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軒等人乘坐的大船,足有幾十個大小不一定艙房,除了他們一行人之外,船上自然還有許多其他的乘船之人。


    大船每每路過郡縣碼頭之時,都要停頓一兩個時辰,用以迎來送往新舊登船下船的客人。


    木有枝要去昆侖山,本來一直到太青州邊境都不需要下船,但這幾日以來,木臨春因暈船整日睡在房間不出來,秦軒天天打坐練功,她連個說話的人都沒有,都快憋出病來。


    這一日,當大船在渝州碼頭停靠之時,木有枝就跑到了秦軒的房間裏將他強行拉了出來,想讓他陪自己去城裏逛逛。秦軒一連七八天除了偶爾像老劍神請教,其餘的時候都窩在房間裏練功,心想出去逛逛也無不可,於是就跟著木有枝隨人流下了船。


    兩人上岸以後還沒走多遠,就發現白鷺不知何時也跟了過來,木有枝有些不悅道:“你來做什麽?”


    性格有些孤僻的白鷺卻不理她,加快了腳步走上前與秦軒並肩而行,與木有枝一左一右,將秦軒夾在中間。


    這讓與他們擦肩而過的老少爺們都羨慕不已,心想這小子真是豔福不淺,不論是左邊那個冷若冰霜披散頭發的白衣女子,還是右邊那個清新可人的青衣少女,俱是超凡脫俗姿容絕美,隻怪爹娘沒給自己也生得一副好皮囊。


    木有枝深知這個女人的狠厲,見對方不搭理她,生氣歸生氣,但也不敢太過放肆,隻能將她當作空氣,自顧自與秦軒有一句沒一句的聊著。


    渝州城是太青五州郡最大的一座城,其繁華程度比天璽城猶有過之,街道寬闊店鋪林立,人聲鼎沸車水馬龍,木有枝樂不可支,她是紅蓮劍宗的大小姐,出門自然不會缺錢,雖然是偷跑出來的,但也順手拿走一大疊她娘親壓箱底的銀票,至於到底有多少,她自己都不知道。


    給自己買了一身新衣服,和許多上好的胭脂水粉,木有枝又在一家玉器鋪子裏挑了幾隻翡翠發簪,隻逛了一會兒的紅蓮劍宗大小姐,花掉幾百兩銀子後,連眉頭都不曾眨一下。


    看的一旁的秦軒暗暗乍舌,心想以後娶媳婦,可不能取這樣的敗家娘們,否則都不知道怎麽養活,就他老爹那三間藥鋪,想必都不夠這位大小姐幾天揮霍。


    一直跟在秦軒身邊的白鷺則波瀾不驚,木有枝剛才挑的那幾支發簪她也覺得挺好看,就走到櫃台前給自己也選了一支。


    白鷺拿起了一支毫無瑕疵的白玉發簪,將滿頭如瀑青絲隨手一挽,再將那支發簪插在了挽好的發髻之上,然後笑著向秦軒眨了眨眼。


    挽起頭發的白鷺,似乎完全變了一種氣質,在七分的冷豔之上,又加上了三分的英氣,讓秦軒不由自主心神一蕩,特別是她對自己顯露出來的那個微笑,說不出的美豔動人。


    秦軒忍不住讚了一句:“好看……”


    玉器鋪子裏,那些正在挑選頭飾的貴夫人、大小姐和一眾陪著主子而來的丫鬟們,見此一幕,都不自覺心中暗讚一聲,不過隨即就有許多女子朝白鷺投來了另一種眼光,那是嫉妒的目光。


    木有枝最看不慣白鷺這副狐媚的樣子,暗想她不愧是藏劍山莊那個老色‘魔的徒子徒孫,裝腔作勢的故作冷漠之中,又帶著一種魅惑人心的妖嬈。


    對於白鷺所選的那根玉簪,木有枝壓根就瞧不上眼,她冷哼一聲,“雖然你選的是下等的貨色,可也別指望本小姐給你付錢。”


    櫃台裏那個風韻猶存的老板娘一聽此言,就有些不樂意了,不過見是這剛在她這裏花掉幾百兩的青衣女子說的,也就立刻委婉了許多,笑道:“這支白玉簪雖比不得姑娘剛才選的貴重,可也不能算是下品,那可是出自本城有名的玉雕大師之手,也值一百兩銀子呢!”


