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多麽想說他無需再費心,但知道了自己身體當中孕育了一個生命之後,她從最初的恍然無措再到現在的茫然,始終不願相信。


    但這痛楚又是如此清晰,而她的手摸著腹部,不知是不是心裏作用,她甚至可以感覺到另一層微弱的脈搏聲。


    “他走了?”


    從暗影之中,牧若悄然的轉身走出來。


    “你既然知道,又何必來煩我。”千雪將手從腹部移開。


    “這個孩子不能留。”牧若走到了她的床榻前道。


    千雪咬住了下唇。


    “我想你心中已經有了計較,既然這個孩子是個意外,我們便有責任將這個意外摘除。”牧若的手往她的腹部觸去,卻被千雪給擋住了。


    “你要包庇這個孩子?”牧若蹙眉問道。


    “這是我的事情,不需要你來管我。”千雪的手多了幾分力道。


    “但你應當明白,這個孩子若是出生,他的命運隻會淒慘。而我也不允許任何事情讓你分心——我已經放任你和君鯉結婚,但好歹也是為了神器,絕不能準許你再心慈手軟。”


    牧若的每一句話都像是驚雷般落在了她的心頭之上。


    讓她的手顫抖了起來。


    “我絕不準計劃當中產生任何的阻礙,否則我也會選擇當一個無心之人,因為我知道情感會使人產生弱點,但你卻是最至關重要的存在,你可明白?”


    “我當然明白!”她拔高了聲音,強力將心中的酸楚摁下:“我會做到,我不會讓任何事情擾亂我的判斷。”


    “你明白就好。”牧若轉身:“正好在他離開的這段時日看,是你的期限,若是你下不了狠心將這個孩子打掉,我會親自來動手,但我不想做到那個份上。”


    “我自己來。”千雪強忍的眼淚終於決堤:“我從來不曾求你,但這一次,我隻求你,莫要讓我恨你。”


    一滴淚忽然從眼角落下,阿玉被砸到了,睡眼朦朧的起來,看到在火光之下淚流滿麵的千雪,她像是在做什麽噩夢,但始終不肯醒來。


    “千雪?千雪?”


    阿玉用尾巴拍打著她的麵頰,千雪像是被嚇了一跳,驟然的睜開了眼睛。


    “你還好嗎?”


    阿玉吐著蛇信盤桓到了她的眼前,固然她曾經不喜歡這個丫頭,但是在救命之恩下,加上在這裏遇到了這麽多事情,她倒是覺得與她產生了兮兮相惜的感情來。


    “我,我這是……”


    千雪摸著自己潮濕的臉頰,茫然的眨眼。


    “你方才喊著“小悟”然後就哭出聲來了,這是怎麽一回事?小悟是誰?”


    “小悟??”


    千雪茫然不覺:“這,隻是何人啊?”


    “誒,你真的是睡傻了啊。這可是從你自己的口中喊出來的名字,你反倒來問我?”阿玉晃了晃一旁的阿義道:“你說她是不是喊了好幾聲小悟?”


    “嗯?”阿義睡眼朦朧:“我怎麽記得……好像喊的是小沐?”


    “算了,你還是給我誰家去吧!”阿玉將那個沒心沒肺的狗男人往一旁扔去,又目光灼灼的追上來問道:“小悟是誰啊,誒,你的夫君不是叫君鯉嗎?你該不會是在外麵有了野男人?”


    千雪莫名其妙的將臉上的淚抹掉,她使勁的回想自己方才做夢夢到了什麽,但是僅僅記憶就在她心碎欲絕的那一刻便斷了個徹底。


    “還有一部分記憶沒有回來。”


    千雪喃喃道、


    她自然知道自己的魂體至今不全,還有一魄始終都未尋得,而她知道在何處,應當是在九嬰所擁有的神器當中。


    “長魂鼎。”


    她吐出三個字來,驟然的站起身來,在這之前,長魂鼎一直都是她的神器,但是卻不久前,她被迫的做出了選擇,將封印解開了。


    若是真的讓人得到了自己的那一魂,豈不是她所丟失的關於部分的記憶,就再也回不來了?


    她當初為何與君鯉決裂,為何會身死魂滅,至今她隻有個模糊的記憶,和從君鯉的口中所吐露來的言語中可明白一二。


    而自己在潛意識當中的小悟,應當也是她這個記憶缺憾的部分。


    而最終,她是如何將孩子去掉,而君鯉又何時回來,他對於失去了孩子作何反應,這些都是她未知的部分。


    但這應當是她相當痛苦的記憶,這點卻是毋庸置疑的。


    千雪不再往深處想,眼見天月將白,她率先找到了一處岩洞,點燃了篝火,將那個地圖拿了出來,開始研究。


    “這五個神之柱所在的地方還真是怪異。”


    “您的這句話是何意?”阿玉問道。


    千雪的手指點著那地圖:“你們看,這大陸是這樣分布的,但這神之柱分布的點,若是真的是承載著整個大陸不倒塌的事實,那麽就不會之聚集在這一處,而是應當分布在各地,但如今卻……”


    阿義將那地圖看了幾番道:“你說的倒是有幾分的道理,但是這神之柱子來曆,也隻是含糊其詞的說了是神所設立的,想來這應當是神的想法,並非是我們這等人可以揣測的。”


    “神……嗎?”


