韋漢尼和搜索隊既無能又令人沮喪,可惡的甘楠恩也失去了蹤影,麥洛比困在他父親的圖書室之中,一麵踱步的聽著老人咆哮,一麵看著他灌下一杯杯白蘭地。那是上好的酒——不過他那沒教養的父親根本喝不出來。對洛比而言,這隻是白白糟蹋了白蘭地。


    "假如她以為在這個……這個意外後,她還可以大搖大擺地來帶走泰森,那她就錯了。誰敢說她自己不想和那個無賴走的?"


    在短短二十分之內,麥篤華已第四次提出同樣的問題。洛比不得不重溫那天下午的情景。瑞琦並沒有奮力掙紮。她看起來相當震驚、困惑,甚至有點擔心,但是她害怕嗎?事情發生得太突然,他根本想不起整個細節。


    她不可能和甘楠恩共謀。如果真是這樣,有什麽目的呢?


    盡管篤華大聲駁斥他的看法,洛比仍然相信事情十分單純,甘楠恩為了某個理由執意綁走瑞琦。雖然瑞琦的失蹤對未來有利,但是洛比仍然必須表現出全力營救的樣子。


    "父親,冷靜下來,這樣太傷身體。"


    "我很好,身體強壯得很。"


    "你看起來快中風了。"


    篤華對他怒目而視,警告般地搖搖頭。"我告訴你,那女人別想再忽略我們為她做的一切。我了解我的兒子若在這裏會怎麽做。"老人紅眼中充滿淚水。"我們或許會鬧意見,但是我知道他疼愛小泰森,我不會眼睜睜讓那女人教壞他的。"


    "你不認為自己對瑞琦太嚴厲了嗎?我們應該先找出她——假設找得到——然後再了解事實。老天,可憐的瑞琦也許嚇壞了,你卻忙著為她貼上通奸的罪名,打算帶走她兒子。"


    "為了這件醜聞,你母親已經臥病在床了。"


    洛比走到餐車旁為自己斟一杯白蘭地。他以掌心暖著手中的液體,對父親的話聳聳肩。


    "你也知道母親最會小題大做。"


    他走到巨大的紅絲絨布簾邊,分開它並瞪著戶外陰暗的景色。今晚的月色暗淡,使得搜救工作隻能進行至黃昏。由寬闊的花園向遠方眺望,可以看見一望無際的牧場,牧場的後方則是丘陵地和山脈。


    他放下窗簾,轉身麵對父親。後者坐在巨形的櫻木書桌後,雙眼冰冷地陷入真皮安樂椅中。


    "等我們找到瑞琦——"


    "假如我們找到她。"篤華打斷。


    "等我們找到她。一切讓我全權處理。目前你情緒不穩定——"


    "我沒有不穩定!"


    "——這可能會嚴重破壞你和泰森的關係。畢竟,瑞琦是他母親,他會恨你拆散他們母子。你希望這樣嗎?"


    洛比預測會有一場爭論,但是等篤華再度開口,他已經較為冷靜。"經過這件事後,她的名聲會一落千丈,她必須搬來與我們同住。"


    現在不是提這件事的時機,但是洛比會帶著瑞琦遠走紐奧良——帶著瑞琦、男孩和麥家另一半的繼承權。


    "或許吧!"他隻能如此回答。


    "就是這樣。明天搜索隊會逮住那惡棍,瑞琦搬進來後,泰森就可以永遠留在我們身邊——回到真正的家。"


    洛比避免去看那滴濺在他父親硬挺襯衫前的酒漬。他走向巨大的雙扇門,一手停在水晶門把上。他轉過頭,擠出一抹微笑。


    "這一切等明天就能知道了,不是嗎?"


    瑞琦用臉頰磨著枕頭,感覺自己生氣勃勃,舒服地貼著漿硬的布料,愉快地嗅著被單上發出的淡淡薄荷香。她深深吸氣,伸個懶腰,然後張開眼麵對嶄新的一天。


    她駭然發現自己仍然一絲不掛,被單早已褪至腰上。她慌亂地巡視門窗,抓起被單往頸上牢牢揪著,然後緊閉雙眼。


    她數到十,又數了一遍。最後才鼓起勇氣睜開眼,她的視線掃過客房。楠恩不在這裏,沒有任何跡象顯示他來過。唯一不同的是她慵懶的滿足感,臉上泛起的紅暈,還有一種想向世人宣告的全新暈眩感。


