眾人相皆退出,天色越發陰暗低沉,陰暗低沉的不隻是天氣,還有屋裏兩個人的氣氛與心情。


    天徽依舊跪在地上不語,天若也隨他一起跪坐在地上,手中捏著小手絹細細的擦拭天徽臉上的傷口。


    “會痛嗎?”


    卻是天若先開口了,在不大的房間而又靜寂的房間中這一語打破了沉默,這場以分離為主題的談話開始了。


    一個愣神,他想過天若會哭會鬧,又不想她竟是以如此平靜的方式開場了。


    天徽忙道:“不會、不痛。”


    “是天沉打的?”


    這句雖然是疑問的語氣,但態度十分肯定,因為師尊不會打人,天沉就不一定了。


    聽天若這麽問,天徽微微抬眼正對上天若的眼神,天若的眼睛微紅,卻沒有在哭了,冰藍色的眼睛如一池碧水。


    清澈、澄清、沉靜。


    天徽閃避著天若目光,默默地,隻是默默地。


    心中有千言萬言,此時反而感覺什麽都不說為好。


    現在多一個字,多一句話,多一個眼神,將來這些都會變成一把把傷心剜骨的利器。


    “我現在終於明白為什麽你總是對我若即若離。”天若悠悠歎息一聲,情緒與思緒在長時間的緩衝與整理下也冷靜了,清楚了,她知道她要的是什麽、該以怎樣的方式去‘要’。


    微微的將頭靠在天徽的肩上,這動作輕熟又自然,真是做過無數次了,天若輕道:“借我最後再靠一下,靠在你肩上,我就看不到你的臉,看不到你的臉接下來的話我才好說出口。”


    這樣委屈、無奈又乞求的話言,讓天徽原來推拒著的手又放下了。


    “記得我們在岱與看到的景象麽?”天若輕道,語氣中有著恍然而悟的釋懷。


    在岱與看到的很多,但最關鍵的還是師尊與天沉給他們的震驚,在天若在說的是這個麽?


    “堅強、獨立、不會依附與對方,全然的信任,卻不幹涉對方的私事,這種模式的愛情才是你所向往的吧?”天若淺淺的問道,卻又見天徽不言,或者無言,也許是默認了。


    “這個世界上並不是愛情才是最重的,離了愛情我死不了。”天若輕然一笑,表情從容、優雅。


    “你離開後,我想接任掌宗的位置幫師尊處理仙宗事物;陪天沉一起玩耍、談心事;教導仙宗的三代弟子;每個月還要按約定回龍宮探望君父,你知道淩兒走了之後君父一人孤寂……”


    “你想說什麽?”天徽突然打斷,微微皺眉,心中微有不悅,道:“你這一篇長論我聽不到重點。”


    “重點是沒你我也會活的很好,以後我會很忙很忙的。”天若認真的聲音語氣更重了些。


    “忙到忘記我嗎?”天徽的語氣中有淡淡的失落與釋然。


    “也許不會吧!”天若輕聲:“你是我第一個愛上的人,或許以後我還會愛上別人,但是我會永遠的記住你。”


    第一個愛上的人,當出現第二個人的時候,第一個人隻能成為過去式,不會忘記,隻是將‘愛上’這種感情給了別人。


    ‘我會努力的‘很忙’,努力的‘愛上’別人,努力的忘記‘愛你’,這個過程也許會很漫長,也許會是十年,二十年,甚至是百年、千年……’天若坦然笑:“不過,愛情不會是我生命中的主題,倘若、倘若……”


    “嗯?”天徽沉沉的看著她:“倘若如何?”


    “等你忙完了所有的事,而我還沒有愛上別人之前,記得回來找我。”天若淡淡的笑著,對於那個時候來臨,應該有些憧憬,有些期待吧


    天徽心下一震,有些難以言寓,繞了一個大圈子,最終她的目地竟還是如此,道:“你沒有必要等我,我不值得你等。”


    聽了這話,天若瞬間炸毛了,反手一推,將天徽狠狠的推倒在地。天若跳了起來,站直了身,一付居高臨下的姿態。


    “我說了這麽多意思就是要告訴你,有了合適的人選我立馬嫁了,沒有合適的人選的時候等你也是順便,你不過隻是備胎罷了。”


    天徽的頭‘咚’的一聲撞在地板上,一瞬被撞懵了。


    然後天若那‘備胎’二字無限在他耳邊放大、循環……


    仿佛錯過了什麽、失去了什麽、抓不住,握不牢、空留遺憾罷了。


    眼睛直勾勾的盯著潔白的雲石天花板,腦中一時間閃過許許多多的畫麵,有嚴肅又令人溫暖的師尊,有正在彈琴的天錚,被罰抄禮經的天遙,乖巧可愛的天沉,還有各種各樣的天若,笑的,哭的,生氣的,衝他發脾氣的,最後定格在天若擔憂的目光上。


    看天徽躺在地板上半天沒動靜,天若暗道:不會這麽輕輕一推就撞傻了吧?


