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家過來看時,有人提燈照見隻有一灘鮮血染在地上,“定是死人了!死人了!”呼叫聲中,眾人先是驚駭沉默,而後議論紛紛。


    未幾,一婦人蹣跚著撲倒過來,隻大放悲聲,胡亂哭叫,“當家的,當家的,怎麽上了趟茅廁,你就不見了呀,哪個天殺的,害了他呀?”神態懵然,估計滿腦子漿糊,隨來的兩個小娃兒也跟著嚶嚶哭泣。


    “哎呀!”華秀娘匆匆趕到,“趕快叫官差來處理,大晚上的,真是晦氣!”誇張又避嫌地嚷嚷道。


    不多時,遠處傳來嬌弱的呼喊聲,“石公子,石大俠,你在哪兒啊?別再躲著奴家了,這大半夜的,還和我玩起了捉迷藏嗎,小女子不玩了啦!”不少人循聲望去,卻是閣樓上一身著粉色霓裳的女子,手搖團扇,朝下麵喊話。


    見了樓下這麽多人,那女子似乎有點好奇,“如意呀,這院裏剛發生了流血事件,你是找石公子嗎?他不見了?”華秀娘回話間隙,顏如意已興匆匆地下了樓來,“是啊!院裏怎麽了?”滿臉疑問。


    華秀娘附到她耳邊低聲說了句話,“不會是石公子吧?剛才還在這附近呢,怎麽會?”顏如意邊說邊湊到圍觀人群中去,似乎想繼續尋查個究竟。


    眾人見了這情狀,心下皆不由地猜想會意,顏如意見了地上那灘血,連聲驚嚇,“哎喲,真不知是什麽個情況?倘若石公子他遇害或殺了人,我可怎麽辦呀?好不容易碰到這麽個知心的人!”說罷低咽哭泣,嬌聲欲碎,用扇遮麵,故作擔心驚恐狀。


    “花魁娘子,石大俠不會...真的有事吧?”有人結巴地詢問。“他那麽高的武功,隻可能殺人,不可能被殺吧?”接著有人反駁。


    “此事我也不知,雖與他一見如故,可並不熟知其為人底細。”顏如意擦了擦眼淚,輕聲回答,不勝嬌怯。


    “死的肯定是雜耍班老易呀!人家婆娘都嚎破天了叻!”


    “不可能,石大俠與他無怨無仇,幹嘛要殺他?”有聲音也不服此說法。


    “是啊是啊!堂堂一個身正名揚的大俠怎麽能殺人呢?”


    “誰知道呢?...”


    議論聲仍是不止,大家也都散了,隻剩少數好圍觀的仍在現場。


    約莫過了半個時辰,司法參軍帶著幾位官兵款款而來,其中一位身著黑色刺繡圓領袍,腰掛佩刀,威風凜凜,查看現場血漬及印痕期間,那參軍站在一旁,神情嚴肅地對圍觀群眾說道,“今日恰逢我們大理寺少卿辦案路過此地,有他的幫助,相信一定會很快還當事人一個公道,諸位盡可放心!”


    眾人聽罷,半信半疑,紛紛地點了點頭。且不說這月黑風高下作案尚情有可原,怎的燈如晝的鬧市煙樓誰人也敢如此放肆!真是詭異離奇,匪夷所思,一時間恐怖疑雲迅速散播開來,迷霧重重,呈白熱化式漫延。


    當夜小鳳郎本想著再入*逛蕩一番,順便看看石濤這貨在幹嘛,好捉弄他為自己出氣,沒曾想卻發生了這樣的事,可不害慘了他四處追查了一整夜,直到天欲破曉才回來。


    “你後來到底跑哪裏去了?石師兄出了事,你怎的比我還急?說好一起去查呢?”小祝榮一見人回來,就迫切心急,劈頭蓋臉地問他。


    “我不告訴你!”小鳳郎形貌有些淩亂,微顯疲倦,神色卻頗為得意,正說著,從客廳桌上倒了一杯茶,喝了下去,“總之,你大師兄現在安全就是了!”


