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個世界是被"惡意"的灰色的烏雲籠罩著的。她走在人群當中,總是能聞到那股惡臭,她看到人們的身軀上散發著無數的黑色陰雲,而在他們的臉上看得到疲憊至極這幾個字。


    而每一次她來到人群間,總是能夠給感覺到這讓人窒息的煙塵蕩漾在人群間,她小的時候曾經好奇的打量那些冒著黑霧的人,曾也童言無忌的說過:“叔叔你的身上為什麽會有煙霧。”結果被狠狠的瞪了一眼,嚇得她當場就哭了出來。


    而讓她徹底不敢與人群接觸,卻還是另一件事情,在她十歲左右時,曾經在回家的小巷子前看到了一個男人站在巷口,四周無人,天色晦暗,他站在那一處似是惡物魅般。


    他身上冒著她見到過的最濃烈的黑色煙霧,還有一股腐爛的濃鬱的腥臭,熏得她彎腰幹嘔。


    她看到了那一雙讓人毛骨悚然的眼睛,猛然穿過人海定在了她的身上,讓她冷汗刷的蔓了整個脊梁,她幾乎條件反射的察覺到了殺機,讓她轉身沒命的逃。


    “救命,救命!!”


    她的心跳如鼓,血液逆流,那個人嗜血如獵獸的眼神,讓她驚恐不已。後麵追逐如索命的亡魂,她魂不附體,一直往前逃,不敢有片刻的停頓。


    直到撞上了一個人,那個人好看的指骨將她的往後倒下的身形扶住,從墨鏡下露出來的眼狹長,看向了她的背後,然後將她轉手推給了跟在他身後的人道:“將她的眼蒙住。”


    那個帶著白手套的人依言蒙住了她的眼。


    之後發生了什麽她已經不記得了,所能想起來的也隻有當時撞在了那個人懷中時所聞到的淡淡的鬆脂的香氣,帶著森林的清香,她已經很久沒有聞到這樣淡雅毫無摻雜其他的香氣。


    而在第二日的時候,她便在新聞上看到了一件駭然聽聞的事情,就在昨日她家附近的小巷中發現了一具被淩虐不成形的女孩的屍體。


    社會上在征集關於這件社會惡劣刑事案件的線索,而她馬上就想起來了昨日在那晦暗的小巷口前站著的那個身上散發著惡臭的男人。


    而那個男人留下的氣味太過濃烈,她途經了那個地方時,這股腥臭讓她想起來了昨日的驚魂時刻,也順藤摸瓜的被勾起來了人影和記憶,她想到了昨日追殺他的人,本應該她也會和那個女孩一樣死在某處。


    是那個憑空出現的人救了自己。


    但是那個凶手,又是去了何處?


    這場惡劣的凶殺案最終還是因為找不到凶手成為了一場懸案,但也隻有她知道,此事已經被用另一種方式解決了。


    但是這個事情還是成為了她內心的一個陰影,而她越是長大,所能看到的那種冒著黑煙或者淡煙的人更是多,她不敢看到,也不願意去思索還會有多少殘忍的凶獸以人的形態潛藏在世界裏。


    她便逃避,將自己包裹在一個筒子當中,希望自己能夠以這樣的方式來保護自己,也讓她的良心不再受到折磨。


    看不到,便是她所能唯一的方式。


    白芸默默的在黑夜裏坐著,她給姨母添了這麽多的麻煩,不能在這樣下去,小的時候隻會逃避並不是一個好的做法,她現在已經是一個可承擔責任的大人了,決心要改變自己。


    而後一個月,醫生驚訝的發現她能夠出門了,再一個月,她已經能到了人群之中堅持十分鍾不昏倒了。三個月後,她已經能像是一個正常的人。


    但是這個是像而已。白芸若是在一個地方呆了久了,依舊會出現麻痹,心跳急促的症狀,但隻要人群流動,亦或是身邊的人離她有固定的距離,她還是能夠將精力集中在別的地方,不會出現難受的現象。與她人對話不能超過十句,這也是她竭盡全力才達到的極限。


    這些冒出來的黑色煙霧,總是讓她難受的無法呼吸。


    醫生覺得她應當回到正軌生活當中,和普通的人一樣參與工作,朝九晚五,親身經曆,這樣才能讓她盡快的適應正常人的生活。


    這三個月她已經暈的不能再暈,吐得不能再吐。


    現在便是要檢驗她努力的成果的時候了。


    第二日,白芸便接到了蘇德集團的offer。


    蘇德集團是一家信息科技公司,主做軟件技術開發。就算是白芸這個宅,她也知道這家公司,因為明德幾乎壟斷了大半個科技市場,她在出租房裏抱著電腦研究的時候,也曾全麵的了解了一下明德主要的開發,她們目前已經深入到了生物工程和基因研究的領域。


    她是作為實習生加入到了這個公司。


    白芸站在被譽為寸土寸金的廣明路,抬頭看著高聳的摩天大樓時,手心已經攥的滿滿是汗。


    一大早,她拒絕了姨母提出開車送她的好心,而是選擇了她逼著自己坐了無數次終於不吐了的地鐵。她覺得自己連那麽殘酷的修羅場都經曆過來了,她浴火重生,還會害怕上班嗎?


