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潔越想越覺得不可思議,他怎麽會在沒有孩子的情況下就做了絕育手術?如果是在中國,還可以解釋為為國分憂,減少國家的人口壓力。但這是在美國,人口又沒爆炸,要他分個什麽憂?難道他入了美國籍,不改中國心,存心讓美國人絕種,讓中國立於世界民族之summit?但這光靠他一個人也沒用吧?


    雖然dr.cang叫她不要把這事告訴別人,但她還是忍不住告訴了她的三個狗頭軍師。這麽大的事,她完全不知道該怎麽辦,而且在她看來,這三個人已經不算“別人”了。


    崔靈一聽就一針見血地指出:“聽他瞎編,肯定是他天生不能生育,但他愛麵子,才編出一個做手術的神話來——中國男人打死都不會做這個手術——”


    “為什麽?”


    “因為他們認為做了這個手術之就成了半個太監了,性能力會減低,腰酸背疼,喪失勞動力,還有數不清的後患,所以他們都是逼著自己的妻子去結紮的。美國男人在這方麵比較開通一些,有些男人會做這種手術,尤其是那些想廣交女友又不想被套牢的男人。”


    “你不是說他是美國人嗎?”


    “但他隻是個華衣美人,不是天生麗質——他骨子裏還是華人。即便是美國人恐怕現在也沒多少做這個手術的了,自從艾滋病興起之後,美國人就誠惶誠恐,從小學起就在教育大家要safesex,做愛要穿小雨衣,那還有什麽必要做這個手術呢?一件雨衣把什麽都遮住了。”


    “可是天生不能生和做手術不能生有什麽區別嗎?不都是——不能生?為什麽他要——編神話?”


    “從實質上講,是沒有什麽區別,或者說對你來說,沒有什麽區別,但是對他來說,就有很大的區別。天生不育,就是他的一個生理缺陷,他在人前就抬不起頭來;做手術,就隻是他人生的一種選擇,他就不必自卑了。”


    她不相信dr.cang這麽虛榮,但她也不想跟崔靈辯論,隻說:“那你說我該怎麽辦?”


    “這就看你了,如果你想要孩子,那就別跟他在一起;如果你無所謂,那就跟他在一起,還可以少很多麻煩,至少不用操心避孕的事。那你就賺了,節約的小雨衣可以堆成山——”


    她不理崔靈的玩笑,堅持問:“男人怎麽會——天生不能生孩子的?”


    “誰知道?聽說常穿牛仔褲、常泡溫水浴都有可能造成男性不育---你那個andy就老穿牛仔褲--”


    “可是穿牛仔褲的又不隻他一個人,該有多少人是常穿牛仔褲的?怎麽就他會因為這個--不育呢?”


    “可能他運氣不好——”


    安潔想到dr.cang經常說的命運是個rng的話,覺得他可能就是天生不能生育,所以他才對命運的random有這麽深刻的感慨。


    崔靈說:“還有一種可能,就是他小時候得過腮腺炎,聽說得過腮腺炎的男孩長大之後有可能不能生育。”


    她不知道他小時候得過腮腺炎沒有,她自己是沒得過的,但她班上好像有一個同學得過。她記得她到b大報到的時候,學校醫院說她少打了一個什麽防疫針,還叫她補打過,好像就是腮腺炎的。那說明中國以前沒普及這種防疫針,dr.cang比她大十歲,他那個時候更不普及,說不定他那時得了腮腺炎,所以不能生育了。


    她惶惶地問崔靈:“如果是你,你會怎麽辦?”


    崔靈說:“我不會計較這事。如果是我自己的問題,我可能會背上思想包袱。但如果不是我的問題,我不會把這當成一個大不了的事。有孩子就有孩子,沒有就算了,我不是特別care。如果以後實在想要孩子,就去領養一個,或者找個spermdonor生一個——”


    她覺得自己跟崔靈的看法差不多,關鍵是兩人相愛,有沒有孩子無所謂,沒有的話,永遠都是二人世界,還少些麻煩。


    木亞華聽說了這事,堅決不同意崔靈的分析:“崔靈到底是沒生過孩子的,不懂這些事,老康肯定不是天生不育,我已經說了,男方造成的不孕,根本不是什麽大問題,很好解決。我至少有兩個朋友都是丈夫不能生育,精子數太少,而且形狀不好,後來她們一個做了人工授精,一個做了試管嬰兒,都是很快就生了孩子。不過我也不相信他做了絕育手術,他這麽孝順,怎麽會做這種斷子絕孫的事?難道他不知道‘不孝有三,無後為大’?”


    “那他為什麽說他做了絕育手術?”


    “誰知道?可能聽你說懷了孕,他想用這個做借口逃避責任?”


