洛雪兒右手吃痛,手中的彼岸魂被挑飛,而水暮顏眼前,驟然出現一柄泛著粉色氣息的桃夭劍。


    洛神帝朝洛雪兒大吼:“你瘋了是不是!我愛的人你也敢隨意傷!想死我成全你!”


    洛雪兒愣住了,隨後尖銳的聲音劃破天際。


    水暮顏無力的歎息著,這場鬧劇,搞砸了。


    洛神帝手不斷抖著,她將水暮顏護在身後,她不知如何是好。


    “洛神帝,你別把我逼急了,我若真拿你沒辦法,我便……噗——”


    水暮顏又是一口血噴出去,她知道,寒毒要發作了,此地不宜久留。


    洛神帝趕忙扶著她,眼中的淚不斷滑落。


    水暮顏將她推開,滿眼厭惡的說道:“我從來便不缺愛我之人,你再如何付出,也不過是我那棋盤中微不足道的一子罷了。我殺不了你,顧墨雲總能殺得了你。我若瘋了,可不會在乎借誰的手殺你!你莫要將我們最後的和平給毀了!到時候,我不僅要殺你,我還要殺洛雪兒,殺盡西域所有的人!你不讓我好過,我也不讓你好過!睚眥必報,並非你一人學會的!”


    隨後水暮顏搖搖晃晃朝彼岸魂走去,默念口訣,又收回了彼岸魂。


    此時,天已然昏黃,水暮顏那一身狼狽,在日暮黃昏下顯得格外淒涼。


    而她身後的洛神帝,第一次見到水暮顏對她如此強烈的抗拒,今日水暮顏說的這許多話,都如同電光火石,將她一顆炙熱的心焚燒,化為灰燼。


    執念到底是什麽?洛神帝恍惚了,她到底要什麽結果?難道就是水暮顏現在這狼狽不堪的樣子?還是水暮顏日後與她刀劍相向?


    洛神帝望向水暮顏那搖搖欲墜的身子,不由得擔心:“顏,你要去哪裏?你受傷了,不要走,會有危險的。”


    “賤人——”水暮顏轉身朝她嘶吼,猩紅滿目,怒氣將嗓子吼啞了,聲音格外淒涼刺耳:“不要你管——我就是死,也要離你遠遠的!你這個禽獸不如的東西!此生遇到你,當真是我的不幸!”


    水暮顏臨走前還不忘記罵她一回,她活脫脫一個戲精出身!


    這麽一番罵人的話說出來,容不得洛神帝不信她是真的怨恨,也容不得洛神帝思考水暮顏到底是為了誰。或許,水暮顏真的沒有為了是哦,隻是單純的,想要擺脫洛神帝這個噩夢。


    “顏——你到底要我怎樣?”洛神帝朝她吼去,嗓子也啞了。


    水暮顏緩緩轉身,捂住心口,沙啞又絕望的說道:“我要你離開我的世界,徹底退出我的人生!”


    不留情麵,如此無情,這便是水暮顏。


    洛神帝不敢應聲,因為她做不到。


    水暮顏懶得與她纏鬥,趕忙化為一道光,匆忙離開了這裏。


    水暮顏剛走,洛雪兒便衝向了洛神帝的懷裏,嘶吼著:“你若離開我,我便死給你看!你離開她不能活,我離開你亦不能活!”


    洛神帝絕望的閉上雙眸,悔恨的淚水從她腮邊滑落,她後悔接受了西域妖王這個位置。


    或許,一開始她沒有同情洛明書,不留下來做這個西域妖王。她與水暮顏相遇時,就“幹淨”些。那樣就不會遭到水暮顏的嫌棄,或許,也不會引來洛雪兒的糾纏。


    一個是心上人,一個是救命恩人。洛神帝亂了,她無法抉擇。


    而她也越來越不清楚自己到底要什麽,難道得到了水暮顏,她便真的滿足了?她搖搖頭,不清楚。


    她望著貼在她懷裏的人,仿佛看到了自己,於是緩緩伸出手去,撫摸那顆頭,也痛哭起來。


    這個世界,到底用什麽規則將世人分類的?洛神帝越來越不清楚自己到底是什麽樣的人。她守著自己的執念,或者是那一份恨意,是那一份不甘心。


    她一葉障目,洛雪兒對她萬般好,她也難以接受。水暮顏待她萬般狠,她也隻顧著心疼水暮顏。


    可夜深人靜時,她清楚得很,自己心裏對水暮顏愛得有多深,恨得便有多深。她甚至不知道,有一天會不會真的瘋掉,將水暮顏囚禁起來,或者毀掉。


    如同水暮顏所言,她不好過,對方也別想好過。


    有的人,仿佛愛到了骨子裏,即便是恨著,也不肯鬆手。


    話分兩頭,另一邊,水暮顏寒毒已經發作,此時的她正倒在西域的雪山,在那終年不化的雪山裏,痛得打滾。


    冰冷的雪水將她衣服全部浸濕,而她體內的撕心裂肺的痛卻傳遍全身,由內而外的將她撕裂,疼痛的汗水浸濕她的額頭,大顆大顆滾落下來。


    冰火兩重天,大抵便是如此。


    她絕望的看著那天空,眼淚大顆大顆滑落下來,她想爬回千秋穀。再看一看那張純淨的臉,可她一想起自己一身情債,便覺得自己是個十足的敗類!


