禦劍飛行是什麽樣的感覺?玉風鈴沒想過,因為她做夢也沒夢見過飛在天上。


    原以為會跋山涉水地走上數月。不想剛下山,易風便拔出佩劍,口中念念有詞。劍身瞬間變成原來兩倍寬,兩倍長,平平穩穩的立在空中。他十分瀟灑的跳上去,回身拉了玉如畫上來,玉風鈴也手腳並用地爬了上去,立在倆人身後。


    腳下的房子變成一個個的小黑點,玉如畫已嚇的麵無人色,緊緊的抱住易風不肯鬆手。她也隻能展開雙臂,盡量保持平衡,為了避免眩暈,她不停地克製著低頭的**,愣愣的盯著如畫的後腦勺。


    連續飛了幾天,終於快到海邊了。易風雖會禦劍,修為畢竟不夠,帶著兩個**凡胎更是力不從心,他們時不時的要落地休息一番。


    天色已晚,易風的體力也漸漸不支,幸好前麵就是一個小鎮。易風雙手在胸前交叉,身體前傾,劍身微微傾斜,三人緩緩落地。他們找了一家客棧,選了兩間位於二樓的房子,掏出僅有的一點碎銀子,付賬,入住。


    天蒙蒙亮,一陣緊密的敲門聲傳來,玉風鈴打著哈欠趿拉著鞋子開了門,易風神色焦急的站在門口,她心頭一緊,清醒了大半。


    易風略帶歉意:“鈴兒,師傅給我來了靈鶴傳書。我們的弟子在茅山附近失蹤,下落不明,要我立刻過去看看。”


    原來是有急事,她明白了,易風帶著她們,度肯定降低很多,平日還罷了,既然十萬火急,她們自然不便跟從。


    玉如畫也醒了:“易風哥哥你要去哪兒?”


    易風將剛才的話複述了一遍,又道:“此處離海邊已經不遠,你們可以先趕過去。”


    她點點頭,回屋去收拾行李。


    玉如畫站在樓梯口喊店小二打水洗漱,一不留神滾了下去,崴了腳。


    玉風鈴聽見外邊的吵嚷聲趕緊奔出來,如畫正揉著腳脖子抹眼淚,她過去一看,好麽,腫了老高。易風也剛剛收拾好東西,出來一看皺了眉頭。


    玉如畫眼淚汪汪的:“易風哥哥,好疼。”


    易風從包裹裏翻出一張膏藥給她貼上,隻是她還是走不了路。


    三人一番協商後,決定分道揚鑣,玉風鈴自己先向東去,如畫仍跟著易風,雖然帶著一個人飛不很快,但總比帶兩個人輕巧多了。


    客棧門口三人道別,易風麵色嚴肅道:“鈴兒,有些話我要跟你說,你仔細聽好。”


    她趕緊緊張地豎起了耳朵。


    易風唇角輕揚,拍了拍她因為緊張而微微聳起的肩膀:“好了,沒什麽大事,瞧把你嚇的。”


    玉風鈴臉上微紅,她還不是害怕錯過什麽重要交代嘛,誰讓他神情這樣嚴肅?


    “好了不逗你了,聽好。現在世道盛行修仙,去海上仙山求道的人也越來越多,掌門們不勝其擾,因此在仙境設了結界,凡人沒有指引不能進入。方丈仙山位於海上秘境,東海以東,你從此處一直向東,穿過霧瘴森林,到一個叫槽口渡的地方。霧瘴森林是結界森林,進入之後你可能會看見一些可怕的東西,但是不要擔心,那都是為了阻擋凡人製作的幻境,隻要你心無邪念,直直向東,就能到達槽口渡。渡口一般都有方丈仙山的弟子擺渡,你將此物給他看,他自會帶你去方丈仙山。”說畢將一塊硬硬的東西塞到她手裏。


    玉如畫拐著腳有氣無力的跟她道了個別,易風把她拉上佩劍,二人旋轉著升向空中。


    仰起脖子瞧著如畫和易風在空中的身影越來越遠,越來越小,直到再也看不見,她才低下頭。張開雙手,是一塊小小的碧玉,玲瓏剔透,用紅繩穿著,另一頭打了一個梅花絡子,玉上麵陰刻著一個“易”字。


    將紅繩打了個結,係在手腕上。她身上隻帶了一個粗布包裹,放在裏麵不安全。這可是信物,還要指望著它上方丈仙山呢,畢竟沒有易風跟隨,空口無憑,仙境的大門怎麽可能允許她進入?


