溪雲初起日沉閣,山雨欲來風滿樓


    翌日清晨,茫茫山野一片雪白,巍巍群山全都披上了銀裝。雪後的小鎮更顯得潔淨、幽美,像個粉妝玉砌的世界。一輪紅日從東山升騰起來,光芒四射,把雪後山野映得耀眼奪目。天空一碧如洗,顯得特別晴朗;那雪後的太陽,光輝燦爛,特別明亮。


    直到日上三竿,那赤家三兄弟才迷糊醒來,仍覺頭痛欲裂,運氣走遍全身,驅散體內剩餘的酒精,簡單洗漱過後,來到客棧內堂。


    年關將至,早點自是充滿年味,水餃湯圓一應俱全,香噴噴的包子,五顏六色不同口味蒸糕,熱氣騰騰的稀飯,就幾碟鹹菜,四人狼吞虎咽,風卷殘雲,隻如八輩子沒吃過飯的叫花子。


    路人遙於清晨醒來便已詢問老張頭昨日那少年去向,得知少年去了鎮上的小街,急忙催促赤家三兄弟,赤家三兄弟不知所以,隻好跟著路人遙出了客棧。


    小鎮今日張燈結彩,熱鬧非凡,街道兩邊的雪早已掃清擺起長長的貨攤,路人遙東瞧西望,在一個吹糖人的攤位前,找到了一臉笑意的安。


    路人遙沒有急著走過去,在離安幾步的地方停了下來。


    隻見那糖人師傅用一根麥秸杆挑上一點糖稀,把麥秸稈一頭放入嘴中,對著麥秸杆吹氣,糖稀隨即像氣球一樣鼓起,同時在手中捏、轉,不一會一個猴子造型的糖人就遞到了安的手上,安笑嘻嘻看著手裏的糖人,轉身又向一個賣風車的攤位走去。


    接著又買了兩個紅糖糍粑,就這樣,安一路瞎逛,吃吃停停,買了一堆小玩意,路人遙則是一臉愉悅的帶著一臉不解的赤家三兄弟跟在安身後一言不發,暗道想來我這義弟童年是不知是如何度過的。


    直到安走到了街頭,吃飽喝足,雙手抱滿東西往回走的時候,才發現路人遙和赤家三兄弟就在身後。


    路人遙笑道:我看義弟童心未泯,十足像個天真無邪的孩子。


    那赤家三兄弟一聽,目瞪口呆,心裏奇道這傻乎乎的少年何時成了你的義弟。


    路人遙笑了笑接著道:我和赤家三位兄弟有要事要立即趕往武當山,如若義弟沒什麽事的話,不如和為兄結伴同行,一來你我兄弟相交不久,二來彼此有個照應,正好我也給天下武林同道介紹一下我這結拜兄弟,以後行走江湖,也方便的多。


    好,安一邊擺弄著手裏懷裏腰間形形色色的吃的玩的,一邊笑著答到。


    隻不過在聽到武當山三個字的時候,他那靈動明亮的眼睛深處似有一道火光掠過。


    路人遙看著與昨夜落寞悲傷,判若兩人的安,雖覺奇怪,可心裏也著實高興。而那赤家三虎則是一頭霧水,那赤老三赤黑黝黑的臉龐漲的通紅幾欲開口詢問,隻見路人遙看著那赤家三兄弟,揮了揮手,笑道:此去武當山還有百裏路程,距青葉道長約定的時間也不久了,我們即刻啟程吧,路上再和三位兄弟解釋。


    隻因前往武當山山路崎嶇,赤家三兄弟來的時候騎的三匹馬,又帶不了五個人,隻好暫時留在客棧後院,在客棧準備了一些幹糧,給三袋羊皮酒囊裝滿了烈酒,吩咐了老張頭用上好的草料喂養馬匹後,扔下一錠銀子,在老張頭殷勤的送別中,這一行人便離開小鎮,一路向西,步行前往武當山。


    隻是那一直抹桌子的啞巴,在路人遙五人離開客棧那一刻,抬頭看了一眼安,若有所思,又低下頭擦起桌子來。


    赤家三兄弟本就性格豪爽,喜愛交友,加上路人遙道破赤老三赤黑被白無常擊退,是安暗中援手相助之事,更令赤家三兄弟另眼相看,隻不過那赤黑憤憤不平,叫道:下次定要擰下謝必安的鬼頭,拔掉他的長舌頭,去太平山莊換些酒來喝。


