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墨雲伸出去的手忽然變得溫柔起來,他目光也不再那般陰冷,水暮顏就在他麵前默不作聲,一臉失落,眼神無助。


    “師妹,你為何非要選她?白子佳不行麽?思姬雅不行麽?我不行麽?”顧墨雲或許是吃錯藥了,忽然口不擇言,一副深情的模樣溫柔起來。


    水暮顏忽然嘴角浮起悲涼的笑容,她眸中帶著淒惶,眼神柔弱看著顧墨雲,左手緩緩抬起,握住那隻貼在她臉上的手,輕聲問道:“我選她,是因為我愛她,懂麽?”


    顧墨雲聞言刹那失神,雙瞳驟然放大,這一刻水暮顏眼神忽然狠絕,握住顧墨雲的那隻手忽然用力將顧墨雲拉扯!顧墨雲猝不及防撲入她懷中,水暮顏迎上去將他死死抱住,下顎抵著顧墨雲的肩頭,忽然失控大喊:“誰也不能破壞我的婚宴!”


    而後一把尖銳的蒼龍破直直紮入顧墨雲心髒,他隻覺得心頭刺痛,耳畔轟鳴,腦海一片空白。水暮顏尖銳的嘶吼響徹雲霄,賓客無不震驚這一幕。


    “呃——”顧墨雲本想抬手一掌打過去,可他抬手的那一瞬間,一滴淚落在他手上,他頓時慌了,水暮顏並未鬆開他,左手將他拉扯得那般用力,右手緊握著蒼龍破紮得那樣深。


    嗚咽聲被強行壓抑在水暮顏喉間,眼淚卻不斷滑落下來,顧墨雲忽然溫柔的將水暮顏抱得緊緊的,絲毫不顧及背後的刀尖。


    水暮顏湊在他耳畔輕聲呢喃:“放開,否則,我的蒼龍破會割破你的喉嚨!”


    顧墨雲感受到極深的敵意,他顫抖的雙手緩緩放開了水暮顏,那一瞬間水暮顏拔出蒼龍破,用力將顧墨雲推開,眼中的淚不再滑落,一臉決然看著顧墨雲,而後忽然轉身,冷漠的看著眾人。


    這時,洛至來了,一臉焦慮,還帶著恐懼。方才這一幕他也看到了,隻要一個著火點即刻會引燃一場熊熊烈火。


    水暮顏見洛至來了,忙換上勉強的笑容,還來不及開口問什麽,洛至便奉上一張紙條,水暮顏愣住了,她開始心慌到手抖。


    紙條上規規整整寫著一行字,筆跡瀟灑不拖泥帶水,文字秀美。水暮顏眼底滿是悲涼卻將其深藏,隻留下刻意表現出來的溫柔在嘴角,她看向顧墨雲那一臉好奇又不甘心的模樣,忽然諷刺的笑了。


    水暮顏揚手將紙條燒成灰燼,一臉溫柔對洛至笑道:“你回去告訴她,不必提前婚禮,有要緊事先去辦,婚禮回頭補上即可。”


    洛至眸中欣喜若狂,忙低頭答謝:“多謝妖後娘娘理解,我這就去告訴妖王殿下。”


    水暮顏溫柔點頭示意洛至離去,看著洛至欣喜離去,水暮顏一瞬間眼底生恨,眼淚奪眶而出,無聲流淌在臉上。


    顧墨雲大概是猜到了什麽,一盤看著這一切悄然發生的濼蒼歸忍不住上前詢問水暮顏:“阿顏姐姐,怎麽了?新郎……”


    水暮顏眼淚從未停止一刻流淌,可說話的聲音卻正常得不得了,她溫柔看向濼蒼歸,笑道:“洛神帝有急事,想提前婚禮。”


    濼蒼歸不懂為何水暮顏還要流淚:“那阿顏姐姐不開心麽?”


