顏子又撞見師父與別人摟摟抱抱,有說有笑,於是她倦於去打擾,索性轉身離去。正好撞見我。


    我問她,顏子,前幾日師門的人都在問你呢,問師父,師娘在哪裏。


    顏子抬眸的一瞬間眼裏滿是欣喜,還有不可思議。


    她聲音帶著膽怯的問道,白子佳不是不理我了麽?我就是個害人精。


    我忍不住拍她的頭,對她凶道,你個傻子!她很在乎你啊,總跟我們提起你,隻是,你不知道罷了。


    我看見顏子眼裏滿是淚水,她委屈巴巴望著那與眾人嬉鬧在一塊的人,忽然心酸的問我,瘋瘋,我是不是太自私了?


    我愣神了,顏子也終於意識到自己要求得太過於絕對了麽?


    她希望師父心裏眼裏便隻有她一人,她像是一個極度缺愛的孩子,恨不得師父時時刻刻都牽掛著她。於是,看到師父與別人親近,她會難過得掉淚。看到師父與別人嬉鬧,她會胡思亂想得心痛。看到師父冷落她,她會覺得已經被拋棄。


    可我們平凡人的喜怒哀樂就是這樣,我們不相信感情會一帆風順,可我們相信感情可以磨合,而途中,我們緊牽著對方的手,不放開。


    就如同山盟海誓,我們明知道那是遙不可及的夢想,卻還是小心翼翼的守護著。


    我素來不愛廢話連篇,我更願意冷漠客觀的看著一切的發展。


    顏子從那以後好長一段時間都來黏著師父,她問師父,你還愛不愛我?


    師父笑著拒絕她,惹得她傷心委屈巴巴,可那雙手卻緊抓著師父不肯放。


    師父總跟我們說,顏子也就是看起來凶巴巴,仿佛誰也收不了她。可師父就知道怎麽製服她,解決之道唯有一種——對她更凶!


    一切仿佛真是如此,師父一旦失去溫柔對她凶起來,她立刻繳械投降,乖乖的跟在師父身後。


    我很多時候有一種師父牽著一隻傲嬌的藏獒的既視感。


    而顏子,也變了許多,性子也隱忍了許多。


    我難以想象那個驕傲如孔雀一般的人,性格激烈如火焰一般的人,竟然委曲求全,強行吞淚,還笑著對師父好言好語,百般乞憐。


    愛一個人,最卑微的莫過於低三下四,聲聲乞憐。


    我不知道顏子為何一次次放低姿態,我也不知道師父為何一次次拒絕顏子,她們之間,有許多誤會。而我雙方說和,也無濟於事。


    我想,大概某一天,兩個人的緣分耗盡,耐心用盡,這段情便匆忙散場了吧。


    顏子瞞著我們她的真實身份,而我們也不過問,我們就這樣任由時光將我們打發著,將生命的遺憾推進一層。


    當我們以為她借著家族勢力耀武揚威,借著冰淩國之力為所欲為,借著顏帝之力大震天下時。她輕易的便覆滅了冰淩國,輕易的便將這天下格局改動,輕易的便從原本尷尬的境地中脫險。


    我們都知道,她身後有白蘭。


    她再次回來這裏,所有人都害怕她,連師父也不得不疏遠她。


    公冶承乾對白家打壓得厲害,白家被圍困,仿佛涸轍之魚。


    顏子不知從哪裏蹦出來,一個令,便撤下了公冶家族布局在白家的兵力。


    我知道,這就是權力。倘若我有,是否我也能掌控什麽?


    師父告訴我,顏子為了她險些殺掉公冶承乾,顏子為了她似乎與誰做了交易,顏子似乎喜歡上師父了。


    我震驚了,我問師父,師父,顏子真的愛上你了?你們……可都是女人……


    師父眼神憂傷,她與我活在這世俗紛擾中,怎會不知世俗的輿論壓力。師父常說,輿論便是一人一口唾沫星子都可以將她們淹死在這世間。


    我問師父,師父,難道顏子不能帶你走?還是她不能護你周全?


    她愣住了,她怯弱的回答,徒兒,我不知她到底是什麽身份,可我能感受到她被人操縱著,而我們這樣的外在因素,一定不會被操縱者允許存在。


    果不其然,沒多久,師父變了一個人。對顏子冷淡至極,拚命推拒著顏子。


    我問師父一切是為什麽,師父含淚告訴我,有人要拆了她們,而她不敢靠近顏子,她害怕自己被粉身碎骨,最後連默默看著顏子都做不到。


    顏子受到了巨大的打擊,我親眼所見她四處招惹風城的女孩子,還吵著鬧著建立了一個“後宮”。她也學著師父的模樣與那些女孩子打鬧嬉笑。


    我問她,顏子,你這是做什麽?你開心嗎?你是報複師父?