    但出門前拚的那一鼓作氣的勁兒,在出門的時候用了一成,坐地鐵的時候用了一成,一而再再而衰,終於到了大樓前,她之前的雄心壯誌全都化作煙灰了,整個大樓在她麵前扭曲模糊,白芸握著手,竭力遏製自己雙腿不要顫抖。


    和主管預約好的時間即將要到了,她絕不能在第一天就遲到。


    她怎麽能辜負姨母的幸苦,怎麽能讓自己三個多月的努力化為泡影。


    但是越是想要邁開腿,她的神經就更加的麻痹,渾身抖的連站立都不穩,周遭的白領從她身邊穿過,耳朵裏咚咚踏在地板上的腳步聲無限的放大,發出了尖銳的轟鳴。她的額頭突突的直跳,身子一斜,就要軟倒。


    忽的腰身被人扶住了。


    一切的被扯成碎片景象忽的洶湧回到了她的身體裏,白芸聽見從遙遠不斷放大的低沉聲音:“你還好吧?”


    她忽的清醒過來。


    麵前是個眼眸深邃,棱角分明的男子,她的身材極為高大,穿著裁剪得體的黑色西裝,顯得儒雅而又俊逸。


    她的手扶在白芸的腰際,第一次能與陌生人靠得如此近,她似乎可以聞到那個人身上淡淡的檀香味。這股氣味帶著讓人安寧舒服的力量。奇跡般的,白芸居然覺得自己鎮定了下來。


    她慌忙的站好,臉色煞紅的麵對著那人哆哆嗦嗦的低聲擠出兩個字:“謝謝。”


    那個幫了她的人看著白芸似乎臉色好一些了,便朝她點了點頭,轉身走了。


    白芸狠狠的錘了錘自己的大腿,再次睜開眼睛的時候,麻痹的四肢似乎恢複了一點暖意,感覺周遭的人都用奇怪的眼光落在自己身上,忽的一個激靈,隻想要飛快的離開這裏,無論什麽地方都好,她不能再站在這裏,如果今日她邁不開這一步,那她這一生,恐怕都再也邁不出去。


    白芸提了一口氣,猛然朝著裏麵衝過去,那扇玻璃的門阻隔不了她,那數人湧入的電梯也困不住她,等到達到八層,來到人事部經理房門前,她幾乎已經失了半個魂,連步子都是虛浮的。


    她深深呼吸了三口氣,將自己的狼狽不堪的樣子收拾了一下。


    主管是個年紀越四十的男人,油膩的劉海,大腹便便的樣子,白芸被劃分在她的負責之下,她將手中的簡曆和報到證看了又看,自瓶底厚的眼鏡後麵翻了個眼,把麵前這個看起來畏縮在一團呆呆傻傻的男孩打量了一番,不屑一顧的扶了扶眼鏡道:“你應當知道,就憑著你的這種學曆,是不可能進的了明德,嘛……我是不知道你是托了多少關係才擠了進來,但你到了這裏,就狗屁都不是!”她把手裏的報紙拍的啪啪直響,厲聲斥道:“以後的人生可沒有別人給你幫忙!明德不養廢物,你可給我打起精神來!”


    白芸被她的疾言厲色給嚇得渾身更是僵硬,但她也鬆了一口氣,這個人完全不給別人說話的機會,她隻要乖乖的拚命點頭,也算是饒了她一命了。


    主管滿意的看著自己的震懾起了作用,又悠悠的從鼻孔哼了一句:“跟我過來。”


    白芸在她身後聽話的跟著。


    那男子將她帶進辦公區,這個辦公區頗為小,約有三十多人在一處,那男人隨意掃了一眼,指了指角落裏雜物堆積的地方道:“你把那邊的桌子收拾收拾,先坐在那裏,待會會有人教你怎麽開展工作,給我瞪大眼睛好好學!”說著又把報紙啪的打在她的腦袋上:“我的名字是江心,是市場部的主管,以後見到我,若是敢像今天一樣不打招呼,別怪你待不了幾天都得卷鋪蓋走人!”


    “是……江,江主管!”


    江心見著連話都說不利索的實習生,搖著腦袋長籲短歎的到了伊連身邊,滿滿的鄙夷之色神乎其技的一秒切換,笑容擠著肥肉堆了滿臉:“伊連,最近的項目進程怎麽樣了?生活上又什麽需要的,盡管給我提啊!”


    伊連連頭都沒抬,從鼻孔了嗯了一聲。


    白芸摸著腦袋,直到江主管走出了辦公室,她才慢吞吞的開始收拾桌子上的雜物,這些雜物都是辦公室其她人桌子上放不下的東西,尤以在她一旁坐著的伊連,因其仗著自己在軟件開發方麵做了不少貢獻,在江主管那邊沾了不少好處,全都堆在了空桌子上,現在這個實習生坐過來,她的東西該往哪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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