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行人都麵色難看,本以為水暮顏會高高興興隨他們入宮,誰知她卻是囂張跋扈到了極點。不僅堅持要這靈位坐上轎頂,還殺了兩個宮人,而原因不過是那兩個宮人頂了兩句嘴,說這轎頂豈能坐一個靈位。


    軒轅哲偷偷瞥了一眼身旁一襲紅衣,麵容無悲無喜的她,是個眉裏眼間皆是落寞冷淡的女子。鋒利的長眉畫出青春的活力。


    一襲繡滿彼岸花的紅衣分外惹眼,黑色的駿馬帶著她行走如風。仿佛在她眼裏根本映不出什麽悲喜,整個世界都被她看得很輕很輕一樣,若非如此,她怎麽會渾身上下沒有一丁點的喜慕榮華之氣?


    軒轅哲看得出神,絲毫沒注意到前方的梨枝已經快撞到他的眉眼了。


    “是我好看還是對我好奇?三哥怎麽如此不小心?若是被梨枝刮花了臉,豈不是讓我心頭不好過?”她突然笑了,伸手拈下一葉碧綠便隨手射向軒轅哲那邊,隻聽得哢擦一聲,本來會掛住軒轅哲的梨枝齊齊斷了,一枝梨花恰好落在軒轅哲手裏。


    “啊……”軒轅哲輕呼一聲,被滿懷芬芳驚住不敢說話。他驚詫於她的身手,以及那在他之上的洞察力。他哪裏知道眼前的人是個無情的殺手,還是個了不起的殺手。


    “三哥,我是不是和你們想象中的都不一樣?”她將馬兒又靠近了軒轅哲一些,她看著眼前的人就像看一個小孩子一般,笑開了眼。


    軒轅哲癡癡地拿著一樹梨花道:“我本以為你是個溫柔和順的妹妹,母妃還讓我送你一個護身符呢。可妹妹似乎是不需要了……”


    “哈哈!是麽?”她笑得一臉放肆,一眼便瞥見了軒轅哲腰中的那道護身符。笑了笑伸出右手翹起蘭花指,那護身符便悠悠的飄在她掌心了。


    她細細打量這護身符,不算是什麽稀罕物件。她才又想起來聽聞那婁貴妃是收養了軒轅哲的。看著這護身符,她便猜到他們母子在宮中一定不受重視。否則怎麽會連個好的物件都送不上來呢?抑或,是她冒名頂替的這個身份卑賤了,所以隻配送得這些尋常物件?


    隨後她扯出一個笑容,平淡的笑道:“難為三哥母妃有心了,回頭三哥替我謝過。”


    “寂顏,若是日後你在宮中無依無靠,三哥永遠歡迎你,三哥做你的避風港。雖然三哥平凡無奇,也沒什麽能力保護你,但是母妃和舅舅會護著我們兄妹兩個的,所以你不用怕。”軒轅哲笑得一臉平靜,一雙眼直勾勾盯著水暮顏,眸光溫柔,仿佛那皇宮也不是什麽地獄了。


    聽著他的示好,她心中倒真是半分情意也無,皇城內怎敢奢求有真心?何況,她所代替的這人身份不過是個被流放千年的破落戶,一時被冰帝想起來才又接了來,他又憑什麽對她好?


    她淡淡笑了笑,看著眼前顯得有些拘謹的軒轅哲,側頭笑問:“三哥對每個妹妹都是如此嗬護麽?”


    “當然不是!”軒轅哲脫口而出,逗樂了她。


    他看著她的笑,心裏也樂滋滋的,水暮顏身上獨具的霸者氣息和那份嬌俏,讓他覺得很自由,仿佛他那顆被壓抑了的心也變得狂野。


    水暮顏上下打量著軒轅哲那傻兮兮的模樣,心裏微微歎息,她莫不是遇到了一個傻皇子?一副沒心沒肺的模樣,難怪不能成為皇位繼承人。


    軒轅哲笑著繼續回答:“三哥隻對寂顏這麽說過。”