    冬日暖陽漸漸升起,小鎮的大街上已有了三三兩兩的行人,賣早點也搭起了棚子,包子攤前圍了一圈的客人。深深地吸了一口氣,食物的香氣伴隨著寒氣絲絲縷縷的飄入鼻孔。曾經這就是她最想要的生活,但如今這條路卻被她拋棄了。


    玉風鈴甩了甩腦袋,不再去想這些問題。買了兩隻饅頭做幹糧,辨明了方向之後,大步流星地奔著東方去了。


    身上沒了銀子,如果到了晚上仍然走不到槽口渡,她就不免要流落街頭了。一刻也不敢休息,拚命的趕路,走出城門二十餘裏,一片蔥蔥鬱鬱的森林橫在眼前。


    這就是霧瘴森林了,盡管外界是冬天,樹林卻好似夏天一般茂盛。玉風鈴望著不停滲出霧氣的黑壓壓的林子,心中不免打鼓,不停地安慰自己,待會無論看見什麽都不要怕,一切皆幻境,一切皆虛無。


    步入林子,整個世界突然暗下來。一枝椏層層疊疊,密密麻麻,交錯著將天空鋪滿,不留一絲縫隙。她小心翼翼的摸索著前進,突然,一個糾纏著長的頭顱從樹上跌落,滾到她的腳邊,饒是有著心裏準備,還是嚇的一聲尖叫。


    腳步淩亂地繞過頭顱往前跑,眼角的餘光卻又瞧見了不遠處一黑一白兩道身影朝著她飄來,白影手中拿著一條白練,黑影手執鐵鏈,鏈子還嘩嘩作響。玉風鈴更是慌亂,腳步如飛。


    奔出去很遠,轉頭看去,總算是和兩道可怖的影子拉開了距離,心略略放回肚子,將頭轉了回來。


    這下,兩條腿好似釘在地上一般,再也無法動彈。麵前是兩棵巨樹,巨樹的枝椏上垂下無數鐵鏈。鐵鏈的另一端,繩索一般卷著屍體,有些還很新鮮,往下滴著鮮血。有些卻已經腐爛,不成形狀。雖說是幻覺,玉風鈴卻覺得自己聞到令人作嘔的氣味,心中的恐懼到達了極點。


    可是,如果今天不能走出去,死在這裏的,會是自己。


    強壓下心中的恐懼,俯下身去,貼著地麵連滾帶爬的穿過屍叢,她甚至感覺有一隻腳碰上了她的脊背。不停的告訴自己那是幻覺,那隻是幻覺而已,爬過巨樹,再也不敢停留,拚了命的往前跑,終於衝出了霧瘴森林。


    玉風鈴癱軟在地上,大口大口的呼吸著。


    此時已是傍晚,霞光漫天。巨大的夕陽呈現在天空一角,金黃色的光芒染亮了周邊的雲朵,神秘而蒼鬱的森林顯得壯闊瑰麗。如果不是剛剛從裏麵逃出來,這周圍一切看起來,竟然美如仙境。


    歇了一會,軟著腳繼續向東,沒多遠就看見一個渡口。岸邊並列著三隻小小的木船,船上都空無一人,隻有中間的小船上麵蓋了一片大紅布。


    玉風鈴有些疑惑,踮腳四處張望。想要出海,乘船肯定是必須的,可是易風所說的渡船小哥在哪裏呢?眼尖的掃到紅布下麵有一隻腳,她忍不住打了個哆嗦,這麽冷的天,才不會有人在外麵睡覺,難道是擺渡的小哥凍死了嗎?


    不會吧,這樣她不僅要給擺渡小哥收屍,還要重新穿過霧瘴森林回去,上天對她竟如此薄情?


    硬著頭皮往前挪了挪,再挪了挪,行至岸沿,半蹲下身子,緩緩撩起紅布一角。


    “哪裏來的髒手,竟敢碰本君的衣裳!!”


    一聲大喝,嚇得玉風鈴向後趔趄了兩步,一屁股蹲在地上。他竟然沒死?她心裏又是興奮又是忐忑。興奮的是他沒死,那她就不用重新穿過霧瘴森林回去,更不用收屍。忐忑的是剛才一聲叫喚就知道他是個難以相與的人,那麽他真的肯渡她一渡嗎?


    “喂,本君在問你話,你聾了嗎?”


    玉風鈴呆呆的看著那團紅布浮向半空,像一塊紅雲,居高臨下的俯視著她,聲音威嚴又冷漠。


    “我...我...”


    她吞了下口水,呆滯的說不出話來。麵前的人一頭帶著星光的銀,絲絲縷縷的懸浮在空中,暗金色的花紋蜿蜒著布滿紅色的袍子,莊重而華貴。大大的桃花眼微微撩起,十分迷人,洞察人心一般的目光卻從深褐色的眸子中射出,透骨釘一般將她釘死,半分動彈不得。


    那人上下打量了她一番,似是對她的反應很滿意,微微勾起唇角,換上一副和煦的麵孔,聲音軟軟的:“乖,嚇到你了,快告訴我你來這裏幹什麽吧。”


    玉風鈴更呆了,實話實說:“我,我想去方丈仙山。”


    “方丈仙山?那可不是凡人能去的地方。誰讓你來這裏的?”


