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似雙絲網,中有千千結


    酉時,茶店鎮,一家客棧內。


    冬日的夜總是來的早一些,三日前青木道長一行人自伏龍口逆江而上於陳家灣下船,三日內風餐露宿,馬不停蹄,終於在經過洞子溝,王家山後,於天黑日落前匆匆趕到此處,一行人幾日不曾吃飽睡好,今日終於路過小鎮,宛若絕境逢春。


    眾人大喜過望,急忙向客棧奔去。


    說是鎮子,其實也就是個村子,大都是些山野村民,農夫獵戶,每日在小鎮街頭互相置換些生活物資,溫飽算是可以保證,日子也算平靜。


    因位置偏遠,條件有限,客棧也並無什麽好酒好菜,盡是些臘肉幹果,土菜野味,不過青木道長一行人這幾日盡吃些冰冷的饅頭和肉幹,這時終於吃到一頓熱乎的飯菜已是大感滿足。


    客棧沒有包間,七人隻好男女分坐兩桌。


    饑腸轆轆的眾人都沒有交流的心思,一個個自顧自的吃著。


    女孩子終歸飯量小些,這時點蒼的慕池雨拉著花家花鳳兮的手耳鬢廝磨起來,隻聽她輕聲道:花師姐,也不知道這小店方不方便沐浴,哎呀,人家幾日不曾洗漱,渾身難受透了。


    花鳳兮輕笑道:慕師妹你再稍微忍耐兩天,待下麵經過大的城鎮,我們再投棧好好梳洗一番。


    慕池雨嗔道:花師姐這幾日你和我一般不曾梳洗,為何身上仍是一塵不染,身上還隱隱有花香飄散,用的什麽法子也教給師妹嘛。


    花鳳兮敲了慕池雨一下頭,笑道:小丫頭,我要有什麽法子能不說給你嘛。


    慕池雨哼了一聲,目中露出一絲狡黠之色,笑道:那自是師姐天生麗質的緣故咯,難怪君莫師兄和薛冥師兄對師姐如此迷戀,我聽白師兄講,在渡江那晚他兩為了師姐差點打起來呢。


    花鳳兮伸手撥了一下耳邊的青絲,看向窗外,淡淡道:噢,也不知道是誰整日纏在白師兄身邊,一會武功招數一會詩詞歌賦,把我這個師姐晾在一邊哦。


    慕池雨聽罷臉色一紅,佯裝怒道:師姐你取笑人家。


    花鳳兮伸手撓了她兩下,笑道:小丫頭讓你再敢來說我。接著又輕聲問道:師妹,白師兄對你如何?


    慕池雨聽罷,臉色一黯,低下了頭,沉默片刻道:白師兄的人自是無話可說,對我也是極好的,隻不過他對我並不是男女之情,我...


    花鳳兮伸出潔白無瑕的玉手順了順她的頭發,在她耳邊輕聲安慰道:小丫頭,江湖皆知白師兄醉心武道,其他之事一概不理,又不是偏偏對你這般,何況我看他對你也頗有好感,不然你如此死纏爛打的模樣,他早已倦了。


    慕池雨一聽不由大喜,抬起頭來問道:師姐果真如此?


    花鳳兮翻了翻白眼,模樣真是說不出的嫵媚多情,隻聽她笑道:是呀,傻丫頭,隻不過你還是不要太刻意粘著他了,男人都一樣愈是得來的容易愈加不珍惜。


    慕池雨皺眉道:難道我要學師姐對君師兄,薛師兄一般冷淡,白師兄反而會更重視我一點?


    花鳳兮捏了她一下鼻子,嗔道:你別總是說我好麽?我並沒有刻意對他們二人如何,君師兄和薛師兄人都很好,隻不過我不喜歡他們罷了。既然不喜歡又何必假以辭色,引起不必要的誤會呢?


    慕池雨哼道:君師兄氣質雍華,俊美無比,連我都有些妒忌咧,而薛師兄高大威武,相貌堂堂,他兩一個是天下日月山莊的少莊主,一個則是薛家的少家主,配你這個花家的大小姐不是正好麽?師姐你又有什麽不喜歡的?


    花鳳兮認真道:喜歡一個人跟他長什麽樣,是好是壞,武功強弱又有什麽關係?我喜歡他就算他是乞丐又如何?感情的事怎麽能用外在的條件衡量呢?關乎心呀,你懂不懂,關乎心。


    慕池雨吐了吐舌頭笑道:我是不懂感情了,不過乞丐倒還真是有一個。


    花鳳兮一時不明所以,笑罵道:小丫頭你說什麽。


    慕池雨眼珠一轉,笑了一聲,附在她耳邊,輕聲道:在武當大殿內那位出盡風頭的呆傻少年不就是咯,說完又格格笑了起來。


    花鳳兮這才反應過來,伸出雙手撓向慕池雨的腋下,而慕池雨也不甘示弱撓向對方,兩人笑的花枝亂顫,麵色緋紅,好在客棧內就他們一行七人,隻引得諸位師兄弟回頭觀望,而青木道長隻是低著頭一杯一杯的飲著酒,好似心事重重,並未在意她們兩人。


    隻聽崆峒洛雲舒笑道:連日趕路,疲勞至極,慕師妹,花師妹不知有何開心之事,也說出來讓我們幾個師兄樂一樂。


    昆侖的白易安也笑道:是啊,兩位師妹,酒足飯飽不如咱們講幾個笑話緩解一下旅途疲勞也好。


    而君莫和薛冥的眼睛則一瞬不瞬的盯著花鳳兮,目光幾欲實質,炙熱如火。


    而當兩人發現對方的神情後,互相冷冷對視了一眼,而後撇過頭去。


    慕池雨整理了一下儀容,輕聲道:我和花師姐說些女孩子家的悄悄話,諸位師兄也要聽麽?


