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子將自己束發的一對發簪取下來了其中一個,將其,黑色如同瀑布般的長發鋪灑在她的腳邊,她雖然還羞紅著臉,但是已經有著足夠的勇氣直視著他的眼睛。


    清澈溫潤的烏瞳讓君鯉在一瞬間產生了恍惚,似乎眼前這個女子,和那個總是羞紅著臉,躲在牆的背後看著他,從來不敢抬頭看他的那個在眾人手掌心長大的小女孩,在經曆了戰火的洗禮之後,一夜長大了。


    在這個翼界在遭受了毀滅性打擊後都陷入了一片死寂的廢墟,唯有她那堅強而無畏的笑容,像是一把火焰溫暖著劫後餘生的族人,很多人再次擁有了活下去的勇氣,一族大部分人都跟隨著最後的繼承人離開了那片廢墟,並且重建了自己的家園,並且為了掩蓋傷痛和曆史,他們改名號為鏡深,守護著那誓言一直至今,為了保密,這個誓言的秘密以及君鯉的真實身份,隻有曆屆的族長知道,當一對發簪合二為一時,現任的鏡深穀穀主無暇顧及年事已高難以自持的掩麵而泣。


    這也是為什麽,鏡深穀的穀主這般信任這位對於他們來說是“外人”的君鯉。因為他知道,這位大人,親身經曆了那場劫難,這也許就是當年女族長那般篤定的原因,因為這位大人,是已經超越了輪回的存在。


    得到這種永恒的生命,對君鯉來說究竟是為了什麽,他曾經這般的問過,也記得君鯉那一瞬間的表情,他看著離他們不遠處和侍女玩的興致勃勃的小女童淡淡的微笑著,連一如神秘莫測的眼眸都泛出溫潤的光澤,大概在這一瞬才是他真正表露出來的溫柔,他說“至少,如今的我還不能死。”


    穀主也扭頭看著小凰陌,最終還是沒能問出那句話。


    空氣中傳來極為尖銳的氣流聲音,讓人的神經徒然緊繃,藍色的屏障上蜂擁而至的黑色影子密密麻麻的將視野全部掩蓋,像是一個巨大的鍋倒扣在地麵上,四周依舊是非常的安靜,裏麵的黑色影子恍若幺蛾子般拚命的拍擊著這無形的牆壁,卻怎耐猶如沒入水中紋絲不動。黑色影子開始緩慢的朝著中間聚集而去,露出鮮血淋漓慘不忍睹的屍體。


    “子涯!”穀主戚戚然的痛呼一聲。


    眾人都麵露不忍之色,凰陌因為君鯉早已經事先捂住了她的眼睛並不知道發生了什麽,卻聽見他發出一聲極輕的歎息,然後就感覺一陣朦朧的睡意襲來,凰陌小腦袋一歪,被君鯉輕輕扶住轉而靠在了他的肩頭。他看著她精巧如瓷的臉龐和纖長的睫毛,聽著她均勻而沉沉的呼吸聲,清冷的垂眸注視了半晌,手伸出,卻始終沒有落在她的臉上。


    “穀主,在下有一事相求。還請穀主能夠答應千潯。”他的手


    在寬大的衣袖內,沒有人看到他此刻緊握的微微顫抖的拳頭。傾瀉出此刻冷靜如斯的主人內心的萬般糾葛。


    “先生請說。”


    他麵容靜止如山,但烏色的瞳孔裏泛出淩然的光芒,一個七尺男兒緩慢的彎下了他的腰,他說的話一字一字絕然且有力,恍若一道道雷電,劈開混沌的天地。


    “請將凰陌養大成人,終生不得習武終生不得離開鏡深穀。”


    “先生您這是……萬萬不可行此大禮!”年邁的穀主身軀一抖差點站立不穩,他素手無策的想要扶起君鯉,但是他筆直的身軀紋絲不動“先生……這,這……您快起來,老朽怎麽能承受的了先生如此!”


    “請您答應君某!”他再次斬釘截鐵的說道“請將凰陌撫養成人,就讓她在這裏作為一個普通人活下去吧!”


    “先生何必如此,老朽!老朽答應先生便是!先生快起身吧!”穀主急的額頭都滲出了汗水。


    君鯉這次直起了身,黑色如濃墨般的眼瞳讓旁人不由得一怔,這種純色在世間已經極為罕見,加上他絕世獨立的氣度,更添一份無從揣測的神秘。


    他究竟是誰?為何穀主這般的以禮相待,身份恐怕並不是區區一位門客所這般簡單。


    穀主從君鯉臂中接過凰陌小小的身軀,鄭重嚴肅的說道“老朽這把年紀了,也沒有什麽牽掛了,但是先生的囑托,老朽就算是折了這把老骨頭,也定當做到,還請先生放心!隻要鏡深穀在,隻要鏡深一族在,就不會讓凰陌受一點委屈!讓她平安長大,永生不讓她離鏡深穀一步!”


