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律、王鈺心裏想著賀蘭辭這話是否可行,冷不丁地就瞧見暮煙捧著茶盤在幾步外進退兩難。


    楚律眯著眼問:“拿的是什麽?”


    暮煙為難道:“王妃將府裏才得的新鮮東西送到了五個院子裏,才剛孫姨娘、竇姨娘送了湯過來,奴婢不敢打攪王爺,因此並未送來——這是古姨娘做的。”


    至於那新鮮東西,楚律想一想便知道是賀蘭辭不遠萬裏從關外帶回來的新鮮鹿鞭等物,皺著眉頭心道石清妍是想了法子慫恿姨娘們來奉承他,然後由著他再教訓那些姨娘們,心裏猶豫一會,想不起這古姨娘是哪一個,便對暮煙說道:“凡是送了湯過來的,一律抄寫一千遍大悲咒。”


    “奴婢遵命。”暮煙說道,心裏不由地鬆了口氣,心道這下子那些女人不用費盡心思纏著她來送湯水了吧,看了眼王鈺、賀蘭辭,又說道:“沉水姐姐叫奴婢請賀蘭道長回西院,沉水姐姐說未免王妃從王爺那、王爺從賀蘭道長那傳了虱子,請道長好好去西院收拾收拾。藥粉還有五個專給人篦頭發的師傅都在西院等著了。”說著,因怕那小蟲子爬到自己這,也不敢走近。


    賀蘭辭蹙眉道:“這丫頭管的當真寬,難不成是昨兒個一眼相中了小道,因此有意說這話來叫我多看她一眼?”


    王鈺忙道:“你便去吧,收拾幹淨了你也舒坦。”


    楚律說道:“正是,叫人給你收拾收拾,你順便再歇息歇息吧。”


    賀蘭辭長歎了口氣,說道:“說得也是,若將這小東西傳到女人身上,未免太不風雅了。”說著,長出一口氣,見王鈺、楚律也要去西院,便隨著這兩人一起向西院去。


    餘問津送了賀蘭辭三人幾步,便拿著茶杯告辭離去,才進了留客天中,就聽人說楚徊請他過去說話,暗道楚徊果然叫人盯著楚律那邊呢,稍稍遲疑,便當真捏著賀蘭辭身上爬下來的活物向楚徊那邊去了。


    到了那邊,就瞧見一臉淤青的顧漫之有些佝僂著腰背地守衛在外頭,進去了,又看見秦柔一閃而過的身影。


    “你來了。”


    餘問津聽楚徊開口,便先跪下給楚徊請安,待楚徊說免禮後,才站了起來,“陛下叫草民來,不知有何要事?”


    “聽說錦王府來了個道士?”楚徊袖著手,腦海裏描畫著賀蘭辭的麵孔,嘴角微微勾起,心道賀蘭辭來的當真快,甘棠出事才幾日,他便回來了。


    餘問津說道:“那人並未做道士裝扮,但確實是賀蘭辭,草民跟他說了幾句話。”


    “說了什麽?”


    餘問津小心地說道:“草民略表了表對賀蘭先生的敬仰。”


    楚徊抿著嘴,心道賀蘭辭當真重新回到益陽府了,不知這益陽府到底哪裏比得上京城,“賀蘭他們說什麽呢?”


    餘問津見楚徊要喝茶,忙伸手將茶碗遞到他手邊,順手便將手裏攥著的小蟲丟到楚徊衣袖上,眼睛緊緊地盯著那小蟲看,因對九五之尊丟蟲子,不由地緊張起來,額頭微微冒汗,瞧見那小蟲子翻個身就消失了,咽了口唾沫說道:“他們在說城裏新開的鋪子。”


    楚徊輕笑道:“你隨著靜喬去了王家,回來沒告訴王鈺王夫人如何?”


    餘問津聞言便知楚徊是問過了旁人才叫了他來,於是說道:“王夫人遷怒與郡主,叫郡主受了委屈,小的將此事告訴王先生、賀蘭道長了。”


    “他們沒說什麽?”


    “沒有。”


    “下去吧。”楚徊說道,心裏有些失望,卻又覺似賀蘭辭這樣的人,不會輕易地叫人知道他的心思,他既然會為了甘棠出家,又在甘棠出事後趕回錦王府,便不會對甘棠的事不聞不問,此時他並未有所動作,隻怕是聽楚律說甘棠是被耿奇聲、顧漫之叫人侮辱的,如此,賀蘭辭要報複隻能如王鈺一般報複在耿奇聲、顧漫之身上,待賀蘭辭報複了耿奇聲、顧漫之後,他便等著賀蘭辭來見他,想著,莫名地覺得頭有些癢,便伸手撓了撓。


    隨後兩日,楚徊便總聽顧漫之、耿奇聲說楚恒、楚律與賀蘭辭在益陽城裏轉就連王鈺也跟著不曾回王家,因不見賀蘭辭尋來,便也不肯主動去見賀蘭辭。


    忽地發現秦柔不在身邊,楚徊便問顧漫之:“秦姑娘呢?”


