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墨雲借著燈光見水暮顏淚痕依稀,眉宇深鎖,而呼吸聲那樣沉重,眼角熱淚不斷滾落,是否夢中依舊不安穩?


    顧墨雲半個字都沒有,隻是緩緩的將懷中人摟得緊了些,盯了許久才說道:“梟魔,千萬年來你千變萬化,白蘭將你磨成最鋒利的刀,可你這心,卻從未減卻半分熾熱,你讓我顧墨雲如何不動容?”


    顧墨雲抱起懷中人,安穩置於床榻之上,輕輕蓋上被子,便徑直出了屋子,又揮手滅了燈盞。


    雨雪宮。


    水暮顏醒來時,已是日暮黃昏,水暮顏碰了碰腦袋,還疼著。忽然想起來顧墨雲也來了這兒,不由得翻身下床去尋他。


    姑蘇堙華忽然闖進來,嚇得水暮顏一哆嗦,手足無措的看著她。


    “怎怎……麽了?”水暮顏看著她怪異的目光瞥向自己,一臉的審視態度,不由得渾身難受。


    姑蘇堙華指著水暮顏說道:“我知道你最是個不守規矩的,可我實在沒想到你居然……居然……”


    水暮顏伸著頭問:“我居然怎麽著?”


    姑蘇堙華搖頭歎息,一副恨鐵不成鋼的模樣看著水暮顏:“沒想到你居然會留宿顧墨雲,嘖嘖,你膽子真肥,你是不是怕這赤血樓中沒有魔帝的眼線啊?”


    水暮顏倒吸一口涼氣,而後白了她一眼道:“昨兒喝多了,沒來得及趕他走。對了,他去哪裏了?”


    說到這裏姑蘇堙華不由得冷哼:“正四處瞎溜達呢,誰敢攔他?人還是你帶回來的,我們更不敢攔著了。”


    “啊!”水暮顏心頭一慌,連忙衝出屋外去尋他:“趕緊找到他把他轟出去,不然白蘭殺了我!”


    臨安。


    顧墨雲望著眼前的枯井寒塘,衰草連天,還有天際的落日餘暉,耳畔蟲鳴鳥叫聲不絕,他眸子裏多了幾分滄桑,仿佛又回到了臨安。


    “哇!好大一條蛇!”“天……居然是蛇妖,你你……你看著我幹嘛?”“你叫什麽名字?”


    “你看起來不像好人。”


    顧墨雲腦子裏滿是臨安初遇的情景,水暮顏見到他時沒有多少慌張,似乎覺得一切都很正常。而他一身是血,幻化成人,叫水暮顏救他。


    “顧墨雲——顧墨雲——”水暮顏焦頭爛額的尋他,嗓子都快喊啞了也不見他蹤影。


    “這混蛋死哪裏去了!”水暮顏氣得直皺眉,真想把他撕碎了喂狗!


    顧墨雲看著氣急敗壞的水暮顏,朝水暮顏喊道:“我在這裏,你找我做什麽?”


    水暮顏尋著聲音望去,隻見他坐在一塊巨石上,正好可以俯瞰整個臨安。夕陽拉長他的身影,光影照在他額前的兩縷發上,於是他的麵容明暗分界,看起來十分滄桑。


    水暮顏有那麽一刹那愣神,而後他笑道:“過來看看風景嗎?這個角度看臨安很美。”


    水暮顏飛上巨石,站在他身旁,俯瞰整個臨安。夜幕降臨時的臨安最為靜謐,最為溫柔,也最為感傷。而水暮顏最喜歡在日暮黃昏看臨安沉睡下去,就像那些年在人間隻是做了場夢。


    顧墨雲拍了拍水暮顏的肩頭道:“這麽懷念臨安?人總要向前看,一直停留的話,失去的隻會越來越多,無法融入的也會越來越多。”


    “這是我的選擇,與你無關。”水暮顏轉過身去,看著漸漸昏黃的暮色,說道:“昨夜是我喝多了忘了趕你走,雖然是我帶你來這兒的,可是你是外人,不能待在這裏,白蘭知道了會找我麻煩的,所以你還是回你的去處吧。”


    顧墨雲透過昏黃看水暮顏,渾厚的聲音說道:“師妹,你何苦假裝和我有深仇大恨似的,即便我是神又如何,不妨礙你我交心。白蘭,隻是你拿來麻痹自己的借口罷了。”


    水暮顏承認自己一向隨性,想什麽便做什麽,極少顧及什麽。人生不會有太多如意之人,知心更是難求,緣分在時便要珍惜,莫等失去時才後悔。所以水暮顏一直都不太喜歡假裝,可除了顧墨雲。


    水暮顏沉默了好一會兒才轉身正視他說道:“顧墨雲,說真的,有時候我在想假如有一天我死了,輪回再世,還會不會遇到你。即便不遇到你,我也能夠擁有一個自由身,我可以不用顧及任何人,聽從自己的心。我喜歡你的手段和做事方法,這麽多年來強者無數,可唯有你……”


    水暮顏眼眶微紅,喉間哽咽,水暮顏看了看顧墨雲又說道:“你是夕墨神尊,而我不過是個妖魔。倘若此生你我不曾相遇,而我隻是單純崇拜著你夕墨神尊這個人,那也是絕好的。你骨子裏的每一樣我都喜歡,即便是你病態的執念,可你終究是無情的。倘若我沒有這一身的妖力,不是你用來製衡白蘭的工具,或許你根本不會多看我一眼。這就是事實,不可否認。”


    水暮顏尷尬的笑了笑,看著腳下的臨安說道:“承認不承認有什麽區別?在你眼裏,或許我的出現會有一天像鴻雁劃過天際一般,連身影都不會留下。而你隻會向前走,向前看,會有無數人崇拜你,敬重你,想要靠近你,將畢生的溫暖都送給你。縱使你無情無義,卑鄙無恥,甚至隻是個小人。可總有人會愛你。”


    顧墨雲沉默著,一聲不吭,眼睛卻盯著水暮顏從未離開過。


    水暮顏指著臨安說道:“你於我而言就像臨安,夢醒了就隻剩下淒涼的風景,我放不下的都是我自己對你的執念,而你沒有留下任何痕跡在這裏,倘若我沒了記憶,或者忘了你,一切就像沒發生過一樣。這和我不認識你,沒聽說過你有什麽區別呢?”