    君鯉抿緊了薄唇,烏瞳落在凰陌臉上,那仿佛看穿萬物乾坤的目光一時間猶若萬千極冰融化,泊泊不倦的流瀉出如水的溫柔。


    “菩提本無樹,明鏡亦非台,本來無一物,何處染塵埃。人世悲苦,生命無常,至少在這裏,能夠守護你的本真,小家夥,莫怪師父……”


    有些事情,你從一開始就沒必要知道,命運這兩個字是多麽的沉重。


    他輕不可聞的歎息,轉身,如瀑般傾瀉的黑發隨著他的背影而去,穀主一行人望著他緩慢的朝向魘魔內走去,都摒住了呼吸。


    “先生這是……自己一個人去對付那個邪物嗎?那可是連五老會都”雪馬大驚失色“穀主,快讓先生回來啊!我們再從長計議!”


    “先生會沒有事情的,我們要做的就是等待。”穀主抱著凰陌,這般說著但也是滿臉的肅穆“但是……這樣做,真的好麽?”


    “您指的是什麽?”雪馬問道。


    “這個孩子。”穀主皺起眉頭,麵帶悲戚“世間之事,逆天


    而為,將要付出多大的代價。有的時候,甚至不是我們能控製的了,若這就是命,便誰也抵擋不了啊……”


    君鯉剛剛穿透所設下的屏障,一股陰冷銳利的寒意便順著他的指尖侵入他的肌膚。如若針紮的痛楚蔓延而來,他卻不為所動的走到了中央,四周呼嘯的魘魔盤踞在他的身畔,拚命的往他的身體內橫衝直撞,貪婪的蠶食著他的血肉,被魘魔包裹住的都讓人看不清他的一襲如雪的白衣。


    “先生這,這可不妙啊!”雪馬焦急的朝前走去,卻再次被穀主擋住了。


    穀主搖了搖頭,但是看得出他的內心也是非常的不安,雪馬捏緊了雙拳,死死地盯著那被包裹住的人。


    就像是將數百根鋼釘穿透他的骨髓深處一樣,銳利的鋒芒一層一層要將他的肉體和神誌剝離開來,刀刮的劇痛帶著久違的記憶呼嘯而來,他閉著眼睛,似乎都再次穿越了百年,再次站在那無休止的修羅場內,一聲聲淒慘的喊叫此起彼伏,連綿不絕,滿眼的火光和鮮血在他的眼前不斷的旋轉。


    無法忘記的場景,總是在大夢中輪回往複。一遍一遍撕扯著他的肉體,直到他內心鮮血淋漓。


    每一次,他都會在窒息中大汗淋漓的醒來,每一次,他都會一遍又一遍的回想她,隻要是如此,他就能奇跡般的平靜下來。就像是深陷在黑暗中,她就是驅散那黑夜的那縷陽光。溫暖而耀眼,燦爛而真實。


    他淡淡的微笑了起來,因為劇痛,所以看起來有點勉強。


    所以,這次的黑夜,我來為你驅散吧。


    五年後。


    遠遠的連綿不絕的雪峰構成了一道起伏的弧線,在這弧線之下是一望無際的雪原,偶然有黑色的枝椏從厚厚的雪堆之下伸出,像是一隻隻猙獰的手直指湛藍的天際。


    龐大的雪域中,有兩個黑影不斷的在蠕動。靠近才發現,是一隻大狗,但是體型卻是普通狗的三倍,而且通體雪白無一根雜毛,在寒風肆虐下毛發竟然能如同獅子的鬢毛般威武飄逸,若有人在場一定會驚呼,這正是就是傳說中的柏犬。


    以極度的忠誠和極佳的戰鬥力聞名,傳說曾經生活在神之領域,可惜在大戰後流落外,能存活下來的寥寥無幾,現存的舉世罕見。此刻柏犬嘴上叼著一團雪貂絨,看著像是什麽衣服的袖子,拉扯著一個人舉步維艱的在深深的雪堆裏行走,厚厚的氈帽下露出一張被凍的紅彤彤但是卻依舊掩蓋不了她俊俏容顏的臉。


    已經不知道走了多久,滄藍婼隻感覺自己的身體都已經不屬於自己。


    極厚的雪每走一步都要沒過她半個小腿,每一步都是要用盡僅存的全部力氣,她感覺自己的靈


    魂都和自己將要分離,渾渾噩噩的飄蕩在這看不見邊際的雪峰之上。


    這就像是處於世界邊緣的地方,都是高聳挺拔而險峻的山峰。這裏的氣候極其的惡劣,終日都是肆虐的寒風,高山之巔的雪終年不化,一層又一層在陽光之下反射出猶如水晶般炫目的光芒。


    滄藍婼艱難的眯著眼睛,看著綺麗的晚霞,內心油然而生出一股恐懼像是深淵般將她重重的拖曳自己不會就要死在這裏了吧?


    想到自己是在和父母賭氣一怒之下而不顧後果的騎著小白就跑了出來,滄藍婼不由得感覺到了後悔,本來就是想出來冷靜一下,卻沒想到自己因為頭腦發熱,隻顧著讓小白朝前奔跑,等回過神來,自己已經穿越了族界限,穿越了高山,跑到了自己從未涉足過的雪原。本來想要扭頭回去,但是風雪不斷,很快將痕跡淹沒,連小白都暫時迷了路。要是自己真的死在這裏,自己的父母該有多傷心,雖然他們做事情總是不考慮自己的感受,但是畢竟血濃於水,她怎能忍心讓他們孤苦無依。


    (本章完)


    (教育123文學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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