    客房像往常一樣整潔,棉布簾輕拍著窗,對門的角落,有一組被單架,壁紙上的鮮黃薔薇栩栩如生。工作桌上仍然堆著她裝飾扇子的零件,所有的錫罐和盆子都整齊地排成一列。


    一切如常,卻又今非昔比。


    愛情改變了她,賦予她全新的自信。昨夜楠恩以各種無法置信的方式取悅她,而在天亮前,她更大膽地采取主動。


    熱氣湧上她的雙頰,在最後一次中,楠恩甚至鼓勵她跨在他身上,馳騁他直到他們同時爆發到最高點。事後她再次在他臂彎中沉沉睡去。


    昨夜楠恩的確成了她的老師。都華總是把她貶低為冷感,但在短短數小時內,楠恩啟發了她。她在他的撫觸下重新蘇醒,感覺身下的他一再加快了衝刺。


    現實如潮水般擊中瑞琦,她該如何起床麵對黛芬?她膽怯地想起邊界小屋,回憶起楠恩憤怒的解釋和對洛比的指控,一聲鴿子悲鳴自窗外柳樹枝傳來,瑞琦的心情跟著跌落穀底。


    楠恩連聲再見也沒說,留下她單獨對抗流言。瑞琦甩開被單,刻意不看自己,不看那副被楠恩愛過的軀體。她強迫自己加快動作。門口附近的五鬥櫃上擺著一座瓷鍾,一群嬉戲的小天使在裏頭轉呀轉的。鍾敲了六點半,提醒她得趕快著裝去警長的辦公室。她必須通知韋漢尼她已安全歸來。


    瑞琦的睡衣被丟在床邊,她抓起它,胡亂地往頭上一套。一麵走一麵把手塞進袖子,然後扣起領子。為了確定時間,她再度向鍾看去,這次卻發現了某樣東西。


    一大把花擺在衣櫃的另一端。一朵美麗的紅玫瑰、一朵百合,還有許多紫羅蘭,全都采自她的花園。瑞琦緩慢地過去,垂眼瞪著這些花。天鵝絨般的玫瑰花瓣看來就像她今早的感情一樣脆弱。她舍不得摸它,隻彎下腰吸收它的香氣。


    一張折好的短箋擺在花旁。瑞琦微笑地抬起,當她閱讀著楠恩用心寫下的工整字體後,她咬住唇,努力不讓淚水落下。


    親愛的瑞琦:


    當我在黎明前走進你的花園,看著眼前的花海,湯瑪斯-貝利的詩立即浮現在我的腦海裏。


    "我願是那林中彩蝶,


    生於玫瑰、百合、紫羅蘭相會處。"


    柏特指導我背這首詩,但直到今天我才開始感激他。


    堅持到底,瑞琦


    楠恩


    瑞琦又讀了一遍,她的疑慮隨之煙消雲散。她小心地折好短箋,決定將它放在靠心的位置。她帶著花離開房間。看來脆弱的玫瑰仍然緊緊地抓住它的花瓣。


    "黛芬?"瑞琦站在樓梯上往下喊。她聽見管家打開房門,不消片刻便出現在扶梯旁。


    "你會吵醒死人,"黛芬警告。"我還以為你怕別人知道。"


    "楠恩一定走了,他的房間是空的。"瑞琦希望黛芬相信她昨晚後便沒再見著楠恩,宛如一名槍手在她家過夜是再正常不過的事。突然間,她想起手中緊抓的花束,它逃不過黛芬了然於胸的眼神。


    瑞琦將頭發往後撥,以單手握著花束。"換好衣服後我會先去找警長,再去接泰森回家。"


    黛芬思索地揚起一道眉。"我陪你去。"


    "我會處理的。"


    "我相信你會,不過我還是要陪你去。"


    瑞琦瞟了眼管家和自己的睡衣。"那就趕快,因為我二十分鍾之內要出門——噢,還有,穿全黑的衣服。最後提醒大家我仍是麥都華的遺孀。"


    四十分鍾後,身著寡婦喪服的瑞琦站在韋警長辦公室,以前她常常幫都華送三餐來此,而那是痛苦的往事。漢尼坐在桌後,仔細地審視她。他抱著雙臂,倚在肚皮上。


    "請把你的逃脫經過再說一次。"


    瑞琦清清喉嚨,努力地鎮定一些。"我用棍子打昏甘楠恩。"


    "棍子?"


