雲落不見了。


    生不見人死不見屍。


    四荒人心惶惶,終日不得安寧。陰姬在酆都城城牆上墜落,在他們四荒的嘲笑聲和討伐聲中喪命,且先不說十殿閻羅會不會放過他們,光是這四荒的神殿和鬼殿二人就叫人吃不消。


    那幾日帶頭之人早已叫清微君和北邙山鬼殿帶走了,生死未卜,不過按照這情形來看,就算還活著,也算是殘了。


    清微君素來雅正端莊,自然不會對人用私刑,手段一向公正,若你真與此事無關或是牽連不大,想必他也不會太過為難,可是旁邊還站了一位鬼殿,那鬼殿手段素來毒辣狠戾,非常人所能忍受。


    可現在,那手段毒辣的鬼殿坐在椅子上咳嗽。


    “小爺說,說你們是怎麽回事,小落子,咳咳咳,是哪裏得罪了你們,咳咳咳,非得這樣趕盡殺絕。”楚子衡近日身子不大舒爽,眼瞧著雲落墜牆被人帶走,氣急攻心身子越發虛弱,可他也不讓姬渺渺替他診治,隻是自己耗著。


    “鬼殿饒命啊,我們真沒想過要她的命,隻是想著拿到羅刹鈴永絕後患而已!”跪在地上的男子頭上別著火紅的一簇羽毛,額間一簇火焰形狀,皮膚黝黑,眼眸透亮,乃是畢方一族,住在東荒,算是依附著神京城不知名的一脈,放在從前就算進神京城都不容易,更別說是見到月澤。不過現在倒是見到了,雖然場麵不是很好看。


    月澤手裏拿著式微劍,麵上的神色說不上難看,但也不見得多好看。至少他平日裏都是把劍配在腰間的,可現在手裏握著劍,也不曉得是不是要砍人。


    “說罷,你叫什麽?”楚子衡翹著二郎腿,嘴裏還叼著一顆葡萄,隻不過咳的實在太厲害了,葡萄還沒咽下去就給吐出來了,他擦擦嘴嫌棄道:“算了。”


    “小的名叫采……”那人見楚子衡臉上浮現出來的嫌棄之色,又聽得他口中的“算了”二字,繼而默默閉了嘴,不敢再說話。


    “你接著說啊,怎麽話說了一半不說了?”楚子衡疑惑道:“難道你們做鳥的都是這麽小氣,連名字都不願意告訴別人?說到小氣的鳥,小爺倒是想起來,咳咳咳,那勞什子神女也是這個樣子,咳咳咳。”


    “小的小的采樂。”采樂忙不迭地回答。


    “彩月?”楚子衡略帶驚訝地打量了地上的少年,“明明是個男的,怎麽叫彩月這種一聽就覺得是女子的名字,奇也怪哉!”


    月澤瞥了一眼楚子衡,沉默了一下


    ,開了口,“此采樂非比彩月,采神樂,築根基,修性情。”


    “就你們講究多,趕緊問,小落子去哪了,小爺管他是彩月還是采樂,總而言之小落子最重要!”楚子衡不屑道,繼而劇烈咳嗽起來。


    月澤淡淡地瞧了他一眼,楚子衡的身體似乎越來越差了,但是為什麽會這樣他又不肯說。


    從來都是這樣的一個人,什麽事都埋在心底。


    “我且問你,當日為何要來酆都城?”采樂伏在地上,隻看得一雙藍紋纏繞的白靴子行至自己麵前站定,帶著一股涼意。


    “那一日,神京城來了消息,說是陰姬殿下又操控凶鬼行凶,有神仙看見了她身邊跟著一隻很厲害的凶鬼,所以,所以我們才來討個說法。”采樂磕磕巴巴道,咽了咽口水,其實除此之外還有其他一些原因,但這些事決不能叫麵前的清微君知道,若他知道了,自己隻怕要去神京城蹲大牢去。


    “嗯。”月澤垂眸,他不信。


    這麽些年,若是連這點辨真假的本事都沒有,他可真是白費了這些年的辛苦。


    也不曉得為何,有莫名的威壓在自己身上,采樂嘴唇一抖,禁不住就全說了出來。


    “是,是神京城來了個大神仙,與我們說了這些事,他說陰姬殿下身上的羅刹鈴可召百鬼,掌生殺,若是得了羅刹鈴我們在四荒勢必會有一番作為。羅刹鈴的厲害,四荒無人不知,但一來陰姬殿下是個不好惹的主,身上又有羅刹鈴,我們怎麽可能拿到手,而來這羅刹鈴需要七竅玲瓏心,除了酆都雲氏一族,誰有這心,沒有心,那羅刹鈴就等同於廢物。”


    “既然知道,為何還來。”


    “那大神仙告訴我們一個秘密,那陰姬早沒了心,現在也是個將死之人,哪裏還能用羅刹鈴。”采樂瑟瑟發抖,“至於羅刹鈴,大神仙說了這好東西不能叫酆都城獨享,他會想出使用羅刹鈴的法子的。”


    “哪個大神仙?”月澤皺眉。


    “我們,我們從未進過神京城,也沒見過這個大神仙,但是他身上有很強的神力,卻是神仙無疑。”采樂結結巴巴地解釋,“他真的是神仙,我們當日親眼看著他進神京城的。”


    “那人可有什麽外貌特征?”


    “這,這他來的時候是蒙著臉的,隻露了一雙眼睛,眼睛很漂亮很有神。”采樂憋半天,實在是找不到特征了,忽而想起來那位大神仙的眼睛很是好看,帶著淡淡的金色,很有神。


    “眼睛很好看?”楚子衡端起的茶盞微微顫抖,“清微君你聽見沒有,外貌特征是眼睛漂亮,喂,地上那隻鳥,你抬起頭看看小爺,小爺的眼睛漂亮嗎?”