    顧漫之回道:“秦姑娘說身子不舒服,回房去了,可要叫了她來?”


    “不必了。”楚徊說道。


    再過一日,楚徊聽到秦柔過來伺候,雖看不見,卻總覺秦柔的目光似有若無地落在自己身上,一日,待換了藥後,他輕笑道:“秦姑娘為何總盯著朕看?”


    “……臣女失儀了,還請陛下見諒。”秦柔這般說著,眼睛卻又忍不住往楚徊頭上看,沒膽量告訴楚徊自己在他頭上看見了小蟲子,便隻能忍著。


    楚徊覺得身上略有些癢,但秦柔在前又抓不得,便淡笑著說道:“秦姑娘,換了熱茶來吧。”


    秦柔忙答應了,收拾了茶盞便向外去。


    楚徊略有些疑惑地在後腦抓了抓,仿佛摸到一點什麽東西,因不曾想過錦王府裏會出現那東西,便沒有深究。


    隨後一日,一早顧漫之、耿奇聲便興奮地來見楚徊,待楚徊屏退了秦柔後,這兩人便迫不及待地開了口。


    耿奇聲說道:“陛下,餘二將軍請來了救兵,此時八萬人馬就在益陽府南邊待命。”


    顧漫之說道:“陛下,太後遣來的太醫來了,除了太醫,太後說陛下目不能視,行動不方便,另派了麗嬪過來。”


    楚徊一怔,暗道太後莫不是唯恐楚律趁機將居心叵測的女人送到他身邊,因此才叫了餘君言過來,開口道:“請了麗嬪進來吧。”


    顧漫之答應一聲,因覺餘笙領著兵馬壓在益陽府南邊,隨著太醫又有侍衛官員數名,此時他們一行人算不得勢單力薄,再不怕楚律要挾,心中大定,便趕緊去請了餘君言並太醫過來。


    事急從權,餘君言此時也不避諱耿奇聲等人,坦蕩蕩地穿著一身宮裝向楚徊的屋子走來,因早盤算過如何將楚靜喬糊弄過去,於是並不怕楚靜喬的刁難,此時隻因錦王府的怠慢心懷不滿,暗道錦王府竟隻叫一個總管來接應他們,實在太過狂妄;且叫楚徊住在狹窄的留客天中,楚律也太不將天子的威嚴放在眼中,眼睛瞄過廊下嫻靜站立的秦柔,眼中精光一閃,隻一瞥便收回眼神,見秦柔秀發向上齊齊梳起,額頭上露出的一道顯眼的傷疤,心裏疑惑錦王怎送了這麽一個女人給楚徊,便越過秦柔向屋子裏去。


    “姨娘一個。”秦柔心裏說道,麵上恭敬,心裏想著餘君言到了石清妍麵前也不過是個餘姨娘,在她麵前逞什麽威風。


    餘君言進去後,說道:“臣妾給陛下請安,陛下萬歲萬歲萬萬歲。”說著,便福神下去,再抬頭,看見楚徊麵上蒙著紗布,不由地眼中充滿淚花,哽咽道:“陛下,你怎地……”


    “陛下,錦王府第一大丫頭求見。”秦柔在門外打斷餘君言的話。


    賤婢,餘君言眸子微微轉動,心道石清妍並未去迎接她,怎地如今還敢叫個丫頭露麵?


    “請吧。”楚徊聽到第一大丫頭,抿嘴一笑。


    若不是門外有秦柔,還有個錦王府丫頭要進來,耿奇聲便要安慰餘君言一句“別生氣,這錦王府向來沒什麽規矩。”


