隻聽六個黑衣人魚貫而入,當先一人說:“人呢?會不會藏在這裏?”另一個似乎是眾人的首領,說道:“小鎮唯一的出口便是錢莊,錢莊老板說沒看到有負傷老者經過,那麽他必定還在小鎮之上。今日初八,又是殺人之時。我等馬前懸掛人頭,進了小鎮,居民早就魂飛魄散,早早關門大吉了。唯獨這春園依然人聲鼎沸,他說還在鎮上,必定在春園之中。”


    另一個女子的聲音道:“方才在大廳搜尋了一番,未曾見到那老賊,現在就剩馬圈、後院和姑娘們的廂房未搜。”


    領頭那人安排道:“先搜馬圈,然後宋師弟和梁師妹、趙師弟去搜後院,其他人跟我去姑娘廂房逐一搜尋。”


    這樣安排非常妥當,眾人分作兩派同時搜尋,以更短的時間逐一搜尋,而且方才說話的梁師妹到底是個女人,要她進去姑娘的客房搜尋多有不妥。這裏到底是青樓,如果撞門進去,碰見蠅營狗苟之事,女子在場,難免尷尬。


    此時茅草房內,老者看著方尊,神色不寧,看上去猶如困獸。方尊卻是神情自若,不慌不忙。老者忽然伸手入懷,不知拿出了什麽東西,塞進了方尊的懷中。


    方尊拎起半瓶花雕,拿起一隻雞腿,忽然衝了出去。


    黑衣人一驚,都已經拿出兵器,卻見是一個小痞子,這才沒有動手。方尊笑嘻嘻地看著其中梁姓女子,俏皮地說:“這位美娘子可還記得我?”


    這六人本是詩詞派幾個弟子,梁姓女子本名梁宗眉,是宗字輩中女弟子的第一好手,這次和幾個師兄弟一起奉命出來,一路順風順水,沒想到在這裏卻遭到一個小痞子嘴上討了便宜。


    梁宗眉舉手要打,領頭的叫做簡宗榮,當下上前一步拉住梁宗眉的手,說:“師妹,正事要緊,不可節外生枝。”然後,轉頭對方尊說:“這位朋友可是方才替我等喂馬的雜役?”


    方尊聽到雜役二字,心裏不爽,但此時迫在眉睫,不可逞一時之快,便又笑嘻嘻地說:“正是本公子,你可要給公子賞錢嗎?”說罷,一口將半截雞腿塞進嘴裏,伸手指著黑衣人騎來的六匹馬,嘴裏含糊其辭地說:“就是那六匹馬兒嘛,你看看早已吃的膘肥體壯。”


    眾人不禁失笑,覺得眼前這小痞子肯定是喝醉了,本來一副落魄相,偏偏自稱“本公子”,轉眼卻要賞錢。


    簡宗榮看方尊的狼狽樣子,伸手掏出一些碎銀扔在地上,方尊見到銀子,故意裝作很開心驚訝的樣子,低身盡數撿入懷中。


    眾人見他見錢眼開,一些碎銀變醜態百出,無不失聲大笑。


    簡宗榮也笑著說:“你再回答爺,可否見到一個受傷的老人在這春園之中?我便再賞你一錠大銀子。”


    方尊伸手擦著嘴上的油腥兒說:“當真?”說話時,喜笑顏開,又打了一個飽嗝兒,當真是酒氣熏天。


    簡宗榮被方尊酒氣熏到,唯一皺眉,退後了一步,避開方尊嘴裏的臭氣,說:“當真!”


    方尊故意大喜,大聲說:“有事相求盡管開口,本公子在這殺人小鎮無所不知,無所不能。”


    眾人聽方尊口出狂言都哈哈大笑,簡宗榮當即問道:“你可見到一個受傷老者在這春園之中?”


    方尊頓了頓,大聲說:“看見過,看見過。”


    此時茅草房內老者手裏暗扣了三粒剛從自己身上取下來的鐵蒺藜,暗下決心,隻要自己行蹤敗露,三粒鐵蒺藜,一粒打向方尊,另外兩粒朝那六個黑衣人打去,就算自己死在這裏,也要拉幾個墊背的。


    簡宗榮聽方尊說見過老者,麵色大喜,問道:“在哪裏?”


    方尊又打了一個飽嗝兒,滿嘴酒氣地說:“那老東西剛玩兒完女人,此時正坐在茅草房內喝酒吃燒雞呢。”


    方尊說畢,搖晃著身體,朝茅草房內一指,然後伸手衝簡宗榮說:“快將賞銀給本公子送過來。”


    簡宗榮“呸”了一聲,踹了方尊一腳,罵道:“想錢想瘋了吧,你來這裏消遣老子!”心想自己追蹤的那個老者現在必定是性命不保,哪裏還有閑情逸致來這裏玩女人,吃燒雞,喝酒?一定是這小子想騙賞銀,滿嘴胡言!


    簡宗榮說畢,朝馬圈內環視一周,衝眾人揮手說:“走,去廂房和後院仔細搜尋!”


    待到簡宗榮一行從馬圈離開,方尊才從地上起來,連忙跑到茅草房拉起老者說:“嚇死老子了,快走!”


