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日初八,逢集。


    小鎮異常熱鬧,集市上女紅、畫布賣的格外快,小攤兒剛剛開張,就已經賣了一大半的貨。逢集的時候,包子鋪生意也異常火爆,小籠包子一籠又一籠,應接不暇。


    集市上到處都是吆喝聲、叫賣聲、討價還價聲,好不熱鬧。


    此時遠處奔來一匹紅鬃馬,毛色油亮,膘肥體壯,馬背上一個老人卻衣衫襤褸,滿身傷痕,衣服上滲透著鮮血,顯得極為狼狽。


    紅鬃馬衝入人群之中,將人群打散,眾人紛紛躲避,不大的集市頓時顯得驚慌失措,眾人橫衝直撞作鳥獸散。


    紅鬃馬上的老人駕馬停在包子鋪前,從懷裏摸出幾個銅板,扔進了包子鋪,隨手抄起兩籠包子再次躍上馬背,向前奔跑,像是在躲避著什麽,隻是慌亂中懷裏的包子掉出來一個,在泥濘之中滾落到了包子鋪對麵。


    街邊正站著一個小痞子。


    小痞子正斜靠在酒樓的門欄上看對麵包子鋪旁邊女紅店裏的女子,形形色色的女人,看的小痞子直流口水。


    包子滾到小痞子腳下,小痞子撿起來剝去了包子皮上的泥濘,大口嚼了起來。再看紅鬃馬時,卻已經載著老人遠去。


    馬嘶長鳴,漸行漸遠。人群剛剛恢複平靜,集市的吆喝聲音又開始熱鬧起來。此時卻從遠處又開始騷亂。


    “閃開!閃開!”這次奔來的是六匹黑馬,馬背上六個人都是黑衣,頭頂帶著鬥笠。六匹馬橫衝直撞,每匹馬前至少掛了兩個人頭,看起來陰森恐怖。


    行至包子鋪時,六個黑衣人勒馬經停,將包子係數卷入懷中,揚鞭催馬,揚長而去。


    小痞子看的真切,卻一副幸災樂禍的樣子,站在街對麵衝包子鋪的老板說:“張胖子,我討你幾個包子吃,你吝嗇不給。現在可好,被人係數搶光了,你個銅板都沒落下。”


    包子鋪的老板姓張,人稱張胖子。


    張胖子搖頭歎氣,大聲吆喝著說:“就當喂了狗了,今兒初八,又是殺人的日子。這個鎮子上的人,誰沒遇見幾個亡命之徒?”


    鎮子雖小,確是千裏聞名的殺人小鎮,每逢農曆二、五、八日便是集市,逢集之時,鎮子人頭攢動,百業旺盛。卻又因為小鎮在南北之中,東西之樞,往來豪客義士必經之地,自然是快意恩仇的首選寶地。


    數百年來,死在殺人小鎮的英雄不計其數,漸漸成了規矩,殺人小鎮逢集之時,各路豪傑報仇雪恨,隻要能將仇家殺在小鎮之內,便了解了恩怨,不再尋仇。


    之前殺人小鎮倒也安靜了一陣子,很久沒見過這種手起刀落、人頭落地的場麵了。不料今日,卻不知從哪裏來了這兩撥人,前追後趕,一個個都是你死我活的架勢。


    周圍的店鋪見勢不妙,都早早關張,收拾了門臉生怕惹上血光之災。眼看著熙熙攘攘的人群,被這兩撥馬隊衝的七零八落,瞬間就已經散了。沒一袋煙的功夫,小鎮上已經門可羅雀,張胖子索性將零星的兩個包子扔給小痞子做了人情。


    張胖子說:“方尊,吃了這兩個包子,你也早早歇著吧,避避晦氣。我看今日這鎮子上,必定不得安寧。”


    小痞子正是方尊,他從小生活在鎮子上,一個人孤苦伶仃,卻不知道自己從何而來。隻是鎮子上年紀最大的老人曾經告訴他,很久之前,有個江湖人士在路過殺人小鎮逃命之時,將一個不大的孩童留在了鎮上。老人受江湖人士之托,撫育了孩童幾年,孩童天資聰穎讀書識字倒也不錯。


    孩童當時七八歲的年紀,老人死了,臨死前告訴孩童,名字是方尊,從此便在鎮子上行生活,隻是留下他的江湖人士卻再也沒有出現過。


    方尊接過包子,咬了一口,衝張胖子放聲大喊:“你也太小氣了,包子餡兒太少,越做越像饅頭了!”


