醫館在整個吳縣的最東端,從人市到城東,幾乎要穿過整個縣城。??.ww. ?


    一路上的整個吳縣街中,與人市不同,洪水過後直到如今,城中似乎都陷入了巨大的寂靜和壓抑之中,街邊時而有大批的刀甲齊備的兵丁匆匆而過,遠處近處的房屋之中,不時的有些隱藏在黑暗中的眼睛,透過窗戶的縫隙朝屋外望過來,警惕的打量著街上的行人。


    仿佛隻是幾天的時間,吳縣便成了一坐寂靜的死城一般,而在這寂靜壓抑的街道之上,秦澤一行三人,明顯便成了其中的異類了。


    沿街一直而下,不知道走了多久,三人才終於來到了那醫館門前,此時醫館的大門緊閉著,古舊的門板招牌,泛著淡淡的灰白之色,透漏著歲月的痕跡,清風微啟卷起街邊的落葉雜物,帶來一片蕭索的意味。


    “怎麽辦,秦公子,沒有開門啊!”丫鬟小茹,最先開口問道。


    秦澤並未說話,隻是打量了那醫館片刻,便上前輕輕的拍了拍門板,他的力氣不大,但卻拍的碰碰直響,在整個寂靜的街頭,顯得尤為的突兀。


    背後的女子被那聲音吵醒,輕輕掙開迷離的雙眼,便看到了那醫館的招牌,知道此時已然到了地方,心中想到自己竟然是在眼前男子背上睡了一路,臉色瞬間便紅了起來,微微掙紮著,便要從秦澤的身上下來。


    但是此時的秦澤卻突然回頭,輕輕伸出手指放在唇邊,示意她噤聲,同時側耳傾聽著那醫館裏的動靜,果然聽到了輕微的腳步聲,還有一些輕微的爭吵,便知道這屋裏卻是有人的,而並非已然逃難了,知道如此,他才放心下來。◆● ▼


    轉頭,問那背上的女子,道“姑娘你有什麽事兒!”


    女子臉色更紅了,輕輕的側過頭去,不敢正麵的觸及他的目光,說道“公子,我,我想下來。”


    秦澤這個時候,才想起,那小妞還在自己的身上呢,連忙“哦”了一聲,將女子放下,然後才說道“不好意思,剛才忽略了,姑娘稍待,我這就叫人開門。”


    女子和丫鬟都有些奇怪的,對方大門緊閉,明顯就是人已經不在了,或者根本都不想開門的意思,秦澤怎麽可能叫開啊。


    然而接下來秦澤所做的事情,卻是讓兩個人都有些難為情了,隻見他,直接脫了長衫,在旁邊的地上撿起了一塊大石頭,包在了衣服裏,轉過身,對著那門板說道。


    “喂,裏麵的人聽著,我知道有人在家,我們是來看病的,不想惹麻煩,醫者父母心,懸壺濟世,乃是醫者本分,豈可見死不救?你們若是現在開門的話,那便算我等欠你們一個人情,可若是不開的話,可就別怪我不客氣了。”


    秦澤的話說完,便側耳傾聽,屋子裏卻一點響動都沒有,不由便歎了口氣。


    “唉,都說醫者最重名聲,而名聲多托於匾上,你等牌匾未除,家中定是有人的”說著秦澤微微的抬頭,朝著頭上的那塊古舊的牌匾看去,搖了搖頭,“從這牌匾上的痕跡看,應該傳承了許久,隻可惜了,今日卻要毀在秦某的手裏,倒真是件遺憾了,不過秦某也是無奈之舉,見諒了。『≤,”


    說完,秦澤對著那門板微微拱手,便將那衣衫包裹的石頭,如同流星錘一般的輪了起來,要朝著那牌匾上砸去,然而就在他馬上要付之行動的時候,突然,那門板裏傳出一個女子聲音。


    輕叱道“住手,你這人明知道我等不願見人,為何還要如此相逼,看你衣著,乃是個書生,也是讀過聖賢之書的,怎的如此無賴?”


    秦澤聽聞醫館之中女子之言,便停下手中掄起的那綁著石塊的衣衫,臉上帶出一絲笑意說道“秦某是個書生沒錯,但卻並非自大之人,自知術業有專攻的道理,秦某自認書生之事不差於他人,但治病自然還需醫者的,畢竟人命關天,若是能得醫者救命,便是無賴了,又有何妨?”