    "嗯,應該算是樹枝。"


    "樹枝。"


    "沒錯。"她用力點點頭。


    "然後你偷了他的馬。"


    "嗯,他昏過去了,所以那不是真的偷,我隻是把馬騎走。在快到達鎮外的時候——"


    "你被甩下馬,隻好沿路走回家。"他替她說完。


    "是的。"


    "除了把你嚇壞了之外,姓甘的沒動你一根寒毛?"他掩不住懷疑的口氣。


    "一點也沒錯,我們反覆核對供詞至少四遍了,警長。我可以離開了嗎?我必須通知麥家我沒事,並接我的兒子回家。他可能開始懷疑我為什麽不去接他了。"


    警長看看她,再看看黛芬,嘟起厚唇又搔搔下巴。"麥洛比隨時會到,不如你親自向他解釋,我寧可他聽到第一手的消息。"


    她怕死了向洛比解釋,他比警長了解她——萬一被他看出他說謊怎麽辦?再者,楠恩已經在她心中植下懷疑的種子,她一定會在行為上泄漏出來的。她需要時間思考,更周密地準備她的說詞。她必須讓大家都相信她,否則楠恩的案子和性命都將有危險。


    "警長,我真的很想去辦自己的事了。"


    "我相信你是,但是有件事我還搞不懂。"漢尼告訴她。


    她確定漢尼搞不懂的不隻一件事。但她盡可能耐心地問道:"什麽事,警長?"


    "甘楠恩那小子為什麽要綁架你?"


    "我也想知道,瑞琦。"


    她轉過身,發現洛比就站在她眼前。她好整以暇地扯下騎馬手套,看來十分自製和輕鬆。瑞琦感覺黛芬靠近她,她衝動地直想抓住管家的手,但這不是退卻的時刻。蒙騙韋漢尼有如囊中取物,不過對付洛比又是另一回事;他太了解她了。


    "洛比!"她迅速自震驚中恢複。瑞琦趕忙走向洛比,並伸出手,他迎上前握住她的雙手。他們注視著彼此,瑞琦很想移開卻又不敢。最後,洛比的視線掃過她的全身。


    "感謝天你安然無恙。"他拉近她,一手保護似的搭在她的肩上。


    "是的,我很好。"接著她又追加一句:"感謝天。"


    漢尼起身繞過桌子。四個人在小房間內顯得太擁擠。外頭的大太陽再加上酷熱的七月,使得房內感受不到一絲微風。


    "洛比,"瑞琦搶先開口,以免漢尼擔出更多質疑。"你能送我去麥家山莊嗎?我要見泰森。"她略微停頓,似乎在整理混亂的思緒。"經過這一切,我必須知道他是否安全。"


    "當然安全,不過我會立刻護送你去。"洛比轉身麵對警長。"看來你可以回到原本的工作了,漢尼,除非你有辦法將姓甘的繩之以法。"


    "我會叫搜索隊繼續追蹤。據麥太太說,他已經沒有馬了。"


    "那應該對你有利。"洛比低頭看著瑞琦。"對了,你的馬在我那裏,我把它帶了回來。"


    "謝謝。"她勉力地說。


    "黛芬要一起去嗎?"洛比問她。


    瑞琦快速地看了看黛芬。"不。她需要留在家,以防……嗯,隻是以防萬一。"


    "好。"洛比舉帽向黛芬道別,勉為其難地朝漢尼點個頭,然後領著瑞琦走出門外。"我們路上慢慢談。"


    楠恩努力不去想瑞琦,他必須專注在眼前的工作。他找到藏在鎮外峽穀的"盾牌",騎著它直奔"終點牧場"。他在途中遇見雷蒙,工頭堅持陪他到主屋。


    "你的舅舅和舅媽都在家。"一向沉默寡言的雷蒙主動開口。


    "昨天我和他打過照麵。"楠恩說。


    雷蒙從寬大的墨西哥帽下緊緊盯著他。"昨天搜索隊來過這裏,我看你還是沒變。"


    "你也許會大吃一驚,"楠恩道。一陣沉默,他再度開口,"不說點智慧之語嗎?我記得你總是出口成章。"


    "這一次卻無話可說了,我的朋友。"


    他們沉默地並騎,好像回到往日牧牛的情景。馬兒奔馳過一座山坡後,主屋和附屬建築便映入眼前。楠恩覺得自己大概永遠也習慣不了這棟大房子。


    這地方就像個大宅邸,柔和的藍灰輕綴淡淡粉紅,使他想起依雲。四座煙囪立在不同的屋脊上,所有的窗戶都建成八角窗的樣式。


    他們將馬係在後廊附近的柱子。楠恩看向新屋幾碼外的長形平房。那是他的出生地,然而卻稱不上家。他在這裏從未有過快樂;即使有,也不複記憶。他離開後,舊屋已被重新翻修油漆過。


    雷蒙沒有敲門便進入廚房,楠恩跟在後麵。工頭的金發妻子露西,正忙著盛上爐子裏的炒蛋和玉米餅。一間明亮的小室毗連於旁,兩個傑斯和依雲的小型翻版——一個黑發黑眼的男孩和一個滿頭紅卷發的女孩——正坐在圓橡桌旁,好奇地瞪著楠恩。


    楠恩點頭招呼雷蒙的妻子,走進餐室中。他看著孩子,瑞琦提過他們的歲數,他試著回想。


    "你是誰?"小女孩詢問,她的碧眼又圓又亮,像極了她母親的。


    "我是甘楠恩。你是誰?"


