京城四月, 槐蔭漸濃。


    小滿過後暑氣將至,令容身上的錦繡春衫也換作輕薄紗衣,玉骨生涼的團扇在手, 躲在簷下陰涼裏,拿竹簽子戳瓜果吃。天氣連著熱了數日,到四月十八楊蓁出閣之後,卻又落了場雨, 涼快許多。


    韓瑤在家憋悶已久, 難得見天氣涼快, 問過楊氏的意思, 想去京郊馬場附近騎馬散心。


    她向來好動, 楊氏並沒阻攔,見令容也蠢蠢欲動, 便讓兩人結伴同去, 除了飛鸞飛鳳,還專挑兩個身手不錯的仆從跟著。


    姑嫂二人換了勁裝, 騎馬馳出,到得馬場外, 卻見人群往來絡繹, 這場雨水竟將許多人都勾出了家門。馬場外曠野平整, 各據一片, 原也無妨,碰上相熟的還能賽兩場盡興,不過令容眼尖, 目光環視一圈,掃見了遠處正騎馬執鞭的高陽長公主。


    即便皇家式微,鍍著皇家金邊的人仍舊不好招惹,尤其是驕橫的長公主。


    令容勒馬卻步,“瑤瑤,還有別處能騎馬嗎?”


    “倒也有,隻是不及這裏寬敞。怎麽?”


    “瞧那邊。”令容指著高陽長公主的方向,“咱們換個地方。”


    “好。”韓瑤固然不知皇宮延慶殿裏的事,但去年八月葫蘆島上的風波卻還記得清楚,也不想靠近,遂撥轉馬頭,帶令容往別處去了——從馬場向南走三四十裏,也有一處能盡興馳馬的地方,雖不及此處寬敞,卻也不賴。


    一行數人弛到那邊,果然遊人稀少。


    韓瑤選了地方,稍加休整,算上飛鸞飛鳳,四人賽馬為戲。


    飛鸞飛鳳自幼習武,身手幹練,騎射的功夫也很好,韓瑤更是常去騎射,隻苦了令容。傅府上下除了傅益沒人習武,她從前貪吃偷懶,更不愛練這個,馳馬散心還挺好,真比起來,就不及她們風馳電掣。


    眼瞧著韓瑤絕塵而去,她竭盡全力,也未能追齊。


    好在飛鸞恪盡職守,不敢丟下她獨自落後,便控住馬速,隔著一丈多的距離跟在後麵。


    遠處韓瑤的背影已消失不見,令容跑得臉上出了汗,索性放緩馬速慢慢走。


    飛鸞在後低笑,“少夫人不追了?”


    “追不上的,而且追得越遠,待會往回跑還要更累。”令容看開了,吹著郊野涼風,目光左右亂掃,見近處有幾棵槐樹,枝葉繁茂蔥蘢,翠色濃鬱欲滴,心思一動,回身問飛鸞,“咱們摘些槐葉如何?小滿才過,槐葉還很嫩,做槐葉淘必定好吃。”


    飛鸞愣了下,旋即笑道:“好,少夫人跟我走。”


    遂騎馬在前,到了槐樹跟前,將馬韁交給令容,她飛身上樹,三兩下便竄到樹梢,折了滿懷,躍回馬背。


    令容估摸著韓瑤還沒往回跑,枯等無趣,索性拴馬在樹,坐在樹蔭下摘槐葉。


    等韓瑤去而複返,氣喘籲籲地飛馳回來,就見兩匹馬信步吃草,令容和飛鸞並肩而坐,跟前的布袋鼓鼓囊囊,旁邊還丟了許多綠葉稀疏的槐枝。


    她哈哈大笑,策馬過來,“不是要賽馬嗎?”


