水暮顏看著那四分天下的圖紙,表情也好看不到哪裏去。


    東有冰淩國軒轅雄霸稱九天冰帝,係白蘭管轄,擁有完整領土的四分之三。剩下四分之一歸屬東林妖王靈東笑,這卻是個反叛的主,心比天高,一心想要吞並整個冰淩國,時不時還能出兵騷擾一回。


    西邊不容樂觀,四大墮神占領四分之一的土地,西域妖王洛神帝也是占領四分之一的土地,風城皇公冶海寧卻隻剩下二分之一的土地。


    南邊情況最糟糕,南城皇南宮俊天隻有四分之一的領土,千秋穀占去二分之一土地,南池妖王濼蒼歸也有四分之一的土地,而且千秋穀和南池妖王都不是省油的燈,近幾年兩者更是猖狂至極,南城皇卻是無力回天。


    北邊算是安定的,雪城皇梁上浚玉占有四分之三的土地,北冥妖王樊城舉隻有四分之一土地,卻也不曾有反叛之心。


    水暮顏輕聲說:“依我之見,最好是先集權再剿滅叛賊,最後對抗神界。”


    “可有細致的方案?”白蘭道。


    水暮顏猶豫了一會兒道:“我不知道你信得過的人有多少,如果人多,則即可替換到相應位置,分權而治,直係你管轄。倘若人少,則一人多用,此法最為精簡,卻也是步險招。”


    “什麽是一人多用?你具體說說。”白蘭道。


    水暮顏鋪開一張紙,拿起筆邊畫邊說:“倘若人少,則不足以分派到所有重要之地,但是一個人卻可以用不同的身份出現在多個地方,達到一人集權的目的,而這些人都是你的親信,這也就達到了你集權的目的。打個比方,這北方是軍事要地,雪城皇近些年來日夜練兵,眼下雖是忠臣,卻不知日後如何。千風最是喜歡征戰,倘若派他去豈不是最好?而他想要控製住整個雪城,甚至起到監控作用,那便隻能以雪城皇的身份出現。倘若他是儲君,則是最方便不過的,既可以事事親力親為,也名正言順。魔界四方隻知道魔帝白蘭旗下有五大魔將卻不知其名,更沒見過,況且五大魔將從未現身過,大家一定都以為五大魔將駐守魔帝身邊,誰承想早已打入各地。這樣一來,一個人便可掌控多處權利,而你一人清楚這些人的身份,想要掌控消息也是易如反掌。敵暗我明,知己知彼,百戰不殆。”


    白蘭看著紙上的圖解,眉宇深鎖,他深知這的確是一招險棋。


    白蘭又問:“你可清楚這背後的難處險處?”


    水暮顏看著白蘭深沉的臉色,深呼一口氣道:“倘若千風是雪城儲君,很多行動受限,身份也就主要轉化為雪城太子,一舉一動都受到魔界八方的關注。倘若千風有朝一日死了,權利失散,他多年積攢的人脈以及其他都會跟著一起消散。若是被忠臣之後繼承倒也還好,倘若是個逆賊,便是如虎添翼。而本身想要把千風悄無聲息名正言順送入雪城也是難事,千風本身能力是否可以承受這麽多也是難事。”


    “你很清楚,看來你是想清楚了才這麽說的。”白蘭揮手將那圖紙燒了個幹淨,看了一眼水暮顏,笑道:“顏兒,你這想法真是兵行險招,倘若你是魔帝,你會如何選擇?”


    水暮顏心裏咯噔一下,白蘭這一問,當真難住了她。她方才隻不過是假設的,她也想不出更好的辦法,現在白蘭如此問她,她又該如何回答?倘若試行方案,一旦失敗,輕則增加了白蘭一統天下的難度,重則導致魔界係統崩盤,到時候即便是再用上三十萬年也未必能修複。假若此時其餘五界趁虛而入,魔界氣運便是走到頭了,她也就是千古罪人,而白蘭也會和她一樣,被魔界眾生唾棄。


    白蘭看水暮顏一臉難色,便安慰道:“但說無妨,這決定終究是我做出,我隻是想聽聽你的意見。”


    水暮顏遲疑了一下說道:“倘若是你,依照你的性子,勢必會選擇最為穩妥的方式。我性子過於激烈,幸而我不是魔帝,否則,你應該清楚我會做出多可怕的決定。且不說這個難度係數,假若我是魔帝,我不僅要將親信安插到各處,我還要以最快的方法斬殺掉所有不臣服的勢力。雖說大戰在即,可這些人若是叛徒,到時候反戈一擊,豈不是更大的麻煩,倒不如現下處理幹淨,以防後患。”


    “繼續說。”


    水暮顏忽然單膝跪地,一臉嚴肅拱手道:“魔帝,可願聽臣一言?”


    白蘭看水暮顏一臉認真,卻也猜不出水暮顏要說什麽。


    “你說。”


    “大戰,爭的不過是兩界的統治權,身為君主,職責便是為民謀福祉,倘若身為君主還要征戰天下,民生豈不疾苦?這樣的君主必將受到背叛,百姓隻想要幸福安樂的生活,而那些喜歡玩弄權術的人則隻想著名揚四海,威震天下,絲毫不顧及百姓的痛苦。倘若五萬年後魔界一統天下,大戰贏了,也未必是好事。倘若一統天下卻無力大戰,倒不如遞交降書,保天下太平,免生靈塗炭。”


    “遞交降書?”