    這她就更不願相信了:“他這麽怕負責任,那他為什麽——從來都不帶——那個——套子?”


    “會不會是——采取了體外射精的辦法?”


    她聽到“射精”兩個字,雞皮疙瘩一冒。不知道是怎麽回事,雖然做都做過了,但說出來還是覺得難堪。她說:“也沒有,如果他——那樣,我能不知道嗎?”


    “也許他以為你吃了避孕藥?”


    “我住在他家,我吃沒吃藥難道他不知道?他從來都沒問過我吃沒吃藥——”


    “說不定是他掐算了你的周期?”


    “不可能,我的——周期很沒規律的,我自己都搞不清楚,他怎麽掐算得出來?”


    “那我就真搞不懂了,可能他這個人存著極大的僥幸心理——或者一到那時候就狂熱得什麽都顧不上了——等到搞出事來才想起——責任重大——那就隻好逃了——”


    她惴惴地說:“那你說我該怎麽辦?”


    “我也不知道——”


    “如果是你,你會怎麽辦?”


    “如果他是在逃避責任,那我肯定不會放過他。但如果他真是做了那個手術的話,我可能會選擇離開他,因為我這一生是一定要有個孩子的。以前聽人說,女人到了三十歲左右母性就覺醒了,就會想要孩子,我開始還不相信。但是等我快到三十還沒孩子的時候,我就真的很想要孩子了。現在有了孩子,更是覺得世界上沒有什麽能代替可愛的孩子。沒丈夫、沒情人我都不在乎,但我一定要有個孩子。”


    “其實我倒不在乎有沒有孩子——”


    “那是因為你現在還年輕,到時候你也會很想要個孩子的。”


    “那我可以去找個spermdonor——”


    “我勸你別想那個心思,老康會讓你去找個spermdonor?你跟別人生的孩子,他要了幹什麽?中國的老話:老婆是別人的好,兒子是自己的好。就算他同意,他那個老媽還不把那野小子提起來扔到外麵去了?”


    “那我就不要孩子算了,隻要他——愛我就行,我們就二人世界——過一輩子——”


    “關鍵就是不知道他究竟愛你不愛你,他對你說再不結婚了,這次又說什麽他做了手術,我看他很有可能是在想著跟他ex複婚。我這個人,隻能容忍我不愛的人,沒辦法容忍不愛我的人。如果他的心不在你這裏,還談什麽二人世界?”


    安潔無論如何不願相信他的心不在她這裏,她辯解說:“我覺得他——並不愛他的ex——他ex來的那個周末,他跑到學校辦公室去了——”


    “跑到辦公室能說明什麽?裝模作樣、欲擒故縱罷了。你剛住進去的時候,他不是也要到辦公室去住嗎?後來怎麽樣?趕都趕不去辦公室了。他自己有手機,為什麽特意用辦公室的電話打給你?不就是要讓你相信他跟他ex沒事嗎?再說,你能擔保他那幾個晚上都呆在辦公室?”


    “但是——以前他ex打電話來的時候,他也不象是很——纏綿的樣子——他說了兩句就掛了——”


    “他當著你的麵,當然要表現得跟ex沒關係——”


    “可是——我覺得——是他ex對他有意思,而他對他ex已經沒那個意思了。”


    木亞華想了一會,沒把握地說:“如果他對他前妻沒那意思,但他又對你說不再結婚了,那我就搞不懂了。是不是老康在他前妻之前還有個什麽生死相戀的初戀?家庭不同意,沒結合,遵從母命跟他ex結了婚?所以他最終還是跟前妻離了,一心等著他那個初戀?”


    安潔更糊塗了,一個ex就已經攪得她頭昏腦脹了,現在又冒出一個exex,她賭氣說:“哎,懶得管他了,頭都攪昏了——”


    她給姐姐打電話的時候先問:“安靜,你說有沒有這種可能:一個男的,還沒孩子,就做了絕育手術?”


    姐姐沉吟片刻,說:“我覺得還是有可能的,人上一百,種種色色,這個世界上,什麽樣的人都有,要看你說的是誰了。”


    “如果是dr.cang呢?”


    “如果是他,很有可能——”


    “為什麽?我覺得他挺喜歡孩子的——”


    “就因為他挺喜歡孩子,他才有可能這麽做——”


    “這好像沒道理呢——”


    姐姐解釋說:“記得你以前好像說過他前妻不能生育的,如果是那樣的話,他完全有可能做這個手術,因為那樣一來他也就變得不能生育了,跟他前妻就拉平了,他前妻就沒有什麽好內疚自卑的了——”


    她被這種慘烈的愛震昏了:“有這樣的人?我簡直不敢相信——”


    姐姐很堅定地說:“絕對有這樣的人,我知道——”


    “但是如果是這樣,那他們為什麽會離婚呢?”