    “跑不過你,認輸了。”令容揚著手裏槐枝,“剩得不多了,馬上好。”


    韓瑤忍俊不禁,正好跑得累了,見旁邊密林深深,索性帶著飛鳳在側,進去瞧瞧。


    林中除了高樹矮花,還長著許多藤蔓,據說裏頭野味不少,有成群的野兔。走了一陣,忽聽不遠處有動靜,韓瑤望過去,透過掩映的藤蘿枝葉,瞧見一隻灰白的野兔飛竄靠近,當即取了匕首在手。那野兔慌不擇路,穿不透藤蔓阻礙,徑直往跟前跑來。


    韓瑤守株待兔,匕首甩出,正中要害。


    她才抬步要取,猛聽風聲不對,忙閃身退後,就見一支羽箭射入土中,尾羽劇晃。


    韓瑤嚇得不輕,雙目含怒,往箭支來處看過去,就見有人挽弓而來,錦衣華服,雙腿修長,步履如飛。那人麵相倒生得不錯,劍眉之下一雙桃花眼,鼻梁高挺,輪廓如削,英姿勃發。


    見韓瑤從藤蔓後閃身而出,容貌甚美,麵帶薄怒,他不由愣住。


    片刻後回神,他想去揀野兔,瞧見那明晃晃的匕首,不免詫異,“這匕首是姑娘的?”


    “這是你射的箭?”韓瑤不答反問,踢起羽箭握在手裏。


    “是我。”男人總算猜出方才情形,當即拱手,“方才追趕野兔,沒見姑娘在此,叫姑娘受驚了。”說話間已俯身將野兔撿起來,取下匕首,見她刺得精準,愈發詫異,抬目打量。


    少女年華正茂,玉冠束發,背靠藤蔓,勁裝之下英姿颯爽。


    他既已致歉,韓瑤也沒再追究,伸手接過被他擦淨血珠的匕首,隨手歸入刀鞘。旋即接了野兔交給飛鳳,橫箭丟回他手裏,“後會有期。”


    說罷,沿著原路出了密林。


    男人跟著走了幾步,見少女的背影停駐在槐樹下,勁裝勾勒窈窕身段,發絲隨風而動。


    他看了片刻,在心裏刻下她容貌,將箭歸入箭筒,抬步離開。


    這男人姓尚名政,父親是去年才被提拔的兵部侍郎,伯父更厲害,年輕時據守西川退敵無數,而今居於西川節度使之位,雖不像先前河陽的裴烈父子那樣野心勃勃,卻也雄霸一方,權傾西川。


    尚政幼時也文武兼修,隻是對讀書的興致不深,十二歲時留在西川伯父帳下學本事,至今十八歲,已在軍中混了個不低的官職。


    年初時他回京進了禁軍,今日閑著出來散心射獵,卻恰巧碰見了韓瑤。


    那最初橫眉含怒的模樣倒是挺有趣。


    尚政邊走邊回味,不由笑了笑。


    密林之外,韓瑤雖覺此人長得甚好,卻也沒太放在心上,幫著令容摘好槐葉,仍騎馬往別處去了。回到府裏,將令容賽馬到一半跑去摘槐葉的事說給楊氏聽,楊氏都忍俊不禁。


    ……


    做罷槐葉淘,令容便又琢磨起旁的食物來。


    銀光院的那間小書房裏,她已尋了數個食譜擺著,怕將韓蟄的那本翻得更破,還特地叫人謄抄了本以備平常查閱。在潭州開食店時,她也嚐試過做些新鮮別致的菜式,如今閑而無事,便尋了紙筆,將那些菜式的食料做法記著,回頭斟酌嚐試做得更美味些,也算有無邊樂趣了。