    木有枝哼了一聲,沒再說話,一臉幸災樂禍地看著白鷺,心想等會要是沒錢付賬,看你丟不丟臉。


    白鷺絲毫不在意他人的眼光,對秦軒道:“既然你覺得好看,那就幫我買了吧!”


    秦軒聞言臉色一變,他全部的家當一共也就一百多兩銀子,要是替白鷺買了這支發簪,那豈不是要喝西北風了?可他又不好意思拒絕,心中糾結不已。用力扯出了一個比哭還難看的笑容,對老板娘說道:“老板,能不能……便宜些?”


    說實話,玉器店的老板娘閱人無數,還真是極少見到如此英俊的後生,要不是店裏人多,指定要上前去揩一揩油,見他似乎囊中羞澀,就很是大方地笑道:“行,你們都是一起的吧,給你算八十兩好啦!”


    當秦軒遞出銀子的時候,笑意吟吟的老板娘還順勢在他的手上摸了一把,不過此刻正心中滴血的秦軒,卻渾然沒有感覺到老板娘的輕微舉動。


    見秦軒給白鷺買下發簪,木有枝心中有些氣惱,白了兩人一眼,一跺腳憤然離去。


    這倒不是因為木有枝有多喜歡秦軒而吃醋,主要是她從小到大都被宗門裏的人捧在手心,特別是那些個出類拔萃的同輩弟子們,整天一有閑暇,都眾星捧月一般將她奉為女神,前呼後擁,哪像如今出門在外,身邊的同齡人隻有秦軒能陪她解解悶,而這家夥又偏偏被出身下等門派的白鷺迷的神魂顛倒,對自己反而是一副愛答不理的樣子,這讓木有枝沒來由地就生出一種挫敗感。


    其實對於此事,木有枝還真是誤會秦軒了,從老劍神的口中,他已然得知,等到達了太青州邊境後,梁老劍神就會止步,而接下來的一路上,能耐最大的自然就數白鷺。而白鷺也和老劍神達成了約定,會一路護送他們抵達昆侖山。


    因此,秦軒才覺得有必要和白鷺搞好關係,他從小在古元堂藥鋪長大,接觸的都是買賣生意,自然能分得清利害關係。況且,白鷺的性情雖然古怪,但對自己似乎還挺不錯的,秦軒就是那種別人對我好,我就對別人更好的人。


    木有枝故意與秦軒和白鷺拉開了些許距離,又在大街上逛了一會,可越逛越覺得索然無味。


    秦軒不知木有枝為何會生氣,又在人來人往的大街上逛了一會兒,對她說道:“要是沒什麽要買的東西了,不如咱們找家飯館吃頓飯吧,船上的夥食我都快吃膩了。”


    木有枝見秦軒率先與自己說話,心中的氣憤也就淡了幾分,說道:“好啊,不過得你請客才行。”


    秦軒嘴角抽搐了一下,但也沒有再說什麽,兜裏還有幾十兩銀子,想必幾人吃頓飯應該花不了多少,當下就大大方方道:“行,跟兩位女俠吃飯,哪能讓你們掏腰包啊?嗬嗬……”


    木有枝撇了撇嘴,隨即一臉壞笑,一拍秦軒的肩膀道:“好,就給你這個機會!”說罷走在兩人前麵,左挑右選了半天,終於在一棟高大的酒樓門口停下。


    秦軒一看這酒樓,頓時傻眼了。


    上下三層的酒樓,開在人氣旺盛的十字路口其中一角上,門迎四街,鋪麵往兩邊街道延伸十餘間。酒樓正門上方掛著一塊巨大的牌匾,刻著“風波樓”三個大字,龍飛鳳舞氣勢淩人,一看便知是出自名家手筆。


