水暮顏滴落的淚珠上閃現出一張高冷的容顏,水暮顏才知道自己已經許久沒有見過洛神帝了,兩個人真是一別兩寬。


    所謂天長地久,不過是海市蜃樓。水暮顏忽然覺得自己以前眼界狹隘,總以為世間有什麽長久,到頭來不過是自欺欺人。


    “時至今日,還有什麽放不下?還有什麽看不開?虧你活了幾十萬年,難不成就是這個悟性?哈哈哈……當真可笑至極!”水暮顏冷笑著嘲諷自己,雙手抓進泥土,直到再也抓不住更多的泥土。


    水暮顏抬頭望天,暗沉沉的天色像極了魔窟,就像水暮顏當年住的地方。水暮顏想起了綺語魔帝,一生戎馬,在上一場大戰中被眾神圍困,最後囚於禍雲重地。若是當年水暮顏沒有與言秋神帝有那番對話,也許水暮顏就活不到今日。


    水暮顏早該死去的,也就不會有後來這麽多事。


    水暮顏蒼涼一笑,幻化出冰涼的匕首,輕輕抽出來,在暗沉沉的天色下看著那刀刃上遊走的寒光。


    “不是沒有人能製裁我,隻是他們舍不得,隻是他們暫時不會製裁我罷了。活著是一種累贅,那我何必活著?嗬,連活著都沒有我的份,那死又何懼?白子佳,願你一世長安,黃泉路上也千萬,千萬不要與我相見。”水暮顏將刀尖抵在胸膛,一點一點深入,水暮顏的眼角滑落了淚,或許真的很痛,或許是不甘心,或許是太怨恨。


    “哈哈哈……哈哈哈……”水暮顏放肆的大笑,在蒼茫的大地上放聲,當刀完全刺入胸膛的那一刻,水暮顏還是能察覺到撕心裂肺的疼痛,卻並非來源於刀劍的刺痛。


    “臨了臨了,我還放不下你……若我能忘記你,那我勢必要瞎了這雙眼,聾了這雙耳,啞了這張嘴,最好……最好是壞了這個腦子,這樣就可以再也不用接收到關於你的任何信息了……真好。”水暮顏猛然抽出匕首,再次紮入心頭!


    胸口的血涓涓流出……水暮顏終於倒下,在枯黃的荒草中緩緩沉睡過去……


    西域。妖雪宮。


    “顏!顏!”洛神帝緊緊捂住胸口,劇烈的疼痛襲遍全身,她淚眼滂沱,連滾帶爬的出了妖雪宮。


    她望著白茫茫的大地,聲嘶力竭的吼著:“你在哪裏!你在哪裏!”


    洛雪兒跟在她身後,也是淚眼滂沱,她頭一次看見洛神帝如此狼狽。


    洛雪兒大聲喊道:“妖王殿下!妖王殿下你怎麽了?!”


    “快派人去找顏!快!快!”洛神帝大哭,心頭的疼痛越發劇烈,她知道水暮顏重傷了。


    洛雪兒亦是哭得厲害,她心疼洛神帝,更心疼自己。


    “近日是不是有什麽大事發生你們沒告訴我?!是不是?!”洛神帝紅了眼,質問身後的一群人。


    洛雪兒禁不住洛神帝眼神的壓力,沒幾下便說道:“三日前她孤身前往風城,與風城大軍一戰,而後不知所蹤。”


    “什麽?!為什麽不告訴我!為什麽?!”洛神帝展開雙臂,仰天長嘯,瘋了一般吼道:“立刻發兵!一定要找到她!一定要!給我平了風城!屠城!屠城!!屠城!!!”


    洛雪兒知道她已經瘋了,卻拿她沒有辦法,隻得照做。


    “顏……你不會有事的……你不會有事的!”洛神帝一聲吼,而後化作一道白光,消失在妖雪宮。


    “妖王殿下!妖王殿下!”洛雪兒哭暈在雪地上,是夜,暗月無光。


    次日,風城一片戰火,西域忽然攻入皇城,肆意殘殺城中百姓。白蘭得知消息後立刻派兵前往風城支援,卻被堵在曲龍山。


    洛神帝兩眼通紅,血絲爆滿,一身是血,白色的袍子沾滿了汙垢。雙目空洞無神,嘴唇幹裂,臉色蒼白,手中的禦天劍緊握著。整個人頹廢的坐在城牆之上,仿佛,在等著誰。


    白蘭帶兵趕到時,屍橫遍野,血流成河。白蘭望著城牆上的洛神帝,皺眉吼道:“洛神帝!你要做什麽?竟敢肆意屠殺風城百姓!”


    洛神帝終於等到他來,冷眼看過去,整個人殺氣騰騰的質問道:“她在哪裏?把人交出來,我留你全屍,否則,我連你一塊兒殺!”


    白蘭一聽這話便知洛神帝的意思,可他也不知道水暮顏在哪裏,於是回答:“三日前她說她要閉關,想必已經回了崆峒山。”


    “閉關……”洛神帝狠狠瞪著白蘭,一字一句說道:“最好是真的,如若不然,我勢必殺盡天下人!讓你們都給她陪葬!”


