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冰帝,臣以為迎接四公主回宮是一件好事,如今天下之勢漸漸明了,南城日漸強大,且早已有僭越之嫌。倘若我朝與其聯姻,即可一探虛實,即便日後南城想有什麽動作也會盡在我朝掌握之中。而四公主雖說自小長在宮外,卻到底是我朝公主,嫁到南城去也是南城太子的福分。這男大當婚女大當嫁,應該不會有什麽非議。”


    說話之人嗓音清亮,卻帶著幾分涼薄,語氣不怎麽友好,甚至有幾分不屑。一身青衣上鏽著錦鯉,高高梳起的墨發溫順的流淌在腦後。


    再一看,他眉裏眼間皆是對這位還未回宮的四公主的蔑視,仿佛那就隻是一枚棋子,再無用處。


    “左丞相這番話說得過了吧,寂顏公主乃我朝長公主,身份地位尊貴,即便是與別國聯姻也應當尋個傑出的人,豈可隨便一個人便許配了?”


    右丞相許淨站出來反駁,眼裏鼻尖滿是鄙夷,嘴角也彎了彎,諷刺地對著左丞相龍皓天笑了笑。


    南城是四國實力最弱的一國,即便是太子也難免被人看不起。


    龍皓天玩味一笑,輕輕打開流光的折扇,優哉遊哉地搖起來笑道:“若寂顏公主知道這是為了冰淩國的大局著想,想必也會深明大義。寂顏公主受主隆恩一千年,難道不應該為我朝做點事嗎?”


    許淨冷笑,怒斥了一句:“無知小輩!”,之後便不再作聲。


    而龍椅上的軒轅釗早就麵露尷尬之色,眉宇更是鎖得緊,目光也更沉了些。他最是看不慣龍皓天這樣囂張放肆的人,可龍皓天身後的勢力盤根錯節,他又是左丞相,軒轅釗也奈何不了他。如今龍家依然成了軒轅釗的心腹大患,再不除掉,隻怕這個軒轅王朝要變天了。


    群臣屏息凝氣,都低頭不去看軒轅釗難看的臉色,隻有龍皓天還在無所謂的進言:“冰帝,臣以為當下迎接寂顏公主回宮最為妥帖,三月之後便是諸國朝會,到時候各國太子必然會有聯姻之意。那時隻需順水推舟與南城聯姻,便可萬事妥帖。我朝公主雖多,但唯有寂顏公主是自小在宮外長大的,倘若嫁入南城也不會讓南城皇有太多疑慮,這便能夠更好的打探消息。”


    龍皓天言辭囂張,他眸光裏滿是得意,看向軒轅釗時唇角彎彎。一千年來,他都是如此,隻因軒轅釗本就是為達目的不擇手段之人。


    倘若不是這個緣故,隻怕龍皓天有一萬個腦袋也不夠殺的。


    軒轅釗目光沉沉地望著龍皓天,並不想繼續這個話題,她冷冷道:“朕現在隻想討論寂顏公主回宮之事,並不想討論其他。”


    這話擺明了是不想背負虎毒食子的名聲,他軒轅釗再怎麽無情無義也終究是四國表率,是九天冰帝,豈可如此令人心寒?親生女兒流落在外,剛想迎入宮中便著急著嫁出去,這事傳出去也注定會被天下人恥笑。


    他軒轅釗何時竟然淪落到要利用兒女去鞏固地位了?


