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玘親自率軍北上接應,迎來了翟琮的部隊,經過連續血戰,現在他們隻有不到九千人,不過比起永遠倒在血泊裏的戰友,他們已經足夠幸運了。翟琮身為翟興的長子,一直跟隨翟興四處征戰,有著豐富的戰場經驗;即便是到了洛陽,翟琮也是很小心地把軍隊布置在一座山丘上。


    楊誌很清楚翟琮的心思,怕自己一口吞並了他的部隊,所以連出麵慰問都省了,全部交給張玘和胡鬆年處理,隻是提供一點糧草,讓翟琮盡快南下潁昌府;張玘一連愁容地來到翟琮的營寨,看著迎麵走來的胡鬆年,問道:“翟琮還是不想南下?”


    胡鬆年搖搖頭說:“還是那樣,一心想回著伊陽報仇,讓你向楊誌要裝備。”


    “這可不行,這些裝備即便是在定北軍中,也是指定的部隊才有。”張玘是真的為難,回頭望著遠處巍峨高聳的洛陽城,歎息道:“此一時彼一時,胡大人,楊帥不可能長期提供糧草,翟琮總不能一直呆在這兒吧,翟家軍就剩下這點本錢了,還是去康王那邊安全。”


    聽到張玘的話,胡鬆年也泄了氣:“可翟琮沒這個意思,咱們怎麽辦?”


    兩人對視一眼,都是心中茫然,幾天前還在議論楊誌危言聳聽,轉眼間就一語成箴;兩人腳步沉重地繞了小半個山岡,到了翟琮的大營,士兵們正在各自幹著自己的活,隻不過沒什麽精神氣。看見張玘兩人,不少人眼中露出企盼的神情,翟琮氣度不凡,麵色嚴峻地迎上來問:“楊誌不同意?”


    張玘搖頭道:“楊誌肯定知道很多東西,他不同意應該是有他的理由,其實你不需要從洛陽獲得補給,及早南下到潁昌府,康王肯定會安排你的部隊。”


    翟琮噎了一下,剛剛他還在為這事兒犯愁呢,哪怕楊誌這個態度,在翟琮心目中,楊誌還是比康王靠譜那麽一點點;不是因為楊誌能打仗,而是楊誌對待翟家軍的態度,翟琮可是知道張玘寫信提醒的事,隻是父親看在康王的禮遇上,選擇了視而不見,結果翟家軍落得個現在的下場。


    自己突圍以來,楊誌好歹讓張玘、董先兩軍北上接應,但是康王到現在連一個信使都沒有派過來,張玘、胡鬆年現在受楊誌節製,已經算不上康王的代言人,翟琮有著隱隱約約的感覺,康王就是想讓自己在洛陽和楊誌耗下去,最好產生一些矛盾衝突什麽的。翟琮為難地問張玘:“康王怎麽說?”


    胡鬆年咳嗽了一聲,這才是最要命的,洛陽與潁昌府之間的書信一天一個來回,可是翟琮到了四天,自己和楊誌、張玘差不多每天一份公文,康王就是沒有回音;胡鬆年自然知道現在是翟家軍怒火正盛的時候,一個應付部隊,就會造成意想不到的變化。譬如楊誌,並不是不想收編翟家軍,隻是礙著麵子,讓康王和翟琮自己選擇;真要是兩人都願意翟家軍留在洛陽,估計楊誌立馬會開始動作。


    翟琮看到張玘兩人小心翼翼的樣子,眼中閃過痛苦說:“當初家父不肯死守洛陽,可是顧全康王的計劃。”


    如果不是康王手下的勾龍如淵突然出現,父親很可能采取了楊誌的計策,但是勾龍如淵帶來康王的全盤計劃,結果翟家軍選擇了突圍棄守洛陽,結果成全了楊誌等人的戰功,而翟家軍孤懸伊陽,父親兵敗身亡。事關康王的聲譽,張玘不敢多話,隨便應酬兩句,便不加考慮地離開了,讓胡鬆年這個康王的心腹一個人留下。


    張玘回到洛陽城,第一時間去見了楊誌,把整個事情完完本本地一說;楊誌皺了皺眉,聲音低沉:“張玘,整件事件與我們毫無關係,我就當沒聽說完全不知情;這樣的話不要擴散出去,否則到時候某人推托責任,或者想要在大眾麵前撇清,都會牽連到你。”


    “你怕?”張玘看著楊誌,沉聲問道。


    房間裏沒有其他人,楊誌看了看周圍白牆不由語塞,有些事情是根本無法說出口的,所謂秘密,自然是人知道得越少越好,何況張玘現在雖然是自己的部下,但並不是定北軍中的將領。楊誌遲疑了半晌才說:“我隻能告訴你,關於翟家軍的覆滅,康王斷然是不會允許將真相公之於眾的,康王給你的信要是沒燒掉,派人送回去,不要經過其他人之手。”


    “我懂了。”張玘嗬嗬地笑了起來:“楊帥,我原來以為你隻會打仗做生意,沒想到當官也是一把好手,難怪聽人說你與鄆王一直有矛盾,鄆王都沒有讓你離開。信我沒燒掉,就按你說的辦,但是翟琮怎麽辦?”


    “張玘,我來還想對你說,不管怎麽樣,大宋都是翟琮的國家,除非他翟琮想背叛,否則不管怎樣,我希望翟琮不要背棄大宋。”楊誌的表情很平靜,看上去就像在國子監講課的老學究;張玘放聲大笑起來:“楊帥,你是怕翟琮帶著這些兄弟去投了金人,將來反戈一擊?”


    “是的。”楊誌點頭道:“我不想看到,翟琮既然已經到洛陽,他能選擇的就是留在洛陽,或者南下。”


    “我估計不需要你我關心了。”張玘笑出了眼淚:“翟興與李綱的交情不錯,很可能前往襄陽。”


    楊誌歎息:“要是這樣,翟琮就是給李綱與自己找麻煩,康王肯定會另有說法,最起碼會指責兩人結黨;也許今天翟琮還是有些火氣,明天你再去一次,我給他五十匹戰馬,讓他盡早南下,不要節外生枝了。”


    張玘呆若木雞,楊誌的提醒有著十二分的道理,李綱不是楊誌,身為淮西安撫使的李綱實際上受著杭州的節製,在小事上李綱肯定沒問題,可說到結黨,李綱就未必能頂得住了。就算李綱不在意,但是翟琮很可能去了淮西,還得回到潁昌府,到了那時候,翟琮的日子一定很難過。


    張玘蔫兒了:“我明白了,楊帥,把戰馬給我,我挑選五十名老兵給翟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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