    “安全?你不知道那顏如意已經指控他是殺人凶手了嗎?連大理寺的人都在追捕呢!”小祝榮麵色慍惱,氣息難平。


    “什麽?竟有這等事?”小鳳郎神情嚴峻,心下似乎明白了什麽,又匆匆地出門去了。


    一直到下午,雜耍班老易的屍首仍然沒找到,傍晚時分,黃昏中,終於有人在江邊美人蕉叢中意外發現了不對勁,原來蒼蠅嗡嗡叮縈的一堆紫黑色骨頭竟是一具人體,很是瘮人,簡直不寒而栗。


    大理寺李少卿與參軍大人帶著幾人迅速趕到了現場,“陳參軍,你認為凶手為什麽要把屍體的血肉弄得像全部吸幹了一樣?”


    陳參軍手捂口鼻,心裏有點膈應,思索了下,仍嚴肅地陳述說,“也許是為了掩蓋死者的身份,也許是別有所圖吧!”


    “言之有理!可我總覺得凶手就在*裏,而不是大家傳言叫石濤的俠客所為!”李少卿眉頭微皺,凝神思忖道。


    “典獄長,帶領你的人趕快把屍骨抬回去檢驗,我和陳大人得先再到*去一趟!”李少卿鏗鏘有聲地吩咐,又轉頭繼續說話,“陳參軍,你跟我說說,你們這湘麓城以前可發生過類似的凶案?...”兩人邊聊邊走,往回城的方向去了。


    兩人帶著屬下重回了*,凶發現場,血跡早已幹涸變色,李少卿正派人演繹當時可能的情況,一個小廝冒汗推著小車回來,路過月洞門。


    “這位小哥,你是經常打這兒路過的吧?當夜可曾聽到什麽聲響沒有?”李少卿問他。


    “我...我什麽也不知道!我隻是專門負責押運廚房肉菜的!”那小廝有點緊張,神色不太自然。


    李少卿微然一笑,淡定地說,“沒事,我就隨便問問!”就讓他過去了。


    “啊!...”忽聽得一樓客舍方向傳來女子的驚聲尖叫,李少卿神經一緊繃,大感不妙,迅速帶人衝過去查看,隻見一客房裏的橫梁上,赫然吊死了一個婦人,麵目蒼灰,頗為嚇人。


    “這位是剛死的老易的婆娘,念她新死了相公,媽媽叫我服侍她一陣子,沒想到竟然吊死了!”發現死亡的現場的那名奴婢,驚嚇中顫聲答道。


    這時,方才那位小哥也和不少人過來湊熱鬧,見他緩聲說道,“這個我知道,前兩天剛來的時候,老易瞥了一眼我們院裏的牡丹姑娘,當時就被他老婆揪著耳朵滿院子跑!”不似先前那緊張神情。


    “你的意思是她嫉妒心強,且受不了打擊?還是買凶殺人然後再畏罪自殺?”另一小廝笑侃道,那小哥臉紅未語。


    “哎呀呀,怎麽又死人了,我*這是倒了八輩子黴了,真是流年不利啊!”華秀娘興衝衝地跑來,拍著大腿喪氣地叫慘吼道,“好好的一個花魁,聲譽也被人給糟蹋了,以後還怎麽做生意呀?”半哭半嚷嚷。


    “老板娘,你別嚎了,放心吧,我一定及早把這起凶案查出來,弄個水落石出,免得影響你生意!”李少卿淡定地安撫道。


    暮色漸濃,眾人在大堂內邊休息邊探討案情,圍著不少看熱鬧的人,“少卿大人,聽說你們找到了老易的屍體,隻剩骨頭架子了,呃,真駭人!”