    正在尷尬之時,三皇子軒轅哲站出來說話:“父皇,兒臣以為寂顏也是時候回宮了。寂顏的母妃雖獲罪而流放在外,但其已故,寂顏孤苦伶仃在外活了一千年,甚是可憐。如今中秋佳節將至,兒臣懇請父皇準許寂顏回宮為父皇盡一份孝道,也享一份天倫之樂。”


    左右不過是迎接寂顏回宮,軒轅哲這話就說得深得人心,也給足了軒轅釗麵子。


    於是軒轅釗爽快地說道:“嗯,還是三皇子深明朕心,那迎接寂顏公主回宮一事便全權由你去辦吧。”


    “是,兒臣領旨。”軒轅哲恭恭敬敬回了話站在一旁。


    下朝之後,龍皓天見大皇子軒轅啟眼眶紅紅的,一看便知是睡眠不足,複又想起前一段時間軒轅啟被廢太子位,想必現在更是噤若寒蟬,隻怕哪天一不小心就會落得更慘的下場。


    而廢黜太子位之時,本來可以幫上一把的軒轅哲又恰好沒說話,兩人之間本來不怎麽牢固的關係一瞬間尷尬了許多。


    “大皇子留步。”龍皓天信步走去,一臉得意的看著軒轅啟憔悴的麵容,問道:“大皇子臉色欠佳,不知是為何事勞煩?”


    軒轅啟勉強打起精神,麵露尷尬之色說道:“我沒事,可能是暮春的空氣裏還有些讓人犯困的東西,所以近日睡眠也不太好。”


    龍皓天聞言心裏偷笑,放肆的掃了軒轅啟一眼後淺笑:“大皇子這樣下去可不是個事啊,方才冰帝下旨接寂顏公主回宮一事於情於理都應是作為兄長的大皇子你去辦,也可能是冰帝見大皇子臉色欠佳,唯恐大皇子身子抱恙。所以才轉而托三皇子去辦,下回再有重要的事莫不是也要三皇子代勞?”


    龍皓天輕輕鬆鬆一句話便凝結了空氣中的沉重,壓得軒轅啟喘不過氣來。


    軒轅啟慘白的臉色上夾帶著倉皇,他眼神閃躲不及,被龍皓天抓個正著!此時像條落水狗,被人肆意欺淩。他不由得瞥向一旁的軒轅哲,那個曾經圍在他身邊形影不離的懦弱皇子,也正因為軒轅哲懦弱,所以當軒轅釗聽信軒轅竺讒言罷黜他時,軒轅哲果斷選擇了明哲保身。


    他這個太子,當得甚是窩囊!


    軒轅哲在一旁聽了也不做聲,低著頭便匆匆走了。


    軒轅啟偷偷瞥了一眼軒轅哲,微微歎息,眼裏多了許多的落寞,卻被龍皓天盡收眼底。


    “暮春的雨也有些重,惟願大皇子身體安康,臣先行告退。”龍皓天微微欠身,輕搖紙扇昂首闊步離去,丟下軒轅啟一人落寞。


    冰冷的宮殿,肅穆的莊嚴,活得戰戰兢兢,卻還無法擺脫威脅和恐懼。也許今日你還是一人之下萬人之上,明日你便什麽也不是。


    軒轅啟自小便不是個帝王之材,但係皇後詩韻影之故立為太子,一言一行都受到眾人關注。兄弟中也唯有兩個算是靠得住,可以說一說心裏話的,一個是一母同胞的五皇子軒轅靖,另一個便是自小不爭不鬥的三皇子軒轅哲。


    軒轅哲之所以不爭不鬥,是因為他沒有天生的睿智,也沒有雄厚的背景,他就是個死了娘親被婁貴妃收養的下賤皇子。


    可眼下這光景,軒轅哲隻怕也是對他避之不及。軒轅哲本就人輕言微的,能在這皇城中保住性命便是最大的造化,出事了難免無法顧及旁人。


    昭和殿。


    軒轅哲剛步入大殿便看見母妃婁倩倩帶著禮品早早地等在了大殿內,於是加快了腳步上前請安。


    “兒臣給母妃請安,母妃福壽安康。”軒轅哲低頭跪下,行了禮起身望著溫柔和順的婁貴妃,滿眼悲傷。


    婁貴妃笑道:“聽說今日你父皇下旨令你前去迎接素未蒙麵的皇妹,母妃準備了點禮品,不算貴重。你送給皇妹,也算是一點心意。如今你父皇突然召她回宮,想必是另有打算,我們雖不爭什麽,但是在這深宮裏還是多為自己籌劃籌劃,以免他日遭遇橫禍卻連自保都做不到。”