    “多謝三哥抬愛,寂顏會記住三哥這份恩德。”她依舊是雲淡風輕的笑著,但此時卻是多瞥了一眼軒轅哲,嘴角偷笑。


    乾坤殿。


    軒轅釗和一幹重臣翹首以望,日暮漸微,天色暮沉沉的,人卻還沒到,有的人已經等得不耐煩了。


    龍皓天扶了扶額,一雙腳不耐煩的挪動著,細眉合攏似針,一臉不悅語氣頗有責備不滿地說道:“三皇子辦事果然是個不穩妥的,這都是什麽時候了人還沒來?讓我們這一幹眾人就這麽巴巴的等著。”


    軒轅釗一直顯得很沉穩,他在等水暮顏的到來,這個主動提出要幫他的人。


    一想起水暮顏他不由得目光深邃了幾分,如今天下大亂,風波暗藏,四國都想著搶先一步占領先機,日後一統天下。軒轅釗更是早就想一統天下了,如今與水暮顏合作不過是個開端罷了。


    麵容和善的皇後詩韻影身子本來就不太好,從中午時分便開始等的,到現在幾個時辰了,不由得力不從心,身子也漸漸乏了,臉色也不好看。


    大皇子軒轅啟和五皇子軒轅靖都注意到了,卻又不敢向冰帝稟報,隻能暗自希望水暮顏趕快到。


    “軒轅四公主到——”遠遠地便聽聞侍衛的傳報,眾人臉色這才好看了些,也都紛紛躁動起來,翹首以望。


    隻見遠遠地一隊人馬走來,水暮顏與軒轅哲同步而行,她行走如風,渾身除了英氣之外連一絲一毫的溫柔端莊也見不到,儼然一個江湖中人。


    而步入皇城後的步攆依舊是抬著軒轅寂顏母妃寂窈昭之位,浩浩蕩蕩而來。


    等到他們到了跟前,軒轅哲目光凝視前方,滿臉嚴肅,唇角微啟:“寂顏,父皇身旁的那位宅心仁厚的便是當今皇後詩韻影,侍立左右的兩位皇子左邊的是大皇兄軒轅啟,右邊是五皇弟軒轅靖。”


    水暮顏滿臉無所謂,她根本不是來認親的,誰是誰對她而言都是無所謂。


    她隻想好好休息著,於是她笑了笑扭頭道:“三哥,你看著夜色也晚了,即便是要好好認識皇子們也需得是明日了。不如今夜你好好休息,明日與我一道入宮好好見過那些個兄長,如何?”


    “寂顏,我知道舟車勞頓你累了,可父皇等了你許久。你就委屈點,今夜便認識他們吧,晚點三哥叫人好好給你揉捏揉捏好麽?”軒轅哲小心翼翼的哄著水暮顏,他怕初入皇城的她有什麽不妥之處而受欺負。


    可水暮顏半分麵子也不給,隻是決絕的說:“三哥早點睡,一會兒我會稟明冰帝的,你這麽瘦,不要太勞累才好。”


    說話間他們已到了軒轅釗跟前,水暮顏抬眸正視軒轅釗,似乎在和軒轅釗交匯什麽信息,而後她才瞥向一旁的青衫。


    水暮顏看了一眼便隻覺得此人心胸不足,霸氣有餘,當下便不怎麽喜歡,連眉頭也皺了皺。


    而青衫左丞抬眼一瞥便看到了一身紅衣的水暮顏,左丞龍皓天也微微驚訝於水暮顏的英氣和那股子冷氣。這人不像是一個貧賤出身的公主,像是養尊處優的囂張大小姐。龍皓天第一個反應就是這樣,不得不承認,他對水暮顏心生忌憚。


    “兒臣參見父皇,吾皇萬歲萬歲萬萬歲。”軒轅哲跪下行禮,卻瞥見身旁的水暮顏依舊是麵無表情的掃視眾人。


    軒轅哲趕忙向水暮顏使了個眼神示意水暮顏參拜軒轅釗。


    “寂顏見過冰帝。”水暮顏隻是淡淡的說完這話,隨後便不再管眾人目光如何詫異,轉身將母妃的靈位請下來。


    一連串動作顯得那樣自在,仿佛皇宮是她的一般。


    水暮顏鄭重的說道:“一路風塵著實辛苦,我想休息了,諸位也等了許久了,不如早些歇息。”


    “這……怎可如此無禮?”一幹朝臣都有些不滿,滿眼鄙夷的看著水暮顏。


    軒轅釗默不作聲,隻是臉色分明難看了許多,但還是不鹹不淡的問了句:“你抱著寂窈昭的靈位做什麽?放肆!”