    五人一路上有說有笑,加上都是身懷武功,也不覺累,在傍晚時分便到了離武當還有半日路程的一座荒山角下。


    隻聽路人遙道:天色已晚,山間風寒,我們就在這個山洞,燃起火堆,喝些酒,休息一晚,明日午時便可到武當山了。


    說到這裏路人遙砸了咂嘴,道:哎呀,一提到武當山,我就想起十幾年前,我還是丐幫一個普通三袋弟子的時候和步雲逍大哥跟著老幫主在武當山喝的清泉竹釀,我就心癢難耐,也不知武當那幫道士整日燒香修道,釀酒的功夫為何也如此了得,那清泉竹釀味道甘甜無比,清新爽口,一杯下喉,回味無窮,實屬仙釀。


    嘖嘖,這次武當之行,定要喝他個痛快,說罷連忙招呼赤老三拿酒來,看來已饞的不行。赤家老二和老三也跟著起哄就要拚起酒來,安在一旁吃著早上在小鎮買的糕點,笑著看著他們打鬧,心裏不由有了一絲暖意,這種感覺上一次是什麽時候,安抬頭看著天邊漸黑的雲彩,又發起呆來。


    隻有那赤家老大不為所動,上來打斷道:路大哥,老二老三,且慢,先聽我一言。


    路人遙笑道:赤大哥有什麽事咱們邊喝邊說就是,說著又灌上了一口酒。


    那老大赤紅表情嚴肅目光灼灼看向路人遙,沒有接話,搖曳的火光映著赤紅本就紅潤的臉龐,像一團火焰在燃燒。


    路人遙一看赤紅反應,心知情況不對,放下手中酒囊,坐好,道:赤大哥請講。


    赤紅醞釀了一下,斟酌著道:此次武當大會,我心裏總覺有些不妥。


    前些日子,收到武當弟子送來青葉道長書信的時候,我就覺乎有些不可思議,雖然武當曆來是武林七大門派之一,掌門青玄真人更是德高望重,說到這裏,那一直在角落撥弄風車的安,停了下來,低著頭,看著映在地上的光影,怔怔出神。


    赤紅沒有在意安的變化,繼續道:但武當弟子素來少在江湖走動,鮮少理會江湖的風風雨雨,此次青葉道長竟廣招武林同道,齊聚武當,召開武當大會,說有要事相商,這倒是武當自張真人開宗立派來的首次。


    說到這裏,頓了頓,看了一圈眾人,接著道:何況十年前,青玄真人突然仙去,雖然武當後來對外宣稱青玄真人閉關修煉武當絕學陰陽真經,走火入魔而死,但前去吊唁的廣大武林同道都未曾瞻仰到青玄真人的仙體,更何況青玄真人脾性溫和,功參造化,怎麽會無緣無故走火入魔,而且連仙體都未曾展出供人瞻仰祭拜。


    說到這裏,赤紅又頓了頓,顯然心裏對這件事情也十分驚疑。


    隻聽他接著道:而且還有一事甚有蹊蹺。十年前三分鏢局,總鏢頭三分大俠楚問天和被稱為傲雪寒梅的夫人梅如雪不知為何突然遠赴關外,因楚大俠和青玄真人乃忘年之交,臨走前便把幼子托付與武當代為照料,誰知道這一去無回,竟雙雙意外慘死。


    江湖傳言,楚大俠夫婦矢誌報國,親赴關門為的是刺探金國軍情,渴望收複大宋咽喉要塞雁門關。


    還有傳言,楚大俠乃四十年日曜關山劍平川前輩遺腹子,劍平川前輩身前在關外造了一個寶庫,裏邊有他終生積累的驚人財富,更讓武林中人發瘋而是劍平川前輩那一身深不可測的高絕武藝也留在了寶庫中,傳言得到那筆財富變可富可敵國,而得到那功法秘籍便可稱霸武林,楚大俠為了查明身世才去的關外,並且傳言楚大俠身上還有開啟寶庫機關的鑰匙,不料被四十年前劍平川前輩除掉的魔頭黑血老人胞弟血煞老祖得知,血煞老祖為奪得寶庫密鑰,集結各路妖魔殘忍殺害楚大俠夫婦...


