以府尹句饕為始,陳直在冀州短短數十天內就挖出了百起貪腐巨案。這些案件不僅涉案金額巨大,而且手段精妙,讓人歎為觀止,最具藝術的莫過於冀州布政使王亶望捐監冒賑一案。


    這王亶望本是投機倒把的商人出身,聯想到自己買官,便想出一招石破天驚的圈錢大法。所謂捐監,即為朝廷捐款,換取監生頭銜,監生即國子監的畢業生。前朝國子監為東土唯一的國立大學,故監生地位尊崇,亦是為官的敲門磚。這王亶望便上奏牧皇,說冀州連年災禍,民不聊生,懇請批準捐監賑災。想來牧天下覺得自己不用掏一分腰包,還能省得冀州天天煩,也就準了。這一準不要緊,可就給那王亶望開了一張沒有限額的支票,那廝不出數年便以此從各地富商斂財無數,還得了個賑災有方的好名頭!


    想想也是,前朝牧皇就居於深處冀州的帝京城,天子腳下竟能如此長期欺上瞞下、橫征暴斂,也難怪官場竟腐敗如斯!雷霆處置了冀州官場,本以為可以震懾其餘各州權貴,加快新政的推行。卻不曾想各州反而因此加快了防禦工事的修建速度,擺明要以武力相抗。看來這東土之疾已深入骨髓,不似田間雜草鋤鎬可盡,必須要動用鐵血手段了!


    心塵得到陳直的奏報後一夜未眠,他深知貪腐之禍甚巨,足以摧毀東土的根基。東土官場昏暗如此,黎民怎能安寧,這乾寧新朝豈不成了天大的笑話!在冀州試行新政,原本隻是想先積累些經驗,以便在後續推廣中少走彎路,不曾想這一試竟意外挖出貪腐這個重大禍患,看來新政不能再按計劃溫和推行了。


    東土表麵上依舊風平浪靜,但潛藏在平靜海麵之下的各方勢力早已暗流洶湧。此局錯綜複雜,稍有不慎就可能滿盤皆崩,但若任其發展下去,則更加難以收拾,唯有快刀斬亂麻方為上策。心塵苦思一夜,翌日一早便遣使秘密前往龍城,李淼亦悄然趕回西京。數日後,程清風和李淼各領十萬大軍齊聚帝京,在城郊安置好軍隊便趕往陳直的小院。二人趕到時心塵和陳直正在屋內分析當前形勢,見他們已來便招呼一起商議。


    心塵指著地圖道:“如今冀州已定,其餘四州中交州地處蠻荒,不足為懼;青州被北境和冀州環抱,料他暫不敢輕舉妄動;唯有荊州和揚州地大物博,實力強勁。依我之見,應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同時兵發荊、揚二州。拿下此二州,則危局自解,你們怎麽看?”


    程清風盯著地圖看了半晌,才悠悠開口道:“陛下言之有理,但若青州孤注一擲驟然發難,切斷北境和冀州的聯係,那我們就很被動了啊。”


    心塵回道:“老程,這就是我請你來的原因。現在帝京城郊這十萬人除了軍墾之外,亦是應對青州突變的機動力量,我和陳直坐鎮帝京應該無虞。同時兵發荊、揚二州需要兩路大軍,淼兒可領兵十萬,另一路隻能倚靠老程你了。”


    程清風應道:“陛下思慮周全,是老臣想多了。楚人曆來剽悍,荊州又多有重鎮,就交由老臣來吧。”


    心塵看向程清風,片刻後鄭重道:“老程,無論勝敗,你一定要回來!程玉血灑蔥嶺石城,我對不住你啊。”


    程清風麵露感傷,決然道:“陛下,玉兒身為我程清風之子,早就做好了馬革裹屍的準備,能夠為挽救我東土力戰身死,即是他最好的歸宿!”


    心塵無話,眾人默然良久,程清風又道:“揚州軍力雖略遜荊州,但水路四通八達,該州府兵極善水戰,而我北境軍大多不習水性,要提前做好準備啊。”


    李淼正欲答話,隻見心塵起身取來一物示於眾人,道:“淼兒,你回西京調兵這些天,我閑來無事做了個小物件,或許可助水戰。”


    那物件看似盔甲,卻大部分用藤條編織,上身略顯臃腫,原來甲內竟藏了數隻脬子,並以細竹管相連,匯於盔甲頸部。這物件奇奇怪怪,眾人楞是沒瞧出來如何使用,李淼好奇問道:“這是何物?如何用於水戰?”


    心塵並不急著回答,而是當著眾人,把那物件套在自己身上,然後通過頸部的竹管開始吹氣。不一會兒,那盔甲竟然被撐得鼓鼓囊囊,心塵這才道:“此物我取名浮甲,專為水戰而製,士兵穿戴此甲如若涉水,便把內置脬子吹起,即可浮於水麵而不沉。”


    這時程清風由衷讚道:“陛下心思機巧,竟能以尋常物品做出此等神妙之物,有此物相助,水戰應可無虞。”


    陳直亦讚不絕口,道:“甚好!甚好!”說著竟不理眾人,從心塵手裏取過那物件,徑直向門外走去。


    心塵愣了一下,旋即喊道:“陳老,圖紙還在我這兒呢,您著什麽急啊?”


    陳直並未停步,撂下一句:“想通了其實也挺簡單的。”說著又加快腳步,應是大量製作浮甲去了。


    三人相視一笑,齊聲道:“這個老陳!”


    心塵和李淼又同時轉向程清風,笑道:“這個老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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