    "你是楠恩表哥?"男孩喊著。"我也叫甘楠恩,我的名字是跟著你取的。"他跳下椅子,坐在楠恩邊。"昨天每個人都在找你。你該看看那場麵,"他聲音中的敬畏使楠恩相當不自在。"一整團該死的搜索隊全在找你。老天,真不是蓋的。"


    女孩跪在椅子上,低頭俯視她哥哥。"甘楠恩,我要告訴媽媽你又說髒話。"她轉頭麵對表哥,驕傲地宣布:"我是愛莉,今年五歲。"


    楠恩向小美女伸出手。"很高興認識你。"


    "乖乖,你惹麻煩了,"男孩告訴楠恩。"我從沒看過爸爸那麽生氣。媽媽叫他冷靜下來,先聽聽你的解釋再說,不過爸爸不認為你會再回來。但是你回來了。"他快樂地搓搓手。"乖乖,我等不及要看好戲!"


    露西手忙腳亂地端著盤子走進來,置於桌上。楠恩的胃此時咕嚕作響。露西迅速打量他後一笑。


    "雷蒙去通知甘先生。你要吃些早餐嗎?"


    "好的,"楠恩點點頭。"如果不太麻煩。"


    他注視著這個金發女郎走回爐邊,再次猜測雷蒙在何處認識他。"終點牧場"不在任何驛站的路線上,據他所知,工頭也極少去鎮上或其他地方。然而,楠恩已經十年不見雷蒙了,他應該比任何人更了解事在人為的道理。


    孩子們依然熱切地注意他,楠恩瞥向走廊,輕輕地用帽子敲著大腿。露西盛好早餐走過來,將盤子遞給他,楠恩道謝後開口:"你怎麽會來這裏的?"


    女人頓時滿臉通紅,伸手將散發塞至耳後。"我……我曾經和依雲一起工作,在-維納斯王宮。"


    "你是一名舞者。"


    "曾是。我聽依雲的堂哥說她嫁給牧場主人,在-最後機會鎮-近郊擁有廣大土地,所以我來探望她。我在別處出了點狀況,總之,依雲收留我,隨我愛留多久就留多久。"她聳聳肩。"這是我作過最好的決定,因為我認識雷蒙、嫁給了他。"


    楠恩將帽子遞給露西,手持餐盤走向桌子。愛莉說:"坐我旁邊,楠恩表哥。"


    "他要坐我旁邊。我和他同名,不是你。"小楠恩向妹妹大吐舌頭。


    "別那樣。"楠恩告訴他,同時挑了兩人中間的椅子。


    "對。再做一次我就告狀。"愛莉警告地搖搖頭,火紅的卷發跟著跳動。


    楠恩警告他的侄女。"沒有人喜歡告密者。"當淚水盈滿她的雙眼,順著麵頰滑下時,楠恩自覺像個大壞蛋。


    "嘿!我很抱歉。"楠恩靠向愛莉,不確定該怎麽做,笨拙地拍拍她的頭。


    小楠恩則不在意地舀起一匙炒蛋送進嘴裏,口齒不清地說:"別被騙了,楠恩表哥,她可以為該死的芝麻小事而哭。媽媽說這是安氏家族的遺傳——他們全是演員。我們才去加州探望爺爺奶奶,那裏——"


    "楠恩!"


    甘依雲活力十足地衝進房內,完全繼承了她家族的戲劇天分。她將一頭金紅秀發高高綰起,蓬亂中帶有幾分風情。她在襯裙外套了件束腰睡袍就衝下樓來,鮮黃的蕾絲內衣自紫緞睡袍領口露出。


    楠恩站起身,見到依雲真好,至少,她熱忱歡迎他。傑斯的反應則是求知數。


    依雲展開雙臂,他們緊緊地擁抱彼此,然後她拉開身,仔細地審視他。


    "氣色不錯,楠恩。原本我還無法想像,但是你看起來健壯得很。"


    楠恩大笑,將她從頭到腳看了一遍。"而你仍是那麽美麗。"