    雖明知不會,但是天若卻口事心非的小聲道:“撞成傻子才好呢。”


    傻了你就可以避開許多的麻煩,天帝陛下也不會叫你回去了。


    “若是我傻了,你還會要我嗎?”天徽轉目光轉向天若,沉沉的看著她,有些嚇人。


    “要。”天若幾乎沒有思考便脫口而出:“怎會不要?”


    聞言,天徽輕輕的笑了,笑的很舒心,明知道答案是如此,聽到她親口這麽說還是很開心,很滿足。


    他好似仗著天若愛他的心,肆無忌憚的揮霍著天若的愛意,他就是混帳,一邊理智想著要抽身,一邊感情上卻越陷越深。弄成今天這個樣子全是他咎由自取,怨不得旁人,而他也該慶幸天若這時心裏還有他。


    天若不滿的用腳踢了天徽幾下,不解道:“笑什麽笑?有什麽好笑的?”


    誰知天徽抓著她的腳輕輕一拉,天若重心不穩,另一隻腳一滑,驚呼一聲,整個人便往天徽方向栽了下去。


    天徽借手一接,順勢一帶,搶了個滿懷,滾成一團。


    人,毫發無傷。


    天若大怒:“你今天不是跟我來談分手麽?這又是什意思?”


    “何來‘分手’之說?我們有‘牽手’過嗎?”天徽揚眉一笑,反問:“難道不是你一直在吃我豆腐?”


    “哪有哪有?”


    “那裏都有。”


    “你……”天若一氣一羞便在天徽懷中張牙舞爪,掙紮不休,但是語氣明顯弱了許多。


    “莫動莫動。”天徽是怎麽都不願意放手了,道:“你剛才借我靠了那麽久,現在換你借我抱一下。”


    “哼!”天若鼻音一重,有些別扭,有些傲嬌,卻沒有在掙紮了。


    她早就知道他對她並非全然無情,隻是顧忌太多,但是他若什麽也不顧的轟轟烈烈愛她一場,她雖然會很高興,但是這個人還是她的大哥麽?


    猶猶豫豫,尋尋覓覓,一生難得,求之無用,莫過如此了。


    兩人都躺在地板上,天徽將天若擁入懷中,靜靜的,靜靜的,仿佛又過了許久。


    “天遙無心正事,天錚又忙於修仙,天沉又少不更事,若你有心掌宗之位,便要認真處事,莫要半途而廢讓師尊勞心。”天徽慢慢交待,說的很緩很輕,聲音溫柔又可靠,音量不大,卻讓人聽的清清楚楚。


    天若聞言輕輕的在他懷裏點了點頭。


    “還有師尊和天沉的事……一切都順其自然吧。”天徽說到此處,有些無力,卻又不死心叮囑道:“你莫要在一旁煽風點火……”


    天若‘嗬嗬’一笑,暗道:本來還想給師尊和天沉做個紅娘子的,竟被大哥看穿了。


    “答應我。”天徽嚴肅道:“莫要為他們牽紅線。”


    “我知道,我知道。”天若連聲應下。


    “還有你說的‘順便等我’和‘備胎’的事。”天徽神情似是在忍痛,天若靜默的看著他,她並不是一時氣話,也沒有期待他表示什麽。


    “我是你第一個愛上的人,聽你這麽說我很高興。”天徽淺舒而言:“但是你第二個愛上的人一定要比我更好。人品比我好;長相比我好;法術比我高;更重要的是要比我更愛你,否則我不同意。”


    “等等……”天若微驚:“你剛才說你愛我?”


    “你不是早早的就知道了麽?”天徽反問道。


    “知道是一回事兒,你親口說又是另外一回事兒。”天若小聲道。


    天徽輕輕歎:“本以為不說我們之間就不會有那麽多的遺憾;現在看來,不說的話才會有遺憾的。”


    “不說愛我就不用負責了嗎?說了愛我現在是想對你的心做個交代嗎?總是以為能替別人著想,為他人好,這樣性格的你我不稀罕,而且真的很討厭。”天若幽幽道:“以後我要找一個與我並肩而行、不管什麽事都能與我一起承擔的男人。而你不是這樣的人,也永遠不會是。”


    “我也可以……”天徽咋言突停,他會為她變成那樣的人嗎?


    “什麽人品、長相、法術比你好的男人……”天若清然一笑:“你以為咱們仙宗的掌宗是大白菜嗎?隨便一個什麽人都超越啊!”


    “那你……”


    “我會很好很好,你也不必愧疚什麽。因為愛情本就不是兩個人的事情,你有你的選擇,我有我考慮。安心的去做你想做的事,而我也有我想做事,相濡以沫,不如相忘於江湖。”


    “可我不想……”天徽忙道。


    “莫在說了,隻不過是徒增傷感罷了。”


    天若輕輕的坐了起來,又將天徽也拉了起來,細細為他整理好麵容與衣冠,驀然退後三步:“一切都結束了,說不定也是新的開始,咱們各自努力,各自加油。”拱手一禮:“大師兄保重。”


    然後轉身慢慢離去,毫不留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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