昏黃的燈火下,一個心形臉的小姑娘將頭探出被子,朝坐在桌邊的女孩子喊了兩聲。


    “姐姐,姐姐,我好餓。”


    女孩子回過頭,臉上布滿歉意:“對不住,如畫,外麵的雪實在是太大。你再忍一忍,吃點地瓜幹充饑,等天放晴些我就出門。”她嘴上說著,手中的小刀飛地轉動,將木棍的頭部削的尖尖的。


    如畫將頭埋進被子,聲音悶悶的:“姐姐,我寧願餓死也不吃地瓜幹了,我都要吃吐了。”


    女孩子放下手中的工具,走到牆壁前,取下掛在上麵的弓,將繩子卡在木棍的凹槽裏,對著燈火拉了個滿懷,試完放下弓,走到床邊掀起被子的一角:“好了,我現在就去,別生氣了。”


    如畫睜開眼睛欣喜道:“早去早回!”


    她走出門外,輕輕的掩上門。


    這是玉門山上一個普通的獵戶家。男主人是個獵人,女主人原是附近山腳下一個秀才的女兒,秀才早亡,便嫁了男人,建立一個溫馨的小家。後來有了一對雙生女,據說兩個孩子出生時,滿山的鈴蘭花一夜綻放,盛開的花朵嬌豔異常,香氣漫天,白色的花瓣隨風飛舞,場景震人心魄,如詩如畫。兩個孩子分別叫玉風鈴和玉如畫。去年冬天,一場罕見的瘟疫席卷玉門山,她們成了孤兒。


    外麵寒風徹骨,能見度很低,積雪也已很深,玉風鈴朝著手心哈了一口熱氣,深一腳淺一腳的向著樹林深處走去。


    此時正是野獸出沒的時候,她在心中暗暗提醒自己不能大意。目光來回掃視,在瞥見不遠處一團黑黑的東西時候,心裏略鬆了一口氣,是山雞的糞便,那麽山雞應該也不遠了。


    突然,一抹綠光一閃而逝,她毫不猶豫地從背上取下弓,搭上一隻利箭。嗖的一聲,利箭破空而出,朝著那影子飛而去。


    射箭是爹爹傳授給她的,令她最引以為豪的功夫。百步穿楊不敢說,十九中倒是穩穩妥妥的。她定了定心神,朝著利箭射出的方向奔過去。


    看見地上的屍體,她倒吸了一口冷氣,這…怎麽會…是一隻狼?


    一隻皮毛雪白的野狼倒在雪地裏,利箭從幽綠的眼睛射進去,貫穿了整個頭部,白狼嘴角還沾著幾根野雞毛。


    她心內迅合計著,野狼從不單獨行動,皆是成群結伴。這附近,定然還有不少野狼,僅憑她帶的三隻箭,恐怕是不夠的。


    果然,尚未考慮出對策,四周便出現了不少綠幽幽的微光,星星點點的,竟像是夏夜小河邊盤旋飛舞的螢火蟲,雖是同樣好看的綠光,此時她的心卻提到了嗓子眼。


    敵不動,我不動,僵持了好長時間。但是她的箭還是不夠的,玉風鈴緩緩蹭了過去,將帶血的箭從白狼身上拔出,淡淡的血腥氣息散開,無聲的誘惑,使得周圍的狼群蠢蠢欲動。終於,一隻雜毛野狼按耐不住了,呲著牙朝她飛奔而來,與此同時,四麵八方的野狼朝著她撲麵而來。


    她沉著地搭上箭,一隻,兩隻…第三支箭尚未射出,一隻狼從背後偷襲了她。她敏捷地偏頭,野狼便咬了個空,卻將她身上破舊的棉襖撕得粉碎。


    飄絮一般的雪花落在白皙的肩膀上,她一個哆嗦,那隻狼再次張開了血盆大口,露出尖利的牙齒,生生的貫穿了她的肩頭。


    手中的箭脫落,一聲悶哼,無力的倒了下去。


    要死了吧,她想。卻終究有些不甘心,自己死了,如畫豈不是更形單影隻?


    不管多麽不情願,體力終究是不支,緊緊的閉上雙眼,等著狼群將她撕成碎片。等了好久,四下卻是一片寂靜。耳朵已經被咬掉了吧,所以聽不到聲音?


    費力地睜開眼睛,一個纖塵不染的藍色身影手執長劍,在簌簌的雪花中翩翩而立,形容俊朗。而他的身邊一片狼藉,到處布滿野狼的屍體,血流成河。


    他跑過來,單膝跪地,將玉風鈴抱起,神色有些焦急:“姑娘,你還好吧?”


    她輕輕的點了下頭,心頭鬆了一口氣,渾身上下仿佛結了冰,連意識似乎也被凍起來了,一小團熱氣在胸腔醞釀了半晌,終於還是沒上來,眼前慢慢黑了下去。


    什麽味道?好怪異!