    “小的,小的不敢。”


    “讓你看你就看,哪來這麽多廢話。”


    采樂才抬起眼看了看楚子衡,對麵那廝笑得很是燦爛,采樂對上他的眼睛時一愣,心道:果真是極好看的,這個模樣,隻怕四荒最富盛名的清微君都差了幾分。


    “你呢,要是想看看那享譽四荒的清微君,這不就是在你麵前嗎,隻管看好了,看幾眼他還是不會動刀動劍的。”


    仿佛是看穿了采樂的心事,楚子衡慢悠地補充道。


    采樂一怔,惶恐伏低,嘴裏大喊:“不不不不可啊。”


    “小爺覺得,你這麽大喊不如安靜地看他幾眼來的討人喜歡些,清微君素來不喜喧嘩,是不是啊清微君。”


    月澤選擇性無視楚子衡,低眉看著地上的人,道:“無事,那人的眼睛是何樣?有何異於常人指出?”


    “你真的去問人家眼睛長得什麽模樣!”楚子衡有點震驚,“一雙眼睛不就是眼白和瞳仁麽,你還指望他看著你的時候眼睛裏能開朵花?”


    “每個人的眼睛都不一樣。”月澤腦中忽地就有了雲落的模樣,她霧氣蒙蒙的眼裏總是帶著點活潑,就算受了委屈卻要故作堅強,那一雙剪水秋瞳生來就動人心魄,瞧著你的時候總覺得她是該受寵愛的人,可偏生吃了一路的苦。


    “在小爺眼裏,隻有小落子的眼睛與世人不一樣。”楚子衡放下茶盞,正了正神色,“她的眼睛是這世上最好看的。”


    月澤默認。


    “清微君是不是也這麽覺得哈哈哈哈。”楚子衡看起來有點高興,“她要是知道,應該會很高興罷。”


    月澤卻不再看他,兀自低頭接著詢問,本就是背側對著楚子衡,現在還低了頭,楚子衡看不見他的臉,他的聲音也不響亮,楚子衡連個聲響都聽不到。


    隻看得對麵伏低身子的采樂微微抬頭想要一睹月澤真容又不敢真的抬頭看,楚子衡看他那糾結的樣子,實在是受不了,站起身,蹲在他的麵前,叫道:“喂,那什麽月。”


    采樂惶然,鬼殿如今就在自己身邊蹲在,他是不是要伸手掐斷自己脖子了……


    楚子衡慢慢伸出手,伸到他的脖子處,采樂感到一股獨特的腐朽的死


    人的氣息靠近,冰涼的指尖觸及肌膚,他忍不住大叫起來:“啊啊啊啊啊救命啊!”


    楚子衡捏著他的下巴望上抬,疑惑道:“要看就看嘛,清微君又不會吃了你,你喊什麽救命?”


    采樂愣了片刻,才曉得原來楚子衡是要他看月澤。


    他被楚子衡捏著下巴,臉正對著低頭看著他的月澤,忽而一頓,顫顫道:“大,大神仙?”


    楚子衡捏著采樂的手鬆開了,月澤身形一頓,二人對視。


    半刻鍾後。


    楚子衡氣喘籲籲地癱在椅子上,怒道:“你他媽說話能不能說清楚點!認人也靠譜些好嗎?小爺差點和他打起來。”


    月澤沉著臉坐在一旁。


    方才采樂瞧見月澤後那一聲“大神仙”叫楚子衡差點和月澤打起來,準確地說,是楚子衡單方麵想要揍月澤。


    以為是月澤想了辦法帶走了雲落。


    可若是月澤帶走了人何必在這裏假惺惺地與他一同尋人,想來月澤也不是這樣的人,楚子衡自己想了想,也就冷靜了。


    但此刻二人對於帶走雲落一人有了些許線索,此人眼睛好看,且不是尋常的好看,這雙眼睛,和月澤相似。


    四荒之內眼睛好看的多了去了,男女都有,但是若是像月澤,那可就稀奇了。


    月澤的眼睛,那帝皇瞳,四荒裏僅此一份,不,如今是兩份了。


    眼下白白也確實會顯露帝皇瞳,可白白絕不會去綁自己娘親。他現在還在酆都城揪著被子憂心忡忡地等著雲落。


    酆都城上上下下眾口一致:雲落隻是出去辦事了,過些時日便回來了。


    沒人忍心告訴這麽小的孩子,你娘親被凶鬼穿了胸膛墜下城牆,凶多吉少。


    隻不過四荒都知道,現在也隻有月澤有帝皇瞳,哪裏還有人會有這特殊的眼睛?


    采樂見二人神色嚴肅,小心翼翼補充道:“那人的眼睛和清微君有些不同的,他的眼睛,隻是淡淡的金色,不像清微君這麽亮的。”


    月澤沉思片刻,道:“我想,有些眉目了。”


    楚子衡起身往外走,“那就出去找找看吧。”


    “嗯。”


    “話說月澤你現在是不是很不高興?你看你的眼睛,嘖嘖,對著個小小的神仙都能顯出帝皇瞳來,差點嚇死人家。”


    “並未。”


    “放屁,小落子說了,你這人高興眼睛就亮,不高興也亮,現在一見到你眼睛發亮就瘮得慌,也不曉得你是高興還是不高興。”


    “你住嘴。”


    “堂堂清微君居然罵人!”


    “……”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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