鐵牛吩咐我快些練出小宇宙,好也去做一件聖衣。那天我們回去得很早,鐵牛說練出了小宇宙走路的感覺到底不一樣,像飛一樣。那天鐵牛飛得飛快,我在後麵跟得很吃力。


    ●姓劉的班主任生平第一次熱情地召喚鐵牛進來。剛跨進教室,鐵牛的爹就一腳飛踹,讓鐵牛剛才那幾步白走了。


    ●一九九〇年夏天的時候我和鐵牛順利地上了六年級。我們校會的主要內容是:二十一世紀到來,同學們應該以怎樣的精神麵貌去迎接。答案是同學們應該好好學習報答社會,將來做個有用的人,去建設二十一世紀。


    ●我和鐵牛是屬於黑龍幫的準幫員,成為黑龍幫的主要條件之一是要有個女朋友。我找了我們班級坐在我旁邊的旁邊的一個,叫陳小露,為此鐵牛頗有微詞,我說哥們實在沒有辦法,這名字也不是我取的。


    ●鐵牛在這個時候很痛苦,因為他一時找不到女朋友,陳露現在正和初一的一個男生交往,該男生每天放學以後都要騎一輛山地車到學校門口接陳露。我們對他的人沒有想法,對他的車倒是很覬覦。


    ●第二天陳小露來的時候我很尷尬,想陳小露和我究竟應該說些什麽。然後我應該對她說些什麽,然後我又應該恰當地露出一個怎麽樣的表情。我思考得很痛苦。結果陳小露很體貼我,沒有讓我難堪。因為她從此再也沒有對我說任何話。


    ●我送給陳小露的子彈項鏈卻準時地出現在鐵牛的脖子上。我對鐵牛說,他媽的,還不如我當初直接送給你,就不要什麽中介部門了。


    ●一直到有一天,陳小露發現可以說的都說了,而鐵牛本來早就已經除了罵幾聲他媽的我操之外就沒有其他的話說了,於是兩個人從此以後不相往來,莫名其妙地如同當初兩人在一起一樣。


    ●朱文文此人極其陰險,每次下課總是在座位上觀察,發現比如有人走路的時候不小心撞到另外一個人,兩個人吵了幾句,他就飛奔去隔壁的辦公室。速度之快,難以形容。


    ●姓劉的說,你們要注意抓孩子的思想品德啊,否則我們班級的分數就被你們扣光了。要培養他們的集體榮譽感。而事實是,每個學期拿到班級評比第一名的班主任可以加獎金五百塊。我們學校的班主任視這五百塊為人生最高榮譽,所以拚命地強調集體榮譽。


    ●任何失戀的女人都一樣,要麽一生不嫁,要麽嫁得飛快。


    ●他的父親對他的期望是成為一個文人,後來書君發展成為一個流氓,使他的父親非常失望。而我就知道,其實在這個社會上,流氓和文人是沒有區別的。所以說,書君他爸的夢想已經成為現實了。我們都是文人。


    ●我們對三節棍比較有興趣,因為我們清楚地記得在我們二年級的時候看的《忍者神龜》裏,有一隻烏龜是使用三節棍的。而啞鈴就沒有實戰價值了,因為我從來沒有看見過有人提個啞鈴當武器的。


    ●此車原先的車主與人鬥毆,被人砍中脖子,當場死亡。這是一場群架,抱著人人參與全民健身的想法,使這混戰的人數超過了五十。最後這一刀是誰砍的沒有查明白。於是全民拘留十五天。


    ●在每個人的記憶裏,都會深記兩種東西,快樂的和痛苦的。忘記得最快的是無聊的。


    ●每年的暑假,布置的《暑假見聞》我的第一句話總是:暑假到了,知了在樹上叫。這個開頭用到我六年級的時候。到了我初一的時候我覺得膩了,覺得總得有些豐富多彩的開頭吧,於是我構思許久,結果,那年暑假我的見聞開頭是:知了在樹上叫,暑假到了。


    ●到了一定的時候我身邊的人紛紛離去,當一個個人熟悉和離去得越來越快的時候我發現已經很久沒有遇見以前朝夕相伴的人。


    ●老槍幹這一行當已經有四年多,這是他痛苦的四年,因為我們的工作是寫東西,一天六千字,給你兩百元的稿費,然後交給老板。一個月以後,就可以看見自己的東西變成了書,在各大地攤流行,內容是你寫的,可惜作者是賈平凹池莉了。老槍寫了兩本賈平凹的長篇,一個劉墉的散文集子。最為神奇的是,他居然還在加入這個行業以後的第二年寫了一個瓊瑤的東西,差點兒給拍成電視。後來那幫傻x去找瓊瑤談版權的時候,瓊瑤看著標著她的名字的書半天不認識。


    ●剛來這陣子我負責寫校園純情美文之類的東西,老槍在做一個餘秋雨的。因此老槍痛苦得無以複加,改寫瓊瑤的東西時,都成這樣:


    我趴在細雨的窗口,看見我夢中的男孩,心跳得厲害,看見他穿過雨簾,我馬上跑出教室,沒有帶任何遮雨的工具。在我踏出教室門口的一刹那,突然,一種沉重的曆史使命感壓抑在我心頭,多少年的文化在我心中吐納,當我趕上去對那個男孩進行人文關懷的時候,發現他也在凝視著我,雨水從我們的臉上滑落,他看著我的眼睛,我醉了,看見他的臉上寫滿了上下五千年留下的滄桑。


    ●老槍的愛好是喝酒,沒錢就不能喝酒,沒有酒就不能寫東西,不能寫東西就沒有錢。寫了東西有了錢有了酒卻沒有東西了。這就是老槍的生活。


    ●他本不住在上海,對外灘有一種天生的向往,還有和平飯店和暮色裏的鍾聲。我有一次和老槍去過,這次我們是叫車去的,因為我們剛拿到幾千。我們叫的普桑穿過靜安寺,穿過淮海路,看見美美百貨,我們都在掂量我們手裏的幾千到那裏能買幾塊手帕。然後穿過寶慶路,到達衡山路。我們這時候和外灘是背道而馳的。我們路過衡山賓館,看著老時光從視線裏消失,路過地鐵站,然後拐上肇嘉浜路,看見無數的寫字樓在兩邊消失,無數的穿得像個人樣的人從裏麵走出,叫了一輛車後也消失了。老槍於是指責他們在如此優越的條件下寫出如此差的文學作品。我就提醒老槍,說,那幫手裏提個包的家夥不是寫東西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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