    她第一次如此後悔自己那樣的行事作風,或許,她從前不妄想掌控人心,便不會學著那人心的操縱術。自然也不會刻意去窺探人心,不會去記錄那些情意該如何控製。也不會有後來的失了分寸,自然,也不會招惹那些情債。


    若非遇到了洛神帝,隻怕水暮顏這一生都不會懂得自己到底對他人造成了怎樣不可挽回的傷害。就像她刻意對人好,又唯恐背上情債,便不許她人對自己上心。


    就像浮長姬,那本該死了的人,水暮顏非要去救。救了還要給她溫暖,將她牢牢控製住,又不許浮長姬心裏有一分一毫的僭越。因為水暮顏心裏最想護著的人,這個位置給思姬雅留著的。任何人不得有一點癡心妄想,更不可有逾越之舉。


    否則,浮長姬便是下場。


    水暮顏悲涼的落淚,心痛如刀割,她知道自己不該那樣,她以為,隻要給予一定的冷漠,或許那原本熾熱的心就會涼透了。涼透了便不會再愛她了,自然也就放下了。


    可這世上總有那麽一些人,執迷不悟,就願意飛蛾撲火,將一生的情分都投入。明知道不是自己的,卻還要拚命爭取。


    一如浮長姬,又如洛雪兒,再如洛神帝。


    “嗬嗬嗬……”水暮顏想到這裏,又笑起來,卻因為混雜著骨子裏的疼痛,她的笑聲格外恐怖,帶著奇怪的壓抑。


    她狠狠抓了一把雪,想要捏碎,卻捏成了一塊硬硬的,雪塊。


    她神誌開始不清楚,她認真的去想,自己到底能給千霏什麽?此番想要斬盡身後的糾纏,卻失敗至此。倘若她執意與千霏在一處,此後半生,歡樂幾許?憂愁幾許?


    擋得下一個洛神帝,擋不下一個白蘭。


    水暮顏知道自己不過是枚棋子,左右不了什麽,她那些所謂的能控製的,不過是仇人無法傷到自己。這天下如此大,她卻逃也逃不掉,躲不過洛神帝的雙眼,逃不出白蘭的五指山。


    死,或許真的就能解脫,可她不想死,因為她還眷念這紅塵萬丈,她還要繼續找她的那個人,那個能讓她背叛全世界,不惜一切代價都要跟著走的人。


    水暮顏疼得不省人事,於是,原本抓緊雪塊的手也漸漸鬆開來。


    她躺在這雪山裏,寒風吹來,大雪紛飛,將她一點點掩埋。


    在黑夜漸漸籠罩了大地後,不會有人來這雪山,也不會有人想到,那麽厲害的她也會有如此落魄的一麵。更不會有人猜到,她體內藏著那不定期便會發作的寒毒。


    洛神帝斷然不會想到她那一掌,險些間接要了水暮顏的命。


    接下來長達半個月的時間,洛神帝再也沒去過赤血樓,也沒去打聽水暮顏的消息,仿佛水暮顏對她的哀求真的生效了,她終於不敢再打擾。


    而與此同時,千秋穀的千霏也許久沒見到水暮顏了。那個半個月前與她同床共枕,因為她的挑逗而羞得麵紅耳赤的姑娘,此刻不見了身影。


    無邊落寞又籠罩下來,將這許多人的心,冷得一塌糊塗。


    大抵無常便是如此,一番歡喜迎來,一番悲哀又來。就在這悲喜輪回間,那顆心已然千瘡百孔。


    掉落在雪山裏,被大雪掩埋了一夜的水暮顏,最終從那雪地裏爬出來,她手腳都是冰涼。


    抬頭看時,天黑盡了。她哪裏會知道,她醒來時已然過了十二個時辰。


    就好像,昨日她暈倒在這裏,今日的這個時候,她再次醒來在這裏。


    她身上沒有一點活人的氣息,那雙眼,已經呆滯,麻木。就好像死人重生,對這個世界的態度更加冰冷。


    她已經記不清自己有多少次是從這寒毒發作後死裏逃生了,隻是,她從來不肯忘卻那每一次生不如死的感覺。


    沒有人喜歡在鬼門關徘徊,也沒有人喜歡受這樣的折磨。或許換一個人,會選擇死。


    寒毒發作,無藥可解,這樣不留後路的狠絕,出自顧墨雲之手。


    水暮顏有時候想過,倘若顧墨雲見到她這副鬼樣子,是否會有那麽一點點後悔當年製造這寒毒?可這樣的想法也隻是一瞬,隨後便淹沒在心裏的寒流裏。


    因為水暮顏太清楚了,她和顧墨雲,永遠隻能是敵對。她會對顧墨雲心生憐憫,可顧墨雲對她,不會。


    或許,這便是人與人之間的差別。或許,這就是所謂的,你愛我,關我何事?我愛你,與你何幹?


    水暮顏的生命像是無數個輪回,每一次從鬼門關回來,心裏寒冰萬丈之時,她便知道自己為何執著於那個念頭。


    她要找到一個心裏眼裏都隻有自己的人,唯有這樣一個人,才會在意她的一言一行,才會在意她的生死,才會在意水暮顏不在那人身邊時,水暮顏究竟是好是壞。


    水暮顏想要的,大抵是個與她一樣隻需要對方的人。


    沒有人懂得水暮顏的偏執到底是為什麽,可水暮顏很清楚,她隻是為了自己,為了將那心裏的寒冰趕走。她像是掉進冰窟的人,需要一個隻屬於她的太陽來溫暖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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