風鈴聲悄然停止,酒吧裏又多了兩人。


    酒吧裏的眾人抬頭望去,隻見一個青年,孤身一人便進到酒吧裏,麵目上似笑不笑,幾步匆匆來到眾人麵前。


    青年的腳步像是沒有聲音,如同一陣輕輕拂來的風。


    風鈴聲響起的時候,他已經站在眾人麵前。


    這個時間,在這樣的一間偏遠的小酒吧裏,往常本不該有客人,但這同一天,卻已經來了第五個人。付小姐抬起頭,柔和的臉龐上突然浮現出驚異的神情,她的嘴角抽動,發出一聲“咦”的叫聲。


    她想說些什麽,來人卻像沒有看到他。


    “韓警官。”青年突然敬了個禮,手裏的姿勢漂亮幹脆。


    韓自清警惕起來,他看向青年,上下打量掃視了半晌,問道:“你是誰?”


    “你是!”付小姐突然驚呼,眾人的注意力都集中到了這位青蔥少女的身上。隻見她一張白玉似的臉頰上泛起了若有若無的紅暈色彩。


    青年笑了笑,說道:“我是馮遠,大陸來的警察。”


    他很清爽的交代了自己的身份,眼珠子停留在韓自清的身上掃動。然而這番話在少女的眼裏卻簡直不可思議,她頓時想要說些什麽,卻又直覺得嗓子眼裏冒了火,一時間什麽也說不出來。


    青年的視線自然也掠過了付小姐,他的眼裏像是有魔力一般,隻眨了眨眼眸,付小姐就知道了什麽一樣,沉默著不再吭聲。


    韓自清的一張臉上寫滿了疑惑。他揪住一旁的虎子,問道:“你知道馮遠,看看,這是他麽?”


    虎子卻懵了,他看了看青年,又看了看韓自清,兀自搖頭。


    韓自清眉頭緊鎖,說道:“不是?”


    虎子哭笑不得,說道:“我沒見過馮遠,軲轆魚見過。”


    “軲轆魚……”韓自清對這名字有些無語。“他有沒有說過這個馮遠長什麽樣子?”


    虎子極力回想起來。


    “直說是高高瘦瘦,倒沒什麽特征……這也是他從當時魚市的幾個老板那裏聽來的,聽說那天,馮遠在打聽魚市的後台,也就是鯊魚幫的市。聽說,還打聽了我。”虎子絞盡腦汁,也就想出這麽多。


    韓自清心裏卻有些忐忑。這個馮遠出現的時機未免太巧了些。見到韓自清起了疑心,青年笑了笑,說道:“這一次的任務,既不是我的轄區內,甚至連相關性都沒有。我本不該插手的。”


    “但你已經來了,還到了我的麵前。你就是馮遠?”韓自清血色模糊的臉上,一雙綻裂開的細眼這時候瞪開,目光滾燙。


    “調查這件案子的人,除了東南亞的地方警署,就是我個人了。”青年彎下腰,看著韓自清道:“老刑警是個值得尊敬的人,直到死前的一刻,他都執意要把我領到這裏來。”


    韓自清嗤笑一聲,背後的林因之不敢作聲。


    “你說的老刑警是誰?誰把你領到這裏來的?”韓自清問。


    青年微笑著回答:“當然是你的師父,我追查的線索一路到了這間酒吧看起來他的意思是要我與你合流。”


    “你知道我?”韓自清有些驚訝。


    “不難知道。”青年笑著說道:“你的大名已經在叛逃名單裏了。”


    聽到這話,韓自清那張堅毅的臉孔也忍不住開


    始扭曲。


    “你看起來並不是很驚訝。”青年看了看韓自清。“我能坐嗎?”


    “請便。”韓自清看上去的確波瀾不驚,他也沒有那麽驚訝。畢竟多年的經驗讓他時常做好了最壞的打算,被警署通緝,也算是意料之中的事,


    青年坐下身,解釋道:“這並不奇怪,我想你也明白大概是怎麽一回事了。警隊出警,我聽說有上百人。”


    “一百二十人。”韓自清補充道。


    “一百二十人。”青年不動聲色地複述了一遍,繼續說道“整整一百二十人的整編隊伍,還有武警大隊和裝甲車隨行,我沒有猜錯的話,你們手裏的裝備也不是糊弄人的。”


    韓自清點點頭。他打量起青年來,看起來高高瘦瘦,弱不禁風,一副書生氣的模樣,著實與他印象裏的“青年支隊長”有很大的出入,但不得不說,他這份縝密的心思,的確難能可貴。


    “當然不是。這次行動的任務是由上麵特派的,很大的一個點。”韓自清舔舔嘴唇,他這句話炫耀的成分更多。“最後的結果也證明,這是低估了敵人的實力。”


    韓自清的眼裏嗆出了火。


    青年卻一個勁微笑,連話也不肯說了。


    “你笑什麽?”韓自清懊惱地看向青年,他容不得這個外來的警察對自己的嘲笑。


    “沒什麽,隻是些雞毛蒜皮的小事。你們的確是看輕了敵人的實力,但也不是說多派幾人,或者加重裝備就能解決的。”