    這一聲斥責嚇得那些皇子皇妃心驚膽戰,都不敢做聲,軒轅哲也是嚇出了一身冷汗,唯獨水暮顏無所畏懼。


    水暮顏眼神輕蔑的看著軒轅釗此刻慍怒的臉色,心裏不住地感慨,棄妃之女大概就是這樣的待遇——千人嫌萬人棄。


    隨後她冷笑道:“你既喚她一聲寂窈昭,便知我寂顏兩字出自何處。我方才喚你一聲冰帝是尊重你,倘若你再以這種語氣喚我娘親名字,便休怪我無禮。”


    話音未落,水暮顏囂張的眉眼又掃了眾人一眼,像是宣布什麽似的冷冷道:“日後若是客氣便喚我一聲寂顏公主,若是不客氣,便隨你喚什麽名字。隻是——”她囂張的瞥了一眼軒轅釗,繼續說:“答不答應便是我寂顏的事。”


    “放肆!朕養了你一千年,你竟是這樣盡孝道的?!”軒轅釗終於是怒了,拳頭也咯咯作響,一旁的太監更是汗毛倒立,紛紛下跪。


    “同樣的話我不想重複第二次!”水暮顏幾乎是吼出來的這句話,一瞬間變了神情,臉上寫滿了怒氣,仿佛積壓了千年的怨恨都在此刻爆發了。


    “反了!來人,給朕拿下!”軒轅釗氣不打一處來,本想做個慈父的形象,現在被水暮顏逼得隻能做個嚴父形象了。


    這是演哪出?眾人一臉懵,可他們並不想看這場鬧劇無厘頭的演下去,因為冰帝已經發怒了!


    “父皇開恩!寂顏無知!”軒轅哲麵色倉皇,他慌忙將頭砸在地上,三兩下便出了血。這一幕看得婁貴妃和欽差大人婁月成兩人心疼不已,卻更是讓軒轅釗生氣。


    候在一旁的軒轅啟見了不免心中更是難過,眼底多了一層恨意,當初哪怕軒轅哲這般為他求情他也不至於被罷黜。


    水暮顏頓時皺眉,這個皇子怎麽這樣護著她?明明才初相見。


    水暮顏不忍看他繼續磕頭,便趕忙拉他起身,道:“三哥快起來,男兒膝下有黃金,豈可隨便跪?就這麽一堆廢物,誰也傷不了我半分。”


    “寂顏快住嘴,你父皇與諸位在此等候你多時,你一來不僅不謝恩,還出言不遜,豈有此理?還不速速跪下,向你父皇認錯,興許你父皇還能網開一麵。”婁貴妃著急的一邊說一邊跪在了軒轅哲身邊,眼裏都是淒惶,她不知道水暮顏這般粗野,更不知道她這樣目無天子!這樣的行為哪怕蠢人也萬萬不敢,大概水暮顏腦子有病!所以婁貴妃也忙不迭的低頭認錯,唯恐被牽連。


    水暮顏搖搖頭,深切感受到皇權的壓力,可這本來就是一台戲,她也不懼。


    隨後水暮顏冷冷看著一旁看笑話的眾人,厲聲道:“此處雖是冰淩國皇宮,可我寂顏卻不會任人宰割!想要我寂顏乖乖聽話,就得從我屍體上踏過去!”


    話音剛落,水暮顏便抽出軒轅釗身旁侍從的佩劍,長劍指著軒轅釗道:“你不是想治我的罪嗎?來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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