謝知味這一輩子都很少有後悔的時候。就連當初,許之山被謝蛟意外殺掉的時候,他都沒有出現什麽後悔的情緒,可是在這天晚上,謝知味卻實實在在的感受到了後悔這兩個字。


    地板原本是那麽的冰涼,可身體卻那麽的熱。


    謝知味仿佛陷入岩漿之中,不斷的被熬煮,熬煮,直至皮開肉綻。強烈的燈光,照亮了整件屋子,謝知味隻要一睜眼,就能被屬於自己的照片填滿眼眶。


    幼時的他,少時的他,如今的他,每一個“謝知味”都在嘲笑他,嘲笑他的狼狽和天真。


    謝蛟是真的被惹火了。或者說,從一開始,他就已經做好了“被謝知味惹火的”的準備,對待謝知味毫不留情,甚至在侵犯謝知味的時候,沒有選擇柔軟的床,而是直接就在冰涼的地板上。


    謝知味不求饒,謝蛟也不停。


    隻是這場近乎於虐待的性丨事到了後來,謝知味開始不停的發抖,他不肯說話,頭發和皮膚上都是汗水,卻還是被謝蛟牢牢按住身體,蜷縮在謝蛟身下的模樣可憐的像隻剛出生的幼獸。


    謝蛟的眼神很冷漠,他根本無視了謝知味的虛弱,而是強硬的扭過謝知味的下巴,叫道:“顆顆。”


    謝知味的意識已經有些模糊了,他的嘴唇破損,臉色慘白,睜開眼睛的樣子居然有一絲的無辜。


    謝蛟本該是要心軟的,可是他沒有被謝知味這幅模樣打動,他道:“顆顆,你冷麽?”


    謝知味不由自主的瑟縮了一下。


    十月已經轉涼,這個屋子裏又沒有空調,這麽折騰了許久,謝知味的身體早就有些冰冷,唯有臉上帶著不正常的潮紅。


    “我很冷。”謝蛟看著謝知味,麵無表情:“你知道我有多冷麽?”


    被掐住下巴的疼痛讓謝知味勉強清醒了一些,他看著謝蛟,卻什麽也沒說。謝知味知道,這時候求饒已經沒用了,或者說,從一開始進入這間屋子,謝知味的求饒對於謝蛟來說就是多餘的——他絕不會接受謝知味的妥協。


    謝蛟就這麽沉默的看著謝知味,他棕色的頭發,淩亂的遮住了眼睛,讓人有些看不清楚他的表情,紅豔豔的嘴唇抿成一個緊繃的弧度,整個人都在散發出一種如同冰雪一樣的氣息,仿佛他已經不是人,而是山中複仇的雪妖。


    謝知味慢慢的移動目光,忽然注意到了天花板上的照片,那是他剛出生不久時的模樣,小小一團,被放置在嬰兒床上。


    林茹雲那裏是沒有謝知味小時候的照片的,那時候的謝安因為謝知味的原因和林茹雲大吵一架,半年沒有給林茹雲經濟資助,而林茹雲,則從一開始對謝知味的期盼,變成了濃濃的厭惡甚至於憎恨。好在這樣的情緒,在謝安接受了謝知味之後,稍微好轉了一些。林茹雲不再恨謝知味了,她隻是當做自己沒有這個兒子。


    謝知味盯著那張照片著了迷,他也曾經想過,他是不是也會有這樣一個兒子,或者女兒也可以,小小一團,被他抱在懷裏,輕輕的搖晃著,逐漸睡入夢鄉。


    但謝知味的夢想最終也沒有實現,就像謝蛟得到謝家的夢想一樣,都是水中月鏡中花。謝知味上輩子在許之山後,便和一個女人結了婚,那個女人也曾懷過他的孩子,但最終孕中的她還是死於意外,說是意外……倒不如說是*。


    “顆顆。”謝蛟道:“你在看什麽,為什麽不看著我?”


    “……”謝知味已經沒有了說話的力氣,他覺的呼吸都非常困難,謝蛟的聲音雖然進入他的耳朵,卻無法讓他理解,那些話語變成了無意義的音符,謝知味聽不懂。


    “顆顆。”謝蛟又叫了一聲。


    謝知味睜著的眼睛,隨著這一聲溫柔的顆顆再次閉了上來,他太累了,隻想睡一覺,一個人,安靜的睡一睡。


    謝蛟沒有再折騰謝知味。他抱起謝知味,去臥室的浴室裏洗了個澡。


    溫熱的水衝刷掉了那些汙濁的液體,謝知味乖乖的靠在謝蛟的懷裏,像個無助的孩子。


    然而謝蛟即便在這時也無法欺騙自己,他懷裏的這個人,不是什麽孩子,而是個惡棍。


    謝蛟敢確定,如果謝知味一旦找到機會,他一定會毫不猶豫的把自己殺掉。並且在他死掉之後,理所當然的接手關於謝家的一切。


    他們都是這樣的人,所以異常了解對方的想法。


    謝蛟把謝知味放到了床上,摟著他,就這麽渡過剩餘的夜晚。


    這個沒有朋友,沒有蛋糕,更沒有聚會的十九歲生日,同那個十八歲生日一樣,會永遠的記在謝知味的心頭,這份謝蛟送給他的“大禮”幾乎要了他的半條命。


    第二天他醒來之後,毫不意外的發現自己又躺在臥室裏打點滴了。


    “小少爺,您醒了?”守在他身邊的人不是謝蛟,而是一個陌生的年輕男人:“有哪裏不舒服麽?”