    洛神帝說完便下令全軍撤退,而後化作一道光直奔崆峒山。等到了時,她心裏的不安越發強烈,一路上幾乎是連滾帶爬,三步一摔,五步一倒。


    當日暮西沉,她終於在千景閣背後的那條路上看到了血跡。她顫抖著雙腿,一步一步拖著身子沿著血跡走,一直走。她路過荒草,路過冷石,路過溪流,都看見了血跡。她的心,也在滴血。


    當最後一抹餘暉落在她跟前的時候,她終於看到了一襲紅衣,似枯枝敗葉般凋零在風中。一座巨石上,坐著渾身是血,眼神空洞無神的她。


    “顏!”洛神帝聲音嘶啞,已經吼不出來,她花著臉一躍而上,狼狽的出現在水暮顏麵前。


    水暮顏空洞的眼睛裏終於出現了一點點的漣漪,洛神帝看著水暮顏胸膛的匕首,顫抖著雙手不敢動。


    “沒想到,臨死之前我見到的人還是你。”水暮顏幹枯裂開的嘴唇動了動,眼中又滑落了一滴淚。


    洛神帝忽然目光怨恨,伸手想要為水暮顏拔下來那把匕首,她問道:“誰紮進去的?!”


    “我自己。”水暮顏很坦然的回答。


    而後在洛神帝的手還沒碰到匕首時,狠狠又將匕首取出。血瞬間狂湧,嚇得洛神帝趕忙伸手死死捂住傷口。


    “怕什麽,幾十萬年的修為,難不成連這點傷都扛不住麽?”水暮顏說得風輕雲淡,仿佛這是別人的身體一般。


    洛神帝卻泣不成聲,哭得像個孩子一般:“為什麽……為什麽你要這樣對自己?”


    水暮顏苦笑,而後望著落日餘暉說道:“我對魔界的記憶能有多少年?才五萬餘年,我卻覺得我這長長的一生已經走到了盡頭。洛神,你說我是不是真的是彼岸花轉世?為何我的命運隻能是錯過?那他們的存在又有什麽意義?我終其一生,舍棄所有,卻原來不過是形單影隻,一無所有。”


    洛神帝撲在水暮顏懷裏,將水暮顏抱得緊緊的,哭著說道:“你眼裏從來都看不到我,我這十萬年的等待你視而不見……”


    “嗬……洛神,我不愛你,如何看得見?”水暮顏冷冷淡淡,依舊如初,拒絕得爽快利落。


    洛神帝哭得更傷心,絕望而徹底。


    “你怎麽找到這裏了?你知道我出事了麽?”水暮顏低頭問她。


    洛神帝抬起頭,猩紅的眼看著水暮顏,說道:“你的心在劇烈的痛,我也能感受到。彼岸花和七世花本來就相生相克,無論你在何方,我都能感知你的生死。”


    水暮顏不由得勾唇冷笑,水暮顏目光涼涼的看著遠方。誰又能感知誰的生死?不過是牽掛,為何水暮顏牽掛著別人,而水暮顏牽掛的人卻不牽掛水暮顏呢?


    洛神帝又問道:“我已經派兵平了風城,他們都會死!我一個也不會放過!”


    “屠城?”水暮顏聞言冷笑,而後說道:“若我願意,屠城何難?你總是容易衝動,怎麽說屠城就屠城呢?洛神,你可知……千霏屍骨無存,是公冶承乾派人放火燒了月冷宮。所以我要滅了公冶一族……可我現在不能,魔界天下還未統一,我若殺了他們,天下又要亂上一陣子。”


    水暮顏一臉認真的看著洛神帝,說道:“洛神,我想跟著千霏一起去,遠離塵世紛擾,遠離人性殘忍。活著,有時候背負太多了,反而生不如死。”


    洛神帝溫柔的撫上水暮顏的臉龐,企圖安慰水暮顏,水暮顏卻冷冷推開,眼神冰冷的說道:“今日的下場都不過是我咎由自取,我不怪誰,隻怪自己能力不足,無法逆天意行事。在魔界生存,本就是弱肉強食,互相殘殺,我卻奢求能有溫暖和永久。到底是自己作繭自縛,自掘墳墓。”


    水暮顏說完站起身,將匕首狠狠紮入巨石!仿佛紮入了心頭一般,眼神怨恨而絕望。


    “等我再回來時,這個天下,我說了算!”水暮顏怨恨的看著天空暗沉沉的雲,怒吼一句:“白蘭!我不會輸給你!絕不會!”


    “哈哈哈……哈哈哈……”水暮顏冷笑,肆意放聲大笑,空蕩蕩的山野裏回蕩著水暮顏悲涼而倉惶的聲音。


    洛神帝的指甲嵌進了手心的肉,鮮血如注。她望著水暮顏的表情,內心無比絕望,突然間怨恨自己的無能,怎麽保護的水暮顏?竟然讓水暮顏瘋成這樣。洛神帝覺得自己好失職,那一刻,她恨不得殺了自己。


    “洛神,後會有期。”水暮顏忽然皺眉,深吸一口氣,而後化作一道光,消失在洛神帝眼前。


    洛神帝不敢攔著水暮顏,她唯一能做的就是等待水暮顏的歸來。


    “我會等你歸來。”洛神帝捂住胸口,倒在巨石上,用力的呼吸著,頭腦中反複出現林阿九的笑容,還有她在魔界初遇水暮顏時,水暮顏臉上浮現的笑。


    “顏……”洛神帝苦笑,沉默在夜色無邊。


    無憂宮。


    白蘭失神的坐在無憂宮,奇雨薇勸不動他,也不敢勸,隻得陪著。


    邑閑阜聞訊趕來,報告白蘭:“魔帝,風城已經全部拿下,公冶一族一個沒留,嵐天帝王殺了個幹淨。”


    白蘭仰麵歎息,眼眶紅了,半晌不語,邑閑阜是看著他長大的,自然知曉他在想什麽。


    “魔帝,老臣有一言不知當講不當講。”邑閑阜輕聲道。


    “魔神皇請講。”白蘭扭頭看他,眼角的淚沒忍住落了下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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