    水暮顏無奈的笑了笑,扭過頭去看著他說道:“其實我覺得還能看到你就挺好的,雖然我知道與你說話,見麵,都會給自己帶來麻煩。可我多數時候是無所謂的,隻要白蘭不發火,誰還能製裁我呢?”


    水暮顏頓了頓,眼淚又落下來:“你沒有崇拜過任何人,也沒有在乎過除了顧夕墨以外的任何人,在你的思想裏,要做到絕對的無情才能不困於心,不困於情。所以,你不會懂得我真正恐懼的是什麽,這世間我最怕的是錯過,可有一種錯過是必然,如果不曾擁有就不會失去。起碼,別人不會說我曾失去過誰,我放得下放不下都隻有自己知道。沒人會嘲笑我,也沒人知道我曾在意過什麽,就像臨安,再如何殘破,它在我心裏也是無法被取代和遺忘的。如同你顧墨雲,我這一世無法觸碰,可我也不想失去現在所擁有的。”


    水暮顏不知道他是否能懂水暮顏在說什麽,水暮顏隻覺得心裏輕鬆了很多,或許以後他再也不會問水暮顏為何總躲著他,嫌棄他。水暮顏從來沒有真的嫌棄過他,水暮顏心疼他的孤軍奮戰,崇拜他的強大和執念,更服氣他的行事作風。


    他在水暮顏心裏,奉若神明,該隻是一場華麗的夢,夢裏的他完美,又殘缺,卻獨一無二。


    姑蘇堙華的聲音傳來:“阿顏!貴客來了!”


    水暮顏當即抖了抖身子,心慌無比,白蘭來了。


    水暮顏轉身看了一眼顧墨雲,催促道:“你還是快離開吧,這裏不是你該來的地方。”


    而後水暮顏匆忙躍下巨石,向姑蘇堙華走去,她麵容多少還是慌亂,不知白蘭此次前來是為何。


    “他怎麽知道我回來了?消息這麽快?”水暮顏不安的問姑蘇堙華,手止不住的發抖。


    寒月宮。


    水暮顏見到白蘭時,他麵無表情,一動不動,放在身側的茶盞動也沒動,大殿上無人敢靠近他。


    水暮顏停在大殿前,咬咬牙,還是進去了。


    他與水暮顏對視時笑了,十分諷刺的笑,看得水暮顏心頭慌亂。


    水暮顏走過去,坐在他對麵,他輕聲問道:“聽說你要嫁往雪城,還要促成雪城和冰淩國的聯盟。”


    看來邑閑阜打報告了,那白蘭此番前來是興師問罪?


    水暮顏小心翼翼問道:“你怎麽看?”


    他搖搖頭,笑裏藏刀。


    水暮顏思量著,他一定會覺得是水暮顏不聽安排攪了邑閑阜的局,現在把計劃弄得一團糟。


    水暮顏看著他沉默不語。


    他問道:“你打算怎麽辦?說來聽聽。”


    水暮顏不暇思索的回答:“徹底毀了冰淩國。”


    白蘭不由得笑了:“具體呢?”


    水暮顏下意識拿起茶盞送入嘴邊,眉宇深鎖,緩緩道:“聯合外部勢力找個機會攻入皇城,一舉拿下冰淩國。”


    白蘭微微歎息,而後看著水暮顏問道:“這麽多年來你行事作風從未更改過,遇到解決不下去的事你就要將其一鍋端。顏兒,你不覺得你的這個想法太不切實際?”


    水暮顏一臉認真解釋道:“邑閑阜的局麵失控,現在很被動。軒轅釗早就想一統天下,風城根本不確定會不會和軒轅釗聯盟。如果攻破冰淩國,風城不攻自破。我知道聯合外部勢力很難,所以,我想讓軒轅釗惹上這些勢力,等到成熟的時機到來,我會發動一次戰爭,以最快的速度攻下冰淩國。”


    “那你想到什麽好辦法讓軒轅釗得罪別人了麽?用你軒轅四公主的身份?那倘若軒轅釗一腳踢了你,所有的仇家都會把矛頭指向你,那是你該怎麽辦?”白蘭冷靜的看著水暮顏,眸子裏寒光乍現。


    水暮顏目光堅定的看著白蘭說道:“給我一個月的時間,一個月後,我會給你一個交代。”


    白蘭沉默半晌,而後說道:“那邑閑阜怎麽辦?你這樣做他的布局全亂了,我怎麽給他一個交代?”


    “好,我會再去和他談,我隻要一個月的時間。”水暮顏靜靜看著白蘭,沒有更多的話語。


    白蘭半晌才點頭道:“你做事很少有讓我失望的時候,希望這一次,你也不要讓我失望。”


    水暮顏輕輕點頭,沒敢抬頭再看他。卻聽得他說道:“顏兒,做不來的事不要勉強自己,量力而行。”


    水暮顏頭也沒抬的回答:“好。”


    他又看了看水暮顏,而後提醒道:“風城是個風花雪月之地,也是個是非之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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