    “水。”謝知味一開口,才發現自己聲音小的可憐,而嗓子也像是著火了一般劇烈的疼痛著。


    那人端來了一杯溫水,喂給了謝知味:“大少爺那邊有些事,過一會兒就來。”


    ……我寧願他死在半路上,謝知味喝完水,又閉上了眼睛。


    “小少爺。”那人猶豫片刻,還是道:“大少爺吩咐您醒了先喂您吃飯,再把藥給吃了……”


    “藥拿來。”謝知味懶洋洋的道:“我不想吃飯。”


    “可是那藥是飯後吃的。”也不知道謝蛟到底吩咐了些什麽,那人說話格外小心翼翼。


    “是粥麽。”謝知味道:“我隻想喝粥。”


    “是粥,薏米粥。”那人道。


    謝知味雖然沒有胃口,卻絕對不會和自己的身體作對,謝蛟在想什麽謝知味不知道,他隻知道他要好好活著,活到謝蛟被他弄死那天。


    謝知味喝了粥,又把藥吃了,準備繼續休息,卻看見謝蛟推門進來了。


    “怎麽樣。”謝蛟道:“飯和藥吃了麽?”


    “小少爺剛吃了。”那人手裏正好端著吃的差不多的粥碗:“正準備睡覺呢。”


    謝蛟聞言點了點頭,示意那人先出去。


    謝知味嗓子疼,也失去了和謝蛟拌嘴的興趣,所以隻是沉默的看著謝蛟,什麽話也不打算說。


    “三天後有個聚會。”謝蛟還是先開了口:“你和我一起去。”


    “以什麽身份?”謝知味道:“你的寵物?你的弟弟?”


    “謝家隻有我一個兒子。”謝蛟這句話,算是回答了謝知味的答案。


    謝知味瞬間明白過來謝蛟想要幹什麽——就像上次帶他去見謝安一樣,這是謝蛟要徹底毀了他上位的可能。或許有人會因為他是謝家的私生子想要巴結他,但絕不會有人會從心底裏尊重一個同自己哥哥亂搞上位的寵物!


    “你真的要逼死我?”謝知味道。


    “你真的會去死?”聽著這句話,謝蛟卻笑了,他之所以敢這麽折騰謝知味,就是知道謝知味絕不會自殺——實在是逼急了,謝知味大概會找個人來捅死他,而不是選擇自己從樓上跳下去。


    “我會殺了你。”謝知味道:“然後自殺。”


    “不,你會殺了我。”謝蛟道:“然後爭取減刑。”


    “……”謝知味沒反駁,謝蛟說的是對的,但他可能會先考慮一下逃亡,如果不可行再選擇自首。


    “所以你要乖乖的。”謝蛟摸了摸謝知味的頭:“別惹我生氣。”


    “……”我他媽怎麽知道你什麽時候生氣?!謝知味想,說不定哪天我吃了蒜你和我接吻嫌口臭就生氣了呢。


    “不要私底下做什麽小動作。”謝蛟的語氣是溫柔的,可是他的眼神在告訴謝知味,他絕不是在開玩笑:“不然,你真的會很慘。”


    謝知味心中一凜,有些懷疑是不是謝蛟知道了他找偵探所的事。然而謝蛟對此卻隻是一筆帶過,再重申了一下三天後聚會的事情,便離開了。


    謝蛟這是知道,還是不知道?謝知味想,如果他知道,為什麽要裝不知道?難道是想給他給改過自新的機會?不……不可能,依照現在謝蛟的性子。要是真的知道了,肯定會直接給他懲罰,而不是事前警告。


    謝知味非常清楚,謝蛟做的這些事想達到的目的——他想讓謝知味怕他,怕到骨子裏,把恐懼這個字眼刻入靈魂,無法反抗,乖乖的成為他的孌寵。


    但那可能麽——那當然不可能,如果謝知味隻是個十八歲的高中生,大概他會害怕謝蛟的這些手段,可惜,他已經經曆兩世,足足三十八歲了。


    不過即便如此,謝蛟讓謝知味所看到的那一屋子照片,卻依舊讓謝知味感到了一種前所未有的膽寒。


    在這個世界上,如果有人比你自己更了解你,你會害怕麽?是個人都會害怕,謝知味也不能免俗,但是他卻告訴自己,謝蛟監視的是重生前的謝知味,而不是現在的他。


    想了太多的事情,謝知味又昏昏欲睡的閉上了眼,迷蒙的陷入了不適的夢鄉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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