    “這話什麽意思?”韓自清話裏帶足了槍藥味兒,兩人針鋒相對。


    青年卻晃蕩晃蕩空空如也的酒杯,沒給話。


    “酒保。”韓自清立刻會意,他給這馮遠叫上了一杯濃烈的濁酒,各色融成一體的酒精散發出誘人的姿色和味道。


    酒保臉色有些難看,這算是他第一次因為客人太多而憂心,早起的睡意也被驅散的無影無蹤,他給馮遠滿上酒,心髒狂跳不止。


    “誒。”馮遠突然抓住了酒保的手腕。這舉動讓可憐的老酒保渾身抖了抖,不敢動作。


    馮遠卻笑了。


    “你看,倒酒,手不要抖,不然酒裏的色就渾了。”馮遠接過酒瓶,手上輕輕壓低,抖了兩抖,酒瓶裏各色酒水就溫吞吞地匯成了一條曲線,進了杯裏。


    “這裏的酒一向清冽,難得的好酒師。”馮遠說道,半直起身,雙手捧杯。“韓警官,我敬你一杯。”


    “敬我?”韓自清愣了,他下意識端起酒杯,又放下。“怎麽個說法。”


    “一百二十人的整編隊,回來的隻有你一人。”馮遠保持捧杯的姿勢不動,說道:“總算是一件值得喝上一杯的事。”


    韓自清卻苦笑一聲,眼裏滿是淒涼。


    “你這是挖苦我,馮警官。”他搖搖頭,放下酒杯。


    “挖苦?”馮遠嘴角彎起。“這怎麽算是挖苦。我知道,一個人回來,固然是要被懷疑,頂上很多白眼也不一定。但這也算是個機會,不是嗎?”


    “機會?”韓自清挑了挑眉。


    “你想想。”馮遠說道:“這一次的行動之所以會出問題,所有人都以為是被打了個出其不意,又或者是帶隊的警察玩忽職守。”


    “放屁!”韓自清拍了拍桌子,怒火中燒。“誰造的謠?”


    “根本無須造謠。”馮遠搖頭。“有些人喜歡看這樣的事,於是這些事自然而然就成了真。”


    韓自清冷著臉,端起酒杯,重重地與馮遠手裏的撞了撞,酒水搖搖晃晃,灑了一些。他悶著氣,一飲而盡。


    馮遠也灌了大半杯酒,臉上帶著笑意,他這才緩緩坐下。


    兩人連著喝下幾杯,韓自清忍不住問道。


    “那現在我該怎麽辦。”他歎了口氣。“現在這些爛攤子,我是哪兒也去不了了……”


    馮遠卻笑了笑,說道:“所以我才到這裏來。”


    韓自清愣了。


    “你的意思是,你來這裏,就是為了幫我?”韓自清警惕地看向馮遠,他問:“你為什麽要來幫我?這麽做,對你來說又有什麽意義?”


    馮遠沉吟片刻,目光直直看向了韓自清。


    “如果我說是為了同僚情誼,你當然不會信。”馮遠說道。


    韓自清笑了笑。


    “我並不是傻子。”


    “任你不信也好,起初我來到這麽個地方,目的也隻是滅除這些不義的現象罷了,我這個人的初衷就是這樣,警察,不就是這樣的工作麽?”


    韓自清沒說話,瞪大了眼,直直看著馮遠,喝下一杯酒,連眼睛都不眨。


    “起初是這樣,現在呢?”半晌,韓自清問道。


    “現在是為了一個女人。”馮遠想也沒想,說道。“也許這個理由還比不上第一個,但就是這麽回事……我的人也卷進了你們的案子裏,如果不把她救出來,我一輩子都沒法合眼睡覺。”


    韓自清慘笑一聲。


    “說吧。”韓自清放下酒杯,向背後一靠,眼裏的視線逐漸渙散。


    “說什麽?”馮遠問道。


    “你不是要幫我麽?告訴我,怎麽才能讓這些混蛋死的很難看?”他捏緊了酒杯,嘎吱的響聲一寸一寸地發出,臉上猙獰的表情和血漿讓他看起來更像是個殺人狂,而不是執法的警官。


    “很簡單。”


    馮遠喝了杯酒,說道:“等。”


    “等?”韓自清愕然。


    “是的,等就可以了。不過不是在這裏等。”馮遠看了看四周,目光瞥向一旁的林因之,說道:“想要知道這裏麵的真相,我知道的辦法也隻有這麽一個,那就是等。”


    “等什麽?”韓自清問道。


    “我們整理整理這些匪徒的手法。”馮遠說道:“毒品交易,器官販賣,甚至殺人買凶,據我所知,這些他們都有幹過。”


    韓自清點點頭,東南亞這些盤踞的勢力一直是當地人的心頭病。


    “但這些也隻是他們實現目的的手段罷了,最後不過是要賺錢。”韓自清說道。


    “沒錯。”馮遠接過話來。“是要賺錢,不過這一次,我想沒有那麽簡單了,你們在圍捕鯊魚的時候,有沒有發現什麽?”


    “發現什麽?”韓自清愣了愣,搖搖頭。


    “在你們出警行動的時候,其實搜捕鯊魚是非常順利的,就連人質都輕而易舉地救了出來。”


    韓自清有些亢奮,他很難用“輕而易舉”來形容那一次行動,這是他的恥辱。


    “可詭異的是,如此簡單的任務,卻讓你們所有警察幾乎全軍覆沒。這是什麽道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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