鬥一氣,混戰不堪,打鬥聲喧鬧聲不止,楊玉弗的馬車則硬是被於仲通強行拉住,一時脫不了身。


    “鳳兄弟!快停手!”武頌未及下馬,邊朝這邊喊道,一會便飛身過來,企圖阻止他與樊少翁的打鬥,那邊小祝榮則護著身在馬車上的師姐,與於仲通綾劍相拚,迅疾炫爛,如影似幻,精彩不斷。


    武頌與樊少翁過了幾招,又來幫小祝榮對打風揚劍客,三人混戰,一時間如火如荼,不分你我,在那廣闊的綠草坪上,觀戰的、鬥打的皆是卯足了勁兒,企盼翹望著這出好戲,將會演繹著流向何方而去。


    兩人齊心協力給對方來個雙麵夾擊,豈料於仲通揮劍收放自如,絲毫不亂陣腳,小祝榮不得已也使劍來攻,隻見那銀光閃影,利索純青,大有此前水府派被圍攻之時“七仙陣”的架勢,原來她所用劍法既可配合融入七仙陣,又能單獨演繹並強化成一套全新劍術!


    小鳳郎打鬥間瞥了一眼,立馬心領神會,也來助陣,於仲通被三人圍攻,雖是江湖前輩高手,也是應付不暇,宮華、石濤等人暗自稱奇,楊忠國也似乎明了更多,卻心下陡然生怒,心想這堆年輕人實在不像話,竟要莫名來攪我楊家的局,真是不自量力、膽大包天了!


    煩悶怒發之餘,楊忠國很快持劍縱身飛下馬來,一把華鋌劍橫掃三人,威力無窮,幸虧大夥兒反應及時,躲了過去,三人接連應戰楊忠國,立馬覺得有心無力,畢竟年輕稚嫩,修為不足,隻得糾纏拖延,合力挑擾。


    那邊於仲通退了下去,騰出手來,正欲身往楊玉弗處,“姑娘,小心!”樊少翁大嚷了一句。


    豈料楊玉弗在這期間猶豫忐忑了半天,早想下定決心應戰,耳聽得這聲,索性篤定起來,倏地一下,提劍飛出轎外,“於三哥,你劍術一流,卻向來隻聽命於我爹,這很了解,可你若執意真要抓我回去,那唯有刀劍相向、恕難從命了!”語聲婉麗,四目對峙,一觸即發。


    “楊老頭,你也真是怪了,既是來捉楊姐姐回去的,怎的不派沈二哥前來幫忙呢?於大俠畢竟是疼愛楊姐姐的喲!”小鳳郎邊打邊隨心調侃戲謔道,楊忠國哪管這些,隻顧猛烈攻擊,乒乓作響,氣氛濃烈。


    楊玉弗拔劍而出,使出獨創“美人十九式”中的招術,先是橫劍輕揚,飄身來攻,有如蜻蜓點水,好一招“麗華來嫁”,而後攬月而抱,提劍上挑,恰似“昭君折香”,於仲通格擋退後幾步,窺得這劍法實不簡單,亦不敢太鬆懈,兩人對劍起來還真是別開生麵。


    隻見楊玉弗接連再出“文姬歸漢”“木蘭躍馬”“洛神微步”“織錦璿璣”“當壚沽酒”幾招,當真幻化無邊,又精彩絢爛,令眾人耳目一新,比之風揚劍法也未必遜色多少。


    於仲通畢竟是江湖老手,待得探出了對方實力,瞄準時機,來一個回步連環,再反劈華山,破了楊玉弗正盛的勁頭。


    那頭小鳳郎兩人劍劍相抵,僵持不下,“臭崽子!成天隻顧耍嘴皮子,這下知道厲害了吧,看我不好好教訓你!”楊忠國急待撒氣,企圖趁勢力壓,不想小祝榮斜劍刺來,來回揮削,霎時刀光劍影,火電四射,得以成功救場。


    楊玉弗一會兒“紅拂夜奔”,一會兒“婉兒梅妝”,手揮一把秋霖劍,在晚風中更顯明豔絢爛,於仲通也不示弱,拿捏分寸得當,二人旋轉交鋒十幾個回合,楊玉弗更來了個“近日瞻雲”的絕招,繼而剛出“黃花點點”試圖收尾。


    忽聽得耳畔傳來喝聲,“弗兒!你再不住手,老夫就結果了這小子!”原來混亂中,楊忠國居然拿劍成功劫持了小鳳郎,話剛落音,空氣中風聲雷動,電光閃閃,怕是真的要下雨了。


    “別...別衝動!小爺我還年輕,想多活幾年呢!”小鳳郎心生怯意,表情有點滑稽,頓時周遭氣氛有些緊張,“楊伯父,這小鳳郎乃是我師父十分歡喜的少年英才,你可千萬不能真傷了他!”何湘姑趕忙說話,意在勸解,穩住情形。


    “弗兒,沒想到你還真是曾水良教出的得意高徒,劍法了得啊!”於仲通並不理會現場情形,收了劍,順勢感慨道。


    “沒錯!此劍法乃是經我師父提點化創而成,其間所蘊含的招式機理,常人恐怕難以看懂。”楊玉弗淡淡地回應,王朝宗等一直在周圍觀戰,也撫須在心底感歎,江湖上真是人才輩出啊!