    這些傳言在江湖中一直以來爭論不休,其中究竟誰也不得而知,可是楚大俠夫婦托付與武當的幼子,在楚大俠身死後,消息傳到武當山之日,竟意外跌落懸崖。


    赤紅深吸了一口氣,一字一頓道:而,而青玄道長走火入魔仙去也正是那日。


    赤紅一口氣道來心中對此次武當大會的疑惑,還有十年前轟動武林的連環慘案,也甚覺疲憊,言罷背靠洞壁默然不語。


    這些事情在江湖中早已傳的風風雨雨,無人不知無人不曉,但聽赤紅一遍講來,直叫人毛骨悚然,不寒而栗。


    一陣寒風卷來,火光搖曳,幾欲熄滅,微弱的火光映著眾人陰晴不定的臉,山洞內寂靜無聲,連呼吸聲都清晰可辯。


    路人遙和赤家兩位兄弟緊蹙眉頭,沉吟不語。


    啪的一聲輕響,打破了這壓抑的寂靜。


    眾人立刻驚醒抬頭,原來是安手中的風車已被折斷,眾人這才注意到安神色不對,隻見他牙關緊咬,臉色蒼白,一滴滴冷汗順著額頭鬢角留下,竟似還有淚水,痛苦,悲傷,憤怒,難過的表情混合起來幾乎讓他清秀的麵龐臉扭曲。


    路人遙大吃一驚,連忙飛身躍起,一掌抵於安的胸口,溫和的真氣源源不斷的輸入安的體內,另一掌迅速拍向安的翳風穴和風池穴,同時喝道:義弟!安突然軟下身子,倒在路人遙的懷裏,昏睡過去,麵上還尤有兩道淚痕。


    路人遙給安反複檢查過後,發覺安隻是有些發熱,並無大礙,才將他平放在他脫下的衣服之上,然後坐在安的身旁,緊皺眉頭,沉思不語。


    那赤家三兄弟也早已圍坐過來。


    隻聽那老三赤黑埋怨道:大哥你好好講你的故事,非得故作神秘,裝神弄鬼,你看把我這初入江湖的小兄弟嚇的,幸好我小兄弟並無大礙,不然別說路大哥饒不了你,我赤黑也不會放過你。


    那老二赤白打斷道:老三,休得胡說八道。


    老三赤黑哼了一聲,轉頭看向昏睡的安,不再言語。


    老大赤紅沉吟片刻,低聲向路人遙道:路大哥,你說這是何故?


    路人遙心裏也驚疑不定,可他轉念想到此中事由定然有所關聯,不宜牽連過廣,他義弟的事情越少人知道越好,便打定心思,有意瞞去昨夜之事。


    便歎了口氣,低聲道:我也是昨日才第一次遇見我義弟,隻因我昨夜被尿憋醒,起來方便,發覺我義弟獨坐屋脊飲酒,便找他喝酒說話,聊的投緣,便結拜為兄弟,我隻知道我義弟和我路某一樣是個孤兒。


    赤紅略作沉吟,低聲道:路大哥,你說他會不會是...便住口沒再往下說。


    路人遙沉聲道:赤大哥,武當山高幾百丈,就算當今世上以輕功卓絕著稱的昆侖掌門淩空虛渡玉靈子,和少林一葦渡江的澄空大師,還有我如影隨形的步雲逍大哥,跌落下去,也絕無幸存的道理,何況如若是我義弟,當時隻是個七八歲的孩子,如何幸存的了?


    路人遙這一番話,直擊要點,打破了赤紅的疑慮。


    赤紅接道:路大哥所言極是,小弟一時愚笨,沒有想到這些。


    路人遙道:我想隻是因為義弟衣裳單薄,加上昨夜風寒所致,引起的發熱,加上義弟年紀尚小,聽了赤大哥一番駭人聽聞的故事,一時情緒失控,產生幻覺,才致如此。不過,我既然已認他為義弟,今後定會顧他周全,他所有憂愁煩惱,就算他有血海深仇,也由我路某人一力承擔。


    赤黑聽罷在邊上叫到:還有我,我赤黑也認定這個兄弟了。


    赤紅和赤白兩位兄弟笑了笑,沒有言語,那臉上的表情也說明了一切。


    過了片刻,路人遙道:十年前,步雲逍大哥正是懷疑三分鏢局慘案和武當掌門青玄真人無故仙去一事有關,消失至今,路某相信步雲逍大哥重現之日,就是謎底揭曉之時,明日武當之行,各位兄弟切莫提及此事,萬事謹慎小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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