    水暮顏眼淚流得更急了,她定的時辰,多一分少一秒都不行!沒人會知道洛神帝為何想要提前婚禮,可水暮顏無比清楚,洛神帝是逃婚了。


    終究還是沒想好是否要真正在一起,當現實再一次迫近時,洛神帝選擇丟盔棄甲。


    水暮顏轉身看著眾人,強顏歡笑:“西域妖王有要事在身,今天無法如期舉行婚禮,諸位——都散了吧!”


    宣布的一瞬間她終於是再也無法強撐著笑容,眾目睽睽下捂著臉泣不成聲,站在原地不知所措。


    濼蒼歸和潭司冥不知如何安慰她,她們大概猜到了水暮顏心裏所想,洛神帝和水暮顏兩個人像一曲唱罷,那場繁華的戲驚豔了所有人,卻終究被無情的現實打破。


    水暮顏緩緩蹲下身子,她從指縫間偷偷看向外麵的暮色,殘陽如血,天際飛過孤雁,雲層漸漸被染上紅暈,晚風拂麵而來,慢慢吹幹她臉上滑落的淚,無妄閣裏的花草蟲鳥都變得寂靜。


    她蹲了有一會兒,大概腳麻了,她試著緩緩站起身,雙眼已經微微紅腫。周圍的人早已散去,就剩下一直強忍傷痛的顧墨雲還在原地守著她。


    顧墨雲看著那個奄奄一息的人小心翼翼的扶著額頭,眼神漫無目的的掃視前方,空洞的接受著映入眼簾的一切。他沉默不敢言,水暮顏那雙靈動的眼睛已然失色,從她空洞無神的模樣就可以看出來什麽是無所謂。


    他從未想過水暮顏被拋棄以後會是何種模樣,洛神帝於他而言是對手,那現在他算不算贏?顧墨雲懷著破壞婚禮的心情來此,卻意外收獲了勝利?


    顧墨雲不知該喜該悲。


    這時,水暮顏從懷中掏出一塊玉來,她將那塊刻著“阿九”兩個字的玉佩反複打量,眉宇深鎖,眼裏說不清是悲哀還是怨恨,仿佛那塊玉是個詛咒,抑或背叛。


    “顧墨雲,你說,這塊玉究竟是提醒她我是她的愛人,還是在提醒她我是她的仇人?”水暮顏忽然笑了笑,笑容轉瞬即逝。


    顧墨雲和她對視,那雙紅腫的眼眸中藏著讓人痛不欲生的怨恨和不甘心,顧墨雲聞言當即明白水暮顏在心頭種下了怨恨的種子,那個最是厭煩被情所困的人終於徹徹底底為情所困。


    “嗬,六萬七千年,臨安一別,早就是不共戴天。我怎麽還那麽傻,竟然相信她初心不改……”水暮顏痛苦的閉上了眼眸,將那塊玉一點一點捏碎,從掌心緩緩散落風中。


    她想起了司翎,那日司翎大婚受辱來到淺笑閣,極力掩飾內心的崩潰到處尋找能撫慰她的人,卻被人視為瘋子。那時候誰又能懂得司翎的心情呢?水暮顏微微搖頭,她也不知道自己是不是會步後塵,過往關於司翎的好多事一齊湧入心頭,將她逼進角落。


    顧墨雲蹲下身去看著那張倉皇的麵容,他對於水暮顏和白子佳之間的事情不怎麽清楚,但是他知道一點,水暮顏對一個人絕望的時候就會立刻轉身走,當初水暮顏能為了洛神帝拋下白子佳,那現在是否能為了誰拋洛神帝?


    天色很快暗下來,無妄閣開始變得漆黑,沒有人將大堂點亮,唯有天空上的慘淡月光可以支撐一點光亮。


    顧墨雲輕聲問:“可以幫我包紮一下麽?”