    千雪不知想到了什麽問道:“說起來我還不知道你們所崇敬的是什麽神。”


    “自然是我們的女媧大神!”


    “……”千雪撫摸著下巴一直在思索著什麽,而問道:“你們族類,亦是女媧大神所賜予了神力,而化作了王蛇一族嗎?”


    “這就是我們祖宗才知道的事情了。”阿義擺了擺尾巴:“我們王蛇一族,記憶都是一脈相承下來的,也沒有任何的記錄記載我們是如何誕生。”


    “既然是一脈相承,想必你們的記憶亦是承接了下來,這樣你還記不起來你是出自何處嗎?”千雪好奇的問道。


    “呃……其實我們的沒有文字記載,也不需要這些記載,但是我們王蛇一族的特性就是蛻皮,你懂得,那些東西都在我們皮上……”


    “……”千雪僵直了半截。


    “若是你想要,等到我們出去了我將我祖宗的皮帶過來給你看,或者你可以等我們蛻皮……說不定上麵會有記載。”


    千雪做了一個等等的手勢:“算了,此事容後再談不遲。”


    她看著外麵日光綻放,正是一個難得的好天氣,她站起身來,拍了拍灰塵道:“走吧。”


    ……


    君鯉在照顧那個孩子,事無巨細的將她上下都打點好,而擔心她會著涼,因此用毯子裹著她,而用法術將其溫度護體。


    “這個香不會對這孩子造成什麽危險吧?如果反噬,她會不會也受到傷害?”


    “你們一定要小心對待,千萬不可傷到這孩子。”


    “要是想讓我將此地安心守護不讓你們擔憂,就給我做到,做不到也得做到。”


    夜翎看著忙來忙去在擺陣法的諸人,他還從不見其如此嚴詞厲色過,顯然對這個孩子很憂心。


    “你和這個孩子,認識?”


    “一麵之交。”


    “但是你好似喜歡小孩。”


    “……”君鯉並不答話。


    “大神怎麽不會喜歡孩子呢!”在君鯉身體裏已經充分感覺到了他的擔憂和焦急的夢尋樂嗬嗬的說道:“大神可是相當的喜歡孩子,要不也不會隨身都帶著一個小玩具鼓了!”


    “隨身帶著玩具鼓?”夜翎似是有些訝異。


    “嘿嘿嘿嘿,這也是我在成功的占據了大神的身體時,無意間從他懷中發現的,實話講隔著我睡不好覺,我還以為是什麽東西,結果拽出來發現是個小孩子玩的東西,應該是給孩子的吧。嘖嘖——”


    “你若是再說話,我不介意現在就讓你魂飛魄散。”君鯉抱著那孩子,忽然間肅然道。


    這句無心話似是觸動到了君鯉的逆鱗,頓時嚇得夢尋不敢再說話。


    “抱歉,我的弟弟若是說了什麽不該說的話,您可千萬不要與他計較,他就是這個嘴上不把關的家夥。”


    一旁的夢姑也感覺到了周遭的氣氛陡然凝重,慌張的走上來道。


    君鯉沒有回應她,冷然的別過身。


    “好了,你們繼續忙你們的。”夜翎招呼著僵直的眾人繼續擺陣法,他走到了君鯉麵前,伸出手道:“抱了很久了,手應當酸了,換我來吧。”


    “不必。這些算不得什麽。”君鯉的情緒恢複的很快,拒絕道。


    “布置的差不多了,就開始吧。”


    因為這一次的要求是完全不能有任何的失誤,所以夢姑和占據著君鯉身體的夢尋要合力一起催動陣法,而君鯉的存在則是把控大局,以免出現什麽忽發危機。


    而夜翎,則在外麵為他們護法。


    兩大術法者在這裏坐鎮,倒是銅牆鐵壁。


    夢族的載魂香順著他們所列好的陣法,逐漸引導他們三人的神魂渡如那孩子的意識之中。


    君鯉看到了那大霧消散之後,所呈現出來的場景。


    正是一派的蕭瑟淒涼之地。


    在這蕭瑟之中,散發著絕望的黑色霧氣,從遠處可以聽到孩子的哭聲,說明這希望之種還未完全被玷汙。


    但最要緊的是,如何將那孩子完好無虞的帶出來,這是一個難題,而另一個棘手的方麵,就是此地因為被惡魔之種浸染了太久,以至於此地遍布荊棘,若是走進去,如夢尋,可能會直接的被汙染。


    夢姑自覺自己的意誌力還算是強大,但踏入之後,便展現在自己眼前的一幕,便是弟弟慘死在自己麵前,而他的頭顱被迦邪王挑在劍上,嗤笑著對著她道:“用你弟弟的命讓你自己活下來,是不是很爽快?很得意自豪?若不是你這麽的愚蠢又弱小,怎麽需要用弟弟的命來換取你的偷生!”


    “我沒有!我,我隻是沒有想到弟弟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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