楊誌付完錢,接過老板包裝困紮好的木箱,正準備離開,忽然發現遠處有人在窺視,楊誌不知道是不是針對自己來的,於是順著溝邊往回走。禦街裏麵的刀禦廊原先也可以做買賣,但是從政和年間開始,官府豎起了紅黑兩道柵欄,在紅柵欄外又用磚石甃砌了兩道禦溝,溝裏麵養著荷花,岸邊種植桃李梨杏等樹,現在正是繁華似錦的時節。


    中心禦道禁止人馬行往,刀禦廊自然做不了生意,隻能成為禦街上的一道風景;楊誌裝作什麽都不知道,看看風景,到了州橋拐到西大街,走進水果批發的市場。市場裏人來人往,許多小販提著籃子挑著籮筐來倒點水果去街上賣,也有些圖便宜的老百姓來買,楊誌拎著個木箱反倒有點顯眼。


    楊誌不在乎,走這條路就是因為水果市場四通八達,如果那個人是跟蹤自己的就不得不進來,以免自己從對麵的門走掉。楊誌從西麵側門出去,三兩步就走進了梁家珠子鋪,店裏沒有客人,夥計迎上來,楊誌示意自己看看,就站在雕著鬆鶴圖案的窗後,裝作欣賞掛在高處的手鏈,眼睛卻瞄向窗外。


    等的時間有點長,連珠子鋪的夥計都感覺有些詫異,難道是自家掌櫃看走眼了,掛在那兩棵裝飾樹上的手鏈有珍品;但是楊誌站著不動,夥計又不好過來查看,心中倒也有幾分著急。楊誌沒有著急,但是充滿著好奇和期盼,一直到一個慈眉善目的老人慢慢地轉過街角,遲疑地看看對麵的都亭驛;楊誌確定,對方跟蹤的就是自己,這個老人裝作犯人,到監獄和自己照過麵,烏鷺殿的香火道人。


    都亭驛是遼國使團居住的驛館,大凡遼國的商人和權貴、使節前來,都居住在裏麵;老人顯然很清楚楊誌不會進去,失笑地搖搖頭,朝梁家鋪子走來,楊誌不想影響珠子鋪的生意,大步走出店麵,兩人在街邊相遇。


    老人看看楊誌說:“身手長了不少。”


    楊誌放下箱子,施禮說:“見過世叔。”


    老人一怔,長長地籲了一口氣說:“既然你認出我是誰,我們就到前麵的春來茶館坐坐。”


    春來茶館就在前麵五間鋪子的位置,中間隔了淮陽紙畫店、徐婆瓜屋、城西胡餅、老夏梨店,楊誌點點頭,跟著老人走了過去,一前一後進了茶館,在裏麵的包間坐下。包間並不大,最多能容納五六個人,一張長方形的鬆木桌,裏麵是三人的座位,靠門口是兩人的座位,還有一隻木方凳在牆邊放著。


    楊誌把木箱放在方凳上,和老者一人一邊坐下,點了一壺龍井和兩樣點心,茶博士擺好茶點,斟滿兩杯茶水,曉得兩人不想被人打攪,退出去的時候,順手放下了包間門口的簾子。楊誌起身重新施禮問:“不知道世叔怎麽稱呼?”


    老人淡淡地說:“我們是在烏鷺殿認識,你就叫我烏鷺吧。楊誌,能不能把龍雀刀給我看看。”


    又是一個要看刀的,楊誌把刀解下來遞給烏鷺,烏鷺看得很仔細,從刀柄到刀鞘,裏裏外外看了一個遍,最後把刀還給楊誌,惆悵地說:“睹物思人,看到這把刀,就想起了和你父親縱橫西夏的時候。”


    楊誌要是在監獄裏沒有看到烏鷺眼中那一絲寒光,興許會被烏鷺打動,但是現在,楊誌隻能表麵上配合,收好刀,殷勤地說:“世叔既然來了汴梁,不知可有居所,要不然就到寒舍居住,小侄現在做販馬的生意,長年累月不在家,房子空著也是空著。”


    “不用,我回來有五年時間了。”烏鷺不敢肯定楊誌對自己的態度,端起茶杯說:“其實這一年,我在你身邊出現過幾次,但是你都沒認出我來,聽你身邊的人和謝大夫說,你恐怕失憶了,我還一直擔心,現在好了,咱爺倆總算相認了。我就住在棗子巷一百零五號,有時間就來看看我這個孤獨的老頭。”


    楊誌頷首說:“世叔放心,小侄不會忘。隻是小侄有一事不理解,世叔要看小侄,可以直接向監獄申請,為什麽要混入監獄,還殺了人?”


    烏鷺眼裏再次閃過寒光,冷冷地說:“是因為我想對你施展追魂術,可惜楊介在場,讓我功敗垂成。”


    追魂術,楊誌穿越前看過數以百計的武俠小說,估計就是催眠術的一種,按照宋朝的科學分辨不出來。楊誌試探著問烏鷺:“世叔是想知道些什麽,還是要我去做什麽?”


    楊誌沒有發怒,讓烏鷺高看一眼:“是想從你裏嘴裏問出些東西,你武功高強,其實在你入獄前,我兩次在你醉酒的時候下手都沒成功,所以想在你身體虛弱的時候試試,可惜天不遂人願。”


    “世叔因此殺了人,我要是現在喊來捕快,興許還能拿幾個賞錢。”楊誌露出莫名的笑容說:“不過我不想這麽做,我隻想知道,世叔你為什麽回來,想知道些什麽?”


    烏鷺的臉色頓時發青,看得出來在努力克製住自己的情緒,過了片刻低聲說:“這要問你的父親,當初我們五兄弟找到了西夏的青坑,就是製作瘊子甲的鐵礦,那裏戒備森嚴,隻能畫了圖形回來。但是我們在沿途發現了一座銀礦,原本是一輩子的富貴,你父親卻把這件事告訴了王厚,結果上麵要我們帶著大軍前去,在半路上遇到西夏人的伏擊,全軍覆沒,隻有我和你父親逃了回來。王厚出麵硬頂,我們才無罪退出軍隊。”


    楊誌沉思片刻問:“是不是五年前你發現了異常?”


    “不是我,是王厚。”烏鷺的情緒並不穩定:“他派人送信給我,收複河湟後發現,西夏人到現在也沒有在那一帶開采銀礦,但是童貫和高俅都知道了這件事,蹊蹺的是當年你父親和王厚交上去的路線圖不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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