    水暮顏微微抬眸望去,那張一臉真誠的表情寫著趁虛而入,期待和不安都寫在那張臉上。她不禁開始反思,這麽久以來她刻意遠離顧墨雲,一開始是因為白蘭,後來是因為洛神帝,那現在還需要刻意?仔細想想,顧墨雲與她同屬一類人,她是不是也該照顧下自己內心真實的想法?


    “好,夕墨神尊。”水暮顏忽然道出一句夕墨神尊,她臉上的笑是否代表她已經接受了顧墨雲的身份?


    顧墨雲忽然激動得眼眶盈了淚,似乎他所期待的東西已經走上正軌,這一瞬間他心頭湧上來的是什麽?他看著水暮顏那憔悴的笑容,忽然不再覺得這是一個上將,隻是一個需要關懷的女人。


    水暮顏所執著的究竟是一份怎樣的執念?顧墨雲似乎決定深思,想要真正走近水暮、顏的內心,或許的確隻有理解她的世界這一條路。眼下水暮顏的崩潰和死心是否是上蒼再一次為顧墨雲開啟的機會?


    翌日。神界。墨祭殿。


    水暮顏去了墨祭殿,她也不知道自己還能去哪裏,此時像極了一個孤魂野鬼,無處可去。


    顧墨雲見她每日除了發呆便是醉酒,但凡有清醒的時候,都作畫去了,可她也從來都隻畫一幅畫——千霏。


    顧墨雲不知道水暮顏這是一蹶不振還是在苦苦支撐,隻是這一刻他忽然有些後悔當初殺了千霏,這一次他誤判了什麽?誤判了千霏對於水暮顏的重要性麽?


    水暮顏此時正撐著頭望著院落裏那棵茂密的大樹,粗壯的樹幹上枝椏錯落有致,金色的陽光灑落在樹蔭上,又掉落些許在地麵上。


    顧墨雲輕輕走過去,柔聲問道:“在看什麽?”


    水暮顏動作改為趴在桌上,兩隻手伸得直直的,手指懸在石桌的另一端。她眼神迷離的看著那散落的陽光,嘴角動了動,又似乎不想說話,於是轉為閉上眼。


    忽又覺得陽光刺眼,抬起長袖擋在臉上,將自己藏在黑暗裏。


    顧墨雲不再過問,默默坐在一旁,靜靜看著水暮顏那安靜的模樣。他想起顧夕墨死的時候,他險些拆了瑤池,隻因為言秋神帝不同意處死綺語魔帝。


    他輕輕抬起右手掌,掌心有一道不太明顯的疤痕,那是當初他立下毒誓時割破的,從那一天起,他注定不再是那個不諳世事的顧墨雲。在他心裏種下了仇恨的種子,連他也不知道究竟哪一天這種子會生根發芽,長成參天大樹。


    現在他輕輕摸著心髒處,想著這課參天大樹什麽時候會消失呢?或許是再一次看到魔界大敗的時候,或許永遠都不會消失。


    正當他歎息時,水暮顏那個腦袋動了動,長袖一輝拂過他的臉,一雙溫柔又神傷的眸子望著他。


    顧墨雲隻是微微笑了笑,他盯著那張憔悴的容顏,無言以對。


    “顧墨雲,你會不會經常想顧夕墨?”水暮顏偏著頭,貼在手臂上,趴在桌上望著顧墨雲。


    顧墨雲不可否認的點頭。


    水暮顏伸出左手食指輕輕在石桌上畫圈圈,眼神憂傷,說話有氣無力:“顧夕墨是綺語魔帝害死的,千霏是我害死的。你尚且能夠用魔界蒼生作為發泄對象,我卻是不能夠了。”


    顧墨雲看見水暮顏眼眶又紅了一圈,眼淚又從眼角滑落,那副肝腸寸斷的模樣讓顧墨雲深感無奈。


    “才三年而已,我怎麽覺得這一生都快走完了?”水暮顏一邊流淚一邊感慨,變故來得那樣十萬火急,將她擊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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