    緩緩睜開眼睛,竟是她們的破茅屋,藍衣男子在灶台邊煮著什麽東西,如畫在下麵添著柴火。


    “姐姐,你醒了哦!”


    她費力的坐起來,肩頭的傷口已經被包紮好了,她朝灶台前的背影努了努嘴:“那是誰?”


    “那是方丈仙山的易風道長哦,很厲害的。就是他救了你!”


    方丈仙山?


    玉風鈴原來在山腳下的小鎮上聽人講過,這世界上想要修仙的人,都會前往聖地或門派拜求名師,很多富貴人家從小就將孩子送去修煉。不過大多數門派由於缺少仙師和獨家的道法秘籍,很多人進修到七八十歲也未能成仙,最終隻是學了些拳腳功夫以強身健體,延長壽命。所以盡管聖地和門派有很多,但是最著名的隻有六處,其中海上三處:蓬萊,方丈,瀛洲。6上三處:昆侖,蜀山,茅山。


    這幾處聖地除了靈氣旺盛,環境優美之外,更重要的是掌門都是真正的仙人,在仙界是舉重若輕的人物,這其中,蓬萊仙山的掌門沐雲澗甚至還兼任仙界座一職。


    易風端了一碗黑乎乎的東西過來,撩起衣擺坐在她的床頭:“我叫易風,是方丈仙山的掌門大弟子,師傅派我出門辦事,正巧碰見你被狼群圍攻,我便救了你。你的傷口是我替你包紮的,這是熬的草藥,快喝了吧!”


    一股嗆人的味道撲鼻而來,呃,好難聞,原來是這個的味道。


    易風笑了笑:“這是方丈的特製秘藥,對傷口有奇效,味道的確是難聞了些,但我保證,喝了它,傷口愈合的度快的驚人呢!”


    救命恩人熬的,不喝也太對不住人家了,她皺了皺眉頭,接過碗來,捏住鼻子一口氣咕咚咕咚灌了下去。


    傷口麻麻癢癢的,又微微有些刺痛,胸腔中升起一種奇異的熱氣,四肢百骸都暖洋洋起來,有一種說不出的舒適。


    易風收了碗,對她微微一笑:“姑娘,你年紀小小竟然能勇鬥狼群,易風佩服。”


    那也是無奈之舉啊,玉風鈴回以一笑:“多謝你救了我,不要叫我姑娘了,我叫玉風鈴,你叫我風鈴就好。”


    “你叫風鈴,我叫易風,我們都有風字,不如我喚你鈴兒吧。”


    這個稱呼真是有種怪怪的感覺,好像他們認識了很久似的,不過算啦,一個名字而已。


    “鈴兒,最近天生異變,有妖魔橫空出世,天下將亂,百姓生靈塗炭。妖魔也看準時機,紛紛占山為王,今天你射死的那條白狼,正是一條快要成精的雪狼。所以,這裏已經不安全了。而且,請恕我直言,我覺得你們的房子應該修繕了。”易風望著在大風中搖搖欲墜的茅屋嚴肅道。


    玉風鈴不好意思的低下頭,她當然也知道這個茅屋有多舊,但是父母並未留下任何積蓄,她也沒有攢夠足夠的銀兩去找泥瓦工,沒有銀子,誰又肯來呢?


    如畫突然哭道:“易風哥哥,我們真的很可憐,要是我們的房子倒了,我們就無家可歸了,方丈仙山還缺人手嗎?我們能拜入尊門下嗎?”


    她很驚訝,如畫難道也有了修仙的想法?還有,她們隻是有點窮而已,但也沒病沒災的,算不上很可憐吧?!


    易風沉思片刻,又看了她一眼,正色道:“應該可以,我之前也介紹過兩個人進山,如果你們要去,我會求師傅將你們也收為弟子。”說著起身去整理行囊。


    等等,等等,她還沒想好呢,趕緊給如畫使了個眼色。


    如畫俯下身,在她耳邊輕聲道:“姐姐,方丈仙山是多少人夢寐以求的修仙聖地,妹妹渴望已久,隻是沒有這個機緣,再說,咱們這個破房子,還能久住嗎?”


    玉風鈴有些猶豫,她從來沒有想過修仙,她心目中最完美的生活就是一家人和和睦睦的度過平凡的一生,現在雖沒了父母,好歹還有妹妹。但是看如畫一副‘你不去我去’的表情,她隻好妥協了。


    在易風的幫助下,東西很快收拾妥當了。其實她的破茅屋,也沒什麽可收拾的,僅有幾件換洗衣物。她還帶上了狩獵時的弓箭,而玉如畫則帶了她的寶貝琵琶。


    海上三仙山都在東海上,因此他們隻需一路向東便能順利抵達。


    天空已經放晴,陽光普照,剛落完雪的土地白的刺目。玉風鈴轉身鎖門,望著住了一十四年的茅屋,壓下心中上湧的酸楚。雖然母親生前交代她不到萬不得已不要下山,但現在這種情況,算不算是萬不得已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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