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是韓林內心毫無畏懼。


    他的心早就硬如磐石。生活的苦難打不敗他,肉體的折磨奈何不了他,言語的壓迫動搖不了他。


    同門隻看到他齙牙仔卑躬屈膝甘為人下,卻看不到那雙閃亮的眸子下的向道之心是何其堅定。


    “來吧!”他在內心怒號道,“我輩修士,與天鬥與地鬥與人鬥。隻求大道長生,天不予我造化,我便自爭自奪。”


    那一刻,他仿佛化身成了狂風暴雨之下隨時可能傾覆的小舟。


    藥力太強,靈力撕扯下的他就如同一個破布娃娃。劇痛導致他不停地抽動著身子,四肢也在不住的哆嗦。麵容因為巨大的痛苦直接擰成了一團。可在這種情況下,他還要做出相應的修煉動作不能停下。


    他的靈魂不畏懼痛苦,但是肉體已經跟不上反應了。麵部表情無法控製,嘴角抽搐,不停地往外流著白沫。如果把痛苦再放大些,估計就直接讓他疼到神智不清了。


    他咬著牙,告訴自己一定要堅持下去。他明白自己一定需要保持意識的清醒,如果因為疼痛暈了過去,那這次嚐試開脈就算是失敗了。


    可這開脈之法真不是一般的人能消受得了的。現在的韓林,臉上呲牙咧嘴的樣子像一個怪物。


    “不能放棄!不能放棄~啊啊啊一定要堅持下來。”


    “隻要熬過去,我就能衝脈成功。以前所受的屈辱都會煙消雲散。韓林,你一定要堅持。難道你忘記了你的夢想了嗎?等到衝脈成功,我們一起放縱一把,就找慕容榆一起去吃食堂的秘製燒雞。那味道好美呀。”


    “哎呀。美~嘻嘻~好美呀。林婉兒師姐也好美呀。咿呀,不對,是、是燒雞味道好美。怎麽能想林婉兒師姐呢。不行哦哦不對,是林婉兒師姐好美,真的好美呀。那臉蛋,吹彈可破,那身段~呀~還有那香氣~呀~”


    韓林已經疼到神誌不清起來。


    “我要築基,我要金丹,我要當清虛門掌門,然後把得罪過我的人全部都罰去挑水。嘻嘻~還有那黃鼠狼,讓他給我捶背洗腳。還有王石,哼,直接把他王家給滅了!不不不,不對。我怎麽能做這些事情呢?”


    “我現在是在幹嘛呢?怎麽到處亂想。”


    各種畫麵不停在眼前浮現,倏忽又轉動到下一個畫麵。有殘忍的如同阿鼻地獄、也有溫暖的如母親起死回生。心魔作祟,邪念四起。


    最後畫麵定格香豔。


    他好像回到了熟悉的山門小徑,一切都那麽真實。觸手可及。他抬頭望了望路兩旁的樹木,雖然清虛門四季如春,但仍四季分明。這個時候,天時似乎已經到了秋末,所有樹木的樹枝都光禿禿的,小路上堆積了厚厚的一層落葉和枯樹枝,走在上麵軟綿綿的,好不舒服。


    遠處有個貌美女子在等著自己呢。


    那不是林婉兒師姐嘛。隻見師姐抿嘴一笑,巧笑嫣然,對韓林揮了揮小手。一陣香氣迎麵撲來。韓林就好像被勾了魂似的,魂不守舍地往前走。


    香氣裏飛出一條襟帶纏住了韓林。“哎呀師姐你幹嘛呀!”這衣襟卻是來自師姐身上,還帶著香味呢。


    韓林仍沉浸其中,哪知道襟帶卻突然變化成了一條蟒蛇,對著韓林張開了血盆大口,吐出血腥氣,用身體死死纏住韓林,開始用力拉扯起來。


    陣陣怪力帶來劇痛。這時候韓林才反應過來:“糟了,哪個步驟的動作錯了!完蛋了,血流擰住了,慘了慘了!”


    幻象破滅。巨疼帶來真實。


    “這次衝脈要失敗了嗎?”


    “我好不甘心啊。”


    “好累啊~~好痛啊。血擰住了,好痛。好痛。該怎麽辦呀。怎麽辦啊!啊啊啊!”


    “第一次,第一次就要失敗了嗎?”


    “第一次失敗也是很正常的吧?”