    沉水從門外進來,福了福身,待盡了禮節後,偷偷瞄了眼據說長的十分好看的楚徊,心說這人沒楚恒好看,因被耿奇聲瞪著,也有些怯,於是一股腦兒地說道:“王妃說,來者是客,請陛下的人不必客氣。還有王府裏的屋子不夠,米糧也有些緊缺,來的人除了女的伺候人的在陛下這偏房裏能擠一擠,其他男的要住到王府外頭去。我們王妃新開了兩家酒樓,如今上房空了許多,裏頭茶水、飯菜都是上乘,價錢又公道。陛下這要幾間屋子,還請陛下先說一聲,付了定金,王妃那邊立時叫人準備好被褥等物。大家親裏親戚,價錢自然好商量。”說著,偷看一眼一身宮裝的麗嬪,心道京裏的女人如今時興這樣的衣裳?再看餘君言麵孔,見餘君言英氣的很,不似旁的女人那般麵不見骨,兩個顴骨微微突起,雖是一身宮裝,卻也硬朗的很,心道難怪太後敢叫她一路奔波過來,可見這麗嬪身子骨結實著呢。


    餘君言微微握拳,暗道這就是錦王府的待客之道,還有“女的伺候人的”指的便是她了,難不成她這宮中嬪妃也成了伺候人的人?


    站在門邊的秦柔慢慢吐出一口氣,一為沉水的膽量歎服,二感歎自己終於不用猶豫著要不要給楚徊抓虱子了——反正有麗嬪呢。


    楚徊輕笑一聲,對耿奇聲說道:“耿愛卿算一算咱們的人要多少間屋子吧。”


    “陛下,太醫是來伺候陛下的——”耿奇聲瞪了眼沉水,見這丫頭乖滑地不抬頭,咬牙道:“臣便跟太醫們擠一擠就是了,還有樓小弟不見了幾日,便叫太醫去住了他的屋子。還有餘家兄弟,臣去說一說,想來餘家兄弟那也能擠出一間屋子。”


    餘君言心道這麽些人都擠在留客天成什麽樣子,笑道:“難不成錦王府裏頭就沒有多餘的屋子了?”


    “回麗嬪,沒有。”顧漫之握拳肯定道。


    餘君言愣住,便是餘家也有百十來間空屋子,怎地這錦王府就沒有地方容得下他們這幾十個人?


    沉水微微撇嘴,暗道舍得一身剮敢把皇帝拉下馬,自己方才已經開口了,還怕再得罪了誰?“要住下的話,這茶水米糧被褥總少不了,還有洗衣裳砍柴的工錢——陛下也知道,益陽府年景不好,軍中缺少糧草,就連錦王府裏頭也沒有餘糧呢。”


    楚徊閉著眼睛,點了點頭,說道:“請錦王妃算了賬送來吧。”


    “謝陛□諒。”沉水呼出一口氣,慢慢退出去。


    餘君言忙道:“陛下……”才叫了一聲,便咬到舌頭,眼睛盯著楚徊的月白的衣領看,看見上頭一芝麻大的東西在慢慢爬動,不由地打了個哆嗦。


    顧漫之、耿奇聲心中疑惑,便也看去。


    顧漫之彎著腰,大著膽子說道:“還請陛下見諒。”說著,從楚徊肩頭拈起一活物。


    耿奇聲湊過去看,半響說道:“陛□上也有?”說著,有些失態地抓了下後背。


    餘君言疑惑道:“這是什麽?”


    “虱子,”耿奇聲說道,未免楚徊尷尬,便忙補救道:“臣身上也有。”


    “屬下也是。”顧漫之艱難地說道,看到耿奇聲抓,就也想抓兩下,萬幸他忍住了。


    餘君言眼紅了又紅,哽咽道:“陛下受苦了。”


    耿奇聲說道:“聽說錦王府後院姨娘身上也有這東西。”


    楚徊眉頭緊皺,心裏明白為何這幾日自己身上總不自在了,嗔怒道:“立刻給朕清理幹淨!”


    “是,”餘君言又勸道,“陛下,不如叫太醫先給陛下瞧一瞧眼睛?”


    楚徊心裏滿是怒氣,且也聽楚恒讀過楚律請來大夫給他開的藥方,心裏明白自己的眼睛大概是好不了,於是斬釘截鐵道:“先收拾了那東西,瞧一瞧被褥衣裳裏有沒有。”


    “是。”餘君言說道,一路舟車勞頓馬不停蹄地趕來,連續幾日不曾睡過安穩覺,原以為到了益陽府便能歇息,不想這錦王府……沒有多餘米糧,又有虱子,可見這錦王府當真是寒酸的很。


    秦柔在門外聽人吩咐,便機靈地親自叫人弄了熱水來,隨後借口去找管事要去虱子的藥粉,便遠遠地避開留客天,不肯回來。


    秦柔不回來,餘君言又因與楚徊久別重逢,於是不肯叫旁人插手,親自替楚徊梳洗。


    但她這十幾年不曾見過此物的女子哪裏懂得如何去洗,待解開楚徊發髻,瞧見裏頭白色灰色小卵,不由地兩腿發軟,硬撐著去洗,奈何如何也洗不掉,洗著洗著,便簌簌落淚,語帶哭腔地說道:“委屈陛下了。”