    大門兩旁的漢白玉石獅子後麵,立著兩根紅漆大柱,撐起雕龍畫鳳的鬥拱飛簷。大柱之上,還刻著一副對聯,上聯是:人在江湖,身不由己;下聯為:俠之大者,為國為民。


    此乃兩位已故的絕世大俠之名言,上聯說盡了武林中人的無奈和辛酸,下聯又為無數江湖兒女指明了方向,但凡江湖中人,無人不曉這兩句話。


    風波樓,是一家既神秘又聞名天下的酒樓。之所以神秘,是因為沒有人知道這酒樓到底是誰開的,但是在神州大地的九州之上,幾乎每座繁華的城裏都有一家甚至幾家風波樓。天璽城也不例外,所以當木有枝看到風波樓以後,就毫不猶豫地走了進去。


    在風波樓的二層臨窗的一間奢華包廂裏,一個錦衣華服的貴氣公子,看到木有枝和白鷺兩女走進風波樓,英俊的臉上竟露一抹淫邪的笑容。


    貴公子的身旁,站著兩個很奇怪的人,左邊之人一身紅衣,右邊之人一身白袍。這兩人,一個叫鐵紅鷹,一個叫齊白鶴,曾在江湖上有個響當當的名號:“鷹鶴雙絕”。


    二人見貴公子臉上的表情,不約而同嘴角上揚,他們知道,來活兒了。


    錦衣公子忽然開口道:“老鐵,你覺得剛才那倆小美人,哪個更好看啊?”


    鐵紅鷹揚了揚那對斜飛入鬢的八字眉,笑了笑,“兩個都是上品,若非要我選,我覺得那個穿青衣的小丫頭不錯,看其行走的姿勢氣度,必然是練過功夫的。”


    “哦?那你能否看出,她是什麽境界啊?”貴公子來了興趣。


    鐵紅鷹笑道:“嗬嗬,撐死了也就是剛踏入真武境不久,不足為慮,公子若是喜歡,鐵某必然能一招將其製服,送到公子懷裏。”


    貴公子聞言笑了笑,說道:“誒,老鐵這是什麽話,強搶而來的女子有什麽意思啊?辦事的時候不是用繩子捆就是得灌迷魂湯,一點感覺都沒有。”頓了頓他又轉而向齊白鶴問道:“老白,你覺得哪個更漂亮啊?”


    全身籠罩在一襲白袍之內,隻漏出半張臉的齊白鶴,沙啞著嗓子說道:“我跟老鷹眼光不同,我還是覺得那個白衣服的娘們水靈,渾身透著一股子桀驁的出塵之氣,若能將之征服,那才美妙。”


    貴公子聞言不可置否,又問道:“那她是什麽境界啊?”


    齊白鶴笑了笑,“沒有境界。”


    貴公子轉頭看向鐵紅鷹,見後者也點了點頭,這才說道:“沒有境界就是不會武功嘍?”


    鐵紅鷹道:“是的,鐵某不會看錯,倘若那白衣女子會武功,除非她境界在我們兄弟之上,但在我看來,她就是個普通人。”


    武道境界,向來都是高境界可以看穿低境界的人,對於比自己境界還高的人,如果對方刻意收斂,那就會無法感應其境界高低。


    貴公子也相信鐵紅鷹的話,那個看起來不過雙十年華細皮嫩肉的女子,怎麽可能比這倆怪物的武功還高?他又問道:“那個與他們一起的年輕人?”


    鐵紅鷹伸出五指,信誓旦旦道:“五招。”


    老鐵的意思就是說他能五招擊殺那個年輕人,貴公子笑容燦爛,再也無所顧忌,對著兩人低聲耳語了一番,鐵紅鷹先是眉頭一皺,繼而伸出了一根大拇指,齊白鶴的半張臉都被風帽遮住,則看不清臉上的表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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