    幾人一聽大感沒趣,又轉過頭來,飲起了酒。


    待幾位師兄轉過頭去,慕池雨又對著花鳳兮笑道:師姐你說那呆愣愣的少年竟是路大俠的結拜兄弟也真是稀奇。


    花鳳兮笑了一下並未立即答她,而是想起那少年在武當紫霄大殿內孤身一人舌戰群雄瀟灑從容的模樣,不由心中一甜,笑的更加燦爛了。


    師姐,師姐,慕池雨連喚了兩聲,這才打斷了她。


    花鳳兮啊了一聲,連道:師妹怎麽了?


    慕池雨對著她左看右看,眯著眼睛湊上前來,道:師姐,怎麽師妹我一提到那個呆傻少年,你就不自覺的笑了起來,師姐你該不會...


    花鳳兮急道:胡說,我怎麽會看上...話說了一半方覺自己上當,急忙停住,一時又氣又惱,竟不知如何是好。


    慕池雨笑道:師姐,雖然那少年看似有些呆傻,但憑當日他在大殿內所講的話,卻也不是真的笨,而且他模樣清秀幹淨,也算很不錯了。說著拍了拍胸口道:這事就包在師妹身上了,待關外一行結束,師妹便親自為你說媒去。


    花鳳兮不知怎聊到那個少年,又忽然扯到了自己身上,一時竟無言以對,隻好佯裝生氣,沉默不語。


    突然這時,客棧外傳來人聲,隻聽一人陰冷冷的笑道:饑寒交迫,害的你七爺舌頭都不利索了。


    另一人冷笑著接道:你再這般沒完沒了,我便將你舌頭拔去,那時候就不會不利索了。


    先前說話那人聲音已是難聽至極,後來說話這人聲音更是尖銳刺耳,叫人聽了渾身都不自在。


    一直低頭飲酒的青木道長此時臉色一稟,低聲喝道:小心。說罷暗運真氣,偏頭看向客棧大門。其他幾人見狀一驚,也連忙暗提真氣,摸向腰間兵器。


    此刻客棧厚重的門簾已被撩起,四個人魚貫而入。


    隻見正吵嘴的兩人一白一黑,一高一矮,一瘦一胖,俱都頭戴高帽,分別用鮮紅的大字寫著,你也來了,和正在捉你。而另外兩名男子身著華服,一金一銀,胸口分別刺著一輪金色的太陽和銀色的彎月。不是黑白無常,日遊夜遊又是誰?


    四人方進入客棧站定,便已注意到青木道長一行人,除了夜遊皺了皺眉頭外,其餘三人竟都露出陰冷的目光,幾欲擇人而噬。


    白無常謝必安舔了舔猩紅的長舌,冷笑道:哼,沒想到這麽快就給我們追上了。


    黑無常範無赦接道:真乃閻摩羅大人保佑,否則再遲上幾日,聽你羅裏吧嗦的整日念經,吵也給你吵死了。


    白無常嘁道:七爺我是給你們解悶除乏,不然終日趕路豈不悶出病來?


    黑無常剛欲開口,日遊遊光截口笑道:老七老八少說幾句,倘若嚇著這些少年才俊,各大門派掌門,山莊莊主怪罪起來,說我們森羅殿隻會欺負後輩,那豈不讓全天下人笑話,你說是不是青木道長。說完還對著青木道長眨巴眨巴眼睛。


    青木道長臉色鐵青,白易安等幾人也俱是麵露怒容。


    青木道長站起身來緩緩道:不知森羅殿四大陰帥尾隨貧道等人有何貴幹,難道就是為了在我們麵前徒逞口舌之利麽?


    日遊遊光目光一寒,冷哼了一聲,道:我們四人究竟為何難道青木道長不明白麽?又何必惺惺作態在這佯裝癡傻,莫非終日修道誦經壞了腦袋?


    武當派在江湖中的地位向來高崇,青木道長在武林中也是成名已久響當當的人物,江湖中誰不尊敬有加,何時受過這種侮辱,尤其還當著這些晚輩的麵。青木道長直氣的須發皆張,臉色陰沉的似將滴出水來。


    青木道長還未說話,白易安等少年郎可沒有如此好的涵養功夫,這那還按耐得住,紛紛站起就欲出手。


    青木道長也緩緩道:不知遊光閣下手上功夫可如嘴上一般厲害?


    遊光森然一笑,露出潔白的牙齒,一字一頓道:那便領教道長高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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