    楚徊雖看不見,但恨不得此時就將那小東西洗去,想起秦柔早先那詭異的目光,心道秦柔定是發現了,卻不知怎麽說,此時見餘君言不給他清洗,卻哭哭啼啼,便有些不耐煩,但他素來不是跟女人發火的人,於是便耐心地說道:“麗嬪莫傷心,朕一年到頭為國事憂心,能夠在這錦王府休息兩日也好。”


    餘君言呀了一聲,伸手將爬在她手背上的小蟲子拍掉,頭皮不住發麻,落淚道:“陛下莫安慰臣妾。”心道這益陽府乃是要塞,怎地錦王府就窮到這地步了?


    楚徊眼睛上的紗布已經除去了,蒸著熱氣,料想餘君言也不是個能夠替他除了頭上異物的人,便閉著眼睛說道:“麗嬪一路奔波,想來已經是十分疲憊了,便叫了秦姑娘來替朕收拾吧。”


    “不,陛下,臣妾並不累。”餘君言洗了手,便又耐心拿著篦子一根根給楚徊梳洗頭發。


    “……還是叫秦姑娘來,麗嬪歇著吧。”楚徊說道。


    餘君言聽楚徊再說這話,便知他這話是命令了,不敢再推辭,便叫人去尋秦柔。


    直到一炷香功夫後,秦柔才磨磨蹭蹭的回來,餘君言一看秦柔,便知秦柔也是不敢碰那小玩意,深深地看了秦柔一眼,便去檢查楚徊的被褥。


    秦柔未免楚徊疑心,便說道:“臣女去問了如何驅蟲,還從郡主那拿了藥,因為石秀女還有其他人身上也有,這藥王府裏多的是。”說著,便將藥粉撒在盆子裏。


    楚徊問道:“秦姑娘是何時發現這蟲子的?”


    “……前兩日,臣女不知如何告訴陛下,還請陛下寬恕。”說著話,秦柔大著膽子將那小蟲子掐死,掐死了一隻後,心裏隱隱覺得惡心,卻又覺得一股莫名的快意——輕而易舉地就能夠弄死什麽東西,總是一種快意吧。


    事已至此,楚徊便不追問,仰著頭微微眯眼,模糊地看見秦柔額頭的傷疤,看秦柔發髻就知她是見餘君言來,倉促間將劉海撥上去露出額頭的,示敵以弱也不是壞事,至少,餘君言會因秦柔顏色不如她小看了秦柔。


    “堂堂錦王府的姨娘頭上會有虱子?”楚徊失笑,隨即又想堂堂天子頭上都有,又怎能嘲笑其他女子?


    秦柔低聲道:“後院裏有兩個姨娘妄想將虱子傳到王妃頭上,被王妃休回娘家了。”


    “唔,這可是大罪。”楚徊輕聲道,看石清妍開了酒樓便敢來留客天招徠生意,便知她是有膽量拿了這罪名攆了幾個姨娘回家的,“除了這事,還有什麽新鮮事?”


    “王妃有孕了……”


    楚徊掬著水的手一頓,“幾個月了?”


    “還不知,但月份應該淺著呢,大夫也說脈象還不穩。”


    “嗯。還有其他事嗎?”


    “後院裏六個通房丫頭已經定下了人家,年前就嫁出去,古姨娘因為想買通暮煙穿著暮煙的衣裳進書房勾引王爺,被王爺趕回家了;其他有幾個姨娘在王爺去西院的路上冒然衝出來,被王爺以衝撞他的罪名罰去慈航庵抄大悲咒去了。”


    “為何要抄大悲咒?”


    秦柔微微怔住,這大悲咒她也抄過,字雖不多,但那份屈辱卻叫人受不住,“看王妃模樣不似篤信神佛之人,大抵是經書之中,她隻聽說過大悲咒的名字吧。”


    楚徊心知秦柔對石清妍有些抵觸,聽她說出這有些輕視的話,便一笑不再追問,心道石清妍初初有孕,楚律便大肆驅逐起侍妾,可見他對石清妍這胎當真是看重的很,不知這一胎是不是男兒。


    秦柔看楚徊不說話,便也不言語,洗了一會子,說道:“陛下,水有些冷了,陛下且出來,待擦了身子,臣女再拿了香油給你清理。”說著,有些熟練地嗶啵一聲在木桶沿上摁死了一隻,心裏說了一聲痛快。