    她落淚了,一臉崩潰看著我,問道,瘋瘋,我是不是不該在這煙柳之地期盼尋得良人?我費盡心思想要了解白子佳,卻一無所獲。我得到的隻能是更深的痛苦。


    那一瞬間,我竟無言以對。


    她們兩個,互相惦記對方,卻又被命運的手無奈的向前推進。在這世間的洪流中,她們無法掌控命運,隻能眼睜睜望著彼此被衝走,一點點消失在對方的視野裏。


    一波未平一波又起。


    顏子轉眼便要嫁人了,而她要嫁的不是男人,而是師父最怨恨的洛神帝。


    我從師父口中聽說過很多次洛神帝,那是一個無所不用其極的小婊砸,那個西域妖王,長相柔美,卻是蛇蠍心腸。


    師父說,顏子要倒大黴了。


    我看見師父眼裏的心碎,顏子擺著聯盟的名義,與她人成親,這是對師父最大的諷刺。


    在淺笑閣,在風城,幾乎所有知道過往的人都在笑她們。都在問師父,你的王妃怎麽轉眼嫁人了?你不是與那水暮顏感情至深麽?這才多久,一拍兩散了?更甚者,幹脆放出話來,白子佳,你也不看看你自己幾斤幾兩,那八大帝王之首的顏帝也是你能高攀的?


    汙濁的話髒了師父的耳朵,刺疼了她的耳朵。


    顏子將請帖送至淺笑閣,她眼裏再無對師父的眷念,仿佛她隻是好可惜師父這個人。


    顏子輕巧的說,我要成親了,白子佳,你來麽?


    我站在不遠處,看著她們,心裏紛亂。


    顏子,倘若師父成親,你會來麽?


    世間許多事總是荒唐可笑的,最可笑的莫過於,顏子的婚禮遭受新郎的背叛,遭受顧墨雲的搗亂,遭受世人的嘲諷。而師父眼睜睜看著一切發生,事後卻不敢安慰顏子半句。


    師父看著顏子崩潰,變得一身怨氣,終日與洛神帝纏鬥,自己已然變成了惡毒的蛇,卻渾然不知。


    我能夠想象得到顏子的崩潰,她那張倔強的臉上爬滿了淚,她卻聲嘶力竭的吼著,她要洛神帝償還她所失去的一切!


    也不知是誰告訴顏子,一切都可以重來。


    所以她想起了師父,她想著,這段友情,或許還能維護。


    師父對我說,顏子回來找她了,想要與她和好如初。


    師父冷笑著,滿目悲涼,帶著淚,她眸中半喜半憂。她對我說道,徒兒,她終於知道回頭了。可她卻是在洛神帝那裏得不到溫暖,得不到她要的。所以她回頭了。她不是因為愛我白子佳,她隻是因為曾經在我這裏得不到所求,現在不甘心的又回來了。


    我知道師父惡心這樣的行為,偏生,顏子是她愛的人。


    師父恨顏子的背叛,這段愛情,夭折在半道上。


    連我都不知道顏子何時另結新歡的,隻是仿佛睜眼閉眼間,一切都變了。


    顏子終日對師父低聲下氣,她嘴上說著不求師父原諒她,隻希望看到師父安好即可。實際上,誰人看不出她眼裏對師父的眷念?


    也不知道是不是緣分在作祟,顏子對師父的執念越發深,又好像,是顏子將師父當成了執念。


    倘若放在從前,顏子一定也不齒自己吃回頭草的行為。可不知為何,她一次次低下頭顱,不惜費盡心思討好師父。我問師父,顏子想要一個什麽結果?


    師父搖頭,她說她也不知道,感覺顏子像是要回到過去,又不像是。


    我猜,顏子大概是想讓師父放下那些怨恨,她不想此後半生遇見師父都形同陌路。


    顏子經常跟我講一句話,人若死了,便什麽愛恨都無。隻可惜,許多人都是等到徹底失去對方的時候才能醒悟。


    我才想起來,顏子死了一個至交好友,千秋穀的冷血殺手千霏。


    顏子性格大變,連師父的勸告她也不再放在心上,反之,她時常與師父爭吵,還罵師父愚昧,這樣下去遲早被人宰割!


    師父看著那個喪心病狂,滿是算計的顏子,心裏痛得如刀割,可顏子卻不知道。她一直守著師父,我經常看到她那雙眼裏帶著害怕,帶著迷茫。大概,顏子害怕自己再給師父帶去什麽災難吧。


    我的師父,在我眼裏一直是個需要被保護的弱女子,一個活得小心翼翼的女子。從見到她的第一眼起,我心裏便生了對她的保護欲。


    可我沒想到的事,有朝一日我能接到一個噩耗,她被關入無憂宮大牢,因為她是神界之人。


    我慌了,我忽然想起顏子來風城屠城時候,師父說的那些話。她來頭不小,卻連我也瞞著。


    我後來才知道,她是嵐天帝王,那麽她早些年不認識顏子麽?顏帝不是她的領頭人麽?


    她說,她從未見過顏帝,她見到的隻是一襲男裝,戴著麵具,冷漠至極的顏帝。


    是啊,若是我,我也難以將那冰冷的形象與顏子那囂張活潑的眉眼連接起來。可造化就是這般弄人,往往看起來最不可能的人,便是最可能的人。


    我在風城沒有多大權勢,我想救師父,縱使她是神界之人。我想起顏子那句話,人死了,便什麽也計較不得了。


    師父,即便你騙我,我也信你有苦衷。你說,顏子瞞著你她的身份,欠你一個解釋。那你是否也欠我一個解釋?


    我結集人馬,還未動身便聽聞師父已經被放出的消息。而救她的不是別人,正是顏子。於是,她被視為眾矢之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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