    方尊看周圍店鋪全都關了,自己一個人無處可去,本想回到廟裏睡上一覺,隻是這張胖子的三個小籠包子實在抵不住饑餓,現在肚子都還在咕嚕咕嚕大叫,這麽回去可能也餓的無法入睡。


    兩批馬隊,載著江湖豪客衝散了集市,但有一處地方確是每逢江湖豪客快意恩仇之時,生意卻是越發的興旺。


    方尊想到此處,便想去那裏混個飽肚子,順便找個空子看看胭脂。


    每逢小鎮殺人之時,萬業蕭條,小鎮之上人人閉戶不出,生怕沾染上血光之災。可“春園”每逢殺人之時,生意確是非常的旺盛。


    “春園”是殺人小鎮的青樓,獨一無二的青樓。


    江湖豪客來殺人小鎮之時,都會來春園痛快一宿,如果能將仇敵手刃,免不了要慶賀一番,大碗喝酒、大塊吃肉,還有膚白如雪的女人,要是能再手刃仇敵,的確是一件很美妙的事情。


    若是被仇敵圍追堵截在殺人小鎮無法脫身,自然也要在臨死之前來春園找一個最漂亮的女人,做一些最快活的事情,即便埋骨小鎮,也是死而無憾。


    春園的堂客是方尊的老朋友,每逢春園人聲鼎沸之時,方尊總是幫著堂客裏裏外外照應著,上菜添酒,端茶倒水。除了在春園後廚混個雞鴨魚肉,佳肴美酒,要是春園的姑娘有個差遣,方尊還能得一些賞銀。


    今日來春園的江湖客的確不少,一個個麵如凶神惡煞,殺氣騰騰,隻有抱著春園的姑娘,才會勉強笑那麽一下。


    方尊剛進春園就被堂客逮了個正著。


    堂客滿頭大汗,抓住方尊說:“娘了個,你怎麽才來?快去後廚要五斤牛肉,端給門口那一桌。也不知道是不是吃了火藥,那一桌幾個人全是煞神,罵的老子灰頭土臉。”


    方尊順著堂客指的方向看了過去,那一桌人正是方才後來的馬隊上的六個黑衣人。


    此時六個黑衣人依然戴著鬥笠,隻是個個都十指翻動,嘴裏嚼著包子。再看看其他幾桌,看樣子都是江湖人士,這小鎮上其他飯館都嚇的關張了,也有不少人來春園就是為了吃飯,至於外界傳聞中,說春園姑娘的紅唇,比酒都甜。想必沒幾個人真的想去嚐嚐那點點朱唇。


    方尊從後廚端了牛肉,送到六個黑衣人桌子上。六個黑衣人也不抬頭,隻是等牛肉上桌,就拿起筷子一掃而光。帶頭的大漢,嚼著牛肉,大罵味道太鹹,勁道不夠,簡直如同嚼蠟。


    方尊正要辯解,還沒張口,帶頭的大漢卻扔過來一串銅錢,說:“快去備些草料,將老子們的馬兒伺候好,我們還要趕路呢!”


    此時坐上一個黑衣人問帶頭大漢:“你能保證那老家夥沒有逃出小鎮?”


    帶頭大漢頗有把握,夾起一大塊兒牛肉扔進嘴裏,吧唧吧唧嚼著,說:“錢莊的方向,是鎮子的唯一出口。我問過前麵的錢莊老板,他說沒見過有負傷老人經過,想必那老家夥還藏在鎮子上。”


    方才發問的黑衣人這才緩緩點頭說:“隻要他在小鎮,必定逃不出咱們的手心。到時候要他死便死,要他活便活。他聰明的話,就早早交出那本詩集。”


    帶頭大漢見方尊不走,怕他聽走了秘密,直接衝方尊方尊怒吼:“狗崽子還不去伺候爺的馬匹,站在這裏做什麽?”


    本來無緣由挨了一頓臭罵,方尊很生氣,但自己得了錢財,方才的怒氣一掃而光,心想,老子管你的馬兒是死是活,先拿了錢再說。


    草料其實根本不需要另外花錢,後院的馬槽邊上到處都是草料,專門給來往的客人喂馬。


    馬槽裏栓了幾十匹馬,方尊認得那六個黑衣人的馬匹,正拴在馬槽邊兒上,有幾匹馬力道遜一些,已經臥地而坐,抬不起了馬蹄,一陣陣哆嗦著鼻子,發出馬兒獨有的聲音。


    想起方才帶頭大漢無理的訓斥,方尊專門挑揀了一些爛草次料喂給了黑衣人的馬匹。喂完了草料,方尊覺得不過癮,還去廚房找了一把巴豆,統統喂給黑衣人的六匹馬。


    巴豆是老鴇準備的,平常遇見形單影隻的客人,就將巴豆喂給馬匹,等馬匹拉稀無力,再好壓低價格將馬匹買了下來。過往客人,看到馬匹萎靡不正,多半都會低價賣給老鴇,老鴇伺機再高價賣出去。


    方尊喂完巴豆,正要去廚房吃小灶,卻發現先前受傷老人的那匹烈馬也在馬圈之中。自然那位受傷老人也必在春園。


    看著紅鬃馬疲態盡顯,方尊心裏一陣嘀咕,有了計較:“六個黑衣大漢,可能正是在追殺騎紅鬃馬的那位老者。黑衣大漢對我無理,我索性不管他們了,再幫他們的仇人一把。”


    方尊想到此處,便將上好的肥草料全都喂給了紅鬃馬,也沒細想騎紅馬的老者躲藏在春樓的什麽地方,就把紅棕馬喂飽了。


    出了馬圈,隻聽春園的二樓有個嬌滴滴的聲音在叫自己的名字:“方尊……方尊!”


    這是胭脂的聲音,胭脂是這裏最紅的女人,膚白如雪,長發及腰,雙峰挺立,簡直就是極品。


    方尊明白,每次胭脂叫他的時候,都是有事相求。


    今日也不意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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