    依雲羞紅著臉,伸手將睡袍拉緊些,但光滑的紫緞又立刻滑開。她轉身麵向孩子們,兩個小蘿卜頭毫不掩飾他們的好奇。


    "你們見過表哥了?"她問道。同時伸手至愛莉的餐盤,偷拿一塊吃了半口的玉米餅。


    "他最喜歡我。"愛莉馬上回應。


    "騙子!"小楠恩叫著。


    甘傑斯大步跨入,雷蒙隨後,立刻平息了這場騷動。兩個孩子屏息以待,不知道他們父親會如何教訓他任性的外甥。


    "麥瑞琦在哪裏?"傑斯劈頭就問。


    依雲轉向楠恩,她的笑容隨之黯淡。"昨天警長和洛比帶著搜索隊來這裏找你。他們指控你綁架瑞琦,我說這其中一定有誤會,你絕不可能——"


    "依雲!"傑斯聲音中帶有絕對的警告。


    她不再說話,等楠恩解釋。


    楠恩瞥視雷蒙和露西,再看向孩子們。他不願在眾目睽睽下解釋一切,或是質問傑斯。


    "我們能私下談嗎?"他詢問舅舅。


    傑斯似乎略帶遲疑地點點頭,但他立刻步出房間,楠恩則緊跟在後。


    "我也在場,不管你們喜不喜歡。"依雲警告著,她從愛莉盤中偷走最後一塊玉米餅,跟著他們走向寬大的走廊。


    楠恩跟在傑斯後麵,目光瞥向橡木地板,高雅側桌和長絲絨地毯。走廊直通門廳,右側有一道雙扇門。傑斯推開門,等楠恩和依雲進入客廳後,他關上身後的門。


    空火爐旁擺設一些家具,楠恩走向前,立刻看見天花板上畫有粉紅和藍綠的花卉。臂爐架以手工雕刻而成,一些瓦磚裝飾在邊緣,顏色和頭上的繪畫一模一樣。一個看來像是木乃伊棺木的箱子立在火爐旁邊。


    "很有趣。"楠恩告訴依雲。


    "傳家之寶。"她笑笑。


    楠恩挑了張靠近大窗的椅子坐下。自從出獄後,傑斯很痛恨窄小、無窗的空間,而新房子顯示他對光線、通風的需求。依雲正要在楠恩對麵坐下,又突然跳起身。


    "要喝些咖啡嗎,楠恩?你呢,親愛的?"


    兩人都拒絕。


    依雲緊緊注意著丈夫。楠恩半是希望他命令依雲,不過他也不反對傑斯讓她留下,必要時依雲可以壓住傑斯的火氣。


    "首先,瑞琦非常安全。我最後一次看到她的時候,她睡得正甜。"


    廳內突然一陣死寂,接著依雲低呼出聲:"天哪!"


    楠恩發覺自己說得太曖昧,隨即補充:"至少,她管家是這麽說的。"


    傑斯明顯地鬆了口氣,往柔軟的沙發坐下來。"一切都澄清了,還是警長仍隨時會找上門?"


    "我不知道,希望不會。"


    傑斯的黑眼噴著怒火,嘴唇跟著扭曲。"什麽狗屁答案!孩子們都在廚房裏,而你卻不曉得自己會不會帶來麻煩?"


    依雲走過來坐在他旁邊,伸手拍拍他的肩。"嘿,傑斯——"


    "不要對我來-嘿,傑斯-這一套。"她丈夫警告。


    "等一下的談話內容,絕不能泄漏出去。"楠恩意有所指地看著依雲。"了解嗎?"


    她用力點點頭,身體往前傾。"了解。"


    傑斯沉默地等著楠恩繼續。


    "瑞琦是唯一知道來龍去脈的人。長話短說,我是平克頓偵探,大概有六年之久了。"


    "明天豬還會飛哩!"傑斯手指扒過頭發,喃喃自語道。


    "很抱歉總是令你失望,傑斯舅舅,但是你知道我不會扯這種漫天大謊的。我當偵探之後,一直以原本的槍手名聲作為偽裝。這次回來是另有任務。昨天將瑞琦牽扯在內是意外的變數。"


    "如果你是偵探,警長為何在追捕你?"依雲想要知道。


    "偵探社並不承認我的行動,因為我被停職六周——不過那是另一件故事。"


    "什麽任務?可以告訴我們嗎?"依雲幾乎坐到椅子外了。


    楠恩深吸一口氣,接著長長籲出。他正視著傑斯的雙眼。"我正在緝捕紳士大盜——你們都知道,這些年來他在此地搶劫了不少火車。我痛恨這麽說,但是傑斯,你是平克頓認定的頭號嫌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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