    “你!”屋子裏的女子氣憤的說了一聲,可看著秦澤手裏的衣衫和那石頭,最終還是歎了口氣,輕聲說道“好吧,不過莫要從前麵進來,去後門,我過去接你們,免得別人看見。”


    秦澤聽聞,便點頭回到“好!”接著就快的將石頭從衣衫套了出來,然後把衣衫穿在身上,隻是看到包裹石頭的地方,微微有些髒了,不由輕輕皺了皺眉頭,想到冬兒又要給自己洗衣衫了,便忍不住鬱悶。


    冬兒那個小妮子似乎對穿著上,有著十分嚴重的潔癖,隻要稍稍的髒一點,她便忍不住了,一定要洗幹淨才好,讓秦澤很多時候,也是頗多無奈啊。


    穿上衣衫後,才轉頭朝著身後的兩個女人看來,並未說話,而是抱起那生病的女子,直接朝著院落後麵而去。


    其實秦澤是覺得,一共也沒有多遠的路途嗎,抱著會方便一些,然而那女子卻被他抱得渾身軟,臉兒燙,心中有些羞澀,又有些惱怒,可最終卻化成了沉默。


    她自然是知道這秦澤是為了她好的,而且之前他所作的一切,她也是看在眼裏,作為一個讀書人,竟為了她,便做了如此……恩,無賴之事,這本身便無論如何都是種恩德了。


    她乃是知書達理之人,雖然心中微微有些小小的倔強,但終究也知道滴水之恩,湧泉已報的道理,這些個恩情惱意同時充斥在她那小小心房裏,最終化成的,便隻剩下了這種類似任命般的沉默,反正也不是第一次了,便如此吧。


    她微微帶著羞澀的小腦袋中這樣想著,便低頭,如同隻乖巧的貓兒一般,縮進他的懷裏,不知道何時,竟然感覺身上惡疾帶來的難過,都似乎好了不少呢,整個身體暖烘烘的,仿若置身於這天地之中最為溫暖的陽光下一般,令人沉醉之中,帶著無比的安心。


    秦澤卻並未在意那女子的眼神和想法,對於他來說,百成功,而潰九十的事情,是絕對不會生的,這是他上一輩子便形成了的性格,和近乎病態一般的執著,任何事除非不做,不然便一定要做完,要做的徹底,盡善盡美。


    就如同那天幾個匪徒闖進家中之時一樣,他既然決定了動手,那麽便絕對不會留下後患的,即便最後的那個家夥招了供,求了饒,他最終卻還是眼睛都沒眨便直接取了對方的性命,便是因為這種性格為之。


    因為他知道,若是放走了對方,便一定會有更多的麻煩,接踵而來的,他害怕麻煩,所以便會用最為果決和凜冽的方式,直接達到最終想要的結果,至於過程麽,其實不過是些手段和招數而已,並不值得一提的。


    因為這個世界,本來便是一個隻看重結果的世界而已。


    進了醫館,秦澤才看到了之前跟他說話的那個女子,貌似雙十年華,正常的人家,女兒這個時候,大部分已經成為了孩子娘了,可這個女卻梳著閨中的式,到是讓秦澤看的微微有些愣。


    整個醫館中,除了那女子之外,便隻剩下一個十一二歲的男孩,當秦澤問及醫生在何處之時,那女子便狠狠的白了秦澤一眼,手中準備著治病之物,嘴上說道“本就不讓你進來,家父於洪水之前,出門行醫,至今未歸,怎麽,不想治呢,那便帶著她們離開好了。”


    秦澤被說的啞口無言,這才知道為何對方關了醫館,畢竟一個女子帶著一個幼童,若是被歹人盯上了,可絕非好事兒啊,霎時間,秦澤到是有些難為情來。


    他沒有說話,那邊的丫鬟茹兒卻連忙賠罪,請那女子為自家小姐治病,那女子冷著臉,並未多言,準備好了東西,便開始診起脈來。


    秦澤望著此時已然用不到自己,想到冬兒如今自己在家,心中放心不下,便給了茹兒留了些錢財,之後告辭而去。


    那還在診脈的小姐看著秦澤要走,便伸手想要跟他說些什麽,可是話到嘴邊,卻還是未有張口,隻默默的看著那身影消失在門旁,久久無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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