    過了些會兒,“不傷他也行,丫頭,今日你必得跟老夫回去!”楊忠國氣定神閑,要挾命令道。


    “好!”楊玉弗沉吟了會兒,眼含淚花,似認命了一般,斬釘截鐵地說,“既然爹爹執意如此,我跟你回去便是了!”說罷,提劍走近了前來。


    “姑娘!”紫鵑也心痛不已,無奈地喚道,雷電交加之際,楊忠國腦海中突然閃現了一幕光影,聯想起方才打鬥時的刀光火電,神奇般地似有所悟,原來荊開陽這老家夥攛掇我共同施壓對付水府派是假,遲遲呆在我楊府不走,想借機嫁禍、金蟬脫殼是真,我...我實在大意了!真是隻老狐狸!恐怕這夥年輕人未必能想得到啊。


    “好,一手交人,你給我過來!”楊忠國喘息漸平,回過神來,微有些怒意,冷淡地回答。


    “楊姐姐,萬萬不可!”小鳳郎有些懊悔自己太過大意,以至於讓對方有機可乘,“他不會真傷我的,你快走吧,別管我!”語帶哀求,可楊玉弗並未停下腳步,離這邊越來越近。


    不會真傷你?楊忠國心底冷笑一聲,集中了注意力,氣氛更緊張凝重起來,武頌、小祝榮等人也心裏捏了把汗。


    兩人交換瞬間,許是楊忠國急欲將女兒抓到手裏,說時遲那時快,小鳳郎脫離之際,側麵突然猛有異狀,原來武頌乘機偷襲,用腳踹其腿彎,神速莫名般地,竟然單臂讓對方反手被擒,一招製勝,鉗住了楊忠國。


    霎時小雨紛紛,楊玉弗見此情狀,突然拔劍對著父親,似乎心有不甘,想要反悔,“爹,你又何苦這麽強逼女兒呢?從小到大您都是最疼女兒的,女兒實在不想鬧到今天這般田地,求你成全女兒吧!”心中糾結忐忑,言辭懇切,淚眼盈眶,全沒了往日的淡定從容。


    小鳳郎、石濤等人聽了這話,也是心痛難忍,不想堂堂水府派弟子竟會遭遇此等窘狀!


    “弗兒,人在江湖,身不由己,縱使如爹一樣,略有薄名,也不得不屈從而下,並非為父不疼你愛你,而是實有難言之隱,不便明言呐,你再不幫爹,爹就走投無路了!唯有一死了之!”楊忠國語重心長,侃侃而言,似豁了出去,頗顯意味深長。


    楊玉弗神情忽變,止住悲傷,似乎明白了點什麽,但以爹的為人像在施苦肉計也未可知,眾人突然聽了這番話,也覺另有深意、似大有玄機,紛紛低聲議論起來。


    太陽雨中,細雨綿綿,楊玉弗烏發濕透,釵環蓬亂,“爹爹你...”拔劍卻放下,頗顯清麗無奈,麵對爹爹以死相逼,終究還是心軟了下來。


    正抉擇猶豫中,楊忠國趁武頌卸下警惕,突然間,出其不意,連忙掙脫了控製,接著一聲令下,眼神迅速示意樊、於二人,居然徑直強行托抬起他們家姑娘往馬車上去了。


    楊玉弗掙紮了幾下,眼含淚水,半推半就,似乎真的認命了,不一會兒,便進了馬車,掀開車簾,默默地望著外麵,似在向眾人道別。


    “此處離嶽州約莫也隻十餘裏,王道長,此事翻來覆去,還真直接遂了老夫的願,小女以後就多交由你照顧了!”大勢已定,楊忠國轉涕為笑,總算了樁心事。


    小祝榮等人齊齊打算重新上路,駕著馬兒,停在路邊,感歎道,“師姐也真是夠可憐的,被楊伯伯這麽一鬧,恐怕真的再也回不去了!”


    “要不怎說,薑還是老的辣呢!”小鳳郎無奈地附和道。


    夕陽之下,煙柳依依,雨停了,湖畔晚風徐徐,徒留無限落寞感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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