    “到底是不是老易他婆娘買凶殺人啊?”大家你一言我一語地各種討論。


    “目前為止,此案隻能這樣定了,因為我和陳大人實在找不到其他的線索!”李少卿端坐在椅上,擲地鏗鏘地說到,“而且最多明日,我就得回神都交差了,不便過多停留。”


    不多時,典獄長老曹帶人來回話,耳邊悄聲細說了幾句,李少卿繼而說到,“各位,屍骨已經確認是雜耍班老易的,因其當天表演失手,恰巧摔裂了肋骨,且身量特征與熟悉他的人描述相符,而不可能是高大的石公子!”


    “而且凶手殺了人後,血肉被吸幹,初步推測,是用作某種用途所致!”接著補充道。


    “原來如此!”樓裏的胖妹在一旁附和,滿臉花癡神情,“李少卿,你聽說了嗎?前日個,我堂妹從江南回來,那裏的院子也發生過不少這樣的血案,連作案手法都一樣哩,據傳言說是女鬼吸血,或采陽補陰的妖精所為!”手挑雙辮,眉頭微皺,可愛地渲染道。


    “是嗎?誒,真是恐怖,現在這世道,人比鬼可怕!”畫眉感歎道。


    “難怪之前,活不見人,死不見屍的!原來被殺了之後,仍不得安寧!”


    李少卿聽了,雖然心中早有些數,可也神情凝重,沉默了好一會兒,隻說,“這采陰補陽術呢,大家也隻是猜測,到底效用有無,也非定論,依在下看來,純屬無稽之談,諸位莫要兀自恐慌,反而嚇壞了自己。”


    話說今晨小鳳郎重新到了郊外,這石濤與那瘋老頭正從河裏揀了魚上來準備烤著吃呢,他隻上前將所陳之事述說了一回,手中折扇不停,隻為納涼。


    老瘋子在一旁邊拾柴火邊玩鬧,聽了這話,卻滑溜地說到,“這個好辦!你再引那毒丫頭出來,逼其再使飛鏢,一切就迎刃而解!”


    “可被她無意中殺死的雜耍藝人,屍首哪去了呢?”石濤一身素衣,坐在草垛上,有些疲累,莫不關己似的,隨口問。


    “那就別管了!”老瘋子附加了一句。


    “而麻煩的是大理寺的人都摻和進來啦,石大哥若直接現身,豈不危險?”小鳳郎收起折扇,輕敲了敲額頭,“不如找一人假扮,然後讓*眾人都親曆見證此事。”神思來潮,豁然開明。


    當天暮晚時分,小鳳郎見樓裏又起了變故,知不妨事,仍繼續按計劃行事,喬裝打扮一番,躲進了顏如意房間。


    未幾,顏如意由丫鬟陪同著進了房裏來,那奴婢為她倒了茶,便退下了,隻聽她終於歎了口氣,輕聲嘀咕,“還好終於解決了這事,真是累死我了!”


    見她用手帕撩了撩汗,便欲坐到床上來,剛倒頭準備休息,隻聽暗影裏突然出現一人,遠遠背對著她,神秘低沉地說到,“如意姑娘,一日不見,別來無恙啊!”


    顏如意先是一驚,迅速坐起,繼而穩下心來,嬌媚地勾引,“死鬼,你怎麽才來啊,人家都想死你了!昨晚的事,我很抱歉,奴家本隻想和你玩個遊戲,沒曾料天降個瘋子來,把你擄了去,石公子,你沒事吧!”


    小鳳郎一聽這話,果然得逞騙過,忍不住暗自忖笑,心下鄙夷道,好你個妖豔賤貨,生得如花美眷真是可惜了!

章節目錄

閱讀記錄

天湘國蓉傳所有內容均來自互聯網,鉛筆小說網隻為原作者聶鳶的小說進行宣傳。歡迎各位書友支持聶鳶並收藏天湘國蓉傳最新章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