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兩年,金國對定北軍展開了一波又一波的刺殺行動,看上去前仆後繼,顯示了強大的力量;但是隨著這些高手的損失,金軍在整個前線的高手力量一下子下降得太厲害,連蜃樓府的人現在都不得不衝到第一線。可不論是狄鷲仙,還是商天衣,都不願門中弟子就這樣消耗在戰鬥的第一線,蜃樓府的廣闊天地是江湖,而不是戰場上的炮灰。


    付出了五十多條人命,金軍終於衝進了小樓,但是對麵依舊還是利用四張連弩封鎖了樓梯;翻身上樓的七名江湖高手,全部對一名劍客殺了,幾乎都是一劍致命。狄鷲仙不驚反喜,這和傳說中的寇一更加相似,蜃樓府的人封鎖了四周,張家莊園那邊的戰鬥也接近尾聲,不管如何,最後的勝利還是屬於自己的。


    狄鷲仙興奮之餘,告訴完顏宗望派來的人:“我會抓到樓上的那個寇一。”


    完顏宗望並不在汴梁城下的最前線,而是不動聲色地住在金軍重騎兵軍營邊上的王駙馬花園,一直關注著今天突如其來的變化。完顏宗望得知完顏當海追出陳橋鎮,就知道那隻是大戲的開幕,果然,後麵沒有讓完顏宗望失望,一切按照預想的劇本在走。完顏宗望一直在期待這一刻,倘若能用一個失去了價值的不錯和尚,換取楊誌得力助手寇一,怎麽看都是一筆劃算的買賣。


    得知蜃樓府已經圍住寇一,完顏宗望立即出門,他要看一看這位傳奇劍客的真麵目;完顏宗望走下台階,五十名騎兵已經在戰馬上等待,完顏銅骨走在完顏宗望前麵,吆喝著那些花匠在自己回來之前要收拾好花園。完顏宗望笑笑,他曉得完顏銅骨隻是做個樣子給自己看,這家夥對花卉沒有一點愛好,連牡丹與芍藥都分不清楚。


    就在完顏宗望翻身上馬的時候,那個把韁繩交給完顏宗望的老馬夫,忽然目光如炬,一柄劍直接亮在手中,朝著完顏宗望刺了過去;這一劍閃著寒光,一往無前,讓山河變色。完顏宗望正在上馬的過程中,除了躲閃根本做不了任何動作;完顏宗望身後的完顏銅骨第一時間出手,封住了老馬夫的一劍。


    卻不防剛剛被訓話的花匠風一樣飄起來,一劍又狠又準,刺在完顏宗望的後頸,以完顏宗望的身手,根本沒有躲過的機會,整個人一下子墜落馬下;五十名騎兵這時候才做出反應,但是每個人的反應不一樣,兩名騎兵發射的連弩,頓時射倒十幾個自己的同僚,讓騎兵的隊伍一片混亂。


    奸細,完顏銅骨曉得自己完了,自己負責保護完顏宗望,竟然混進了這麽多奸細,可見對方為了這一刻花了多少心血,自己又是多麽的失責。完顏銅骨能做的,就是留下這些刺客,為自己掙回一點麵子。


    當蜃樓府的高手終於衝上了二樓,圍住蒙著黑布的寇一,狄鷲仙親自出手,不到十招便把寇一的長劍被擊飛;蜃樓府的人臉色都變了,傳說中的硬漢絕不會如此不堪一擊,唯一的解釋就是自己弄錯了。無鶴拽下自己的麵巾,微笑著說:“你們上當了,我是無鶴,寇一應該在王駙馬花園。”


    王駙馬花園,狄鷲仙隻覺得眼前一黑,完顏宗望就住在那裏,還在等著自己抓獲寇一的消息;而那個真正的寇一在花園,要做的恐怕就是一件事,刺殺完顏宗望。狄鷲仙根本無法想象完顏宗望要是死了,對自己和蜃樓府會造成怎麽樣的影響;一切都完了,到底還是南人狡詐,那個楊誌又擺了自己這些人一道。


    狄鷲仙緩了緩神,陰鬱地下令把無鶴捆綁起來,自己帶著人匆匆趕往王駙馬花園,隻不過幾裏路,騎在馬上轉眼就到;花園裏的戰鬥已經結束,老馬夫和兩名軍中的細作都戰死了,化裝成花匠的寇一逃脫了,完顏銅骨等人正跪在奄奄一息的完顏宗望麵前。


    完顏宗望阻止住要上前替他療傷的狄鷲仙,大笑著說:“我終究還是比不過大哥楊誌,大丈夫馬革裹屍還,沒有什麽可以悲傷的,我從黃龍府打到汴梁,也可以告慰平生了。狄鷲仙,把我的孩子帶到蜃樓府去;完顏銅骨,告訴折合孛堇,楊誌不會幹純粹刺殺的事情,洛陽的軍隊要動了,封鎖我死的消息,他還有一夜的時間強攻汴梁,不惜人命,不惜一切的代價。告訴你們一個秘密,我也是江湖人。”


    完顏宗望說完,沒等兩人答應,就艱澀地唱起:“滄海笑,滔滔兩岸潮,浮沉隨浪記今朝;蒼天笑,紛紛世上潮,誰負誰勝出天知曉。江山笑,煙雨遙,濤浪淘盡紅塵俗世知多少;清風笑,竟惹寂寥,豪情還剩了一襟晚照,蒼生笑,不再寂寥,豪情仍在癡癡笑笑。”


    這首歌被楊誌帶到宋朝,這些年在黃河南北傳唱,無數江湖健兒都喜歡在酒肆、驛道、山岡那些地方哼上幾句,顯示自己不一樣的風情;完顏宗望唱的聲音越來越小,“蒼天笑,紛紛世上潮,誰負誰勝出天知曉……”


    完顏宗望的死,讓狄鷲仙惋惜不已,他明白完顏宗望的意思,讓孩子去蜃樓府,不是為了報仇什麽,而是想避開金廷後麵可能的一係列動蕩。如果折合孛堇不能一夜之間打下汴梁城,很可能意味著這次南下失敗了,追究責任就是一件難以繞過去的事,哪怕完顏宗望死了,很多髒水恐怕依舊會潑在完顏宗望的身上。


    同樣沮喪的還有完顏銅骨,他已經評估今天發生的一切對大金造成的危害到底有多大,朝完顏宗望的屍體磕了三個頭,完顏銅骨便拿起完顏宗望的令符,上馬直奔汴梁前線;這裏的事自然有狄鷲仙負責,完顏銅骨的目標是汴梁城。沿途的風景不斷飄向身後,完顏銅骨一口氣跑到折合孛堇的中軍帳,鑽進帳內,把完顏宗望的令符交給折合孛堇:“我要帶頭去攻打汴梁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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