    軒轅哲聞言更是心中悲傷,活了幾千年,卻還是連自保都做不到。他不免苦笑,輕輕對著婁貴妃點了點頭。


    月色溫柔,大殿上的案牘上也多了幾分柔和。


    “母妃,你說,寂顏會不會也和我一樣,以後活在這深宮裏噤若寒蟬,事事小心卻還唯恐出了差錯?她自小便沒了母妃的照顧,在偌大的皇城中一個親信也沒有,無依無靠的,日後是不是也會像我小時候一樣孤孤單單?”軒轅哲眼裏滿是惶恐無助,像溺水的人,可他竟然想不起誰還能做他的救命稻草。


    他從來都被人蔑視,如今來了一個和自己差不多出身的軒轅寂顏,似乎像看到了一點點的安慰。這樣的安慰像是黑夜裏寒風中微弱的燈火,其實隻要稍微用點力,這燈火便悄無聲息的滅了。


    想到這裏軒轅哲一臉哀求的看著婁貴妃,折身下跪道:“母妃,您是大善人,若是他日寂顏無依無靠,您可以懇請父皇將她收入膝下麽?我與她也有個伴,以慰心中淒苦。”


    婁貴妃聞言眉宇深鎖,緘口不言。她雖是貴妃,可也不過是冰帝礙於其兄婁月成為國盡忠職守,所以才有點地位。可她一無實權,二無子嗣,想要開口都是難事。


    如今寂顏回宮,即便是無依無靠,想必別的妃子也會收其入宮,哪裏輪得上她。


    “母妃……您別難過,是皇兒思慮不周。”軒轅哲看出來婁貴妃一臉的難色,自知有錯,連忙低頭認錯。


    這種感覺就像窮苦人家的孩子伸手問父母要一文錢去買饞了很久的糖葫蘆,可母親大人卻連一文錢都拿不出來。婁貴妃便好言安慰,兩人相視良久,都默默苦笑。


    晚風清涼,略過宮人身邊的時候,更像是穿透了他們的身體,寒冷從他們的心裏走過了一遭後,才囂張跋扈的離去。


    穆九峰。


    蒼茫的夜色悲涼,晚風有些溫和,從今日起,水暮顏便要開始著手最後的布局了,她不知道是否一定會成功。她也不知道未來到底會有多少變數,可她清楚,白蘭等一統天下的那一天太久了。


    她一身紅衣單薄,英氣逼人,散下的三千青絲隻是讓她麵無表情的臉多了幾分柔和。


    她看著穆九峰遼闊險要的地勢,心裏盤算著和軒轅釗的交易能為她帶來什麽好處。或許這穆九峰很快就會成為她和赤血樓最新的居所。


    她的計劃,開始了。


    十日後。寂顏公主回宮。


    水暮顏便是他們口中那個流落在外的所謂的公主,從接到聖旨的那一刹起,她便懂得一個道理,所謂皇權,就是一道聖旨便能決定她是什麽的東西。隻是,在白蘭那裏這個道理體現得不是很好,如今她與軒轅釗做了一筆交易,她入宮,軒轅釗許她穆九峰作為赤血樓的根據地。


    那一日,皇城內張燈結彩,軒轅釗與朝臣在乾坤殿外候著。十裏長廊,處處雲霞綻放,暮春的夜色多少都有些悲涼。


    軒轅哲騎著白馬,一身白衣飄然,麵容卻有些茫然無措,大概是方才被她嚇的。


    那頂華麗富貴的大紅轎頂本該坐的是她,可現在坐的卻是一尊靈位,赫然寫著——母妃寂窕昭之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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