    因為運轉功法失敗,血開始從毛孔溢出。


    “要不然,要不然就放棄了,讓它失敗吧~~”


    伴隨著“噗噗噗”的冒血聲音,韓林整個人化身成一個恐怖的血人。


    “放棄吧。好不好呀~”似乎林婉兒的聲音在勸他。


    “不好!!!”韓林拚盡全力咬著牙發出幹嚎。身體再次迸發巨大的能量。


    是往日的生活造就了堅韌的他。


    韓林鉚足了力氣頂著劇痛開始下一個動作。慢慢的,血開始流動。靈氣又變得順暢。


    他成功了!


    後麵的過程如拉稀一樣順暢。水道渠道。他開脈成功了!


    然而就在這時,手中的石珠子混合著血水與靈氣,突然爆發出冰涼寒意。那是一種不能明言的感覺。直接蓋過了韓林身體原本的疼痛。


    石珠子仿佛來自於天外,附帶著神奇的力量,穿透了清虛門的大陣,穿越了時間空間,降臨到了此地。


    本來是一場極其痛苦的開脈之旅,結果卻莫名其妙被石珠子的引導蓋過去。無邊無際的冰涼寒意籠罩著韓林。


    但這種感覺一點都不痛苦,就如同掉入了母親的羊水裏一樣。韓林也不知道自己為什麽會想到這個比喻。他也不知道在母親的羊水裏應該是什麽感覺。


    但是莫名就覺得這個比喻很貼切。


    暖洋洋的。他竟然睡著了。他做了一個夢,夢裏自己就好像靈魂出遊一樣,來到了一處無邊無際的地方。這裏沒有日月星辰,但四周卻有一些光點。有紅色的有藍色的。特別是那些黃色光點,似乎特別親近自己,紛紛往身體裏鑽。盡管是做夢,但此時的他卻覺得頭腦清晰無比。


    甚至他還在奇怪,自己不是在衝擊開脈嗎,為什麽會做夢,還夢到這個奇怪的地方。在這裏他沒有任何不適的感覺。四周的光斑很溫暖。他伸手,便有許多黃色湧進手心。奈何他卻能很清楚地感知到,此時的身體是一個篩子,大量的黃色光斑湧進去,卻有七成跑了。


    除此之外,還有其他顏色的光斑也往身體裏鑽。進來的少,留下的更少了。


    他心裏明白自己是在做夢。可卻不知該如何醒來。沒有什麽辦法,在無奈之下,他隻能四處走動。


    在這無邊無際的地方走了很長時間。


    不知過了多久,感覺天邊出現了一絲光亮。很奇怪,在夢裏走動竟然讓他覺得疲憊不堪。四周忽然一陣顫動。接著,他感覺身體仿佛被撕裂般疼痛不已。


    忍不住發出慘哼一聲。這種痛苦來得猛烈,刺激到了他。他猛地睜開了雙眼。


    四下一看。自己還是在房間內。透過糊紙的窗戶,他看到天應該是剛蒙蒙亮。嘴巴裏的黃龍丹也被他吃掉了。他深呼了一口氣,擦了擦因為劇痛額頭冒出來的汗水,暗道這奇怪的夢終於醒了。


    忽然,他神情瞬間變地極其古怪——他不是在開脈嗎?怎麽一下就忘記了這事情還睡了過去?


    他睜開眼重新打量這個世界,現在他也不再是一個凡人了。他集中精力,使用靈目能隱約的感知到房間裏彌漫的霧狀靈力,甚至也隱約感覺到了四周有同夢裏一樣的發著五顏六色的光斑,下意識就知道這東西叫做靈力。他感受自身,甚至能內視自己,感受到自己的土係靈根好似在呼吸一樣,經脈裏流動著氣壯的靈力。


    隻一次,他竟然成功開脈了。他怔怔地看著自己的雙手,感覺到不可思議。這時候,他突然記起來,在開脈前,他不是手裏拿著神秘石珠子嗎?此時石珠子已經完全不見。


    他起身到處找,卻在哪裏都找不到。就如同人間蒸發了一樣。看了一眼防禦法陣,不還是好好運作著嗎。門也關得好好的,房間也沒有亂,不似進賊了呀。


    實在找不到,他便在房間裏把衣服脫完。看看石珠子是不是滾落在了衣服裏。不知道為什麽,直覺認定那顆石珠子很重要。


    脫下衣服,看到胸口上和石珠子一模一樣紋路的時候,才知道石珠子跑哪裏去了。


    石珠子竟然鑽進了他的身體,和他融為一體了。不可思議,但又不得不相信。當他看到自己幹癟的胸膛上那個有點像是骷髏頭的紋路時,這個答案自動就浮現在了他的腦海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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