    書案旁窗戶洞開,枇杷研好了墨,正跟宋姑和紅菱在裏頭熏衣裳。


    紅耳朵才吃了些東西,正趴在她膝頭睡覺,窗外風聲颯颯,樹葉微動。


    韓蟄擔著兩肩風塵踏入銀光院,一眼就瞧見了窗戶裏頭的令容。


    因是家居,她的發髻盤得簡單,形如倭墮,簪了一副珠釵,在耳畔輕晃。


    夏日衣衫單薄,海棠紅的薄紗貼在肩上,修長漂亮的脖頸間戴著紅潤的珊瑚珠子,襯得肌膚白膩如玉。她的側臉很漂亮,黛眉婉轉,眼角含情,巧鼻秀致,柔嫩的唇瓣朱紅微點。目光越過窗坎,她的身子大半被擋住,隻露出一半胸脯,如山巒般令人浮想。


    連日的疲憊驚心被窗內美人圖掃去些,韓蟄腳步微駐,看著她。


    他腰間還懸著劍,眉峰仍舊冷厲,挺拔魁偉的身形往那一站,院內氣勢仿佛都稍有不同。令容察覺,停筆抬頭看向窗外,正好跟韓蟄的目光相觸。


    “夫君?”她的詫異驚喜毫不掩飾,杏眼裏帶出笑意,站起身擱下紅耳朵往外走。


    韓蟄卻已健步入內,等令容繞過書案走到側間門口時,他墨青的衣裳已經閃到跟前。


    令容撞個滿懷,熱騰騰的暑氣混同男人的氣息撲麵而來,那雙鐵鑄似的手臂接住她,趁勢一收,就將她攬在了懷裏。


    令容心裏咚咚的跳,未料韓蟄回來得這樣快,雙臂嚐試著環在他腰間。


    屋內靜謐,裏頭宋姑和枇杷熏衣裳的低語隱約傳來,令容抱了片刻,從他懷裏抬頭,“不是說月底才能回來嗎?我還準備了好酒,想等夫君回來給你嚐。”目光落在他冷峻深沉的眉眼,餘光卻瞥見他微微滾動的喉結。


    韓蟄聲音低沉,“你在等我?”


    令容怔了一下,咬唇笑而不語,算是默認。漂亮的眼睛裏羞澀一閃而過,見韓蟄下巴添了青青胡茬,忍不住抬手碰了碰,硬硬的有點紮手,“路上夫君肯定很辛苦,是有急事趕回嗎?”


    聲音柔軟,身段卻更柔軟。


    隔著極薄的衣衫,她微鼓的胸脯貼在他的胸膛,月餘不見,又豐滿了很多,溫熱的嫩豆腐般隨呼吸起伏,舒服得要命。


    韓蟄喉嚨裏“嗯”了聲,目光盯著她,手臂猛然將她腰肢緊攬,按住秀背壓向懷裏。


    令容輕呼,紅唇微張,韓蟄垂首將她的聲音盡數堵住。


    風入花窗,拂動簾帳,韓蟄腳下一轉,卷著令容挪向角落,將她抵在牆上。


    除了酒醉後和床榻間意亂情迷時,他還沒親吻過她,月餘離別,風霜為伴,不時想起來,便格外想念她的味道。


    起初有些克製,漸漸肆意起來,微微幹燥的雙唇壓在柔嫩唇瓣,手臂緊緊箍著她,手掌繞過纖秀的背,握住她柔軟雪峰,逼出一聲驚吟。唇舌趁勢而入,掃過貝齒,卷住香軟檀舌肆意攫取。


    令容被揉在懷裏,毫無反抗之力,隻能承受。


    胸脯緊貼在他發燙的胸膛,呼吸都被他肆意攫取,難以為繼。


    臉頰燙熱如同火燒,閉著眼睛,鼻端腦海全是他的氣息。渾身的力氣被他掠走,令容雙腿有些發軟,手臂下意識勾住,牢牢環住他勁瘦的腰。韓蟄呼吸漸緊,克製而貪婪地在她胸前揉捏,空著的手臂不自覺地遊移而下,勾住她修長的腿,抬向腰間。


    作者有話要說:  送節氣大人個福利,可以壓著媳婦兒親一天23333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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