    水暮顏看見白蘭神色驟變,並未驚慌,繼續說道:“遞交降書的確有損天子君威,可我認為魔帝既然是魔界之主,承得起眾生擁戴也當受得起屈辱痛苦。倘若魔界氣數全在征戰中盡了,何談再戰?倘若忍一時,必然有東山再起的一日,時日雖遠,可終究是還有這麽一日的。總好過魔界生靈塗炭,還要被五界攻擊嘲笑,再無翻身之日。”


    白蘭卻是一笑,起身道:“就依你之言,一人多用。”


    水暮顏並未接話,她深知,白蘭身為魔帝,威嚴何其重要,身為帝王卻投降了,整個魔界都蒙羞。


    這世間,究竟是和平重要還是顏麵重要?不同的人有不同的想法。


    即便是換來了和平,這樣的和平必然飽受屈辱,生不如死。那麽,若是征戰失敗呢,似乎也是活得屈辱,隻是,好過投降,可,那樣又會死多少人?


    所以說,誰為帝王誰說了算,這個世界,肉弱強食,始終不曾變,也不可能會變。


    她原本就不叫軒轅寂顏,她叫水暮顏,可除了白蘭與其他四個魔將,誰又知道她是誰呢?一萬年的分隔,身為殺手的她懷揣著白蘭的夢想,咬著牙度過了無數個漫漫長夜。而她所向往的,不過是尋一個人一世長安罷了。


    借著月光如水,水暮顏冷笑著飲下一杯又一杯烈酒。


    水暮顏一杯接著一杯的喝下,默不作聲,不一會兒便因為喝得太快嗆了喉嚨。


    夜未央。


    水暮顏孤零零的站在撫憂殿門外,苦笑著看著背後偌大的撫憂殿。


    白蘭還要在這裏生活數千年,原以為水暮顏也可以與他一起的,可如今,似乎,陪在他身邊的本來就不應該隻有水暮顏一個人。


    可眼下叫水暮顏如何舍得走?這一次的逃離,對水暮顏來說又是何其折磨?可不走又能如何?眼睜睜看著別人溫柔似水的對白蘭,而水暮顏卻隻能笨拙的喊打喊殺麽?


    水暮顏背過身的那一瞬間,清淚滑落,無聲無息,悄然寂靜,一如水暮顏的離開。


    “白蘭,我先走一步,倘若還有歸期,隻願我們還能如初,倘若再無歸期,願君一世長安。”水暮顏說完便轉過身,紅袖一揮,化作紅光消失在撫憂殿。


    翌日。


    “還是尋不到寂顏公主的蹤跡麽?”奇雨薇眉頭緊蹙,一臉擔憂,同時望向一旁不言不語的白蘭。


    “罷了,顏兒興許是嫌棄這皇宮太悶了,隻是出去散散心,不妨事,我玩累了會回來的。”說這話時,白蘭眼裏滿是傷情,仿佛在說,一個不會回來的人還在。


    “太子殿下……”奇雨薇還想說什麽,卻被白蘭一聲輕輕的:“都下去吧,我想靜靜。”給打發了,隻得不情不願的離開。一眾宮娥也都離開了撫憂殿。


    白蘭看著撫憂殿,喃喃道:“撫憂殿……為何獨獨無法撫平你的憂傷呢?”


    待眾人全都散去,隻剩白蘭一人,守著這空蕩蕩冰涼涼的宮殿,他本是習慣了冷清的,可如今卻不習慣了。總覺得心裏空落落的,是否是因為曾經總會有一人跟隨他左右,不離不棄。如今這人卻不辭而別,甚至,不知歸期。


    夜幕降臨。


    白蘭獨自靜候許久,始終不見水暮顏歸來,便知水暮顏已離去。於是隻得失落的進了大殿,垂頭一瞥,卻看見水暮顏睡的枕邊還有一個點心盒子。他打開一看,一盒好好的綠豆糕安靜的睡在盒子裏,不吵不鬧。


    白蘭溫柔拿起一塊輕輕咬下去,微微一笑,眼底卻是濕潤。


    撫憂殿外,奇雨薇還癡癡地站著。


    奇雨薇望著滿天星辰,眼底也是數不盡的淚光,她小心翼翼的咬著嬌豔的唇,兀自說道:“論相貌,論才品,她都遠不如我。可你為何把她看得這樣重?我跟隨了你整整兩千年,你卻不曾把我放在心上,哪怕隻是一個角落。她能隨意喚你南宮,我卻隻能喚你太子殿下;你私下喚她顏兒,私下卻隻喚我雨薇;公開場合你會喚她寂顏,卻隻會喚我奇丞相。南宮……你是不是太偏心了?”


    說著說著,奇雨薇眼眶裏砸下淚珠來,似斷線一般簌簌落下。


    “右丞相,夜深了,我們回去吧。”侍女懷柔溫柔提醒,可話語卻如利刃割喉,讓奇雨薇哽咽得說不出話。


    她一直守在撫憂殿外,熬好了蓮子湯,就等著白蘭出來時可以嚐一口,可白蘭卻再也沒出來。蓮子湯冷了,奇雨薇的心也冷了。


    一月後。


    南城皇南宮俊天宣布退位,太子南宮傲繼位,同日,賜婚白蘭和奇雨薇,三日後封後大典,普天同慶。


    喜帖發至冰淩國皇宮,九天冰帝軒轅釗派人送去穆九峰給水暮顏。


    當聽到白蘭大婚並且繼承君位,三日後奇雨薇封後大典的消息時,水暮顏隻是拿了拜帖,笑了笑,沒說話。


    南城皇宮。


    南城滿城張燈結彩,當真是普天同慶,萬民齊樂。


    水暮顏騎著白馬,一身紅衣,散落三千青絲於紅衣之上,無悲無喜。穿過南城的大街,直達南城皇宮太極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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