    “可能這樣一來他前妻更內疚,所以最終還是跑掉了——”


    “這不是——損己又不利人嗎?毀了自己,還是沒能留住前妻——”


    “所以他才發誓不再結婚——”


    她反駁說:“但是如果他前妻真的愛他,而他又已經成了——這樣,為什麽她前妻還要離開他呢?”


    “這我就搞不清了,幾種可能,一種就是他前妻並不愛他,所以他這樣做也不能感動她;第二種原因就是她前妻受不了這麽重的精神負擔,這樣一份情放在心上,是很難平平靜靜過日子的;第三種可能就是他前妻希望他能再婚生子,因為做過這種手術的人,要看是怎麽做的,如果隻是截斷輸精管,在兩邊紮上,是可以通過手術再接上的。但如果不光是截斷,還切掉了一段,那就沒辦法再接上了——”


    安潔覺得姐姐也是做老師的料,因為姐姐解釋東西很形像清楚。她一下就理解了“可接上”和“不可接上”的區別,她眼前浮想出dr.cang的那根管子,中間被cut掉了一截,然後被硬性地扯住接在了一起,因為短了一截,結果他的那個犯罪分子就弓腰駝背伸不直了。


    三個狗頭軍師個個都有理,但安潔更趨向於姐姐的分析,因為崔靈和木亞華說的都是averagecase,是從一般男人的角度來分析問題的。而姐姐說的則是bestcase或者worstcase,分析的是他這個具體的男人。也許絕大多數男人都不會做這種事,但他就有可能做,因為他真的像他媽說的那樣,是有點“癡”的。


    找到了問題的根源,也就找到了對付的辦法。她想,癡人隻有癡對付,你癡我也癡,看誰癡得過誰。


    她第二天晚上又跑到他那裏去了,發現門上的小鏈子已經掛上了,她轉到屋後,又采取她的“草泥砸窗法”,終於把他砸出來了。他給她開了後門,好像難以置信似地問:“你——來了?”


    她把他從後門推進屋裏,關了門,拉著他摸黑上了摟,把他按坐在他床上,自己坐在他身邊,摟著他的脖子,在他耳邊說:“我不管你做沒做那個手術,我都要跟你在一起。做了那個手術更好,我們就不用——操心避孕的事了——節約的——小雨衣可以堆成山——”


    他笑了一下,說:“你現在還沒法理解——沒孩子的苦惱——”


    她急忙聲明:“我不會苦惱的,真的,沒孩子還好一些,可以少很多麻煩——喂奶啊,換尿布啊,誰願意幹那些?搞不好還把身材搞壞了——”


    他又笑了一下:“一聽這話就知道是個孩子——”


    “我不是孩子了,我什麽都懂,我隻要我們的二人世界,”她亮出她的秘密武器,“如果你怕連累我,那我也去做個——手術,我們兩人就誰也不連累誰了——”


    他一把將她摟進懷裏,緊緊地箍著,弄得她骨頭生疼。他低聲說:“別瞎說,kido,你——別做傻事——我不值得你這樣——”


    “你箍得我好疼——”


    他說聲sorry,放鬆了一些,但仍然緊摟著她,好像怕他一放鬆,她就要跑去做手術一樣。他說:“你——這麽能胡思亂想,我都怕了——”


    “別怕,別怕,我隻是胡思亂想,但我不會胡作非為,我做什麽都會先跟你商量的——”她猶豫了一會,問,“你——是不是為了——你的ex做的這個手術?”


    他沒回答,隻緊盯著她,好像他的答案是寫在她臉上的一樣。好一會,他才說:“誰說的?”


    她生怕他猜到她告訴別人了,連忙解釋說:“不是誰說的,是我猜的,是不是你ex不能生孩子,所以你就——做了這個手術,好跟她——平起平坐?”


    他問:“如果我是為她做的手術,你還要為我去做手術?你不吃醋?”


    “吃,怎麽會不吃?牙都快酸掉了。但那都是以前的事了,吃醋也不能改變什麽,我隻要你現在愛我不愛她就行了——你現在愛我嗎?”


    他笑了一下,問:“地球在轉嗎?”


    她不懂:“地球?地球怎麽啦?當然在轉,如果不轉的話,我們怎麽會有白天和黑夜——”她突然悟出了什麽,“你是說——這是不用問的事?”


    “真聰明!”他捏捏她的鼻子,警告說,“無論發生什麽,你都不要去做那個手術——你做了的話——我就——不會跟你在一起了的——聽見沒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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