    老者攥緊手中鐵蒺藜,心裏不由佩服,方才這小痞子裝醉,演了一出欲擒故縱,果然騙過了簡宗榮等人。


    方尊拉著老者,將他的那匹馬牽了過來,又胡亂找了一匹馬自己牽著,衝老者說:“快走,他們在後院和廂房尋不到你,勢必再返回此處搜尋,那時候當真就是走投無路了。”


    老者此時人生地不熟,又是受傷在身,當真無處可去,猶如無頭蒼蠅一般,當下一狠心,反正也是走投無路,不如跟著這小子賭一把,萬一有條活路,日後再報仇也不遲!


    方尊將兩匹馬牽好,指著馬圈一處後門說:“這是馬圈後門,平日搬運草料時,若從大堂經過,甚為不雅,故在此開了一處後門,咱們可在此處逃走。”說罷又追著簡宗榮等人的六匹馬說:“這些馬兒,已被我喂了巴豆,隻要咱們跑出半個時辰,他們必然追趕不及。”


    老者聽罷,再不遲疑,上馬和方尊一起出了後門,一路疾馳。


    兩人快馬加鞭,一路前行,老者始終跑在方尊後麵,手中緊扣著鐵蒺藜,一是要方尊跑在前頭領路,二是發現方尊稍有不軌,便將手中鐵蒺藜打出,先取了方尊性命再說。


    方才慌亂之時,老者將偷來的那本詩集放入方尊懷中,實在是殊死一搏,那本詩集關係重大,如不是方才老者覺得自己已無生還可能,先將詩集交給方尊,以免自己被俘,詩集在自己身上難免被簡宗榮他們搜了去。索性交給方尊,日後還有可能奪回,若是被簡宗榮他們將詩集拿走,他們失而複得,必定會嚴加看管,再想弄到手上,難如登天。


    為了這本詩集,老者冒著生命危險,連偷帶搶奪了過來,簡宗榮他們也是下了死手,不然老者憑借自己凝氣七階的修為,最不濟也會全身而退,斷然不會被簡宗榮背後下手,背上吃了這三粒有毒的鐵蒺藜。


    這本詩集本是江南詩詞派的至寶,此派中人都是些文人騷客,入門之人,不是秀才就是舉人,方才那梁宗眉,雖為女兒身,未曾參加過科舉,但出身名門,十歲便可將四書五經倒背如流,為首的簡宗榮更是二十歲便中了舉人。此門中人將詩詞歌賦中的氣韻平仄融入煉氣修為之中,竟然獨成一派,相傳此詩集中便隱藏了詩詞派煉氣的精要妙訣,可在凝氣境達到九階之時,用極短的時間步入化氣境。


    世間修為皆有氣動,同樣的招式,同樣的用毒,同樣的寶器,同樣的符咒,如若使用之人煉氣修為境界不同,催生出來的威力亦有天壤之別。


    煉氣共有四種境界,由低到高分別是:聚氣境、凝氣境、化氣境、意氣境,每個境界從低到高又有一至九階。老者此時煉氣已到了凝氣七階,立刻就要升至凝氣八階,奪了這本詩集,本想到了凝氣九階之時,順利升到化氣境,這樣方可在本門之中樹立牢固的地位,繼而在每五十年一次的仙俠大會中揚眉吐氣,進入化境為本門揚名立萬,才有可能尋求長生不老之仙術。


    沒曾想剛剛得手,便中了三粒鐵蒺藜。這三粒鐵蒺藜出自簡宗榮之手,他是詩詞派目前外門的大弟子,煉氣修為至少已在凝氣境之上,加以他手打出來暗器,威力非比尋常。


    老者本想堅持回到自己的門派再行醫治,熟料發現毒氣越來越嚴重,貌似三粒鐵蒺藜的毒汁是出自名家之手,鐵蒺藜本身並不可怕,若在毒汁中浸泡過,那可非比尋常。


    機緣巧合,老者數年前一個偶遇,得知了殺人小鎮胭脂本是名門子弟,因某些緣由故意藏身青樓,但她修行不低,也可解毒,這才冒著生死存亡的危險,繞道殺人小鎮來尋胭脂。不料胭脂看罷傷勢,竟然對此毒無解,老者便以公開胭脂的秘密相威脅,胭脂才勉強答應用燒酒清理傷口,暫時控製毒性,並告訴老者有一人或可解此毒。


    一夜奔襲,天已大亮,簡宗榮等六人想必是騎了喂食了巴豆的馬匹追趕不上,老者見暫時已經沒有了危險。出了殺人小鎮,路過一處村落之時,拿出銀子讓方尊買了一架馬車,二人委身馬車之內,向前疾行。


    馬車方才駛出不久,老者忽然出手,將三粒鐵蒺藜打入方尊後背。方尊後背一麻,還未感覺到疼痛,老者早已伸手入方尊懷裏,將那部寫在棉布上的詩集奪了回來。


    方尊大驚,問道:“我救了你,你又為何害我?”


    老者麵帶愧色,有聲說道:“兄弟,失敬了。你我現在中了同樣的劇毒,隻有你與我一路前行,去尋一個解毒高人,咱們二人方才能脫離生命危險。如若不然,或者兄弟若有二心,咱們二人便一起死於著荒郊野嶺。”


    原來老者知道自己有傷在身,必須將方尊的生死存亡和自己牢牢拴在一起,才可保證方尊一心向前,按照胭脂的指點去尋那解毒之人。

章節目錄

閱讀記錄

痞仙記所有內容均來自互聯網,鉛筆小說網隻為原作者大漠員外的小說進行宣傳。歡迎各位書友支持大漠員外並收藏痞仙記最新章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