    楚徊不忍心看木桶裏的浮屍,站起來叫秦柔給他擦水,看秦柔扭過臉去,便說道:“今晚上來侍寢吧。”


    秦柔一怔,腦海中晃過楚恒的身影,答應了一聲是,心裏想著為何前頭幾日楚徊不叫她侍寢,等餘君言來了,才叫她……想到餘君言,便立時明白定是餘君言哪裏得罪了楚徊,才被楚徊這般“懲罰”。


    楚徊扶著秦柔的手出來,待進到臥室,餘君言接過秦柔手上的帕子給楚徊擦頭發,心道自己堂堂餘家千金,竟然因不會抓虱子輸給秦柔這絕戶之人。


    “叫秦姑娘來吧,秦姑娘不是說還要用香油再收拾嗎?”


    “是。”餘君言不甘心地說道,又勸道:“陛下,擦幹了頭發,便叫太醫來瞧一瞧吧。”


    “……明日再瞧吧。”楚徊說道,並非他諱疾忌醫,乃是心裏隱約猜到會是什麽結果,便不樂意立時就聽太醫說出來。


    “是。”餘君言看秦柔低眉斂目地給楚徊擦頭,又說道:“此時已經是傍晚了,臣妾想去拜見錦王妃。”論理該石清妍請了她過去敘話才是。


    “去吧,錦王妃才剛有孕,莫多攪擾她歇息。”


    餘君言聞言大吃一驚,訝異地看著楚徊,又見秦柔熟練地給楚徊包上紗布,低聲應了,便滿腹心思地向外走,才走兩步,便聽楚徊又開口了。


    “麗嬪跟靜喬早先通信寫的什麽?”


    餘君言聞言手腳一涼,不知楚徊為何會有此一問,便說道:“不過是女兒家閨房內的玩笑話。”


    “當真是玩笑話?”楚徊說道,心裏想著楚靜喬上次來提到了餘君言寫信,又問了何時定下餘君言進宮,可見楚靜喬如今對他態度的不同,十有□是餘君言的緣故。


    “當真。陛下怎問這個?可是郡主說了什麽?還是陛下聽信了柳妃的胡言亂語?”


    “去見錦王妃吧。”楚徊靜靜地說道,對餘君言的問話避而不談。


    餘君言一時看不出楚徊的心思,但又想憑自己做過什麽,總是為了楚徊,且又是聽了太後的吩咐,他定不會為那些事責怪自己,慢慢地轉了身,又看了秦柔一眼,便領著丫頭出來,到了外麵由著耿奇聲叫來趙銘家的送自己去見石清妍。


    餘君言原以為石清妍會客氣地去蒲榮院門首等她,不想過去了,卻不見人,待進了蒲榮院,尚未到屋子前,便有早先那個所謂的第一大丫頭攔著她。


    沉水笑眯眯地說道:“聽說麗嬪娘娘才給陛下捉過虱子,王妃說娘娘已經十分辛苦了,此時就回去歇著吧,不必再見。”


    餘君言眼光冷下來,輕笑道:“來者是客,總要見一見主人家才好。”


    “不是也有一句客隨主便嗎?”


    餘君言見沉水口齒伶俐的很,便不理會她,徑自向前走,暗道京城之中便是一品大員的夫人也要對她客客氣氣,這藩王妃未免太過囂張了。


    沉水退後兩步,叫兩個不能近身伺候石清妍的丫頭攔住餘君言,然後說道:“還請麗嬪娘娘自重。”


    “本宮若不自重呢?”餘君言心中冷笑,暗道這藩王妃也太拿大了,身邊的一個小丫頭也敢對她說“自重”二字,說著,瞧見門簾子掀開,裏頭出來一個青衣少女,見那少女依稀是楚靜喬的模樣,忙端上笑臉,笑道:“靜喬……”


    楚靜喬抱著手臂斜睨向餘君言,心道楚律是知道餘君言的所作所為的,這餘君言竟然敢來送死;因心知石清妍定會向著她,於是勾著嘴角冷笑道:“一個姨娘也敢在本郡主的母妃院子裏耀武揚威?竟敢直呼本郡主名諱?叫你一聲娘娘,你真以為自己不是偏房啦?”


    餘君言聞言心中一震,隨即便忍下這奇恥大辱,鎮定地故作詫異地看向楚靜喬。


    作者有話要說:秦柔:呐,有錢人的口味是不一定的,所以抓虱子這種技能,能學還是學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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