    玉風鈴伸出左手,給他看手腕上的玉佩,小小的玉佩通透無邪,微微亮:“是我的一個朋友。我現在無家可歸,他讓我去方丈仙山找掌門,求掌門收留。”


    麵前的人露出一個古怪的笑容:“你算是找對人了,我正是負責擺渡的弟子。”


    “您是??怎麽不大像啊!”玉風鈴怎麽看他的造型和氣質跟易風都不一樣。


    紅衣男子捂嘴輕笑,亮亮的眼睛忽閃忽閃:“本君掐指一算,便知今日有一個天資奇異,命數獨特,適合修煉本門術法的人要來,特意裝扮了,在此迎接。”


    裝扮?這是仙界迎接時的裝扮?穿一身紅?她有些迷糊了,話說回來,她命數奇特!?可她明明是再普通不過的人嘛。非要說不同便是上次追一隻野兔時不慎邁大了步子,衝下玉門山上號稱跌落必死的絕情崖,萬般情急之中竟抓住了崖壁上新的一支嫩棗枝兒,撿回來一條小命。但這至多算是運氣不賴吧!?


    想想那恐怖的森林,她打了個寒噤,反正她說什麽也不往回走了,隨便吧!玉風鈴行了個禮:“多謝!”


    彎腰的一瞬間未曾注意一絲邪魅的笑容從紅衣男子唇角溢出。


    人生最美的景色是什麽呢?玉風鈴認為,莫過於蕩悠悠的小船,絕世的美男,碧波粼粼的大海,配上和煦的春風。可惜此時是寒冬,沉浸在美景中玉風鈴坐在急前進的小船上,迎著嗖嗖的寒風,打了個刁鑽的噴嚏,又打了個噴嚏,又打了個噴嚏。


    “額,那個道長,請問還要多久能到方丈仙山呢?”


    紅衣男子有一搭沒一搭的劃著槳:“早著呢,方丈仙山位於東海以東。豈是這般輕易就能到達的?你有沒有常識啊。差不多半夜了!”


    她摸著咕咕叫的肚子,在心裏對著手指,不好意思道:“道長,我餓了,請問有吃的嗎?”


    紅衣男子不耐煩的從兜裏翻出一塊糕點扔給她:“別道長道長的叫了,多麽老土,本君大名厲思行。”


    好嘛,明明是道長,還不讓人家叫,真是個怪人。三口兩口將糕點吞進肚子,省的一會兒不留神說錯話,他再把糕點要回去。她就奇了怪了,易風那樣溫和的性子,怎麽有這麽個奇葩同門啊,一會兒溫柔一會嚴厲,翻臉比翻書都快。


    厲思行用上了術法,小船飛一般的前進,夕陽已完全被拋至身後,天上沒有一顆星星,唯有碩大的明月撒著清輝。他伸手在空中繞了個指花,一團柔光閃現在空中,引路燈一般隨著小船的前進而移動。


    玉風鈴凍的哆哆嗦嗦,翻出行李裏的衣服將自己裹成球,蠶蛹一般趴在船上不再動彈。就算她有心,也無力去觀賞負手立在船舷上,銀浩浩,紅裙飄搖,帥氣但邪氣的厲思行了。


    一道紫色的閃電劃破長空,轟隆隆的巨響追隨而至。玉風鈴從船上彈了起來,聲音太大了,振聾聵,她覺得腦子裏忽然全是星星。


    厲思行神色一變,指尖閃現一支短的銀笛,放在唇邊輕輕的吹了一聲。


    清嘯聲悠悠傳來,她抬頭,一隻大鳥扇動巨大的翅膀裹著光芒滑過天空,繞著小船盤旋,金色的身體,紅藍綠三色的尾羽,黑暗中靚麗耀眼。厲思行歡喜道:“天葵,今日可要靠你了。”語畢禦風而上,立在大鳥身上,大鳥仰脖低鳴幾聲,帶著光芒絕塵而去。


    玉風鈴完全傻掉了,短短一瞬間,她還沒來得及喚他帶上她,他就消失的無影無蹤了。四周除了海水聲便是她的呼吸聲,她非常心慌,這種心慌同她與狼群搏鬥時的心慌完全不同,那是屬於一種緊張,一種對自己是否能夠打敗狼群的懷疑。而此時的心境則屬六神無主的慌亂,漆黑的夜晚,一個人孤立在碧波滔滔的大海上,不知如何前進,更不知如何後退。


    其時天色漸變成了妖異的紫紅色,原本平靜的海水掀起了巨浪,小船隨著海浪顛簸著,她抓過漿隨手劃了兩下,現完全沒用,隻好放棄。


    真是天要亡她啊!昨天不亡今天亡,她可算知道了什麽叫天命難違。


    隻是那個厲思行——他娘的,她玉某人就是到了黃泉路上也要找他算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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